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正的强者
“来都来了,不出来见一面吗?”
藜走在十字路口,打了个响指。
时间的指针停止了转动,熙熙攘攘的车流归于寂静。
一道紫色的魅影在空气中悄然浮现。
那层面纱遮不住那倾城的容颜,更遮不住那魅惑的笑容。
“遮遮掩掩的,难道你满脸麻子,不敢见人么?”
即便站在她面前的是魔界唯一的女帝,即便巅峰时期的她也无法与现在的尤利安娜匹敌,藜也没有丝毫敬畏。
尤利安娜迈着步子走到了藜面前,傲人的身高超过了一米九,紫色的高跟鞋让她更显高挑。
她居高临下看着藜,很是慵懒地道:“不要以为你和他订下了同生共死的灵魂契约,就以为我不敢动你了。”
让诸神颤栗的血色凶星,她丝毫不放在眼里。
藜皱了皱眉,努力地踮起脚怒视着她,很是不服气。
尤利安娜微微扬起下巴,神情倨傲,明明是威严的女王,却又像是喜欢较劲的小姑娘。
“哼!”
藜有些不服气,但身高的优势摆在这里,她又无能为力。
“威西努不过只是个资质平平的皇而已,值得你那么重视吗?”
藜对此有些困惑。
“只是突然来了些兴致,不怕我的魔皇,可是很少有呢。”
尤利安娜淡淡地道。
“不屈之皇?”
藜稍稍有些吃惊。
加冕为王的恶魔,根本无法踏入皇境,这是恶魔们普遍的认知。
皇阶恶魔生而为王,它们生来便是不凡,这是血统注定的命运。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皇阶恶魔之中,有一类被称为不屈的皇者。
它们生来一无所有,却能够突破血统的桎梏,踏入魔皇之境。
这样的恶魔,甚至不会受到上位者血统的压制。
因为它们不屈服于命运,不屈服于血统,不屈服于阶级。
这就是为什么威西努面对尤利安娜,也能从容不迫的原因。
“对的,这样的人才,要是随意杀掉了,有些可惜。”
尤利安娜说着,眨了眨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
藜直视着她的眼睛,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
“玩一场游戏而已。”
尤利安娜有些百无聊赖地道。
像她这样超脱于整个世界之外的存在,总是很孤独的。
为了让日子变得不那么无聊,她需要找点乐子。
“游戏?”
“对,威西努有存在的价值,因为它是个不错的棋子。”
尤利安娜耸了耸肩,云淡风轻地道。
那副轻松惬意的姿态,好像是在说“如果这个棋子不能让我快乐,就丢掉了吧。”
“棋子?”
“对,世间万物于我而言都是棋子。”
“包括你,包括汀兰,还有琉璃。”
“另一个执棋人呢?”
藜继续问道。
“没有执棋人,因为没有谁有资格能坐在我的对面。”
尤利安娜捋了捋长发,漫不经心地道:“我不玩游戏,我只制定规则。”
“所有的棋子都按照既定的命运走下去,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看着他们在命运中挣扎,想要改变命运,却又无能为力,不是很有趣吗?”
尤利安娜微笑着,酥软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
“穆茗的命运,也是你那可笑的游戏吗?”
藜冷冷地说着,顿时杀意凛然。
“是啊,那个孩子想要喜欢的人都好好的,我就实现了他的心愿。可是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尤利安娜温暖地笑着,继续对藜说道:“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有趣?”
“对啊,看着你们为了珍视的幸福不断受伤,跌倒,再爬起来的样子,不是很有趣吗?”
藜顿时大怒,彼岸轮回出鞘。
“你有什么资格去操纵别人的命运?如果不是你,他不会走上这些年的悲惨人生!”
“以自己取乐为目的,改变别人的命运轨迹,毁掉一个人仅有的幸福,这也配为神明吗?你不配!”
藜持刀指着她,咬牙切齿地道。
“哈哈哈!”
尤利安娜捂着小腹放声大笑起来。
“好笑,真是太好笑了哦!”
“你笑什么?”
尤利安娜歪着头看着她,紫色的眼眸轻轻眨了眨。
“曼珠沙华,你忘了你的彼岸轮回是怎样升格为泣血轮回的吗?亿万生命都陨落在你的刀下,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不配为神?”
“你如此残暴嗜血,罔顾生命。最不配继承古神祇之名的,是你。”
藜的眼眸泛起了一阵涟漪,陷入了迷惘之中,手中平举的刀轻轻放下。
“若是让他看到了你曾经的样子,你觉得他还会喜欢你吗?”
尤利安娜轻轻笑着,走近了一些。
“更何况,你几乎将整个天使神族的旧王室都屠戮干净了。”
藜闻言,身形一阵不稳,后退了两步。
天使葬身的草原上开满了曼陀罗华。
纯白的花海被鲜血染红,圣羽在风中飘零,破碎的白衣和不洁的银铠铺满了花园。
“喂,你现在开心了吗?”
少女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像是邀功一样走到他面前。
“你不是说他们总是欺负你,你不喜欢他们的吗?”
“你看,他们现在都不会说话了,都不会欺负你了!”
少女特别开心地道,染血的美艳脸颊上带着纯白无暇的笑容。
“可是你为什么要那么难过呢?”
少女的声音渐渐熹微,难以掩饰那份失落。
特别关注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藜的回忆。
她摸出手机,看着穆茗发来的消息,会心一笑。
“不要在网咖玩到太晚,十二点之前准时回家。”
“好的呢,我亲爱的小王子(可爱)”
她自己也不曾发现,自己在回消息时,心情是那么轻快那么愉悦,顺手回了一个黄皮耗子的表情包。
换作平常,这时候的她应该泡在网咖里,趁着选人或者黑屏的时候才有机会扒拉两口泡面。
尤利安娜看着她脸上的微笑,若有所思。
“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依然会杀光那些天使。”
她回完了消息,轻轻地道。
“嗯?”
尤利安娜有些讶异。
“他们,可是想让我的小天使去死啊”
藜抬起头,目光变得灼热滚烫,彼岸轮回上的曼珠沙华魔纹开始点亮。
“神族做了些什么?不过是守着摇摇欲坠的王冠,披着玉宇琼光的圣衣蝇营狗苟。”
“我的小天使,那么无辜,那么善良。却要为了虚伪的荣耀赴死,成为他们王座的垫基石。这就是神,他们全都该死!”
“你玩弄了我们的命运,让我亲眼看着他死在我面前,让他一次又一次经历轮回之苦。”
“冥神,你也该死!”
藜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冷,雪白的长发飞扬,磅礴的血气伴随着曼珠沙华的花瓣绽开。
血刀斩破夜空,赤色的光痕在将空间割裂。
虚无之风从裂缝之中涌出,成片的空间开始崩解。
尤利安娜眸中泛起紫意,破碎的空间瞬间被修复。
那道血色的光痕停在了她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藜的魔力不断往刀刃中汇聚,却始终无法寸进。
自始至终,尤利安娜都没有任何动作。
二者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堑。
藜纵使早已知晓她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与她匹敌,但也没想到差距会如此之大。
“这个世界太脆弱了,换个地方玩怎么样?”
尤利安娜慵懒地道。
“如你所愿。”
藜低沉地道。
尤利安娜浅浅一笑,轻拂衣袖。
周围的空间迅速变幻,来到了埃尔诺迪亚曾经的古战场。
烈焰与熔浆将周围的山脉都映衬成了红色,空中飘飞着灰色的“残雪”。
“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尤利安娜负手而立,看向那道赤色的天痕。
藜看向赤金色的天空,霞光万丈,余烬飞舞,她曾于此地遭到放逐。
“战斗吧,让我感受到疼痛。”
藜低声呢喃着,手掌在彼岸轮回上轻轻一抹。
一道艳丽的血痕冲天而起,红得耀眼。
似血,又似火。
“一上来就要用这一招吗?”
尤利安娜收敛了眸中的轻视,稍稍认真了一些。
“残虹浴烬!”
藜眸中化作纯粹的血色,她大声嘶吼着。
一圈血色气浪从周身激荡出来,扬起淋漓的鲜血。
血刀狂暴地挥舞,杀意暴涨,穆茗若是见到了现在的她,断然不会将她和平常那个傲娇的红裙公主联想到一起。
那股从灵魂深处涌现出来的癫狂喝杀意,让人肝胆欲裂。
一道耀眼的血色长虹从天边卷来,吞没了光线,吞没了夕阳,吞没了遥远的地平线。
残虹沐浴在血色的烈焰之中,山川化作纷飞的墨色余烬。
烈焰和血气化作遮天蔽日的海啸。
尤利安娜迎着那浩浩荡荡席卷来的赤潮,如惊涛骇浪中的蜉蝣。
她双手合十,一道巨大的魔神虚影横亘在了这方天地之间。
冥界的至高女神一手握着权柄,一手持着死亡之剑。
“冥神剑。”
尤利安娜轻轻挥了挥手,魔神持剑斩出。
紫色的潮汐将她所处的天际化作纯粹的紫色。
红与紫两种明艳的色彩交织在一起,将天空分为了两半。
然后,红潮在不断褪去,紫色的潮汐将赤色吞没,也吞没了藜。
埃尔诺迪亚的天空都被冥神的剑气染成了紫霞。
“轰!”
一朵巨大的血花绽开,像怒放的蔷薇。
磅礴的血气散发出强烈的血腥味和杀意。
藜的全身都覆盖了血色的劫炎。
白皙的肌肤上,亮起了血色的魔纹。
赤瞳染血,魔神降世。
尤利安娜轻轻摇了摇头,有些失望。
“曼珠沙华,曾经以极致的攻击力为傲的你,就只剩下了这么点力量吗?”
尤利安娜有些莫名地感伤。
藜没有回答她,赤色的身影消失了。
曼珠沙华的花瓣四处纷飞,血刀无影无形,血色的刀气狂乱地斩出。
从紫色的潮汐中开辟出了一道红色的道路。
“算了吧,无谓的执着。”
尤利安娜目光一凛,紫色的潮汐爆发出无可抵当的威能。
藜再一次被冥神的剑气吞没,血芒消弭,身上的魔纹飞速地褪去。
尤利安娜转过身,周围的空间场景再次变换。
“呼~”
藜跪倒地上,一手杵着刀,一手撑地,脸颊苍白得可怕。
“透支了那么多力量,想要证明什么?现在的你,连我一招都接不住,那一招冥神剑,我只用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威力。”
尤利安娜漠然地道。
身为超脱一切的帝级恶魔,她能轻易杀死皇。
即便藜曾经无比接近帝的层次,但也终究无法突破皇的巅峰。
更何况,她现在的力量十不足一。
冥神剑只是尤利安娜的随手一击而已,这就需要她倾尽全力,甚至透支魔力和生命力去抵挡。
即便她的彼岸轮回是最强的魔具之一,也没有丝毫招架的余地。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愚蠢。”
尤利安娜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地讥讽道。
“你不懂。”
藜大口喘着气,轻轻摇了摇头。
“总会有些敌人,是我无法战胜的,但是我不能失去拔刀的勇气。”
这句话是穆茗教给她的。
面对无法战胜的强敌,他总是毅然决然选择了拔刀,因为他的身后,有人需要他守护。
同样的,藜也是如此。
她要守护她的小天使,所以她绝对不能失去拔刀的勇气!
尤利安娜愣了愣,看着她那执拗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轻轻笑了笑。
“摸摸~”
穆紫薰给穆茗揉着小腹,看着那块淤青,内疚得不行。
“大小姐,我之前忽略你的感受,是我不好。但是你也踹了我一脚,我们扯平了,怎么样?”
回答他的,不是穆紫薰温柔的细语,而是一道轰鸣的怒雷。
“轰隆!”
古神在怒吼,天空在颤栗,赤电腥风接踵而至。
穆紫薰被猝不及防的雷声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她看着远方飞来的血色彗星,心中感到强烈的不安。
“快跑,赶紧跑!”
藜的声音在他的耳畔悄然回响。
穆茗脖子上的曼珠沙华印记产生了共鸣。
那是只有王遇见了另一个王,才有的感应。
第一百九十九章 王域
“别抱着我了,让人看到多不好意思。”
餐厅里,穆茗脸色有些不自然地把穆紫薰推开,丝毫不理会她那楚楚可怜的目光。
“一个姐控,一个弟控,你们以后就凑合着过呗。反正你们也没有血缘关系。”莫雨潇调笑着说。
“我倒是想啊,可我弟弟嫌弃我”穆紫薰嘟着嘴,一脸的委屈。
“穆茗,紫薰说你会读心术,是真的吗?”方佳诗把脸凑过来,她眨巴着眼睛,像好奇宝宝一样很小声地询问着。
“不告诉你。”
穆茗轻轻摇了摇头。
“哼,小气!”方佳诗不满地嘟囔着。
“就不告诉你!”穆茗眨了眨眼,神秘地笑了笑。
如果你在一个人面前毫无秘密可言,那你肯定是不会喜欢他的。
穆紫薰咳嗽了两声,有些不满地说:“话题扯远了吧?我们是来吃饭的。”
“行,点菜吧!”
“茗子,你想吃什么?”穆紫薰把菜单递给了穆茗。
“红梅落雪,这个应该是糖拌番茄吧,那就这个了,清炒食蔬,拍黄瓜也可以的样子。”
很随意地点了三道素菜,穆茗就把菜单递给了她们。
“不吃肉吗?看你瘦的。”莫雨潇忍不住问道。
“吃啊,但是你们肯定会怕胖吧?”穆茗看着她们,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他看了看自己点的菜,有些发愣。
这些都是江岸芷喜欢吃的东西啊,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她有关的所有记忆都溶在了自己的血液里,再也无法抹去。
“我来点吧,茗儿你太瘦了,要多吃肉。”
穆紫薰一把接过菜单,她转过脸看着穆茗,又看了看自己的几位室友。
“五香酱牛肉要么?点吧,山城口水鸡吃不吃?没人回答,我就当你们默认了,吃吧。
“玉米排骨汤,天气有些冷,吃这个可以。”
“火锅鱼可以吧?我弟弟除了火锅鱼,什么鱼都不吃的,就这个了。麻辣鳝段,吃吗?不说话我就点了……”
穆茗在一旁冷汗直冒,忍不住提醒道:“够了吧?点太多我们吃不完的。”
一旁的三女看着她这点菜的架势,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哦!对了,山药!弟弟你很喜欢吃这个的,就这个。”
穆紫薰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欢呼雀跃起来,脸上洋溢着真挚的笑容。
看着她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穆茗觉得眼眶有些温热。
原来我喜欢的,你都记得呢,也只有你才会把我当成宝贝了。
我……是已经死去的人啊。
他突然一把将她抱住了,穆紫薰愣了愣,觉得有点猝不及防,但还是忍不住窃喜。
“哎呀,弟弟,周围人都看着呢,我有点不好意思。”
穆紫薰红着脸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那小姐姐脸上的笑容可是相当的暧昧。
藜靠在墙外,自言自语道:“或许,人都是这样矫情又脆弱的生物吧,只有被自己喜欢的人厌恶了,才会注意到那些深爱着自己的人。”
生物都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一旦被伤害了,就会迫切想要寻找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只是在人类身上,它被美化了。良禽也懂得择木而栖,谁会愿意捂着冰块入眠呢?
“人是靠着那一丝温暖的慰藉才能在这烟波浩渺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的啊,如果连这一丝仅存的余温都没有了,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残酷了。”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吧?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喜欢的模样,但最后还是会和对自己好的人在一起,这是你说给姐姐听过的,你忘了吗?”
她抬起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那双寂寞的殷红眼眸里带着些许惆怅。
我果然,也是这种卑微可笑的人啊,明明知道姐姐对自己的感情并不只是单纯的亲人那么简单,我不是应该疏远她才对吗?
我竟然是这样依恋着她,喜欢这种被人呵护着的感觉。因为自己受到了伤害,需要一个人慰藉,可是没有人呢……
除了姐姐,就没有人关心你了,所以你就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抱着姐姐,以此来抚平心里的伤吗?你这样做,最后离开的时候只会让她更难过啊。
穆茗啊穆茗,你真是混蛋!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
“对不起,姐姐。”
“傻瓜啊,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呢?你没有做错什么啊,一直以来都是你照顾我,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现在你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姐姐当然要宠着你了,不开心就扑到姐姐的怀里撒娇就好了啊!
姐姐以前也是这样的,不开心了就抱着你让你哄我,你给我的温暖远远多于我给你的!”
穆紫薰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头上的呆毛摇晃着可爱的弧度。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尽管提要求吧,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任何要求都可以。”穆茗抱着她,心里满是愧疚。
“真的吗?”穆紫薰反问道。
“真的,我不骗你。”穆茗很坚决地说。
“那……我想想,那你答应我,要开心,好不好?姐姐就只有这一个要求。”穆紫薰迟疑了一会儿,柔声说道。
“好,我答应你。”穆茗点了点头。
“哇,你们这样是不对的,我有个奇怪的想法。”莫雨潇看着穆茗,笑嘻嘻地说道。
“臭雨潇,你别乱说!”穆紫薰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菜很快就上来了,莫雨潇和方佳诗还点了啤酒,但穆茗依然不肯让姐姐喝酒,只让她喝果汁和酸奶。
穆茗给穆紫薰夹了很多菜,这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生活习惯。
以前在家里,也一直都是穆茗做饭给姐姐吃,在吃饭的时候,他总是会把穆紫薰喜欢的菜都夹到她的碗里。
出去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穆茗的饭量很小,但是姐姐却很能吃,他就经常把自己的那一份分给她,然后在她感激涕零的目光中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就像哥哥照顾着妹妹一样。
虽然到现在,这个女孩已经不需要他这样照顾了,但他还是保留着这个习惯,就像已经形成了一种本能。
对穆紫薰而言,自己这个一直被照顾着的“妹妹”终于变成了姐姐,那个聪明能干,多才多艺的“哥哥”原来也会怕疼痛,更会怕受到伤害。
江岸芷不懂这一点,但她懂!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他比谁都坚强,但也是个比自己更需要人照顾的脆弱孩子。
他已经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哥哥”了,就像河蚌张开了坚硬的壳,露出了柔软脆弱的一面。他也会变成需要自己照顾着的弟弟。
“弟弟,我想吃那个!草莓圣代,你以前经常给我买的!”
穆紫薰拉着穆茗的手,指了指一家冰淇淋店,兴奋地快要跳起来了。
穆茗笑了笑,突然想起了藜之前抱着一杯草莓圣代吃得不亦乐乎的样子。
“是啊,上初中的时候,你总是乱花钱,明明爸爸给我们的钱很多很多的,但你零花钱老是不够用,下课了就跑到我的教室,眼巴巴地看着我从钱包里翻出钱来递给你。”
他突然笑的很开心,点了点她的鼻子。
“哈哈哈,紫薰,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莫雨潇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般捧腹大笑起来,就连一旁的方佳诗和傅君苓也笑得合不拢嘴。
“女孩子嘛,肯定是比较能花钱的,所以我钱确实不够用嘛!”穆紫薰脸色泛红,支支吾吾地说道。
“再说了,弟弟的钱不就是姐姐的钱嘛?我家弟弟可好了,勤俭节约,从不乱花钱的,知道姐姐钱不够用,特意给我留着呢!”
穆紫薰搂着穆茗的肩膀,理直气壮地说道。
穆茗有些哭笑不得。
“是的,我还记得那时候放学回家了,你会骑单车带我回去。”
“你一看到冰淇淋店就会停下来,然后楚楚可怜地看着我,各种软磨硬泡,最后的结局总是你美滋滋地吃着喜欢的甜筒回家。”
“对的,弟弟你还记得啊?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穆紫薰有些感慨。
其实也没有过多久,就是四年前,他和她刚刚成为家人的时候。她和弟弟只相处了两年时间,但这两年的幸福时光已经足以治愈她一生,能够让她不管在何时何地想起来都能面带微笑。
“嗯,是呢,这么久了,你还是喜欢冰淇淋啊,真是个小馋猫,也不怕长蛀牙?”穆茗看着她笑了笑。
“是啊,我应该会一辈子都喜欢冰淇淋的。”穆紫薰很认真地说。
穆茗愣住了,因为这句话,江岸芷也说过,而且她说这句话的表情和语气,真的都像极了江岸芷。
“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钱给你买冰淇淋了。”
他脸上有些失望。其实在过去两年里,他可是收到过不少天地银行发行的亿万大钞的,还有各种“豪车”和“别墅”,在他那个小团体里绝对算得上首富了。
只是这些东西,在人间是不流通的。
“没事,姐姐有钱啊!你就拿我的手机去支付好了,支付密码是你生日的前六位数。”穆紫薰说完就笑嘻嘻地把手机递给了他。
“好啊~你们要不要吃?”穆茗看着姐姐的三个室友,善意地笑了笑。
“不了,很饱!大姐头你怎么可以这么能吃?”方佳诗看着穆紫薰笑了笑,摇了摇头。
“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穆紫薰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吃不下!快撑死了”傅君苓摸了摸鼓起来的小腹,有气无力地说,然后红着脸打了个饱嗝。
“我要减肥!”莫雨潇一脸地生无可恋。
本着浪费可耻的原则,她们刚刚都吃的很撑,就算真想吃也是心有余而肚不足。
穆茗没有多说,直接走到了那家店子里,人比较多,他排着队。
穆紫薰则又想起了那时候,她骑着单车停在冰淇淋店的门前,迫不及待地看着穆茗排队为她买甜筒的样子,心里既激动又期待。
她记得有一天,那家她经常光顾的店里的机器坏了,做不了冰淇淋了。
她不开心了好久,一边生着闷气,用力瞪着无辜的自行车,一边不停地在嘴里碎碎念:“真是的,怎么搞的嘛?破机器!居然好死不死地坏掉了!机器这么差劲,还卖什么冰淇淋呢!我都吃不到甜筒了,好难过啊!”
穆茗则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一路上听着她的抱怨捂着嘴笑个不停。
到家以后,她依然还闷闷不乐,好像她就一定要吃到那个甜筒才行,不然就少了一种生活的仪式感。
于是穆茗瞒着她悄悄出门,跑了好几条街找到了另一家冰淇淋店。
被告知甜筒卖完了,他只好买了草莓圣代,希望可以让姐姐开心一点。
等到他回家的时候,穆紫薰已经站在门口望眼欲穿地等着他了。
看到他回来,她就双手插着腰,秀眉一蹙,努力地装出姐姐的威严,气鼓鼓地问道:“你去哪呢?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姐姐很担心你的,真不听话!哼!”
穆茗默不作声地从背后拿出了那杯草莓圣代递给了她,然后冲她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冰淇淋很贴心地没有化掉。然后穆茗就看着穆紫薰感动地稀里哗啦地,一边美滋滋地吃着冰淇淋,一边听着这个像是“妹妹”一样的大姐姐不满地教训着他,说着让他不要出去乱跑,外面很不安全之类的话。
从那以后,她对草莓圣代也开始有了浓厚的兴趣,怎么也吃不腻。
因为这是这个傻瓜跑了好几条街才给自己买的。
他一定累坏了吧,为了不让它化掉,他回来的时候肯定很匆忙吧,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知道了。
她觉得,她和他好像一起走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相处了很久。
按理说,两年时间其实很短,相处了三年的初中同学到现在想起来已经没多少感觉了吧?
可能是因为,人的大脑会把最重要的那一部分记忆锁在脑海中某个未知的保险柜里加密起来。
她珍藏着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就像埋在地下的佳酿一样,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发醇厚。
“姐姐,给你。”
穆茗拿着一大杯草莓圣代递到了她的面前,顺带把手机放进了她腰间的口袋里。
穆紫薰听到他的声音,这才从遥远的回忆里回过神来。
“很甜哦!和以前是一样的味道!”
穆紫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奶油浓厚的香味和草莓的甜味带着冰凉细腻的触感传遍了口腔,她很满足地笑了笑。
“弟弟,你怎么不给自己买呢?你要不要尝尝?真的很甜哦!”她又舀了一大勺冰淇淋,想要喂给他。
“不了,你自己吃吧,刚刚吃完饭,我现在很饱。”穆茗笑着摇了摇头。
“穆茗,你对我来说,就和巧克力和冰淇淋一样重要。”
江岸芷微微泛红的笑脸浮现在脑海里,耳边回荡着她那稚嫩甜美的童音。
现在的她,还会喜欢冰淇淋吗?他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姐姐,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处于吃糖的年纪啊,冰淇淋,你真的不会厌倦吗?”
他看着她,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人哪有一生都会始终如一地喜欢一样东西呢?时间久了,也许依然是喜欢的,但是喜欢的程度就不一样了。”
“喜欢也是有由深入浅的过程的,反过来也是,最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和喜欢了一个人很多年的感觉又是不一样的啊,对吧?”
她抬起头看着穆茗,似乎是想征求他的看法。
“可是,你知道的,我是一个很固执的人。所以,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吃冰淇淋。除非有一天,我的牙齿全部掉光了。”
“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在自由搏击的路上继续走下去,除非有一天我垂垂老矣,再也挥不动拳头。
“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喜欢一个人。”她抿了抿嘴,看着他。眼睛里有着一些复杂难明的情绪。
她轻轻地道:“除非,那个人离开了我会变得更好。”
“除非那个人离开了我会变得更好……会变得更好吗?岸芷也是这么想的吧?”穆茗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用卢夫人说给孙中山的那一句话来说就是:我总不能阻止他奔向更好的人吧?”
穆紫薰仰起脸,看着漫天繁星,温柔地笑了笑。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
她轻轻吟唱着,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看着穆茗的漂亮眼睛眨了眨。
穆茗又想到了那个叫做诗音的女孩,她也对着她放不下的恋人唱了这首歌。直到看着宋冬明获得了幸福,她才安心。
穆紫薰把手按在穆茗的肩膀上,郑重地对他说:“虽然我不喜欢岸芷,如果你要坚持留在岸芷的身边,我会支持你哦。”
“因为我想看着你获得幸福的样子。”
“咳咳,我们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们煽情了。”
莫雨潇讪笑两声,就拉着方佳诗和傅君苓离开了。
走之前还回过头对着穆紫薰抛了个媚眼,她娇笑着说道:“亲爱的,别太想我哦~”
“快滚!”穆紫薰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
“那……如果我离开了你,你会不会过得比现在更好?”
穆茗看着穆紫薰,小心翼翼地问道。
穆紫薰听到这句话就快要炸毛了,胸脯剧烈起伏着,她忍住了想要打人的冲动,拳头攥得很紧,她告诉自己:“冷静,冷静,这个是最疼你的弟弟。”
穆茗仿佛看着她脑袋上有蒸汽喷出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还是弱弱地又问了一遍:“会更好吗?”
“笨蛋!”穆紫薰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爆栗。
“嗷!”穆茗吃痛,揉了揉脑袋,有些委屈地仰起头,看着她蹙着眉,噘着嘴气鼓鼓的样子。
她的脸突然垮了下来,瞬间突然戏精附体,伤心欲绝地对他说:“你要是离开了,姐姐一定会过得惨兮兮的,很惨很惨的那种。”
“哦,只要你不讨厌我,我就不离开你。”穆茗点了点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瞪大了眼睛,怎么搞得?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乖巧听话的样子?
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神慢慢变得严厉起来。“你居然打我,翅膀硬了是吧?”他也伸出手准备在她脑瓜上敲一下。
穆紫薰害怕地闭上眼,但是等了好一会儿,那只手并没有落下,她好奇地睁开眼,穆茗笑嘻嘻地在她脑瓜上敲了一下,但没敢用力,怕弄疼她。
“哈哈,姐姐你好傻哦,都不躲的?你忘了吗?我已经追不上你了,也打不过你。你是个大姑娘了,我还是没有长大。”
穆茗笑了笑,看着她呆萌的眼睛说道。
他已经死去很久了,再也没有长大过。
穆紫薰觉得有些心酸,她揉了揉他的头:“长不大就长不大,姐陪你当一辈子的小孩。”
穆茗轻声说道:“我确定了一件事,如果你离开我了,我也一定会过得很惨的。”
“那我们就谁也不离开谁,拉勾!”穆紫薰说完就伸出了小指。
“你多大了?”穆茗笑着伸出了手指。
拉完勾,穆紫薰突然一把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其实,姐姐是病娇,哈哈哈!”
她笑的很放肆很张扬,穆茗揉了揉她的头,笑着打趣道:“动漫看多了吧?让我猜猜,?还是?”
“哈哈哈……无头骑士伊藤诚,愿天堂没有柴刀。”
穆紫薰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还不忘调侃一下诚哥。
两人一路上打打闹闹,终于到了宾馆。
“睡觉吧,今天应该也比较累了吧?早点休息哦!”穆茗对着回到了自己房间的姐姐说道。
“我会的,你也是哦!不许你熬夜,不然我就打你屁股!”穆紫薰吐了吐舌头,俏皮地说,然后关上房间门。
其实她是想和弟弟睡一个房间的,但是她不管怎么软磨硬泡,他都不会答应,所以她就断了念头。
穆茗回到了房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将房间门反锁上。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这个痴女姐姐就经常夜袭自己的房间,求亲亲抱抱。
她总是让自己给她唱歌讲故事哄她睡觉,有时候睡得好好的,大半夜就能感觉到有人钻进自己的被窝。
穆茗第二天早晨经常是被闷醒的,一大早醒来就会发现有一只八爪鱼缠在自己身上。
他也不好意思一脚把她踹下去,这就很是伤脑筋了。
后来有一天,他睡觉的时候把门给反锁了,晚上蒙在被窝里,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
然后他就看到了穿着印着叮当猫图案的睡衣,抱着皮卡丘的穆紫薰站在门口,她鼓着腮帮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穆茗微微笑着,坐在床上,翻看着。
姐姐睡觉之前,肯定会缠着他讲故事的。
不出所料,房间门很快就被推开了。
“呀,弟弟你怎么不锁门啊?这样很不安全的。”
穆紫薰很是惊讶,有些不放心地道。
“这里最危险的人就是你了。”
穆茗笑着道。
“姐姐很安全的吧。”
穆紫薰红着脸嘟囔着,她当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估计是怕她一脚把宾馆的门给踹坏了吧。
“这门,看起来不怎么结实,我有点不放心,明天我带你去找一个高档的酒店,这里有些简陋了。”
穆紫薰穿着拖鞋轻轻地踢了踢门,发出沉闷的响声,穆茗仿佛可以听到那门正在哀嚎。
“又要让我哄你睡觉啊,小宝宝还没长大?”
穆茗眨了眨眼。
“人家还只是个宝宝嘛,嘤嘤嘤~”穆紫薰轻挑秀眉,笑嘻嘻地说。
穆茗歪着头反问道:“19岁的宝宝怪?”
穆紫薰有些不满地嘟着嘴说:“哼,我不管,我永远只有17岁,永远未成年!”
“姐姐,你真是可爱呢。”
穆茗把书翻了页,看着她温柔一笑。
“嘻嘻,我家茗子才是最可爱的。”
她一把关上门,然后就冲过来伸出手,在他脸上肆意揉捏着,像在捏一块橡皮泥。
“别闹了,这么晚还不睡?”
穆茗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姐姐。
他没有表达出不满,出人意料地耐心。
“现在天气转冷了,我们睡一张床上没问题吧?”
穆紫薰目露狡黠,如果她是一只狐狸的话,那么她现在应该正得意地晃动着身后的狐狸尾巴。
狐狸?就像小王子在麦田里遇到了小狐狸一样,这是最美的遇见。
如果江岸芷是自己的玫瑰,那么她就是自己的小狐狸吗?
“睡吧,小狐狸。”他揉了揉她的脑瓜。
“嗯呐~”
似乎是对他的这个称呼感到有些惊讶,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称呼自己的。
以前要么是“呆萌姐”,要么是“可爱姐”,要么是“闺女”,生气了就直接喊穆紫薰。
她突然觉得,“小狐狸”这个称呼倒是蛮可爱的,有一种亲昵的感觉。于是她萌哒哒地说:“好的呢,小王子,可是你要唱歌给我听!”
“好啊,还是王菲的歌,怎么样?”
“好!”穆紫薰点了点头。
“弟弟,你很喜欢王菲的歌吗?”穆紫薰有些疑惑。
“是啊,只需要知道,她的歌很好,这就对了吧?她私人的生活如何,我们不需要多做评价,她也说了:我不过是冒犯了你们将就的人生而已。”
“就像顾城的诗,我很喜欢,但是他是个杀人犯,人们都觉得他是变态。可是他也干净过吧,至少诗是干净的。”
穆茗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始唱歌哄她睡觉。
“太阳上山
太阳下山
冰淇淋
流泪
第二次吻别人的嘴
第二次生病了需要喝药水
大风吹
大风吹
爆米花
好美
从头到尾
忘记了谁
想起了谁
从头到尾
再数一回
再数一回
有没有荒废”
……
不管听多少遍,穆茗的歌声总是能让她如痴如醉,她像是永远也听不腻。
“冰淇淋也会流泪的吗?为什么是第二次吻别人的嘴呢?”她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看着穆茗。
“因为人不会一直喜欢冰淇淋的。”穆茗轻轻地笑了笑。“穆茗,你对我来说就和冰淇淋一样重要。”少女稚嫩的甜美童音再一次回响在了脑海里。
“至于为什么是第二次,是因为前面的歌词,我忘了”
穆紫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他忘掉的不是歌词,他怎么可能会忘呢?他只是想要忘掉第一次吻过的那个人而已。
天气已经接近快要入冬了,夜里有些冷。
穆茗像是暖宝宝一样被穆紫薰抱着。他看着这个熟睡着的“妹妹”,或者说是“闺女”,神情有些恍惚。
“这就是最后抱着我的人了啊。”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把她揽到了自己怀里,让自己的下巴贴着她光洁的额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很想一直抱着她,直到最后一刻也不分开。
用里的词形容就是“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欲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第二百章 超界再现
ps:如果有读者看不懂前面那一章番外,那说明你一定是看的盗版,盗版不会保留章节后面的作家说。
也有读者问我上一本书的事,我只能告诉你们,上一本书不好看。
镜中的天使全部是悲剧,我其实已经写完本了,曾经发了一半,但后来我就把章节删除了。
没别的原因,不会有人喜欢,就算有人喜欢,但支持正版付费的人依然很少。
赤色的彗星接近了,耀眼灼热的光芒让人无法睁开眼睛。
大小姐踹向穆茗的那一脚,正好被赶来的洛神琉璃收入眼中。
她眸中闪过一抹杀意,加快了速度,陨星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惊艳的血色光痕。
赤色的光团落在了穆茗和大小姐的不远处。
“轰!”
灼热的火焰和气浪爆开,爆风掀开地表的尘土和烟尘。
穆茗和穆紫薰下意识捂住脸,挡住那些如子弹一般激射过来的沙粒。
强烈的风压如千钧巨锤一般迎面撞开,将两人撞出很远。
烟尘散去,横亘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柄血色的巨剑。
巨剑的剑身由无数的刀刃组成,数道宛如血管一般的魔纹流淌在剑脊上,一只金色的眼眸镶嵌于剑身之中。
强烈的血腥味和杀气扑面而来,让人肌肤泛起凉意。
在看到那把造型独特的巨剑之后,穆茗竟然感到了一种无言的恐惧。
那把剑盯着它,想要饮尽他的血。
巨剑的剑柄上方,立着一名身着黑色皮衣的少女。
顺着黑色长筒靴和白色丝袜往上看去,是黑色的包臀短裙和皮衣。
白发披散在身后,漆黑的面罩下,孤寂的眼眸焕发着猩红的诡光。
“藜?不,你不是藜。”
穆茗看着那白发赤瞳的少女,下意识地以为见到了藜。
可是她身上的气质与藜截然不同,眼眸的色泽也更加暗沉一些,不如藜那般明艳。
“我不是藜,但我和她一样,都是修罗。”
洛神琉璃幽幽地道。
“修罗?你是谁?”
穆紫薰警惕起来,走到了穆茗身旁。
女子飞身跃下,那柄巨剑迅速开始变形重组,化作了一把游龙般灵动的链剑盘旋在她的周身。
鲜红的剑刃对着穆茗吞吐着,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仿佛一条吞吐着红信子,伺机而动的毒蛇。
“长大了。”
她看着穆茗的脸,低声呢喃着,有些欣慰,又有些莫名的感伤。
邪气凛然的剑刃和少女单薄的身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打败我吧。”
她伸出手,墨色的皮质手套勾勒出纤长曼妙的曲线。
那双手必定是极美的,指若削葱根。
链剑开始按照一个既定的顺序排列起来,破碎状的剑刃不断嵌合重组,层层交叠在一起,化成了一柄纤细的长剑。
“打败我,你就有能力改变命运了。”
清幽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不知本来如此,还是故意做出了伪装。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既然你是要来找我们打架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穆紫薰皱了皱眉,挡在了穆茗身前,轻轻颤栗着。
“茗子,你往后退。”
大小姐召唤出了巴塔路西斯,澎湃的战意迸发。
洛神琉璃身上的气息突然归于平静,仿若深不见底的幽静潭水。
大小姐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了,对这个女子的实力更是捉摸不透。
“绯炎!”
绯红的火焰破开地面,从穆紫薰的脚下盘旋而起,暴烈的火鸟展翅翱翔。
绯色的迦楼罗之炎扑向了洛神琉璃。
火光照亮了那张漠然的脸,洛神琉璃面无表情。
仿佛那迎面扑来的灼热火焰是微不足道的萤火。
穆茗总觉得她的脸有些莫名地熟悉,就连身材也和伊儿异常相似。
他瞥了一眼她的胸口,旋即摇了摇头,立马否定了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火焰在扑向洛神琉璃的那一刻,就开始狂野地灼烧,然后爆裂。
烈焰张牙舞爪,余烬狂乱飞舞。
洛神琉璃站在其中,丝毫没有损伤。
她身上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威压,那些火焰在靠近她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排斥开了。
“这怎么可能?”
穆紫薰呆若木鸡,迦楼罗之炎的威力有多强,没有谁比她更加清楚。
强化魔力输入量后导致威力质变的绯炎,还有虎王结晶加上巴塔路西斯带来的巨大增幅。
她的魔法威力已经攀升到了一个极端失衡的高度,足足跨越了一整个阶级。
然而,她和洛神琉璃之间的差距,大到无法逾越。
“烈霞!”
如海潮一般绵延不绝的火烧云肆意席卷。
滚烫的火流浇灌在洛神琉璃的身上。
她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烈焰无法伤及她分毫。
“碎星之炎!”
穆紫薰双目化作赤红,暴怒之下,强横的戾气激发出了潜能。
火焰涌出的高度不断攀升,剧烈的高温让附近的植被都化作干燥的粉尘。
灼热的蒸汽从鳞甲的缝隙间喷射出来,烧得赤红的拳头化作流星。
拖着长长尾焰的拳头粉碎烈阳,神鸟化作贯穿恒星的弓矢。
洛神琉璃终于动力,然而她的动作却让穆紫薰的心猛地坠入谷底。
她只是嗡动嘴唇,轻轻吹了一口气。
那气势磅礴的神鸟就被一阵威风吹灭了,比吹灭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还要轻松惬意。
穆茗和穆紫薰都愣在了原地,彻底傻了眼。
“这假的吧?”
穆紫薰的嘴唇嗡动着,目光涣散无神。
穆茗也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大小姐竭尽全力爆发的一击,他即便是开启魔人化也无法抵挡。
跑?能跑到哪里去呢?实力如此强大的存在,真想要杀死他,连一秒钟都不需要。
穆紫薰握紧了拳头,看了穆茗一眼,竟无语凝噎。
“弟弟,你赶紧跑。”
像是临别时的依依不舍,她最后看了穆茗一眼,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地朝着洛神琉璃奔去。
覆盖了漆黑鳞甲的拳头轰出,烈焰汇聚,化作咆哮着的雄狮。
洛神琉璃眼中浮现出一丝不耐,一股无形的威压以她自身为中心激荡而出。
方圆数十里的魔法元素悄然无息地消失了,那些元素精灵瞬间泯灭。
烈焰雄狮悄然消散,穆紫薰觉得自己的拳头突然变得无比沉重,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压迫着她的脊椎。
双膝失去了力量,她将要倒下,却咬了咬牙,单膝跪地。
膝盖与地面接触的地方不断凹陷,一圈圈裂纹绽开。
大小姐咬着牙,目光赤红。
火焰有了暴走的迹象,却被那股无形的威压死死压抑着。
朝着穆紫薰的方向赶去的钟鳐和封伶被一股无上的伟力压倒。
他们趴在了地上,五体投地,一个极其屈辱的姿势。
“这是王域!”
封伶涨红了脸,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咬牙切齿地道。
王域,生而为王的恶魔,与生俱来就存在的天赋,也是仅有王族才拥有的“气场”。
王域是一种精神力的具象化,拥有了足够强大的灵魂,就能以自身为中心,借助精神力形成一个独特的封锁领域。
领域内的规则由域主设定,领域的强度和覆盖范围也受域主的血统和力量影响。
王域不仅能从血统上极大压制附近的恶魔,还能以其强大的排斥性驱散领域内的魔法元素。
只要血统比她低,或者灵魂强度在她之下的存在,就会受到压制。
实力差距过大,就会沦为案板上的鱼肉,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如此强大的王域,我从未见过。”
钟鳐试图反抗,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脸色苍白地趴在了地上。
“大小姐,少爷”
不止是他们,前往他们方位的狩魔队成员也全部被摁死在地上动弹不得。
王域覆盖之处,飞鸟坠落,万耐俱寂。
魔物也好,人类也罢,全部跪伏在了地上,感受着沉重的压迫。
铭刻着魔法阵核心的通讯仪器全部失联,就连方圆数公里的家用魔具也全部报废。
王的尊严不可被侵犯,王也不允许有人凌驾于她之上。
“你现在太过虚弱,强行进入琉璃的王域,会对你的身体造成非常严重的伤害。”
尤利安娜看着藜,有些不悦地道。
藜被王域的斥力重重地推开,她捂着胸口站起身,颤颤巍巍地继续朝着王域深处跑去。
“砰!”
一股更加沉重的排斥力将她推了出来,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红裙都染上了灰尘,颇为狼狈。
“放弃吧!”
尤利安娜厉声呵斥道。
她倒不是心疼藜,而是因为藜和穆茗订下了同生共死的契约。
“我不管!”
她执拗地喊着,义无反顾地朝着穆茗的方向跑去,然后被再一次被轰飞。
藜倒在地上,嘴角溢出血迹,脸色苍白如纸。
“咳咳”
藜一手撑着地,艰难地坐起身。
“不是说了吗?让你别乱来。”
尤利安娜走到她面前,很是不满地道。
“洛神琉璃肯定会对她不利,我不能坐视不管。”
藜执拗地道。
“琉璃不会的,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她。”
尤利安娜自信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再说了,琉璃的本体是帝释天魔最强的古神种,没有之一。她的阶层虽然在我之下,但就连我也没办法破开她的王域。”
“你这么着急也是于事无补,安静地等待就好了。”
藜闻言,心中依然忐忑不安,谁也不知道那个魔女是怎样的性格。
更何况,她和自己一样,都是修罗。
“你个混蛋,不许你死了。我还要你回去了给本公主做好吃的呢。”
“本公主今天好饿,还好痛。”
她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受伤的膝盖,一边发出嘶的声音,一边碎碎念。
王域内的压力还在不断加重,地表不断塌陷,开始下沉。
大小姐的颈椎被强制压下,巨大的压迫力让她无法抬起头。
她从未有见过有谁身上有过如此强大的威压,那股强烈的杀气与血腥气更是让人胆寒。
最让她感到恐惧的,是巴塔路西斯陷入了沉寂。
它在害怕,承载着魔王本源的它,畏惧面前的少女。
就连迦楼罗之炎也被死死压住了,她连一丁点的火元素都无法释放出来。
穆茗感知着周围的变化,如同置身于梦境之中。
直到一丝冷风吹过穆茗的耳畔,他看到了洛神琉璃冷漠的眼神,这才回过神来。
他处在王域最中心的地方,却没有收到丝毫的影响。
也许,洛神琉璃可以有选择地在王域中施加压迫目标吧。
“拔刀。”
洛神琉璃剑尖直指穆茗,凛然地道。
穆茗握着白露的刀柄,手腕有些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纯白的刀刃出鞘。
狭长的冷光喷薄而出,一瞬白光拂过了洛神琉璃的脸庞。
“来,用尽全力,让我看看你引以为傲的剑术。”
洛神琉璃话音刚落,那股包裹着穆茗身体的强横杀意就消失了。
穆茗连连喘息,险些在那股强烈的杀意波动之中窒息。
他双手握刀,极光刃激活。
浅蓝色的燕尾蝶撒下月光,蓝色的微光覆盖了白露的刀刃。
琉光之刃毫无保留地释放。
“琉光断灭!”
剑芒暴涨,蓝色的光剑划破天际,巨大的光元素剑刃可以将航空母舰一刀两段。
光剑狠狠斩在了洛神琉璃的头顶上。
她没有做出躲闪的动作,因为没有任何必要。
光剑被瞬间崩断,洛神琉璃却是毫发无损。
穆茗咽了咽唾沫,无形的凛风在剑刃上汇聚。
他将白露背在身后,以一个隐匿的姿势反手划出。
气刃兜割融入了剑圣之中,无形的风刃割在洛神琉璃的身上,却碰撞出阵阵火花。
她的周围覆盖着的强大气场,能将一切攻击阻隔在外。
穆茗拔出夜溟,龙人化启动。
夜溟的刀刃中,隐约出现了一双黑瞳,透过刀刃上的裂痕悄悄打量了一眼洛神琉璃,然后立刻收回了视线。
白衣少年化作迅捷的飞鸟,转瞬间就已到达。
狂风骤雨般的十二连斩。黑焰与白光交织成华丽的剑舞。
洛神琉璃的身姿飘忽不定,如闲庭信步一般躲避着穆茗的斩击。
十二剑,无法伤她分毫。
穆茗的每一步都被她看出来了。
在其他人看来,穆茗无懈可击,滴水不漏,但在洛神琉璃眼里,他全身都是破绽。
“狱溟千夜!”
黑刀斩出,破碎的刀身中不断地弥漫出黑色火焰。
黑炎吞没了洛神琉璃,但她的声音却依然冰冷。
“你的心,乱了。”
黑炎被瞬间扯碎,洛神琉璃变得严厉起来。
“为什么?所有的攻击都失效了。”
穆茗做了两次深呼吸,将白露纳入鞘中,躬身握刀。
渐渐地,他闭上眼睛,思绪渐渐沉淀,物我两忘。
万物归一,无我之境。
他的剑动了,无形的剑斩瞬息而至。
即便是恶魔感官也无法窥探虚实的切割。
洛神琉璃鬓间的一缕白发悄然断裂,然后被风带到了远方。
“不错。”
她淡淡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真正的剑士,只需要一把剑,就能斩断所有的阻碍。”
她手中的链剑抬起又犹豫,犹豫又抬起,微微思索了一会儿,便将链剑抛下。
下一瞬间,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穆茗还没来得及反应,洛神琉璃就瞬间出现在了他面前。
拳头朝着穆茗的腹部击打过去,穆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击到来而无能为力。
大脑给神经下达了指令,但是神经接受信息,再命令肌肉做出运动,需要时间。
即便在进阶的龙化状态下,这个时间缩短了很多倍,但和洛神琉璃比起来,依然相形见绌。
拳头在即将穆茗腹部的那一刻,凝滞了极短的一刻,随后化拳为掌。
穆茗被一掌击飞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咳出一口鲜血。
洛神琉璃轻轻迈出了一小步正要上前,嘴唇嗡动着想要说着什么,但终究还是收回脚步,忍住了。
“茗子!”
穆紫薰见状,心里像是突然缺了一块,胸口泛起阵阵疼痛。
“你你敢打他?”
“你居然敢打他!”
穆紫薰红着眼,愤怒突破了临界点。
燎天之炎冲出地脉,化作绚烂的火树。
迦楼罗之炎开始暴走,被杀死的火元素涅槃重生,它们疯狂地聚集在一起,化成了一个巨大的赤色魔力乱流。
远远地看去,就能发现一个巨大的赤色龙卷,正在疯狂地吞噬着火元素,然后不断膨胀。
自阮伊儿之后,穆紫薰也进入了超界状态。
第二百零一章 修罗
巴塔路西斯被强制唤醒,武装在了她的身上。
洛神琉璃藏在面罩下的眼眸稍稍泛起一阵波澜,她放开了对穆紫薰的压制。
逐渐升腾的烈火形成了怒龙,灼热的高温使得周围的砂石开始结晶化。
“去死!”
穆紫薰失去了理智,仿佛被恶魔占据了灵魂,眼眸明亮地如同烈阳的耀斑。
炎龙睁开了紧闭的双目,那一霎那,黑夜明亮如白昼。
怒龙咆哮着,卷起滔天的烈焰。
穆茗撑起气盾往后撤离出了很远,但高温依然让他感到阵阵不适,眼睛仿佛被无数灼热的炎剑刺入。
皮肤仿佛要翻卷、溃烂、燃烧。喉咙也变得无比干燥,身体里的水分都像是被瞬间蒸发了一样。
炎龙纵横驰骋,然后猛地升空,搅动着火云从天而降。
那是天罚,也是清算。
火焰爆炸,升腾起一团炽烈的花朵。
炽光照亮了天际,持续了十多秒。
因王域而导致电路崩溃,变得黑漆漆的城市此刻如降生于极昼之中。
钟鳐和随行的护卫们跪伏在地上,在王域的边缘无法寸进。
“轰隆!”
巨大的火焰蘑菇云腾空,附近的所有存在都灰飞烟灭。
大地在震颤,巨大的轰鸣声传出很远,冲击波激起浓厚的烟尘。
“那是什么?”
炽烈的光芒照拂在脸上,引发灼痛。
封伶半眯着眼,有些惊惧地看着远方。
火焰化作了禁区,散落的碎钻铺散在地上,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晶莹的光泽。
地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穆紫薰扶着膝盖,喘息着。
她周身的地表,还有残焰升腾。
洛神琉璃站在她的前方,优雅从容。
那惊世骇俗的烈焰爆炸,都与她无关。
“就这样而已吗?”
洛神琉璃略微有些失望,从原地消失。
穆紫薰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巨力就击中了她的腹部。
她被踢飞出了很远。
那一瞬间,五脏六腑仿佛都被一股霸道至极的血气绞成了碎末。
洛神琉璃的速度快到让人心悸。
穆茗使用了恶魔感官也无法看清她的动作。
他想要说话,想要阻止这个神秘的少女。
却被一股无形的血色枷锁禁锢住了,就连嗡动嘴唇的力气都没有。
洛神琉璃拳脚如疾风骤雨一般落在了穆紫薰身上。
大小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穆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给我住手!”
穆茗的手指轻轻颤动着,想要冲破那股无形的枷锁,碧蓝的眼眸化成了血色。
“我不许你动她!”
他低沉地嘶吼着,像困在牢笼中的野兽。
穆紫薰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鲜血从嘴角溢出,美艳的脸颊苍白无比,发丝变得格外凌乱。
洛神琉璃揪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拎起,以一个极尽羞辱的姿势拖着她走了过来。
将穆紫薰扔到了穆茗的面前之后,她将长筒靴踏在了她的背上,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穆茗。
那傲慢的眼神好像是在说:“就动了,那又如何?”
“是不是很生气?很想杀了我?”
洛神琉璃漫不经心地问道。
穆茗的指关节噼啪作响,想要挣开那道赤色的封印,可他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那拿出你全部的力量,打败我吧。”
“没有力量的人能保护什么?只能被杀死被奴役。”
洛神琉璃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地道。
穆茗的眸中泛起阵阵涟漪,这句话让他想起了穆文斌。
尤利安娜和洛神琉璃的意志很久以前就影响着他,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
她们的意志,以种种特殊的方式传递到了穆茗身上。
白衣染血,星云体中的曼珠沙华缓缓盛开。
纯白的花海之中,唯一残存的曼珠沙华化作了赤潮,将纯白的天堂吞没。
一圈磅礴的血气爆开,将那层枷锁冲破。
此刻出现在洛神琉璃面前的是,是一个红发赤瞳的少年。
红衣如染血一般艳丽,俊美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的情感。
悲伤也好,愤怒也罢,他什么都没有。
他简单、苍白,却又足够强大。
“果然,我们都一样啊,又一个修罗。”
洛神琉璃低语着,白发飞舞,赤瞳冷冽。
有些人注定了要一生颠沛流离,孤苦无依。
她们至情至善,却注定无法拥有幸福,所有和她有过交集的人都会被伤害,都不得善终。
这种命格叫做修罗,是至善与至恶的统一。
觉醒了这种命格的人,最典型的特征就是白发赤瞳。
穆茗和藜订下了契约后,便继承了这种命格。
这种命格在穆茗身上的具象化,就是里人格。
穆茗抱着大小姐,飞到了山岭之上,月银之愈照拂在大小姐的身体上,使得她身上的伤痕迅速愈合。
穆茗冷淡地看了穆紫薰一眼,面无表情地将她放下。
他一点也不喜欢穆紫薰,是表人格喜欢。
既然他喜欢,他就照做吧。
反正孤独了那么久,他也没有朋友。
白露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穆茗冷哼一声,将它扔到了一旁。
纯白的剑刃嵌入了山岩之中,发出清脆的嗡鸣。
夜溟出鞘,穆茗一手持着黑刀,一手召唤出血色的琉光之刃。
赤光一闪,血色的剑痕斩断了洛神琉璃所处的空间。
洛神琉璃瞬息之间就来到了他的身后。
穆茗将剑刃背过身格挡,被猛地轰飞出很远。
夜溟遭受重击,刀刃上的裂缝开始蔓延,黑炎源源不断地渗出。
“咳”
穆茗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目光依然冷漠,他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疼痛。
小腿用力在地上一蹬,红衣穿风而过。
黑刀与赤色的光剑一同斩出,黑炎与血月交织在一起,化成血墨色的满月。
里人格状态下,他能完美发挥出恶魔的力量。
月蚀在曼珠沙华的魔力的增幅下染上了一层肃杀之气。
洛神琉璃将长剑横在身前,轻松招架住了他的攻击。
霎那间,血色的光影纵横交错,黑炎如绵延的海潮。
洛神琉璃巍然不动,手中的长剑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做出拦截。
每一击都正好点在穆茗剑招的弱点。她极擅长剑术,对恶魔之力的运用也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
“太慢了。”
洛神琉璃淡淡地道。
穆茗不甘地挥剑,每一击的力量和速度都在不断加快。
锵!锵!锵!
火星不断迸溅,巨大的反震力让穆茗的虎口开裂。
手腕不堪重负,肌肤被撕开,血管破裂,血花不断绽开。
那白皙的手已经鲜血淋漓,可他依旧不知疲惫地挥剑斩切着。
剑势越来越重,越来越急,杀欲愈发高涨。
“太弱了,真的太弱了。”
洛神琉璃手腕猛地发力,赤色的链剑斩断琉光之刃,将黑刀震开。
夜溟脱手而出,落在了远处。
黑手印在了穆茗的胸膛,将他震飞。
血气顿时溃散,她留有余力。
红衣褪去,化作纯白的衣衫,穆茗清醒过来。
摸了摸胸口,没有丝毫的疼痛感。
他能感受到有一股暗红色的暖流在心房流淌,很温暖很舒适。
洛神琉璃缓缓走到了他面前,月光从她头顶的星穹倾落,见证着一场盛大的诺言。
恍惚之间,穆茗的耳畔出现了阵阵嘈杂的声音。
刀剑铮鸣的声音、孩童的哭泣声、天马在云端驰骋的声音、女子轻柔的抚慰声种种声音混合在一起,难以名状。
隐约间还能听见翅膀舞动,还有晦涩难懂的咒语,听来神圣庄严,宛如赞歌,却又和喊杀声混杂着。
像是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里,一场慌不择路的逃难。
女子的声音有一种独特的韵律,那是他从未听过的语言,却又让他感到很亲切。
仿佛刻在他的灵魂深处,与生俱来就能与之共鸣。
穆茗大概能听明白,那是一首歌。
“安稳沉睡吧,现在没有谁可以伤害你了。待晨光熹微之时,黑夜远去,风暴将会平息。”
穆茗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流下眼泪,他并没有感到难过,有的只是一种无言的眷念。
无关与悲伤,也无关于幸福。
泪腺就像是设置了密码锁的开关,一听到这首歌,就会触发声控的密码,让他不由自主地落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就像婴儿听到了母性的呼唤,自由地啼哭。
终于,天马发出凄厉的嘶鸣,刀刃刺穿身体,发出布帛割裂的声音。
穆茗仿佛听到了鲜血飞溅的声音。
咚~如清泉流响,又像是雨滴落下。
温热的血液染在脸颊上,血液和泪水一同滴落。
女子温柔的安慰声戛然而止。
声音的最后,是女孩们的哭喊声,还有一声欣慰,又略带惋惜的叹息。
“我会永远保护你!”
很是坚定执着的声音,像炽烈的拥抱将他拥入怀中。
她的声音听来就像是一匹执拗倔强的小狼。
有很多人想要上前抓住他,却被那只倔强的小狼撕咬得遍体鳞伤。
最后,小狼和他依偎在一起,舔舐着伤口,他摸着小狼染血的毛发。
耳畔的声音渐渐远去了,穆茗摸了摸自己的脸,拭去了泪痕。
他并没有难过,只是觉得迷惘。
“是你吗?刚刚是你在和我说话?”
穆茗有些困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刚刚并没有说话,但他确定,那就是洛神琉璃的声音。
我,是不是在很久以前见过她?
洛神琉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着他脸上的泪痕,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给他擦拭,但很快就收敛了情绪。
“努力变得强大起来吧。”
她压低了声音,嗓音变得低沉沙哑,却非常有磁性。
“当有一天你强大到能够打败我了,你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想要的答案?”
穆茗有些不解。
“你的过去,你的身世,还有你的父母。”
“你知道我的过去?”
“我不能透露太多,不然会影响命运的走向。在你变得足够强大之前,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洛神琉璃摇了摇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幽幽地道:“可以吗?算我祈求你,打败我”
她的声音略显伤感,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渴望。
那份渴望,穆茗难以形容。
非要找个恰当的描述,就是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穴深处,渴望着自由的囚犯。
远方的天空浮现出紫气,浓郁的暗元素凝结成了紫霞。
那是尤利安娜的信号,催促她赶紧从这里离开。
这个世界太过脆弱,无法支持她的降临。
而且太过强大的力量,会摧毁这个世界的规则。
洛神琉璃挥剑斩断空间裂缝,临走之前,有些留恋地看了穆茗一眼。
“真正的剑士,毋须神兵利器,也能斩断所有的阻碍。”
说完,她便转身踏入了空间裂缝。
穆紫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全身上下都在疼,但诡异的是见不到一处伤口。
到家了吗?那个可怕的女人到底是谁呢?
洛神琉璃的样子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她侧过脸看了看,是伊儿熟睡的脸,于是叹了叹气。
“晦气,如果是茗子就好了。”
她小声嘀咕着,一脸嫌弃地别过脸。
伊儿闻言,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一只雪白的娇嫩脚丫贴近了穆紫薰的臀部,脚趾猛地分开。
“啊啊啊!”
两个女孩子同时尖叫起来,大小姐觉得屁股上挂了一只大闸蟹。
伊儿则是因为发力过猛,导致脚底板突然抽筋,疼得她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大小姐一向是有仇必报,立马伸出手直击她的要害——胳肢窝
两个女孩子的身体都有些虚弱,但掐架的时候却非常有劲。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们躺在一张床上,就会不可避免地掐起架来。
也许以后等她们老了,住进同一件病房里,也会挤在一张病床上掐架吧。
医生和护士会百般劝解,她们充耳不闻。
直到穆茗厉声呵斥,她们才会乖乖地回到自己床上,然后隔着床赌气互损,再不安分地将床上的布娃娃,或者像橘子这样较软的水果扔到对方的脸上。
现在,两人的脸上都做出嫌弃的表情,都在用腿蹬着对方,但她们都很默契地没有用力,怕弄疼彼此。
被子不断泛起波浪,打闹的动静越来越大,吸引了蓝依的注意力。
“干嘛呢?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蓝依穿着拖鞋走进来,有些无奈地道。
姐妹两对视一眼,又看向蓝依,同时笑了出来,然后把脸埋到了被子里,装成乖宝宝的样子睡觉。
穆茗的房间里,藜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
穆茗坐在床头,一勺一勺地喂她喝着药汤。
第二百零二章 最强的古神种
“不知道好些了没有,唉。”
穆茗给藜喂完了汤药,拿出纸巾擦去了她唇边的油渍,眉宇间满是忧愁。
本以为她只是去网咖玩游戏的,也不知道她去做了些什么,虚弱成这个样子。
问她原因,他也不说。
“到底怎么搞的?难不成和魔帝大战了一场么?”
穆茗小声嘀咕道。
藜闻言,眉梢轻轻挑了挑。
“人类,本公主都快要饿死了,你就喂汤给我喝,我当然会有事了。”
藜不满地哼了哼,听来有气无力,却依然带着她那独有的傲娇味道。
她说完了这段话,便像是脱力了一般,把小脑袋埋进被子里。
“好,你想吃什么?”
穆茗开心极了,把手伸到被子里,摸了摸她的脸。
藜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嗡动嘴唇说道:“好吃的,你喂我。”
现在的她就连说话都觉得费劲,没那个力气去点菜名。
“好,我给你去做饭。”
穆茗拖着疲倦的身体朝着厨房走去,酸痛的小腿走起路来都有些发颤。
他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洛神琉璃羞辱大小姐的时候,愤怒让他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剧痛和强烈的疲惫感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
洛神琉璃看着他,说了一些奇怪的话,然后就离开了。
钟鳐和封伶随后赶来,在王域的影响下,他们都受了不轻的伤。
大小姐倒是没怎么受伤,主要归功于穆茗的月银之愈。
最匪夷所思的是,她竟然没有陷入超界爆发状态下的虚弱期。
虽然身体被洛神琉璃狠狠蹂躏了一番,导致全身的肌肉还泛着酸痛,但是她的星云体依然很活跃,没有丝毫黯淡。
穆茗走到了厨房里,莺萝正好在准备晚餐,小林溪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时不时偷吃一两口。
画面很是和谐有爱,穆茗轻轻笑了笑,走过去摸了摸妹妹的头发。
“哥哥!”
林溪娇躯猛地一颤,转过脸有些慌乱地看着穆茗。
她赶紧用沾着些许油光的手捂住小嘴,快速眨巴着眼睛,腮帮子像小仓鼠一样咀嚼着。
“我没有偷次!”
小林溪含糊不清地说着,脸颊染上一抹红霞,悄咪咪地看了莺萝一眼。
莺萝板着小脸,鼓着小嘴,双手叉腰,俨然一副大姐姐教训小妹妹的样子。
穆茗有些忍俊不禁,抄起锅碗就开始下厨。
莺萝和林溪都凑到了他身边,乖巧地看着。
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像一首欢快的交响乐。
给藜做好了她喜欢吃的锡纸烤鱼和烤羊排,顺带给姐姐和妹妹做好了晚餐,又忙着应付了一下跑到厨房里偷吃的妈妈。
蓝依在穆茗心中是个特别贪吃,还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一点也没有妈妈的样子。
蓝依颇为享受地吃着巧克力慕斯蛋糕,时不时喂给莺萝和林溪一口,然后捏捏穆茗的脸。
“我们家茗儿做的东西真好吃。”
蓝依挽着穆茗的胳膊,嘿嘿笑着。
“唉,我们家茗儿这么优秀,不知道会便宜哪家的姑娘。”
蓝依笑着,突然又有些发愁。
就像是担心自己家养了好久的猪,会被别人家的白菜给骗走一样。
家里的几个女孩子都不错,最好是内销了,要是便宜了外人,那也太亏了。
小溪性子单纯,聪明伶俐,百依百顺,就是有些黏人了。茗儿把她当成妹妹的。
莺萝乖巧懂事,会做饭,还会照顾人,一定会是个贤惠的妻子。
伊儿和茗子志趣相投,心有灵犀,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但是伊儿会饿着孩子吧?
紫薰也挺合适的,但是紫薰的性格,茗儿又不喜欢,他还是喜欢伊儿。
蓝依蹙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儿。
然而,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可能不是人。
“妈妈,我回房间了。”
穆茗端着餐盘朝着房间走去,蓝依的思绪被打断了。
“好,今天早些休息哦,乖儿子。”
关上门,锁上房间。
“吃饭了,公主殿下。”
穆茗脱下鞋子,坐在床上。
藜很自觉地俯身,躺进了他的怀中,舒服地呻吟起来。
穆茗轻轻揽着她,戴上塑料手套,将羊扒撕成小块,然后喂给她。
“就不能告诉我,今天你去干嘛了?”
藜小口吃着羊扒,柔软的双臂绕住了穆茗脖子,然后慵懒地将脸伏在他的胸口。
“你现在太弱了,告诉你也只会害了你。”
“我们不是说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一起面对的吗?”
穆茗有些失落,他觉得自己很渺小。
越努力,越觉得自己无力。
面对像洛神琉璃那样强大的存在,即便他拼尽全力,也不过是蚍蜉撼树。
“总有一天,你会挡在我身前的。”
藜不以为然地道。
“只是现在,我要保护你。”
她的声音有些疲软,却又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强势。
穆茗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低估了这个傲娇的公主殿下。
她不止是一个网瘾少女和憨批吃货。
“喂,本公主快饿死了,你愣着干嘛?”
藜摇了摇他的胳膊,嗷嗷待哺。
好吧,这个公主还是那么憨批,和阿库娅是一个品种的生物。
穆茗一边给她投食,一边细细打量着这个坐在自己腿上的瘦弱女孩,有些心疼。
“干嘛要这样看着本公主?”
藜咽下羊扒,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又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
“喜欢啊。”
不管看多少次,他总是看不腻,她永远都是那么美。
“喜欢什么?”
藜的耳尖泛起温热。
“喜欢看你。”
穆茗的声音很轻,很自然,没有刻意营造出来的深情款款,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平淡。
“是不是多了一个字?”
藜轻轻哼了哼,心中一喜,小手锤了他一下。
“哦,喜欢看。”
穆茗不咸不淡地道。
藜白了他一眼,挤出全身的力气挥起小拳头砸在了穆茗的背上。
“继续喂我。”
“好,我的公主。”
穆茗舀起肉粥,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她的唇边。
藜张开嘴,正准备咽下,却咬了个空。
穆茗收回勺子,自己吃下了。
“没良心的,这个时候还欺负我?”
藜愤愤地看了他一眼,涨红了脸。
他就是很想欺负她,偶尔欺负一下这个傲娇的公主,真的挺好玩的。
“好,不逗你玩了。”
穆茗舀起肉粥,很规矩地喂给了她。
两人的晚餐很温馨,没有任何人打扰。
就连阿银,也忍着饥饿的肚子没有说话,不忍心破坏他和藜相处的气氛。
“吃完了,就好好睡觉。”
穆茗正准备离开,藜虚弱的身体却不知道从哪里挤出了力气,她像是八爪鱼一样挂在了穆茗身上。
“睡觉。”
“先放开我。”
“我放开了,你肯定就跑了。”
“我不会跑的。”
“上一次,你就跑了。”
藜幽幽地道。
“上一次?”
穆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一次,你跟着江岸芷跑了。
藜叹了叹气,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穆茗拿她没办法,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摸着她的头发。
“你放开一下,我先去洗个澡。”
藜点了点头,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清香,又抱了好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天使神族最纯正的血脉,如果把你吃了,我就可以恢复到巅峰期了吧。
藜自嘲地笑了笑,他是其他恶魔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食物,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最珍贵的补品。
这个稀世珍宝就在她的嘴边,毫无防备,只要她愿意,她随时可以将他消化掉。
可是如果你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爱我了。
如果我不曾被谁爱过,我就不会知道,没有人爱,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我不想背负修罗的宿命,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
淋浴间的雨滴淅淅沥沥地落下,雾气升腾,模糊了玻璃门中穆茗的身影。
阿银坐在床边,小尾巴晃悠着,瞪大了好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他的身体,藜看过很多遍了。
所以,她没什么好奇的地方。
沐浴完了以后,穆茗和藜睡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
“那个和我一样白发赤瞳的女子,和我一样,都是继承了修罗命格的恶魔。”
藜突然出声,打破了静谧。
“嗯,我能感觉得出来,人类再强大也是极限的,身体的强度不可能达到无视王阶魔具的程度。”
“不过修罗命格是什么?”
穆茗摸了摸头,有些茫然。
“一种极凶的命格,附带这种命格的恶魔,往往会练就尸山血海。”
“这种命格再加上她的血统,就早就了最强的古神种。”
“是的,她是最强的古神种。”
藜特意在“最强”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最强?古神种不都是被称为最强吗?”
“不,同样是古神种,力量的强弱也更加明显。”
藜连连摇头。
“目前已记载的古神种,一共有三十三种。”
“你今天遇见的那个女子,叫做洛神琉璃,她是所有古神种里面最强的一种。”
“她是注定要与世界为敌,又要赢得整个世界的存在。”
“洛神琉璃?最强的古神种。”
穆茗小声念着这个名字,继续问道:“到底有多强?”
“强到没有上限,天和地都无法阻挡。”
“巅峰期的我,曾跨越阶层和冥神一战,但是我绝无可能赢得了同境界的洛神琉璃。”
“冥神?”
“魔界路西法帝国的统治者,冥神尤利安娜,魔帝。”
魔帝!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构成了巨大的心灵冲击。
魔王尚且不可战胜,魔帝,又该是怎样虚无缥缈的神话?
“是吗?那这么说,你岂不是很强?”
穆茗的情绪有些复杂,这么强大的恶魔,现在就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怀里,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我在三十三古神之中,只排在第六。我能打败排名在我前面的古神,倚仗的是我的魔具。”
“古神是无法被杀死的,能彻底杀死古神的,只有两种力量,其中一个是彼岸轮回,另一个就是帝释天魔。”
“帝释天魔?”
“对的,就是三十三古神之中最强的那个。”
“严格意义上来讲,她应该超脱了古神种这个层次,和其他古神都处在不同的层次上。”
“不要觉得排名第二的冥神很强,同等境界下,帝释天魔能够轻松将其击败,甚至杀死。”
“差距有这么大吗?”
“是的,无视黑夜与黎明,带来永恒的灾厄与混沌,向着神城前进,就连真神都会颤栗的最强之魔。这就是帝释天魔。”
“但是,帝释天魔的每一次诞生,都会引来神罚和天谴。那是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无上伟力。已经彻底巅覆,甚至破坏了规则的存在。”
“况且,帝释天魔需要不断地战斗,不断地杀戮变得强大。他们会不断与魔界的强者进行战斗,直到将对方彻底征服为止。”
“所以,不管是魔族还是神族,如果发现了帝释天魔的降生,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抹杀。”
“因为它的敌人不是恶魔也不是神明,而是整个世界。所有的生命,都是它毁灭的对象。”
它的成长过程也会无比地曲折,会遭遇神族与恶魔们的不断围剿。
因此,帝释天魔虽然拥有无上的潜力,但往往在羽翼未丰之时,就会遭到剿灭。
洛神琉璃活到现在,是一个奇迹,对这个世界来说,也是一个不被允许存在的可怕漏洞。
“王阶与皇阶之间,搁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而洛神琉璃,她以王阶实力,就能杀死魔皇。”
“你可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藜的声音有些发颤。
强盛如她,也绝对做不到王阶之时就屠戮魔皇。
她究竟是怎样的怪物呢?
以王之名,屠戮魔皇。
抛开力量尚且不论,这需要多么强大的魄力和勇气啊。
当她成为魔皇之时呢?即便是冥神,她也有一战之力。
如果有一天,她踏入魔帝之境,天地万物,又有谁能和她相比?
第二百零三章 血神骑士团
魔界路西法帝国——冥神宫
幽暗的宫殿里,尤利安娜倚在王座之上,拿着小刀慢条斯理地削着苹果皮。
微冷的风挤进了大厅,风声中似有鬼魅,正在嚎哭。
列在红毯两旁的冥灯幽火开始摇曳。
嗒!嗒!
长筒靴踏在冰冷的晶石地板上,少女的影子在灯下被拉得很长。
“舍得回来了?”
尤利安娜头也不抬地道。
“嗯,你不也去看他了吗?”
洛神琉璃双手抱胸,别过脸淡然地道。
“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尤利安娜冷冷地瞥了一眼洛神琉璃。
“嗯?”
洛神琉璃微微蹙眉。
尤利安娜默默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了王座旁的娇小女孩。
女孩捧着苹果,啃了一小口。
“好吃吗?”
尤利安娜随意问道。
“很甜”
女孩乖巧地点头,灰色的瞳仁隐匿在兜帽下,奶白色的脸颊略显婴儿肥。
“去人间一趟,就为了买些苹果?”
她找的理由一如既往地敷衍,洛神琉璃淡淡地讥讽道。
“你也有份!”
尤利安娜甩了甩袖子,一枚红彤彤的苹果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抛物线。
洛神琉璃伸手接住,冷冷哼了一声,然后咬了一口。
甘甜清脆,还算可口。
生长在人间的水果,偶尔尝尝也挺有趣的。
“我还以为你会杀了曼珠沙华的。”
尤利安娜剔着指甲,漫不经心地道。
洛神琉璃说道:“她也算是个合格的对手,就这么杀掉了,有些可惜。”
“等到她伤势痊愈了,我会和她一战。”
尤利安娜只是微笑,没有道出其中的缘由。
藜和穆茗订下了同生共死的灵魂契约,这才是她不会对藜下杀手的真正原因。
嘴上总是说着找到他就杀了,要以他的血来炼就修罗心。
其实,她比谁都在乎他。
修罗断情,却并非绝情。
“你笑什么?战胜她之后,我下一个要击败的目标就是你。”
洛神琉璃转过脸,目光冷厉。
“等你踏入皇阶再说吧。就凭现在的你,怕是还不够资格。”
尤利安娜毫不留情地回击道。
“这一天,不会太久的。”
洛神琉璃说完,就朝着宫殿外走去。
“等一等。”
尤利安娜叫住了她。
“什么事?”
洛神琉璃略微有些不耐。
“你身为血神骑士团的团长,终日不见踪影,从来不过问军务。元老会那边对你意见很大。”
“谁有意见,就杀了。”
洛神琉璃头也不回地说完,便出了门。
血神宫,洛神琉璃的领地。
她麾下的血神骑士团,在为路西法帝国开疆拓土时立下了显赫的战功。
其他国家的魔族军队,一旦听闻血神骑士团的名字,无不闻风丧胆。
这个骑士团以极高等的血魔为主力,它们操纵着毁灭一起强大血气,尤为擅长剑术。
每一名成员都杀戮极重,在魔界史上留下了赫赫凶名。
血墨色的重铠和胯下的梦魇战马是他们的标志。
旌旗上染血的蔷薇花是她们的信仰。
她们只听命于洛神琉璃,就连冥神尤利安娜的号令,她们也无需遵守。
洛神琉璃曾带领着她们南征北战,横扫了整片大陆上的所有国度,最终帮助尤利安娜统一了路西法帝国。
魔界历史记载为“波卡恩斯托东征”。
“波卡恩斯托”在古魔族的语言里意味“神之号角,天神的旨意。”
尤利安娜的目标不仅仅只是这一片大陆,她想要征服整个魔界。
野心、智慧、权术、力量。她统一具备。
在对外扩张的战争中,她从未失策。
她宣称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顺应天命,她的战争,是为了真理而战。
“天命即是吾心,吾心即是真理。”
这是她加冕为帝时,对整个魔界的宣告。
路西法帝国的统一战争结束后,血神骑士团的战场就放在了与雷蒂厄斯帝国的边境线上。
然而这支军团一向不服从管教,帝国的元老会想要掌握这股力量为己用,却毫无办法。
元老议会,代理女帝出席的,是艾薇雅。
尤利安娜不喜欢听那些老古董唠嗑。
暗金色的大厅极其奢华,富丽堂皇。
会议桌上坐满了两排衣着华贵的元老。
“说说看,卡维尔防线的战事如何?”
艾薇雅穿着白裙,蜷缩在椅子里,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悦。
卡维尔防线是路西法帝国和雷蒂厄斯帝国在扩张战争中,登陆雷蒂厄斯帝国的冰原后建立起来的一道防线。
这道防线是路西法帝国对外扩张的基石,也是一柄刺入敌人胸膛的尖刀。
路西法帝国是多线作战,再加上两国之间有冥海阻隔。
远征军的补给不足,只能以战养战,所以卡维尔防线尤为重要。
雷迪厄斯帝国自然也深谙这一点,不断派遣部队强攻。
只要能攻破卡维尔防线,路西法帝国的远征军就失去了后勤保障,那时候便不战自溃。
再加上这道防线的位置建立在雷蒂厄斯帝国的境内,更是让其内部的统治者如鲠在喉。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两国的交锋自然也异常惨烈。
老实说,一直帮大姐头处理政务,真的很痛苦。
但是她敢怒不敢言,因为她打不过大姐头。
“艾薇雅大人,前线的战况并不太好。”
一名影魔族的贵族站起身,微微欠身行礼。
“各位请看,卡维尔防线依托着梅菲斯托山脉和洛基山脉而建。”
黑色的水晶泛起幽光,一副立体的影像出现在了大厅之中。
万里冰封的国度屹立在冰原之上,凛冬的霜雪幻化出透明的幻影。
那是亿万年前就已死去的,被遗忘的亡灵。
浩大的防御工事如一头盘踞在崇山峻岭之间的黑龙。
三条巨大的交通要道都汇聚在黑龙的颈部。
道路两侧,是地势极其险峻的剑山,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形容造恰当不过。
“卡维尔防线扼住了这个重要的交通枢纽。阻断了雷蒂厄斯东面和其他国家的往来,而雷蒂厄斯帝国另外三面都是茫茫冰海。”
“我们已经扼住了他们的咽喉,占据了先机。”
“但是雷蒂厄斯帝国的反扑也格外强烈。他们最精锐的暗星军团和银月军团已经出动了,并多次参与战斗。我们损失很大。”
影魔族贵族说完,欲言又止,有些惧怕地看了一眼艾薇雅,又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炎魔族贵族。
“继续说。”
艾薇雅淡淡地摆了摆手。
“可是驻扎在那里血神骑士团却没有动静,即便是女帝陛下亲自下达的诏书,她们也拒绝服从。”
“我明白了,你坐下了。”
艾薇雅微微颔首,只是不发一言地看着那道防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名坐在角落里的炎魔族成员坐不住了。
“艾薇雅大人,我,梅里斯,还有基拉布,以及一半的元老都觉得有必要对血神骑士团的团长进行弹劾。”
炎魔族贵族坐起身,恭敬地道。
“是吗?这是你们共同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艾薇雅双眼微眯,放缓了语气。
炎魔族贵族看了一眼梅里斯,那是一名披着斗篷的幽魂贵族。
梅里斯环顾四周,思考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炎魔眸中的火光跳动着,又看向基拉布,那是一名地狱犬,只是以外观呈现人形的双足站立。
基拉布血红的严重阴晴不定,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站起身。
“我也同意布依诺的看法。”
“我也同意。”
一名石像鬼贵族也举手表示同意。
“大战在即,身为血神骑士团的团长,擅离职守。公然反抗女帝陛下的旨意,她已经不配为团长了。”
石像鬼说完,看向了身旁的那名血族亲王,用眼神给予他暗示。
另外几名元老也看着他,示意他起身。
那名血族的亲王保持了缄默,没有说话。
“我也觉得,洛神琉璃大人的行为有些不妥。”
一只魅魔柔媚的声音响起,她轻掩面纱,温柔地笑着。
有人带了头,反抗的声音便越来越多。
但更多的贵族,选择和那名血族亲王一样保持沉默。
艾薇雅捧着脸,看着方桌会议上躁动不安的贵族们,有些百无聊赖。
“唉,为什么非要送死呢?”
她把玩着指甲,有些无奈地叹了叹气。
大厅中的温度骤然降低至冰点。
几名贵族下意识想要起身,但还没等它们行动,一股无法抗拒的,来自血统深处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王域展开了!
“反抗者,死。”
冷酷的声音还未落下,烈焰爆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布依诺、基拉布、石像鬼的声音戛然而止。
它们的身躯在紫黑色的烈焰中爆裂,化成了飞舞的灰烬。
三只王阶高级的恶魔,瞬息间化作飞灰,连灵魂结晶都一同湮灭。
艾薇雅面无表情,仿佛死去的不是三名立下了汗马功劳的王,而是三只弱小的爬虫。
她现在的身姿和刚才相比,有了巨大的变化。
眸中的金色变得格外璀璨,如一泊融化的黄金,漆黑的龙角盘旋在她的脑后。
巨大的龙翼叠在身后,紫黑色的龙甲、龙鳞覆盖了全身。
身为路西法帝国的四魔女之一,冥神尤利安娜的妹妹,她负责统帅着帝国的地狱魔龙军团。
身为魔龙之中血统最为纯净的血裔,也是其中的最强者,她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领袖。
喧哗的大厅顿时变得安静下来,闹得最凶的三位贵族瞬间灰飞烟灭,剩下的都噤若寒蝉。
艾薇雅攥紧漆黑的龙爪,一团紫黑色的魔炎在手中泯灭。
“要么服从,或者灭亡。这是魔女们共同的意志。”
冰冷的金色竖瞳扫视了一圈,那些迎上她目光的贵族们,纷纷把头埋低。
那名血族亲王不由得松了口气,暗自庆幸。
魅魔脸上的笑容变得格外难看。
气氛陷入了凝滞,仿佛能听到这些贵族们因战栗而加快的心跳声。
艾薇雅对此感到很满意,于是甜美一笑。
“会议继续。”
卡维尔防线,天寒地冻,风声呼啸。
雪白的剑山如直插云霄,环状的乌云簇拥在一起,笼罩着下方的“黑龙”。
天空中没有太阳,给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营地的下方,旌旗上染着沾血的蔷薇。
血色的骑兵们整装待发,一共八十一名,组成了威武雄壮的军阵。
即便隔了很远,也能闻到那股强烈得让人作呕的血腥气。
强烈的杀气使得这个营地在军队中成为了绝对的禁区,谁也不愿意接近这里。
驻扎在这里的骑士团成员,可以无需任何理由地将你杀死,并且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就连冥神都不会降罪于她们。
当然了,这只军队不屑于屠戮弱者。
只要不侵犯她们的尊严,彼此都能相安无事。
身着赤色战铠的女骑士长急匆匆地走近军营之中。
“克里斯缇娜,你来干什么?”
一名红发的女剑士脱下了头盔,质问道。
“我是元老会临时任命的副团长,奉元老会的命令,暂时代替洛神琉璃接管血神骑士团。”
“现在前线的战事紧张,需要我们出击,挽回颓势。”
克里斯缇娜义正言辞地说道,并拿出了元老会统一盖章的手卷。
红发女剑士轻轻笑了笑,像是看白痴一眼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奉元老会的命令,血神骑士团随我出击!前往卡维尔防线,击退银月军团!”
克里斯缇娜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高声呼喊道。
然而尴尬的是,没有任何人听从她的召令。
血神骑士团的方阵之中,骑士们不为所动。
克里斯缇娜阴沉着脸,继续喊道:“血神骑士团,随我出征!”
几名骑士面面相觑,看了看克里斯缇娜,露出不解之色。
红发女剑圣抱着头盔,懒散地躺在门沿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们难道是想要违背女帝大人的意志吗?”
克里斯缇娜面露愠色,但没有谁回答她。
因为这些恶魔们,只追随于能驾驭她们的强者。
克里斯缇娜身为王阶恶魔中的贵族,实力在普通阶层的恶魔们看来,已经足够强大。
但是对血神骑士团里的成员来说,她是个弱者。
任何一人,都可以将她斩于剑下。
不杀她,是出于强者的骄傲,而不是因为她有元老们的庇佑。
第二百零四章 肃清
“你们是帝国最锋利的剑,在强敌来犯之际,竟然选择坐以待毙。”
克里斯缇娜尖锐地叫喊着。
红发剑士看着她那量过无数元老下体尺寸的嘴唇,嫌恶地别过脸。
克里斯缇娜喋喋不休,从最初的义愤填膺到恼羞成怒,再到气急败坏,血神骑士团始终无动于衷。
“等着接受元老会的弹……”
她话音未落,便传来一阵利刃出鞘的声音。
一泼鲜血高高扬起,染红了旌旗。
克里斯缇娜美丽的头颅滚落在了地上,眼睛瞪得老大。
骑士团里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露出略微错愕,却又如释重负的表情。
一名骑士拿出白丝绢,轻轻拭去了刃上的血迹。
染红的丝绢在夕阳下飘飞,如黄昏中高唱着暮歌的飞鸟。
“雅妮,你的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暴躁。”
红发女剑士有些无奈,全然没有责怪的意味,隐隐有些宠溺,像是师长教育着顽劣的学生。
这名新加入的骑士团成员天资卓越,未来可期,但有些缺乏耐心。
“抱歉,老师,她太聒噪了。”
雅妮将剑刃纳入鞘中,揉了揉耳朵,然后微微欠身。
“算啦,不尊重琉璃大人的无礼之徒,杀了也没事。”
红发剑士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元老会的那帮老东西怪罪下来,我会替你担着的,他们不敢动你。”
“谢谢老师。”
雅妮乖巧地点头,视线越过茫茫的风雪和崇山峻岭。
遥远的地平线上,银色的潮汐缓缓升起。
那是雷蒂厄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银月军团。
号角长鸣,荒古之音在极地的雪原悠悠回荡。
战火,再一次点燃。
……
轰!
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穆茗抱着藜,轻轻拍着她的背,看着窗外的夜景。
“改变命运?”
穆茗对未来有些迷茫。
窗外的赤色闪电,是洛神琉璃斩断空间时,残留下来的天罪神力引发的。
已经注定的事情,必定会发生。
命运早已做出了它的安排。
强如古神,也逃不脱命中注定的宿命。
渺小的凡人,能改变什么?
藜已经睡着了,穆茗摸了摸她的头发,将脸贴在她的额头上,嗅着她发间的芬芳。
第二天
穆茗和两位姐姐都请了假,没有去上学。
“小姐,洛城第一魔法高中到了。”
司机打开了劳斯莱斯的车门,撑起雨伞。
小皮鞋从车厢中迈出,少女紧致修长的腿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海琴月笙看着大气的校门和宏伟的建筑群,微微颔首。
“应该就在这里了。”
她摘下墨镜,在随从的带领下朝着校长办公室走去。
一刻钟后,高一三班的班主任走到了讲台上。
“各位同学,今天我们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一阵有些敷衍,杂乱的掌声响起,海琴月笙迈着小碎步走到了讲台上。
随着她的走近,掌声逐渐变得热烈整齐。
班上的同学都开始打量这个转校生。
趴在桌上睡觉的男生也坐起身,擦去嘴角的哈喇子,戴上黑色的方框眼睛。
皮鞋、黑色裤袜、黑色短裙、水手服,领口戴着玫红色的领结。
海琴月笙站在讲台上,优雅大方地行了个礼。
用不算特别标准,但还算流利的普通话说道:“大家好,我叫海琴月笙,岛国人。很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请多多关照。”
谈吐优雅,一言一行都很有气质,一看就是矜持有礼的大小姐。
略显婴儿肥的脸颊浮现出两团氤氲的红晕,浅粉色的樱桃唇轻轻抿了抿,露出一个略显羞怯的笑容。
双马尾随着她的鞠躬而俏皮地晃动。
“好可爱!”
“这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诸如此类的声音层出不穷。
“海琴同学,你和沈渔坐在一起。”
班主任指了指沈渔旁边空置的座位。
“沈渔,海琴同学有些不熟悉的地方,还希望你能多多关照她一下。”
“我会的,老师。”
沈渔点了点头,看着这个优雅从容的美少女,不禁把头埋低。
她有一种奇怪的错觉,这个阳光可爱的美少女,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场,能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像久居高位的上位者,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
“你好,沈同学,今后请多关照。”
海琴月笙微暖地笑着,乌云密布的天气里,那个笑容分外明媚,像初晨的阳光。
“你好!”
沈渔看呆了片刻,语气都有些不自然。
真正受过良好教育熏陶的名媛,气质就是不一样啊。
她没有伪装出来的风尘气和俗气,只是看一眼便让人自惭形秽。
气质这东西,需要的是底蕴和内涵,而不是用脂粉堆砌起来的皮囊。
美少女转校生的到来,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据说她的家族在岛国也很有名望,是个富家千金。
一时间成为了无数同学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这些和沈渔都没有关系。
因为她要忙着放学后去岚月咖啡厅工作,努力赚钱为姐姐治病。
雨下得很大,天空像是破了个窟窿,不停地往下面灌水,从昨晚开始就是如此。
“一起走吗?沈同学。”
海琴月笙友善地笑着道。
“不用了,我还有事。”
沈渔拒绝了她的好意,撑起雨伞就朝着雨幕中跑去。
身后背着的旧书包摇晃着,沾了雨水。
海琴月笙看着她的背影,耐人寻味地笑了笑。
“真是个坚强的女孩子,被采过血,还要拖着虚弱的身体工作啊。”
……
“这雨怎么下得没完没了。”
穆紫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雨,心情有些烦闷。
阮伊儿坐在她旁边,默默看着书。
“茗子,过来陪姐姐玩。”
大小姐对坐在沙发上发呆的穆茗招了招手。
阮伊儿也放下书本,默默看着他。
穆茗想了想,拖着有些疲软的身体翻身上床,和两个姐姐挤到了一张床上。
超界状态下消耗了大量魔力和冰元素,伊儿此刻的体温趋于平稳,和常人无异。
穆茗贴在她身旁,毫无顾忌。
穆紫薰拿了一台switch递给他。
“组队打什么?”
穆茗接过switch,随口问道。
“打天彗龙。”
大小姐说着,往穆茗身上挤了挤。
暖暖的,很舒适。
穆茗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讨厌她的亲近。
在穆紫薰的带领下,两人开始挑战天彗龙。
喷射着龙气,超高速飞行的天彗龙如一颗赤色的彗星,总是让穆茗想到昨晚洛神琉璃的降临。
第三次猫车之后,任务失败。
大小姐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温柔地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嗯,有一点。”
穆茗点了点头。
穆紫薰放下switch,看着他,伸出双手抚在他的脸上。
“有心事就跟我说。”
阮伊儿将书本放在了一旁,目不斜视地看着他。
“我有些害怕未来。”
穆茗倒在床上,睡在了两人的中间。
“嗯?害怕?”
“对,未来会有很多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我无力改变。”
穆茗把脸贴近了大小姐,嗅着她身上的薰衣草香气,稍稍有些心安。
说出来有些羞耻,他对大小姐是有些依恋的。
和魔物血战一番,筋疲力尽地归来,累得不想动弹的时候。
她会温柔地抱着他,唱着歌哄他入睡。
大小姐是他停泊的港湾,他在外面浪够了,总会有个歇脚的地方。
“傻瓜啊,未来一定是可以改变的。”
穆紫薰揉了揉他的脸,无比笃定地道。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呢?”
“我也不清楚,总之,我就是有一种莫名的自信。”
“好吧。”
穆茗喃喃地说完,便贴着大小姐睡着了。
穆紫薰坐在他身旁,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将switch递给了阮伊儿。
姐妹俩开始组队狩猎天彗龙。
两人的配合很是默契,手法也十分娴熟,任务结束地很快。
“和你玩游戏真没意思,这么快就打完了。”
穆紫薰撇了撇嘴。
“还是和茗子一起好玩,茗子傻傻的,可以打好久。”
伊儿懒得理她。
她过去玩游戏被队友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喜欢一个人,就能找到一万个喜欢的理由。
就算是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缺点,在你眼里也会变得很是可爱,可爱得无可救药。
毕竟爱情这种毒药,没有解药。
“啊~我好喜欢我家茗子啊。”
穆紫薰捧着脸,双眼迷离地看着熟睡中的穆茗。
“肉麻。”
阮伊儿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嫌弃地别过脸。
穆茗醒来的时候,大小姐一个人玩着游戏,伊儿在一旁看着书。
窗外的雨停了。
“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饭?”
穆茗昏昏沉沉地道。
他枕在大小姐的腿上,黑色的丝袜下是温热滑腻的肌肤。
“还要等一会儿呢,莺萝正在做饭。”
穆紫薰柔声安慰道。
“哦”
穆茗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一把搂住穆紫薰的腰。
大小姐顿时僵住了,脸色一红。
穆茗的脸就贴在她的小腹下方,她有些不知所措。
阮伊儿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中的《麦克白》换成了《安娜·卡列尼娜》。
一刻钟后,莺萝热情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少爷、小姐,晚餐准备好了。”
“起来吧,别睡了,快去吃饭。”
穆紫薰推了推穆茗。
“哦,好的。”
他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给穆紫薰揉了揉发麻的腿。
“行了行了,不用揉了,你和伊儿先去吃东西吧。”
穆紫薰连忙催促道。
“你不吃饭吗?”
穆茗问道。
“她要换下贴身衣物。”
阮伊儿冷淡地道。
“哦哦。”
穆茗没有多想,起身和伊儿一同出了门。
穆茗出门之后,穆紫薰这才松了口气,腿心黏糊糊地,让她很是难受。
她打开衣柜,翻了两件贴身的衣物,走进了浴室。
进餐的时候,客厅多了几台虚拟战斗舱,倒是让大小姐稍稍有些诧异。
但也只是稍稍有些诧异而已,虽然每台虚拟战斗舱的成本都超过了一亿,但对穆氏来说,不值一提。
“这些东西,是你们爷爷送过来的,方便你们的训练。”
蓝依将蓝鳍金枪鱼的鱼腹切给了穆茗,随意地道。
“老爷子很宠你们几个孩子的,就是一直抽不出时间回来看你们。”
“正好马上就是分班考核了,莺萝的魔法修为有些弱了,正好可以用来训练一下,挺好的。”
大小姐从穆茗盘子里拿走了鱼腹,惹来蓝依一阵死亡凝视。
“看什么?弟弟不爱吃鱼。”
穆紫薰振振有词。
“嗯,我确实不怎么吃鱼的。”
穆茗很坦然地道。
和鱼沾上点关系的东西,他几乎都不怎么吃,除了烤鱼和火锅鱼。
没想到大小姐也会记得他的生活习惯,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呢。
刚来穆家的时候,他可是记得穆紫薰对他的态度有多冷淡。
可是那么冷漠,又酷又飒的御姐,现在又宠他宠得不得了。
每一想到这里,穆茗就会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份幸福,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倘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切都是神明在百无聊赖的生活中设计好的一场游戏。
那我是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扮演好棋子的角色,好好享受生活。
还是该大闹一场,冒着万劫不复的危险,叛逆地掀翻棋盘呢?
穆茗偶尔也会思考这个问题。
朋友也好,亲人也罢。你爱的人、爱你的人,她们都是被刻意营造出来的。
目的只是为了让神明的游戏增添趣味性。
作为与这份幸福相拥的代价,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按照既定的剧本走下去。
道路的最后,你迎来了终结。
倘若将这些幸福全部割舍掉,不按照神明的意愿去选择,能否改变命运呢?
穆茗的目光在餐桌上扫过。
妈妈、大小姐、伊儿,林溪,莺萝……
大家有说有笑,看向他的目光中满是温柔与溺爱。
餐盘里的菜肴堆成了小山,这是都是她们给他夹的菜。
她们对自己的好,都是真的。
可是这些珍视的美好,都是被人早已铺垫好的剧情,这未免也太悲哀了。
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拥抱着那些本不该属于你的幸福,这真的是幸福吗?
真正的你,应该就是流浪在外,没有人要的野孩子才对。
爸爸如果没有捡到你,你什么都没有。
那问题来了,爸爸为什么会捡到你呢?因为,神明改变了命运的轨迹啊……
穆茗不想要被施舍来的幸福,却又渴望着幸福。
毕竟,谁愿意舍弃幸福呢?
再说了,神明会赐予蝼蚁选择的权利吗?
穆茗自嘲地笑了笑,仰起脸看向天花板。
恶魔的感官开启,恍惚之间,精神力正在不断放大,视线变得朦胧。
身体在变轻,灵魂正在破体而出。
物我两忘,天人合一。
此刻的他,与天地万物共存。
视界越过了星光,越过了光与暗的边界。
混沌的终点,一切都化为永寂的黑暗。
黑暗之中,有一双温柔的紫色眼眸。
这双眼睛看着他,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和亲切,并不让他感到害怕。
“茗子?”
穆紫薰把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茗儿,你看什么?”
蓝依出声问道。
“啊?没,没什么。”
穆茗说着,摸了摸头发。
“想到了一些事,上次我们在虚拟战斗舱发生了意外,遇到了刃天使。现在还有些后怕呢。”
他立马找了个借口,成功转移了话题。
第二百零五章 米糕
“傻孩子,孤独的灵魂注定会相遇,我只是让你们相见的时间提前了,毕竟留给你的时间不多。”
尤利安娜透过水晶球看着穆茗的脸,喃喃地道。
“我改变了命运的轨迹,但没有干涉任何人的感情,那些爱你的人,对你的好都是真的。”
尤利安娜收好了水晶球,朝着寝宫走去,紫黑色的裙摆拖在身后。
“为了规避大预言术预见的未来,为了破除曼珠沙华的命格带给你的诅咒,我不得不干涉你的命运。”
“傻孩子,当你走到孤独的尽头,就会获得你想要的幸福。”
“过程会有些艰难,但你一定要坚持走下去,你要的幸福会来的。”
“是啊,当初我差点活活疼死。”
回想起当初刃天使展开的剑刃风暴,穆紫薰依然有些后怕。
身体被刀刃反复贯穿的滋味,真的无法用简单的疼痛来描述。
穆茗伸手拍了拍姐姐的头,表示安慰和感激。
沐清歌正吃着饭,突然又想起了江晚亭为她挡刀的样子。
“你的声音,我听到了。
她扒了两口饭,如此想到。
“只是我没办法原谅,也没办法遗忘。”
晚餐结束,沐清歌和大小姐用客厅的超大显示器打着电玩,蓝依教着林溪和莺萝织毛衣。
伊儿罕见地没有看书,举着小巧的哑铃锻炼着臂力。
穆茗出了门散步,藜和阿银跟在他的身旁。
“自己去买吃的。”
穆茗摸出钱包,拿出一沓钞票,本来不打算点的,但是考虑到藜令人捉急的算数能力,他又当着两个憨批的面仔细点了点。
两只吃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手中的纸币翻出层层幻影。
“一共是三十九张,三千九百块。”
穆茗将这一叠钞票递给了藜,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告诉我,你拿这些钱可以买什么?”
藜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又扳着手指计算起来。
算了好一会儿,头越来越大。
“借你手指用一下,我手指头不够用。”
她一把抓住阿银的小手,用来补充计数。
算了好半天,越算越迷糊,她有些委屈地摸了摸头。
“够你充6次648,还可以买6个肉包子,明白三千九百块是多少钱了吗?”
穆茗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眉心,宠溺地道。
“嗯嗯,明白了。”
藜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要带阿银去吃自助!不要带阿银去吃自助!不要带阿银去吃自助!”
穆茗一脸严肃,越说越大声,在藜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哎呀,知道了嘛,这么凶干嘛?”
藜捂着额头,撅着嘴抱怨了两句,拉着阿银的手就走。
没走出两步,又跑回来,在穆茗的屁股上轻轻踹了一脚,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跑远了。
穆茗无奈地笑了笑,一个人沿着商业街开始散步。
路边每间隔几十米,就有一个女子穿着显眼的白色衣裳,对着来来往往的路人目送秋波。
“帅哥,要不要玩一下?”
一名女子拉下口罩,对着穆茗说道。
穆茗戴着耳机,没听清她在说什么,自顾自地离开了。
漫步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空气中的脂粉气越来越浓。
街道两旁没有路灯,绚烂的霓虹灯下,是狂欢的红男绿女。
成群的女子浓妆艳抹,聚集在店门前,有的还会摸出火机点一根烟。
不时能见到穿着暴露的女子挽着男人的胳膊朝着店里走去。
门牌上大字标榜的“禁止黄赌毒”在夜里也清晰可见。
“小哥哥,进来唱会歌吧!我们刚开业的,给你免单!”
一个年轻的女孩拽着穆茗的手就往店里面跑。
“不用了,我不会唱歌。”
穆茗脚下一个趔趄,微笑着拒绝了。
那女孩看着他的笑容,顿时愣住了。
穆茗趁机挣脱出来,不禁感叹,这里的小姐姐真是热情得过分了。
离开小巷后,穆茗在外面的小吃街走了走,随便买了些小吃果腹。
经过一家路口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摊子上,摆放着无人问津的米糕。
睹物思人,他驻足停留。
“嗨~”
少女悦耳,又略微有些俏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你?”
穆茗开心地笑了。
“嗯,是我,要不要吃米糕?”
沈渔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旧棉袄,在寒风中瑟缩着,往冻得泛红的手心里吹着气。
她脸上洋溢的笑容,有着让人感到温暖的热情。
“好,给我来一斤。”
穆茗说完,就摸出钱包,然后尴尬地发现,他把现金都拿给了藜。
“嘻嘻,还和以前一样呢。”
沈渔轻掩着小嘴,笑得很甜。
“喏~我请你吃吧。”
她装了一袋米糕递给穆茗。
“会不会不太好,你做生意也不容易。”
“反正没有人买,卖不出去也是浪费嘛。”
穆茗没有推辞,接下了。
“可能,我做的米糕,没有我奶奶那么好。”
沈渔说着,脸色有些黯然。
如果她小时候不偷懒,认真地听奶奶的话,也许这些米糕就不会卖不出去了吧。
“没有,挺好的。”
穆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沈渔的奶奶也死在了魔物袭击漓庄的那一晚。
如果他没有放走月光蝶,她现在也会有不一样的生活。
“我要回家了,改天再来光顾你的生意。”
“好啊,下次记得来给我带个苹果。”
沈渔笑着挥了挥手。
“一定。”
穆茗拎着米糕,挥手同她告别。
“等等!”
沈渔叫住了他。
“嗯?”
穆茗停下脚步。
“谢谢!”
沈渔很认真地道了谢,弯腰鞠躬。
穆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知道她说的是他暗中资助她的事情。
哪有老板会隔三差五地给她这个普通员工发奖金呢?沈渔又不是傻子,有些事情没有说,她也能懂。
他在岚月弹钢琴赚的钱,都让朱颜转交给了她。
“没事,你应该知道吧,我现在是穆氏的小少爷嘛,不缺钱的。”
穆茗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
“穆氏的小少爷,穿着几十块的廉价白衬衣,买米糕的钱都拿不出吗?”
沈渔歪着头,揶揄地道。
穆茗摸了摸头,眨了眨眼。
噗嗤~
沈渔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我不想亏欠谁。”
穆茗低着头,小声说着,独自离开了。
沈渔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笑容依然纯真。
穆茗其实很少吃米糕。
买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院长以前很喜欢吃米糕吧。
院长的祭日也要到了,就在明天,是时候回去看看他了。
穆茗走了之后不久,一名穿着黑袍的削瘦男子走了过来,看着沈渔摊上那晶白如玉的米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露出兜帽边沿的银发在灯光下焕发出冷光。
沈渔本以为是个老人的,但是那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皱纹。
“你想要吃米糕吗?”
黑袍银发男子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番。
他对人类世界的食物确实是有些好奇。
他沉默了一会儿,良久,轻轻点头。
“那就尝尝吧。”
“我没有钱。”
他轻轻摇了摇头。
在他的认知中,人类遵守着一种奇怪的规则。
他们会以一种叫做“钱”的纸,来和其他人交换珍贵的东西。
他们会为了这种纸彼此欺骗,互相残杀,甚至抛却人性。
这种纸没有魔力,却拥有着超越任何魔法的魔力。
可是纸这种东西,究竟有什么价值呢?
当他看到菜市场的小贩为了两个硬币争得面红耳赤时,他感到很不可思议。
在魔界,恶魔们进行交易的筹码是灵魂、生命、还有强大的秘技和魔法。
以物易物,在魔界是最传统,也是最文明的交易方式。
最普遍的现象是掠夺,是杀戮。
弱者在魔界没有立足之地,弱肉强食,亘古不变。
以魔界的视角来看,如果他是那个买菜的人,他会一把将那个卖菜的小贩捏死,然后夺走他的全部。
但现在的他,正在以人类的视角观察着这个世界,正在以人类的身份去尝试理解这个种族。
只不过,对人类文明接触尚浅的他,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了。
纸币本身是不具备价值的,它作为法定的货币符号代替货币,代表金属货币执行价值尺度、流通手段等职能。
但它不是一般等价物,不是商品,所以没有价值。
它所代表的货币的价值与它本身的价值无关。
当然了,这个问题对恶魔来说有些深奥。
好比藜怎么也搞不清楚五十块到底可以买多少个肉包子一样。
(藜:“你够了,不要再说了!”)
“不用了,你吃吧。”
沈渔看着他身上有些破旧的斗篷,还以为是流浪汉,便很是大方地将一袋米糕递给了他。
他接过米糕,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
很甜,大米软糯的清香在唇齿间律动。
他很喜欢这个味道,于是又尝了一口。
再然后,他近乎是鲸吞一般吃完了手里的米糕。
“不要吃这么急,还有很多。”
沈渔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指了指摊上的米糕。
她心想,这个流浪汉一定是饿坏了吧。
黑袍银发男子吃完了手里的米糕,有些困惑地道:“我真的可以吃吗?这些东西不是都很贵?”
“不贵的,反正没有人就浪费了嘛,你要是喜欢,就吃吧。”
沈渔没有半分心疼的意思。
摆摊几个小时,一份都没有卖出去。
能有人喜欢她做的东西,就已经让她很开心了。
银发男子点了点头,开始狼吞虎咽,在沈渔惊讶的目光中,风卷残云一般将全部的米糕都消灭干净了。
“你吃这么多?身体会不会不舒服?”
沈渔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黑袍银发男子愣了两秒,还以为她是生气了。
按照人类的习惯,倘若一个人生气了,该说些什么呢?
“没关系。”
他脱口而出,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对不起!”
沈渔笑了出来,少女娇俏的声音如悦耳的银铃。
很是欢悦的情绪,没有厌恶,也没有嫌弃的情绪。
非常干净,非常温柔的一个女孩子。
他陷入了沉思。
“我没有钱,但可以给你这个。”
黑袍银发男子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蓝色的水晶球,递给了她。
“这个是什么?好漂亮。”
沈渔接过水晶球,眨了眨眼睛。
“这个很贵重吧,我不能收。”
她抬起头,那个神秘的黑袍男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咦?人呢?”
沈渔有些懵,看着手中的蓝色水晶球,困惑地摸了摸头发。
晶莹的球体在夜里流转着氤氲的晶辉。
“人类,奇怪的生物。”
黑袍银发男子远远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离开了。
“我一直以为人类这种生物卑劣、贪婪、狡诈但有时候又觉得,她们依然是可爱的。”
“她主修的是水系魔法,但是资质平庸。普利特的灵魂本源,应该可以极大改进她的体质。”
他喃喃地道,黑袍隐没在了夜色之中。
穆丝庄园里的灯光远远地亮着,说不出的温暖。
有人能等着你回家,就是一种幸福。
将买来的米糕放在了桌子上,穆茗拿起一本追风筝的人,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蓝依打开袋子,甘甜的蔓越莓包裹在晶莹雪白的米饼之中,好看极了。
“这是什么?”
她好奇地道。
“小吃街随便买来的,妈妈你应该不太喜欢吃这个吧。”
穆茗搪塞道。
“我觉得挺不错啊,还挺好吃的。”
蓝依咬了一口,蔓越莓的香气和稻米的清香让人很是满足。
阮伊儿合上书本,走过去,拈起一块尝了尝,轻轻点了点头。
“哥哥,我也想吃。”
林溪说着,蓝依就拿起一块米糕递到了她嘴边。
沈渔做的米糕出人意料地受欢迎,倒是让穆茗没有想到。
“少爷,你这个米糕是在哪里买的?”
“就在学校附近的竹清苑小巷往里走,我们学校的一个同学卖的。”
穆茗随口说道。
“竹清苑小巷?”
大小姐放下手柄,侧过脸看着他。
“嗯,附近的娱乐场所挺多的,小姐姐也很热情,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店里走。”
穆茗淡淡地道。
客厅安静了一瞬,其他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
“那个地方,好像是洛城皮肉生意最猖獗的地方吧。”
沐清歌咳了咳,淡淡地道。
“嗯?皮肉生意?”
穆茗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第二百零六章 考前突击
“对啊,少爷,竹清苑小巷可是出了名的乱。”
莺萝一脸担忧地道。
“这个,我不知道啊。”
穆茗摸了摸头发,有些尴尬。
“以后不要往那边走了,听到没?”
蓝依板着脸,很是严肃地叮嘱道。
“哦哦,我知道了。”
穆茗连连点头,将竹清苑小巷划入了黑名单。
“分班考核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蓝依说着,把手搭在了穆茗肩上,很是关心地道。
“这个不用担心吧?我们基本都是稳过的。”
大小姐满不在乎地道。
“有文化课成绩的,虽然占比不高,但你都确保能过吗?”
蓝依白了她一眼。
“没事的。”
穆紫薰看着伊儿和林溪,信心满满。
这么粗的两条大腿,不可能带不动她的。
“哥哥,如果你有不会的题目,你可以问我。”
林溪看着穆茗,羞涩地笑着。
“好啊。”
穆茗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开心地道。
“那个,植物生态学的考试好像就在后天吧?”
沐清歌说着,放下了游戏手柄。
穆紫薰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你确定没弄错时间吗?”
“没有,校董会觉得我们学校的教学进度太慢,将考试时间提前了一个星期。”
伊儿淡淡地道。
“谁踏马的**,有病吧,这个死扑街,我**你**!”
穆紫薰气得爆粗口,胸脯剧烈起伏着。
“说了多少次,不要讲脏话!跟着什么狐朋狗友学的?”
蓝依一拳砸在了大小姐的头顶。
“嗷!”
穆紫薰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委屈地看了一眼沐清歌。
沐清歌脸色微红,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妈,校董会那帮人是不是有病啊?突然一下子提前这么多时间,我都没时间考前突击了。”
“你让他们改下时间呗,或者直接让我过了。”
大小姐摇了摇蓝依的胳膊。
“不行,总是依赖特权,会让你变得不思进取。”
蓝依甩开了女儿的手,冷冷地道。
“行吧,我知道了。”
看着老妈那冷漠的表情,穆紫薰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于是很老实地从几乎崭新的书包里翻书。
然后她尴尬地发现,自己压根不带书回家的。
“茗子,姐姐可不可以借你的书看一看?”
穆紫薰红着脸,有些难为情地道。
“等等哦。”
穆茗从伊儿那里拿来了自己的教材,然后递给了大小姐。
他平时的教材和笔记,都是伊儿在帮他整理。
“茗子,你的字真好看。”
大小姐看着书本上清秀的钢笔楷体字迹,忍不住赞叹起来。
几个女孩子们在客厅里坐在一起,纷纷拿出学校里的教材复习,为即将到来的分班考试做准备。
大小姐一边看,一边觉得头大。
那些复杂的魔力转换公式,运算起来很是麻烦,难度远远超过三角函数。
魔法星阵的构造就像是另类的向量和立体几何。
魔力融合产生的元素反应公式、魔法融合的过程中产生的额外魔力、元素转化时的魔力损耗等等。
大概就是对应各种化学反应的公式,还有机械做工时的消耗的动能,机械效率等等。
事实证明,当你想临时抱佛脚的时候,佛就会给你一脚。
现在的大小姐就是如此。
“啊啊!”
穆紫薰趴在桌子上,悲痛欲绝。
“小姐,你怎么了?”
“这道题我不会啊!”
穆紫薰低声幽咽着,楚楚可怜地看着穆茗。
那副眼神好像是在说,姐姐真的很用心哦,姐姐真的很努力哦。
你有看到了吧?姐姐没有偷懒,姐姐也不是坏学生。
可是这些题真的好难哦!
“你看我干嘛?”
穆茗笑了笑,用钢笔在笔记本上洋洋洒洒地写着。
“茗子,可不可以教教我?”
她低声哀求道。
“你哪里不会啊?我教你。”
穆茗放下钢笔,走到了她身边。
穆紫薰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身上,哭唧唧地指着一道三元素融合魔法的魔力变量计数题。
“这个很简单的。首先,这个魔法叫做风炎雷狱,是风、火、雷三系的融合魔法,融合魔法有自身独特的计算方式。”
“分别计算出单系魔法的强度和魔力总量。”
“再算出魔力融合造成的损耗和递减。”
“将三系魔法的魔力总量和强度以融合魔法的公式进行计算”
很是清晰明了的话语,在穆紫薰听来却是“%*x≈λνtpσeη!”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其实有时候,学霸不是不想帮助想要努力学习的学渣。
而是二者的认知能力和思维处在不同的层次上。
你问她懂了没,她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告诉你懂了。
其实她根本就没懂,也许懂了,但是做题的时候又不会。
她可能永远也解不开一道排列组合,就像她永远也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喜欢她。
也可能,她真的求出了最优解,但解不开你藏在心底的秘密。
嘛,答案很简单的,无非就是四个字——“我喜欢你”
穆茗改变了思路,尝试了许多种方法,试图用穆紫薰能够听得懂的方式去讲述。
大小姐其实不笨,但是一看到复杂的公式和计算,思想就会怠惰。
慢慢地,她也开始能解出来一些简单的计算。
蓝依坐在不远处织着毛衣,看着分外和谐的姐弟俩,很是欣慰。
“现在会了没有?”
穆茗柔声问道。
“我试一下哦。”
大小姐贴在他身旁,一手杵着下巴,一手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开始计算。
先是列出一行行式子,然后展开变形。
“是这样吗?”
计算出了最终的结果后,大小姐侧过脸看着穆茗说道。
“嗯,是的。”
穆茗轻轻点头。
“好耶!”
穆紫薰开心地笑着,在穆茗的侧脸上吧唧了一口。
客厅的温度顿时骤降,气氛变得异常安静。
蓝依织毛衣的手停顿了片刻,然后背过身,继续开始织毛衣。
阮伊儿蹙了蹙眉,冰珠在指尖快要成型。
沐清歌抬起头看了穆紫薰和穆茗一眼,感受着客厅中剧烈下降的温度,咽喉轻轻滚动了下,又默默低下头看书。
寒气嗖嗖地往上窜,林溪和莺萝很自觉地往边上挪了挪,缩了缩脖子,不敢看二小姐那杀人般的目光。
穆茗和大小姐相谈甚欢,有说有笑。
沐清歌的钢笔在纸上留下刷刷的声响,借着眼角的余光看着阮伊儿。
阮伊儿没有说话,散去了冰晶,若无其事地将手里的安娜卡列尼娜翻了页。
明眼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情绪有些古怪,也不知道她看进去了没有。
林溪和莺萝对视一眼,悄悄笑了笑,但不敢发出声音。
“弟弟,这道题怎么算?”
“弟弟,这个好难啊,你快教教我。”
“弟弟,这个你是怎么做的?”
穆紫薰说完,就双手捧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穆茗。
她撅着嘴,将钢笔架在上嘴唇和鼻子之间,像金鱼一样鼓着腮。
头上的呆毛开始地摇摆着,很是可爱。
阮伊儿舒了一口气,合上书本,心平气和地拿出习题册,坐到了穆茗旁边。
“茗,这个我不会。”
阮伊儿随手指了一道魔界语的翻译题。
“嗯?这个你不是会吗?”
穆茗有些诧异,魔界语是伊儿的强项。
这种难度的题,根本不可能难倒她的。
“我说不会,就是不会。”
她像是赌气了一般,轻轻瞪了他一下。
“啊这”
穆茗看了看伊儿,又看了看身旁一脸呆萌,渴望着“力量”的大小姐——鲁迅说过,知识就是力量!
“大小姐你先等一下哦,这个翻译的意思就是“生未百年,死不孤独”,这个不是你喜欢的百年孤独里的名句吗?”
穆茗说完,便开始继续给大小姐讲题。
阮伊儿稍稍有些不开心,翻了两页,又伸出小手拉了拉穆茗的胳膊。
“这个!”
她指着书上的一段很长的魔界语段落说道。
“这个是貌似是出自魔界史——神魔双子之章”
穆茗确定了出处之后,便开始翻译起来。
“我还在寻找归乡的路,如孤身翻越过戈壁,朝着耶路撒冷朝圣的虔诚信徒。
我曾是万人敬仰的圣者,踏足浮华的神殿。
群星因我而闪烁,太阳要为我加冕。
我也曾背负弃族的命运,越过遗世的荒原。
蜩与学鸠嘲笑我是小丑,我独自忍耐寂寞,将火炬高高举起。
以梦为马,我甘之如饴。”
穆茗朗诵着这段晦涩难懂的史诗,便不由得想起了这段史诗背后的故事。
“据说这段史诗流传于魔界的神城诺兰。”
“至于为什么神城会修建在魔界,我们的历史学家也正在研究。
学术界讨论得最广的说法是,曾有一个神族的分支背弃了神族的信仰,与恶魔为伍。”
“这段史诗据推测,是出自一名神族的公主。”
“神族的公主,曾受万人敬仰,但最终背负了弃族的命运,开始了流浪。”
穆茗说完,突然有些莫名的心疼。
末了,他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她还在寻找回家的路。”
“嗯,我明白了。”
阮伊儿微微颔首,穆茗的翻译和朗诵着实让她感到很惊艳。
“这个译文,你是找的哪个版本?”
“不知道,我只是一看到,就下意识地念出来了。”
穆茗也觉得奇怪,他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多了很多疑惑。
公主为什么要背负弃族的命运呢?
神魔双子又指的是什么?
“茗子,姐姐还有几道题不会呢。”
穆紫薰小声说道。
“哦哦,好的。”
穆茗立马回过神来,帮她解答。
晚间的学习氛围很浓厚,伊儿根本不需要复习,于是有些无聊。
莺萝和沐清歌都凑到了林溪身边,向林溪请教着植物生态学的课程。
穆茗则给大小姐做着一对一的辅导。
时间过得很快,各自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接下来的两天,针对理论课的复习从未间断。
大小姐卸载了游戏,将主机和显示器全部搬出了房间。
“为了和茗子在同一个班,加油啊!”
穆紫薰喝了一口咖啡,给自己打了下气,抄起钢笔奋笔疾书。
房间里的灯光一直亮到天明。
蓝依说了不会给她任何的帮助。
以她糟糕头顶的理论课成绩,实践课和魔法修为评分哪怕能拿满分,进十班也会比较困难。
所以,她必须得努力一把。
“终于是做完了!”
穆紫薰伸了个懒腰,顶着黑眼圈走出房间,打了个哈欠。
“呀!小姐,你都要变成国宝了。”
莺萝轻掩着小嘴,轻轻笑了笑。
“小妮子,还笑呢?”
穆紫薰撅着嘴,伸出手就去挠她。
莺萝赶紧躲到了穆茗后面。
“少爷,大小姐又要欺负我。”
“行了,你干嘛要跟莺萝过不去?”
穆茗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姐姐的头。
她头上炸起了不少呆毛,看起来有些乱,又有些可爱。
“欺负雪糕,我又不敢。欺负你,我又舍不得。小溪那么听话那么乖,我也不忍心欺负她啊。所以我只能欺负莺萝嘛。”
大小姐理所当然地道。
好吧,莺萝真可怜。
穆茗不禁有些同情莺萝了。
莺萝哭唧唧地,一脸幽怨地看着大小姐。
“今天就要正式考试了,有信心吗?”
“信心,肯定还是有的嘛。”
大小姐嘴上这么说着,不免还是有些心慌。
一直到去学校的路上,她还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拿出了研究游戏攻略的态度去研究习题册。
一辆劳斯莱斯停在了学校门口,从车上下来的女孩穿着白衬衣,外罩着精致的西服外套,领口的玫红色领结分外鲜艳。
黑色皮裙配上修长的黑色裤袜和皮鞋,像是动漫中走出来的少女。
穆紫薰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那少女的脸。
穆茗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心中顿时一惊。
她印象中的姐姐,也许会生气,但从未有过这么冷,这么不近人情的样子。
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动了杀心。
穆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靓丽的少女在阳光下粲然一笑。
第二百零七章 植物生态学考试
海琴月笙与穆紫薰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霎那间,凛冬将至。
大小姐眯着眼,面色冷得吓人,迦楼罗之炎不受控制地暴动起来。
火苗噼啪作响,随着她的呼吸,火焰忽明忽暗。
海琴月笙温暖地笑着,让人如沐春风。
“好久不见呢,穆姐姐。”
她轻轻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穆紫薰冷眼相待,像看着一具太平间里的尸体。
热脸贴冷屁股,海琴月笙也不气恼,依然温暖地笑着。
“姐姐?”
穆茗看向大小姐,大小姐的拳头攥得很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指骨分明。
当她转过脸看向穆茗时,目光又变得柔和起来。
“没事。”
穆紫薰摸着穆茗的头发,一脸怜爱。
海琴月笙注意到了她眼神的变化,便露出饶有兴致的样子,打量着穆茗。
穆茗觉得这个女孩子的眼神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就像是被绑在了手术台上,等待着解剖一样。
大小姐见状,面露不悦,将穆茗拉到了身后。
“你妈没教过你,盯着别人看是很不礼貌的吗?”
穆紫薰的下巴扬得很高,依然是那般高傲。
“我只是有些好奇。”
海琴月笙挽起长发,笑着道。
“嗯?”
大小姐微微皱眉。
迷幻的诡音在穆紫薰的耳畔响起,激起阵阵回音。
“我有些好奇,如果我把他从你那里抢过来,你会是怎样的心情?”
“呵~幼稚。”
穆紫薰轻蔑一笑,摇了摇头,挽着穆茗的胳膊往学校里走去。
海琴月笙看着姐弟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点头,笑容变得愈发灿烂。
“那个女生,是不是就是”
穆茗看着大小姐,欲言又止。
“嗯,我爸的私生女。”
穆紫薰淡然地道。
“我很讨厌她,之前因为她的原因,对私生子女抱有很大的偏见,也因此迁怒于你。”
“你,还讨厌姐姐吗?”
大小姐看着弟弟的眼睛,轻声说道。
“我要是讨厌你,就不会叫你姐姐了。”
穆茗有些害羞地别过脸,摸了摸头发。
“嘿嘿,那就好。”
穆紫薰心情大好,又很认真地叮嘱了一句:“不要和她相处,这个人很危险。”
不是“讨厌”也不是“性格恶劣”,她对这个私生女的评价是“危险”。
“我明白了。”
穆茗轻轻点头,加深了警惕。
大小姐对他好得没话说,他自然愿意相信她。
穆紫薰有些紧张,握紧了穆茗的手。
她有预感,海琴月笙是冲着穆茗来的。
“姐姐,你握这么用力干嘛?”
“快要考试了,我有些紧张。”
大小姐笑着道。
阮伊儿回过头看了海琴月笙一眼,就大概明白了穆紫薰的想法。
“对自己有点信心。”
穆紫薰愣了两秒,旋即笑了笑。
“对啊,对自己要有信心。”
穆茗鼓励道。
“好,不管她耍什么把戏,本小姐都不会怕的。”
穆紫薰自信地道。
她当然明白,伊儿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姐妹俩多年来形成的默契。
进考场之前,穆紫薰轻轻舒了一口气,心跳得飞快。
在此之前,大小姐从未把考试放在心上。
交白卷已经很给监考老师面子了,她一般都是缺考。
第一场考试,植物生态学。
很多学生扫了一眼试卷,出题人唐婉,然后心就跌落到了谷底。
不为其他,她出的题在整个省内都是出了名的难。
穆紫薰和沐清歌同时捏了把汗。
选择题和填空,难度高得出奇。
即便接受过林溪的辅导,穆紫薰心中也是暗暗叫苦。
这都什么啊?怎么出这么难?
第一道选择题就是一个极高难度的计算,十分地复杂。
就连伊儿看到之后,都轻轻挑了挑眉。
“这是考植物生态学博士的题,专业性很强。”
有挑战,所以她很喜欢。
考试如火如荼地进行,大多数学生都叫苦连天。
穆紫薰心里也很是忐忑,填空和计算只能保持一般的得分率。
开局不利,她的心有些乱了。
计算题马马虎虎,穆紫薰不能保证很高的得分率,不免有些焦虑。
她索性直接将试卷翻到了最后,两个综合论述题,居然占据了五十分之多。
很多学生都开始抱怨,搞不懂唐婉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一题,“请说明下图中草药的特性,并阐述其价值和效用。”
图片中是一颗发着淡淡荧光的草药。
那株草药她并不陌生,因为她曾经尝过,并且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味道。
灵兽称之为月苋草,人类将它称为夜萤草。
穆紫薰猛地坐正身子,握紧了小拳头,面露喜色。
动静有些大,考场内的其他同学和监考老师都看了过来。
“至于这么激动吗?”
莫婉笑着道。
穆紫薰歉意地笑着,奋笔疾书。
“夜萤草,一种非常罕见,但知名度很高的草药。
以良好的暗元素抵抗和优秀的祛毒效用而闻名。
从幼苗长为成熟期需要六个月,并只能生存在沼泽地这样湿气极重的地方。
根茎呈现翡翠色,味道极为苦涩,是苦瓜的十五倍。
叶脉和根茎内会发出荧光的液体,使得它在月光的照耀下会发出淡淡的荧光,故而得名夜荧草。
有极高的药用价值,但气味异常难闻,和唾液淀粉酶混合后外敷,可以祛除毒性和暗元素侵蚀。
此外,叶萤草药性很燥并带有轻微毒性。其中蕴含的皂蓝素容易使人过敏,导致全身起红疹,胸闷,发热,恶心。
过敏严重时会导致呼吸困难,甚至休克。
墨柠果可以有效缓解过敏症状。”
大小姐完成这道题之后,又看向最后一道。
“被下面这种魔物袭击后,如何自救?”
很是简易的题目,只是附带了一章图片。
“毒狼蛛。”
穆紫薰的心情突然变得无比平静。
冲向终点的那一刻,是最让人激动的。
终点触手可及时,心情反而会变得平静。
“毒狼蛛的肢体末端有着许多半透明的刺,带有轻微的毒性。
虽然毒的剂量不高,但可以麻痹神经,并且使得伤口流血不止。
被毒狼蛛攻击后,创口会变得十分密集。
用叫做枣红枔的草药外敷,可以使抑制毒性,并使伤口结痂。”
做完试卷之后,穆紫薰突然感到前所未有地满足。
“都和茗子有关呢,真是幸运啊。”
遇见他之后,大小姐的运气一直都很好。
她看向教室里的其他人,阮伊儿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很久,校方不允许提前交卷。
穆茗杵着下巴,看看窗外,大小姐则专注地看着他。
他成为了窗外人的风景,也成了大小姐的风景。
穆紫薰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看向他时,脸上会不自觉地泛起微笑。
只要有他在,好像什么事都不难。
不管怎样阴郁的心情和天气,他一笑,便是春暖花开。
沐清歌看着试卷,时不时地挠下头。
“妈的,出的什么鬼题目?你也太看得起我们了吧。”
她瞟了一眼旁边的江晚亭,看着她满满的试卷。
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嘁~我才不会找她帮忙呢。”
沐清歌别过脸,眼珠子却忍不住往江晚亭的试卷上瞟。
“我就算是死,就算是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抄她的!”
沐清歌看了一眼窗外,暗暗地道。
“算了,过不了这也没办法。我都过不了,其他人肯定也不行。”
她这样想着,心情放松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沐清歌又开始焦虑起来。
“可是要是分不到十班去,好丢脸的,简直白瞎了你的天赋。到时候也不好给爷爷交代。”
她这样想着,趴在桌子上,无力地叹气。
就在监考老师转身的那一刻,一团白色的纸团划过一道抛物线飞到了她的眼前。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反射神经和反应速度几乎瞬间和猫科动物提升到了一个级别。
她的手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将其捕捉。
纸团小心翼翼地展开,各个难题的答案,一应俱全。
她侧过脸看了看江晚亭,江晚亭端坐在座位上,静若处子。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沐清歌心满意足地落下了最后一个字。
出考场的那一刻,像是卸掉了某个巨大的包袱。
她本来想对江晚亭说些什么,但江晚亭已经一个人走了,于是她只好作罢。
考场的门口,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哇,好难受啊。两个综述题居然分值占那么多,早知道我应该多听下课了。”
“第一道选择题比压轴题还难,就离谱。”
“最后那两道题,唐婉老师之前在课上都讲过的。这五十分基本相当于白给的,就是不希望有人不及格。”
“完了,我选择题错了两个,怎么办啊?”
一个平时成绩很不错的女生哭唧唧地道。
“哇,那么难,你居然就错了两个!”
“你赶紧走,别来恶心人。”
总有些人嘴上说着考试考得很差,然而成绩单发下来的时候总是在班级前三。
一出考场就如丧考妣,表面说自己考得太差,其实是在刻意装逼。
虽然挑灯夜战,熬夜刷题真的很辛苦,但是装作毫不费力的样子,在人前装逼的那一瞬间,真的很帅。
当然了,他们在真正的学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考得怎么样?”
穆茗随意问道。
“我觉得很好哦,茗子你呢?”
穆紫薰开心地跑过来,双手捏着弟弟的脸。
“应该没有可以扣分的地方吧。”
穆茗淡淡地道,然后看向伊儿。
“几分钟就做完了。”
伊儿打了个哈欠,有些乏了。
对挣扎在及格线上的人来说,她的话无异于降维打击。
沐清歌和穆紫薰表示不想说话。
午餐时间,一行人在食堂三楼的包间里一边吃饭,一边复习。
接下来的魔界语、秘法古典理论、魔导机械学概论等等高难度课程逐一进行。
等到一整天的考试结束的时候,大小姐已经身心俱疲。
回到家里就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摆出一个撩人至极的躺姿。
长腿翘的老高,浑圆的臀瓣勾勒出曼妙的曲线,覆盖着黑丝的脚趾上下摆动着。
穆茗坐在客厅里看书,大小姐一边咬着水果蛋糕,一边自顾自地玩着手机。
蓝依见状,有些不悦地走过来,将她的裙摆拉下,低声呵斥道:“翘着这么高干嘛?都走光了,穿个安全裤会死?”
“啊?”
穆紫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多么不雅观,于是连忙坐起身,整理了下裙摆,红着脸看了看穆茗。
“茗子,你没看到什么吧?”
穆茗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伊儿淡淡地补充道:“黑色,镂空的,还带花边。”
“雪糕,你干嘛要说那么大声啊!”
大小姐涨红了脸。
“没事,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伊儿不紧不慢地道。
大小姐气急了,像野猫一样扑上去,两个女孩子在沙发上扭打在一起,画面很是不雅。
穆茗面无表情地合上书本,朝着楼上的房间走去。
虽说他不抗拒大小姐的亲近,但作为家人,还是要避嫌的。
晚餐时间,大小姐穿上了安全裤,并换了一条丝袜,之前的那一条被伊儿给撕烂了。
整条裤袜都被伊儿给拽了下来
画面相当地刺激,不可描述,让人血脉喷张,但穆茗没有看到。
穆茗只是从垃圾桶里看到了那条破损的裤袜。
裆部是开口的,相当地情趣。
蓝依看了一眼垃圾桶,淡淡地道:“紫薰,以后不要经常穿这种袜子好不好?”
“怎么了?”
穆紫薰咽下牛排,侧过脸问道。
餐桌上其他人都看着她。
“我觉得,挺恶心的。”
蓝依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餐桌上的气氛凝滞了一瞬,莺萝忍不住问道:“妈妈,你很反感女孩子穿这种装束吗?”
“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就是觉得”
“有些风尘气。”
阮伊儿接过了她的话。
“还是伊儿最懂我。”
蓝依微微颔首。
“可是”
穆紫薰看着她,欲言又止。
“这些打扮风格,我都是跟着你学的。”
小时候,她记得爸爸妈妈的房间里有很多这种裤袜。
潜移默化之中,她也学会了妈妈的打扮。
“咦?妈妈以前也穿这种情趣内衣吗?”
莺萝惊呼一声。
实在难以想象,那么清纯朴素的她,居然也会穿这种类型的衣服。
穆茗把头埋低,不停往嘴里扒着饭,恨不得捂住耳朵。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蓝依有些脸红。
“那个,是你爸喜欢,我根本就不想这样的。”
蓝依看了穆茗一眼,声音压得很低。
第二百零八章 修罗劫
晚餐结束,穆茗回到房间开始修行。
意识慢慢地渗入星云体。
星云体之中,多了一个赤红的光团。
光团如心脏一般极有韵律地往外膨胀,然后塌缩。
和洛神琉璃交手之后,这团猩红的光芒就寄居在了他的星云体之中。
“这个东西是什么?”
穆茗好奇地问道。
“天罪神力。”
藜的声音毫无波澜,早有预料。
“这就是天罪神力?”
“是的,洛神琉璃将她本体的天罪神力分离出了一部分,植入了你的体内。”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穆茗问道。
“她想要给你一个选择。”
藜看着穆茗的眼睛,很是认真地道:“要么和我一起,迎接未知的命运,要么用这股力量破坏掉恶魔契约。”
“破坏契约?”
穆茗心中激荡起阵阵涟漪。
藜微微颔首,朱唇微启。
“嗯,天罪神力可以破坏所有法则,包括生命、死亡、灵魂。所以洛神琉璃可以从根源上断绝不死,古神不死不灭的肉身和灵魂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再比如时间与空间。因为天罪神力的存在,就连世界的法则也无法约束她,她能破坏空间,从而随意穿梭于各个世界。”
“恶魔契约是灵魂法则的特殊形式,在天罪神力的影响下,灵魂法则就会变得不成立。”
“当你足够强了,你就可以驯服这股力量,真正摧毁我们的契约,然后用它杀死我。”
“我不会杀你的。”
穆茗轻轻摇了摇头,意识渐渐远离了那股力量。
“你跟着我,其实挺危险的。”
飘飞的曼珠沙华汇聚成了藜的身姿,她坐在窗台上,小腿晃悠着。
“神,还有恶魔。他们都想杀了我。”
“我会保护你。”
穆茗看着藜的眼睛,轻柔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得了吧,你那么弱小,能保护谁呢?”
藜别过脸,有些不屑地道。
穆茗低着头,轻轻咬了咬嘴唇。
“对不起,真话总是不那么动听。”
她意识到他情绪的变化,立刻道歉。
“我会努力变得强大的。”
他不服输地道。
“就算是那样,你下得去手吗?我的小天使。”
藜轻轻笑了笑。
“嗯?”
“想要杀我的,还有你最最亲近的人啊。”
藜自嘲一笑。
洛神琉璃将天罪神力植入他的体内,就是为了将来的某一天,穆茗掌握了这股力量后,做出抉择吧。
“伊儿和紫薰姐吗?她们不会的。”
“她们也许不会,但你的姐姐会。”
藜只是浅浅笑着,说了一句让穆茗摸不着头脑的话。
尤利安娜现在不敢动她,也只是因为她和穆茗的契约而已。
倘若这份契约解除了,以她的性子,肯定会将她彻底诛杀。
至于洛神琉璃,她本可以借助天罪神力直接将这个契约破坏掉,然后将她杀死,但她并未这么做。
也许是担心破坏契约会伤到穆茗的灵魂,也许,是想等藜伤势痊愈后和她一战。
“终有一天,全世界的人都会聚在一起,他们看到我被绑在火刑架上,对我发出仇恨的呐喊。”
藜说着,站起身走到了阳台边,步履之间尽显优雅。
她舒展红袖,闭上眼帘,拥抱着无边的夜色,就像是坦然拥抱烈焰的圣女贞德。
“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
藜歪着头问道。
“想过,无非就是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
穆茗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我怕死,但又不想苟活。”
若有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这一直是穆茗坚守的信条。
藜有些喜欢他的执着,但有些时候又特别讨厌。
只靠两个人的力量,真的可以对抗世界吗?
藜的眼眸露出一丝惆怅,在见到他体内的天罪神力之后,原本坚韧的心,开始动摇了。
“可是,我是个扫把星唉,亲近我的人都不得善终,要不我们解除契约,你把我杀了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穆茗有些生气了,但是生气的样子,在她眼里都温柔得无可救药。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概就是觉得,你能好好的,就已经很好了吧。”
“哪怕,我最后被杀掉了,也没关系。”
藜摸了摸头,有些困惑地道。
知道我的小王子过得很好,就足够了。
能不能在一起,也许并不是很重要。
这种奇妙的想法,居然战胜了恶魔的占有欲。
藜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一点也不像恶魔。
漫长的岁月中,她已经孤独了很久,难道是因为厌倦了生命吗?
永恒的生命,到底是祝福,还是诅咒呢?
“我不会让你死的,谁要杀你,我就杀谁。”
穆茗凝声说道,眸中的湖泊倒映出赤色的星辰。
藜对他的决绝有些惊诧,稍稍一愣,然后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
“好呢,我的小王子。”
因为有穆茗的存在,她对生命尚有一丝眷念。
指尖有些留恋地在穆茗的脸上轻轻抚过,藜嫣然一笑,化作了飘飞的花瓣融进了穆茗的身体。
穆茗安静地坐在房间里,沉默着没有说话。
洛神琉璃的话不断在他耳畔回响:“没有力量的人能保护什么?只能被杀死被奴役。”
如果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就无惧命运的安排了。
宿命?天煞孤星?举世皆敌?
倘若真有命运,就将这一切的因果通通斩断吧!
他不甘心扮演棋子,他要成为对弈人。到那时,天和地都无法违抗他的意志。
穆茗攥紧了拳头,翻身下床,走到了卧室里那台虚拟的战斗舱面前。
穆青云老爷子找人定制的战斗舱,比在学校投入使用的要高级不少。
很多数据都可以自行更改,并且更加智能化。
穆茗的手指在冰冷的流线型机舱上抚过,指尖在月光下仿若凝结了一层白霜。
一圈波浪般的涟漪从指尖与机舱的感应板交接的地方荡开。
银色的光线顺着机舱游走,从机舱头部往两侧分开,鸥翼门升起。
穆茗躺了进去,机舱内部的光缆焕发出绚丽的彩光。
“启动真实模式。”
穆茗淡淡地道。
“警告!真实模式下,会对魔法师的精神造成巨大的冲击,严重情况下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确定要启用吗?”
机械的电子合成声在耳畔响起。
“是!”
简短有力的一个字。
“真实模式已启动!”
穆茗继续说道:“将疼痛感上调为200%,将系统默认刷新的魔物上限由中阶高级调整为无上限。”
“设定更改完成!”
白光淹没了视线,当穆茗的意识清醒过来时,周围的景物已经发生了改变。
海风掠过耳畔,草地上长满了罂粟花。
烧成残骸的船只剩下龙骨堆积在岸边。
翻涌着灰白色泡沫的大海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
烈阳当空,天使莅临。
双翼展开的那一霎那,钢铁般的羽刃铮铮而鸣。
刃天使,高阶顶级的魔物,上一次遇见它的时候,它施展出的剑刃风暴让众人饱受折磨。
这一次,穆茗要独自面对它。
白露出鞘,一瞬明光直冲琼宇。
气旋在脚下凝结,乘风引动。
穆茗飞身跃起,双手持刀高举过头顶,迎着刃天使的头顶斩去。
“月光激流!”
银色的剑痕一闪而过。
刃天使的羽翼交织在身前。
刀刃嵌入了羽翼之中,将数枚金属羽毛斩断。
火星迸溅出来,和破碎的羽毛一同飞舞。
刃天使发出凄婉的哀鸣,刀锋羽翼猛地往外撩开。
簇在一起的刀刃密集地袭来。
穆茗没有防御,而是迎着那钢铁的风暴反击。
纷乱的剑影之中,羽刃和白露不断地交锋。
叮叮叮叮!
随着火花的不断绽放,刃天使的羽翼刀锋之中,不断破开豁口。
“十二恨!”
如海潮一般绵延不绝的剑式狠狠斩出,激起凌厉的剑气。
刃天使的羽刃不断弹射而出,刀锋划破了穆茗的脸颊,血液从一道狭长的伤痕里涌出。
这就是流血的感觉吗?真的很痛呢。
200%的痛感,让他真正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血花不断绽放,他毫不在意,继续挥剑。
每一剑的剑速与剑势都在不断加重,与此同时,羽刃不断割破白衣,撕裂布帛。
他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剧烈的疼痛感要淹没他的理智。
但他依然不知疲倦地挥剑,一次次挑战着自己的忍耐极限。
终于,刃天使的利刃贯穿了他的胸口。
穆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机舱缓缓展开,穆茗脸色有些苍白。
“太勉强了,不要折磨自己。”
藜出声说道。
“不过是个刃天使而已,这算得了什么?”
穆茗的声音有些颤抖,再一次合上了机舱。
他想要变得更强,就需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将疼痛感提升至300%!”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便再一次开始挑战刃天使。
进入龙化之后,他双手持刀,凭借着龙类赋予他的强横体质和超绝力量与刃天使正面交锋。
“寂月!”
黑炎覆盖了刀刃,黑刀猛地斩下。
暗黑色的半月裹挟着烈焰吞没袭击来的万千剑锋。
“狱溟千夜!”
黑炎此起彼伏地爆发,一道道黑色的火柱冲天而起。
“啊啊啊!”
刃天使发出凄婉至极的悲鸣,原本铮亮的银色羽刃变得破碎不堪。
“珏月!”
琉光之刃覆盖在了白露之上,巨大的蓝色剑痕斩破天际,化作一道惊艳的长虹。
轰!
光粒如纷飞的流萤,刃天使银色的铠甲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裂痕。
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穆茗眸中变为赤色,血色的曼珠沙华融入了体内,强横的杀气和杀欲迸发。
魔人化启动,他持着双刀朝着刃天使奔去。
双刀狂暴地劈砍着,不给刃天使一丝喘息之机。
“心剑!”
拔刀的瞬间,无形的剑气就随着肉眼无法捕捉的斩切割裂了空气,形成了短暂的真空。
“气刃兜割!”
一道血色的剑痕在刃天使的脖颈处划开,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啊!”
刃天使后退了两步,捂着受创的脖子,目光变得赤红。
这一击使得刃天使陷入了狂暴,随着它的咆哮,双翼猛地扩张。
巨大的剑翼分化出来,散射出无穷无尽的剑刃。
穆茗怒吼着,迎着那狂风暴雨般的剑刃冲去,每一次挥剑的瞬间,他都会得到解脱。
他在愤怒,为何自己如此弱小。
明明他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变得强大了,但是在真正的强者眼中,他依然是一只渺小的蝼蚁,连主宰自己命运的资格都没有。
疼痛也好,战斗也罢,他需要发泄!
利刃反反复复地贯穿胸膛,温热的血液不停地从胸膛涌出。
剧痛侵蚀着神经,战斗被系统强制结束。
机舱门打开,穆茗的脸白得有些吓人,额头上满是汗珠。
“行了,不要再继续了!”
藜厉声呵斥道。
“继续,疼痛感上调至400%!”
穆茗吼道。
“系统检测到当前驾驶员精神状态过差,无法承受虚拟战斗带来的精神冲击。”
“给我继续!”
略带关切的电子合成声消失了,机舱门再一次锁上。
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刃天使,穆茗高昂着头颅,战意澎湃。
疼痛,让他本能地想要往后退却,但他绝不后退。
他握紧手中的刀大步上前,战胜了软弱的人性。
“呃啊!”
少年怒吼着,一次又一次地对这个强大于自身数倍的敌人发起挑战。
白衣不断地被染红,他一次又一次地倒下。
战斗舱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不断发出刺耳的警报。
每一次失败,他都会将疼痛感上调。
十次之后,疼痛感已经达到了1000%的上限。
刃天使的攻击引发的剧痛,可以瞬间摧毁成年男性的神经。
但他却凭借着怪物一般的意志力顶了过来,让人胆寒的执着,让人心惧的意志力。
藜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没有说话。
她知道他的小王子有多么固执。
夕阳落尽,战斗从黎明到了黄昏。
“行了,都重复一百多遍了,还要继续吗?”
藜的声音依然冷漠,但隐隐带上了一抹哭腔,大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百遍不行,那就千遍。千遍不行,那就千千万万遍!”
穆茗眼眶泛起酸涩,沙哑地吼道。
“如果我连这个小小的刃天使都无法解决,那还谈什么改变命运?我答应你了,要和你写一个童话。”
穆茗说完,就挽起红袖,持刀继续上前。
“十遍不行,那就百遍,百遍不行,那就千遍!万遍!”
“为你,千千万万遍!”
藜的眼眶微微泛红,她也曾以此作为战书,向宿命发起了挑战,一次又一次轮回。
“我答应你了,要和你写一个童话。”
那是让藜毫无抵抗力的宣言。
像一颗纯银的子弹,贯穿了她的胸膛,她无力躲避,也无法抗拒。
穆茗全身染血,成了一个血人,但他手中的刀依旧紧握着。
承受了一次又一次剧痛后,痛觉似乎都已经渐渐模糊。
他心中的那份杀欲和执着变得越发强烈。
刃天使舒展开羽翼,仿若遗世独立的天神。
“我要你……死!”
穆茗嘶哑地吼着,似乎忘了面前的魔物只是个模拟出来的幻灵。
魔人化激活,无穷尽的力量在体内暴走。
血液仿佛正在灼烧,突破了血统中的某种桎梏,一圈磅礴的血气爆开。
穆茗陷入了短暂的惊愕,他看向自己的双手。
赤色的光流和血气在体表萦绕盘旋,将穆茗染成了红色。
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从深渊中归来的血魔。
徘徊于生与死的边界,让他一次次接近极限,终于迈出了那一步。
“修罗劫……”
藜喃喃地道,陷入了呆滞之中。
当初她踏入皇阶之时,领悟出了这个禁忌之术。
也正是凭借这个禁忌之力与完成升格的【泣血轮回】,她大杀四方,戮尽了神城的禁卫军。
想要领悟这个禁忌之术,需要承载修罗命格之人产生极为可怕的执念,激发隐匿于体内的修罗之力方能成功。
“死吧!”
潮汐般的血气随着他头颅的仰起而不断汇聚。
血云缭绕在他的身旁,化作赤黑色的风暴。
他高举夜溟,夜溟的墨色刀刃化作纯粹的血色。
刃天使的羽刃开始闪光,然后爆射出繁星般璀璨的羽刃。
羽刃直冲云霄,化作闪耀的群星。
随后,群星坠落,大地满目疮痍。
“血火天河!”
穆茗双手持着夜溟一刀斜切,天空被染红了。
剑气如燃烧着的夕阳,浩浩荡荡地卷来。
血与火交织在一起,淹没了群星。
剑刃化作纷飞的灰烬和金属颗粒。
刃天使身上出现了一道耀眼的赤金色剑痕,就像金属被高温灼穿熔断了一般。
钢铁羽翼支离破碎,银色的战铠面目全非,天使在悲鸣中陨落。
“呼~终于结束了。”
穆茗杵着刀单膝跪地,粘稠的血液从手中不断滑落,顺着剑刃流淌。
番外 双木非林,田下有心
空旷的音乐教室里,琴声悠扬。
少女沐浴在微光里,雪白的发丝在阳光下焕发出雪银般的光泽。
修长的皓腕从白色的衣袖里探出,纤细的手指在黑与白之间缠绵,流淌出柔和的琴音,那是《绿袖子》,一首英国民歌。
“错了,重来。”
清澈冷冽的声音落下,琴声戛然而止。
木心停顿了一会儿,轻柔的琴音再一次响起,更加细腻,节奏也更加舒缓。
穆茗看着窗外的风景,男孩子们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篮球无数次与篮筐擦肩而过,没有女孩子为他们喝彩。
“又错了,重来。”穆茗轻声念道,冷冽的声音里藏匿着些许温柔。
木心不言不语,从头开始弹奏。
这一次没有出现失误,完整弹完了整首曲子。
木心略微松了一口气,看向坐在窗边的哥哥。
“你真的喜欢钢琴吗?”穆茗转过脸,柔声问道。
“喜欢啊,我觉得哥哥你弹钢琴的样子很好看,所以也想学。”木心笑着,露出小巧的虎牙。
“不要为难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今天我们不弹钢琴了,我们画画。”
穆茗看着她,澄澈的碧蓝色眼眸如一汪清泉。
“可是哥哥,我后天就要在校庆上表演钢琴了。要是学不会,肯定会给你丢脸的。”
木心弱弱地道。
“没关心的,你一定可以学会。”
穆茗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
“哥哥,我表演钢琴独奏的时候,你可以来吗?”
木心的眼里流转着期待的光彩,穆茗没有拒绝她的勇气。
“好,我一定会去的。”
“嗯嗯!”木心展演一笑,眸中异彩涟涟。
穆茗从随身带着的包包里拿出铅笔和速写纸,用小刀将铅笔削好。
木心乖巧地坐在了他的身边,接过铅笔,在纸上画出了一个小萝莉的样子,是妹抖龙里的康娜。
穆茗在一旁看着,只是微笑。
和钢琴相比,画画会让木心更加快乐一些,穆茗也知道,其实她并不怎么喜欢钢琴。
“我要去一趟很远的地方。”
穆茗说着,拿起铅笔在纸上画了一只蝉,画面立刻变得生动起来,仿佛注入了灵魂。
“哦。”
“不好奇为什么吗?”
“好奇,但是你肯定不会告诉我。”木心脆生生地道。
“变聪明了。”穆茗浅浅笑着,揉了揉木心的头发。
“我不傻的。”木心小声嘟囔着,在另一张纸上画了一只龇着牙笑的龙猫。
画完了画,木心拿出手机点开了《假面骑士faiz》。
“我里哇没有u咩,得莫,我里哇可以守护别人的u咩~”
每个小孩子的心里都藏着一个英雄的梦,喜欢假面骑士其实没什么丢人的。
穆茗不觉得木心幼稚,只当她童心未泯。
他虽然不爱看特摄剧,但还是会耐心地坐在“弟弟”身边陪她一起——出于某些原因,她不得不扮成男孩子。
故事的主人公巧既是英雄,又是名为奥菲以诺的怪物。他说自己没有梦想,只能守护别人的梦想。
战胜了最后的王之后,巧和伙伴们一起躺在草地上晒太阳,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全世界的衣服都洁白如新,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
说完了自己的梦想以后,巧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傻乎乎的木心不会想那么多,只觉得这个结局很好。
“哥哥,我饿了。”木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眨巴着眼睛。
“走吧,我带你去吃饭。”穆茗将画稿和铅笔收拾好,带着木心一起出了音乐教室。
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成为了风景。来来往往的路人都为他们驻足停留。
“看他们的眼睛和发色,他们是cos吗?”
“世界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啊!”
“这是双胞胎吧,颜值都好高啊!”
“太好看了吧,像是动漫里走出来的。”
木心不太喜欢被很多人注视,因为她有些害羞。穆茗则淡然许多,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是个很酷的人,向来不理会世俗的眼光。无所谓前路如何,只管逆着光行走,说得文艺点就是“一蓑烟雨任平生”。
路边的苍蝇馆子里,穆茗将盘子里的肉都夹到了妹妹的碗里,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哥哥,我们吃完饭以后,是不是就要回漓庄了?”
“嗯,今天是院长爷爷的祭日。”
穆茗淡淡地道,面色无悲无喜,像是诉说着一件再平淡不过的小事。
“哦哦。”
木心默默吃着饭,看了看哥哥。
哥哥虽然对她很好,但在她的记忆里很少笑。
简单的午餐结束,穆茗去了花店,买了一束白菊花,然后带着妹妹叫了一辆出租车。
“去琴台站。”
“好的。”
出租车司机稍稍有些诧异,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窗外的风景飞速往外奔去,木心靠在哥哥的身上,睡得很甜。
……
“哥哥!”
曼陀罗华交织的花海里,穆茗沿着河流独自行走。
“哥哥!”
木心跟在身后,不停地追逐。
不管她喊得有多大声,穆茗都没有停下脚步。
他一直走,一直走,没有回头。
“你不要走!哥哥!”
木心没有追上那一阵忽然掠过的风,摔倒在了地上。
“你不要走!”
她蹲在地上,很难过地哭了。
……
“哥哥……”
木心梦呓着,眼角有泪光闪烁着。
“我们到了哦,不要睡了。”
穆茗在她耳畔温柔地道。
“哥哥!”
木心从梦中惊醒,一把抱住了他。
“又做噩梦了?”
“嗯,我梦见你不要我了。”
木心怯生生地道。
“傻瓜。”
穆茗轻轻拍了拍木心的背,付了钱,一手抱着花束,一手牵着妹妹的手离开了。
琴台站是一个早已废弃多年的火车站。
兄妹二人沿着废弃的火车铁轨朝着深处走去。
道路两旁是及膝的杂草,铁轨下的枕木变得松软,敌不过荒草萋萋的流年。
“哥哥,我小时候就是从这里走回家的。”
木心摇了摇穆茗的胳膊,仰起脸看着他。
“嗯,我知道。”
穆茗对此也记忆犹新。
两人走了一段路,木心就停下脚步看着他。
“哥哥,我累了。你可不可以背我啊?”
“你这小猪,都长这么大了,哥哥背不动了。”
穆茗笑了笑,却还是蹲下身。
木心开心地笑着,俯在他的背上,将胳膊绕在了他的脖颈上。
穆茗背着妹妹,途经了很远的路。
荒草生息不绝,春花盛放凋零。
这就是兄妹二人一路走来,看到的风景。
“哥哥,你肯定走累了,休息一会吧。”
木心揪了揪哥哥的衣领。
穆茗蹲下身,将妹妹放下,然后将周围的地面清理了干净。
“哥哥,喝水。”
木心有些费劲地拧开了水瓶,递给了穆茗。
穆茗浅尝辄止,递给了妹妹。
两人躺在草地上休息了一会儿,看着头顶的天空。
天空澄澈如洗,云海翻涌。
“哥哥,你的梦想是什么?”
木心躺在他身边,眨巴着眼睛看向天空。
“全世界的衣服都洁白如新,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
阳光穿破云层,明亮得有些晃眼。
穆茗伸出手遮住眼睛,明亮的光晕从手指的缝隙间透进来。
血色的丝线顺着手腕处一直往上蔓延,像茂盛的植物根系。
木心开心地笑着,坐起身,捧着脸看着天空中划过的飞鸟傻笑着。
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兄妹二人继续上路。
有的路很长,但和有些人一起走,就会变得很短。
“漓庄到了。”
穆茗将木心放下,如释重负。
木心很懂事地帮哥哥揉了揉肩膀。
这片江南的水乡,多情又温柔。
尚未被工业文明玷污的河床里流淌着原始的血液。
岸边是零星的野花和绿草,还有绿瓦红砖白墙的房子,柳树和青苔也一如既往。
兄妹二人踏在青石板上,沿着记忆中的孤儿院走去。
这里的原住民对外乡人抱着一丝丝好奇和与生俱来的热情。
岸边梳着麻花辫的妇女们,端着衣盆在岸边捣衣,一边欣赏着这对兄妹的姿容,一边小声闲聊着。
“这两个娃长得好俊啊,不像是本地人吧。”
“我们家黑娃应该和他们差不多大。”
“胖婶,这么快就急着给自己家孩子物色对象了?”
妇女们一边捣衣,一边哄笑。
穆茗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去,木心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没有出声打扰。
“182号,到了。”
穆茗在一家崭新的孤儿院面前停了下来。
木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撞到了哥哥身上。
“哥哥,这里变化好大。”
木心愣了两秒,有些感慨。
“是啊。”
墙壁上刷着粉白的漆,大门也变得结实了许多。
穆茗一生中最孤单的时光就在这里度过,终日与一架古旧的钢琴为伴。
没有音乐,他可能会死。
他和木心不一样,他从小就是个寂寞的孩子,不爱说话,也拒绝让人走进自己的内心。
唯一让他展现出温情的人,除了木心,就只有那个赐予他名字的院长。
在他还是苏茗的时候,记忆中经常会有人来院里,这时候他总是会和木心一起躲起来。
木心会很好奇地问为什么,穆茗就告诉她说:“那些人都是坏人,会把我家心儿带走的!”
许多大孩子都被送走了,离开的大多数是男孩,他们被一些盼儿心切的老年夫妇带走。
少有的被带走的女孩,也是因为穷人家讨不到媳妇,带回去给自己孩子做童养媳,这在贫穷落后的地方并不少见。
不乏有孩子偷偷跑回来的,哭着不想走。
木心也曾经被带走过一次,可是没过多久她就一个人回来了,沿着火车铁轨走了一天一夜的路。
她见到苏茗的时候没有哭,只是用那双澄澈的眼眸看着他,怯生生地说了一句话。
“哥哥,我饿了。”
这句话险些催出了苏茗的眼泪。
那时候她才几岁呢,是什么支撑她一个人走了那么远的路呢?
苏茗没有问,她也没有说。
只是在擦药的时候,木心小声嘟囔着。
“哥哥,走路好累啊,要是你能背背我就好了。”
看着她磨破的鞋子,还有脚底的血泡和血迹,苏茗泪如雨下。
他知道木心有多听话的,却还是任性地回来了,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吧。
没过多久,那户人家就上门来要人,那笑容和煦的样子,仿佛是真的想要为她好。
可是……苏茗听到了他们的心声。
只是因为有一个富商想要拿一笔钱把木心买回去做仆人,木心跑回来之后,他们就拿不到那笔钱了。
看着那个中年男人尖酸刻薄的脸,他异常的愤怒。
“你把我妹妹当成什么了?商品吗?”他把木心护在身后,大声斥责着。
“今天你们谁也不许带她走,我不准!”
苏茗抄起扁担,狠狠扇在那些市井小民的身上,将那伙人打得抱头鼠窜,撵出了院子。
清贫的生活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一个衣着华贵的人来到院子里。
漂亮的小轿车停在院子门口,好多孩子都跑出去看。
听院长说,那是个很成功的商人,他给孩子们带来了很多礼物,孩子们都特别喜欢他,围着他,踮起脚把手伸得老高。
商人拿出好多精致的玩具,还有漂亮的衣服,面带笑容地分发给他们,那些孩子们簇拥在一起,眼里满是渴望。
木心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最外面,只是默默看着,眼神里隐隐透露出一种渴望。
苏茗不喜欢接受任何人的恩惠,也不愿意和人群接触,但是为了妹妹,他还是挤进了那个圈子里。
那个俊朗和蔼的中年人看着他,发自内心地笑了。
苏茗也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他少有地从人类身上感知到善意。
所以他不讨厌他。
“你想要哪一个?”
穆文斌真诚地笑着。
“这个!”苏茗指了指那个黄皮耗子的公仔。
“好,给你!”
穆文斌将黄皮耗子递给了他,还揉了揉他的头发。
一被别人触碰就会炸毛的他,虽然心中有些不喜,但没有表现出抵触的情绪。
“谢谢。”
面无表情地说完,他就穿过簇拥的人群,将那个黄皮耗子递给了木心。
“谢谢哥哥!”木心抱着黄皮耗子,开心得又蹦又跳,苏茗的脸上也久违地露出一抹微笑。
这个黄皮耗子,跟了木心好多好多年。
他们都不曾想过,那个叫做穆文斌的男人,会成为他们的父亲。
汀兰蹦蹦跳跳地走到苏茗面前,笑吟吟将一个小熊维尼递给了他,摸了摸他的头。
苏茗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抱着蜜罐的小熊维尼,他比较喜欢跳跳虎。
因为在他心里,老虎是很强大的代表。孤独又强大地活着,从不依靠任何人。
商人说要从孩子里选择一个人做他的继承人。那些小孩就彻底疯狂了,因为他们做梦都想离开这个地方。
去了大城市,就能住进大房子,有好多吃不完的零食,好多漂亮的衣服和精致的玩具。
以后就不用挤在乱哄哄的宿舍,不需要再穿打了补丁的衣服,也不会饿肚子。
孩子们哭喊着,诉说着自己有多么不幸,跪在商人的脚边苦苦哀求。
他们一点也不像孩子,更像是饱受世态炎凉的市井小民。
苏茗漠然看着这一切,心中无悲无喜。也许他们大概是忘了,那个相貌丑陋的院长对他们有多好。
商人最后想带走的是不争不抢的汀兰。毕竟汀兰那么听话乖巧,那么可爱,谁都会喜欢的。
应该不会有人喜欢像刺猬一样的苏茗吧。
“虚伪的人类,你们没一个是真心的!”
他扔掉了小熊维尼,一个人跑了出去。
“哥哥!”
木心从地上捡起维尼,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有些失落地看着他的背影。
哥哥不开心了,他也不会开心的。
苏茗躲在树林里,坐在和汀兰一起编制的秋千上,发了很久的呆。
“这些人总是要带走我身边重要的人,然后狠狠地伤害他们一遍。木心是这样,汀兰也是这样!”
他突然哭了,哭得特别伤心。
“嘿!”汀兰突然跳到了他身前,鼓着腮帮子做出各种搞怪的表情,逗他开心。
“原来哥哥也会哭啊!”木心看着苏茗,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哥哥,你不哭好不好?我们去看假面骑士吧!”
苏茗停止了哭泣,眼眶红红的,止不住抽噎。
“哥哥和你一样,都是小孩子,当然会哭了。”汀兰敲了敲木心的小脑瓜,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棒棒糖,撕开了糖纸塞到了苏茗嘴里,又摸了摸他的头。
“茗子乖~不哭哦~”
眼泪是咸的,糖是甜的,她的手是暖的。
她走到他身后,轻轻推着秋千。
“嘻嘻,茗子你放心吧!姐姐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苏茗终于破涕为笑,可是他又觉得自己很自私。
姐姐去了大城市,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爱一个人,就应该让她过得更好,而不是将她和自己捆绑在一起,成为她前往幸福路上的阻碍。
天黑的时候,姐姐才牵着他的手回去,那辆漂亮的小轿车已经不见了。
回到房间里,他和木心还有汀兰都挤在一张床上,汀兰给他们讲故事,她念的是《小王子》。
某一天的清晨,外面下着很大的雪,汀兰一个人离开了,没有和任何人告别。
具体是哪一天,苏茗已经记不清了,反正不是给他念《小王子》的那一天。
所谓“永远”,也不过只是一段不长也不短的时间而已。
也许比一天短,也许比一生长。
……
“哥哥,我们要进去吗?”
木心拉了拉穆茗的胳膊,穆茗从记忆中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
“不了,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
穆茗挽着妹妹的手离开了,走在上山的小路上,半山腰间有一个小土包。
这就是院长的墓,连墓碑也没有。
穆茗将那束白菊花放在了墓前,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木心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有说不完的话。
“院长爷爷,我们现在过得很好哦,姐姐和爸爸都很爱我们。”
“姐姐每天都会给我热牛奶,不过我不喜欢喝牛奶。”
木心说着,偶尔也会有些小小的抱怨。
“哥哥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哦!那个女孩子好漂亮呢,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江岸芷。”
“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喜欢她。”
穆茗冷冷地道。
“嘻嘻,哥哥你害羞了,你肯定喜欢她!”
“我没有!”
穆茗矢口否认。
“明明就有!”
木心开心地道。
兄妹二人打打闹闹,洋溢着欢声笑语。
不知道这个长眠在地里的老人,会不会感到欣慰。
番外 青庭高歌的飞鸟
十六七岁是个多愁善感的年纪,男孩女孩们会想得很多,会有许多莫名的感伤。要么是因为友情,要么是因为爱情。
但是当他们再长大些,这些自以为疼痛的伤痛就不算些什么了。
有许许多多的疼痛电影帮我们描述了青春的模样。……
有很多人看完之后痛哭流涕,又纷纷在网上改一条忧伤又非主流的个性签名。但仔细想一想,这真的是青春吗?
打胎、无病呻吟、自甘堕落……青春才不是这样的,哪有那么多狗血的剧情呢?许多被偶像剧和小说荼毒的女孩总是以为青春一定要浪漫,还是有些凄美的浪漫,还有铭心刻骨的伤。
类似于“爱对了是爱情,爱错了是青春”,还有“我抽烟,喝酒,烫发,纹身,去酒吧逛夜店,但我知道我是个好女孩。”这样的话层出不穷,在当时觉得好有道理,再长大了些就会哑然失笑。
大多数人的青春都是在书本里度过的,偶尔会有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抬起头或者看一看身旁,会觉得同桌或者前面的某个男孩女孩很好看,枯燥的生活也会多一丝色彩。绝大多数人都会有自己喜欢的人,不管是明恋还是暗恋都是少不了的。虽然微微有些酸涩,但以后回想起来还是会微微一笑。
青春是明媚的,但并不忧伤。青春期的孩子或许是叛逆的,但青春不是。
比如今天,教室里的晚自习用来看电影放松了。放的是电影版的,一大帮子女生哭得不成样子,纷纷拿着纸巾抹着眼泪。
江岸芷觉得无聊极了,索性戴着耳机听着催眠曲趴在桌子上睡觉。
程兰泽忙着做学习笔记和错题整理。倒是没去看电影,毕竟是有男朋友的人,也没经历失恋的伤。
木槿倒是很难过,她是个很敏感的女孩。想象力也不差,能在脑海里补充一些痛彻心扉的剧情上去。
黄浔正在和章鱼哥讨论着游戏的内容。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下了。
灰暗的教室里,投影仪上亮起的灯光照在班上同学的脸上。把木槿没有血色的皮肤照的更加苍白了。苍白的脸上挂着一行泪痕,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到她的表情。
“就这样流泪了啊,那眼泪也太不值钱了。”他在心里暗自念道。
晚自习下了,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了。
黄浔走到楼下,这才想起钥匙丢到了楼上。他赶紧逆着下楼的人流往楼梯上挤。
走到了教室里,看着教室里那女孩用瘦弱的手腕杵着蘸水的拖把费力地拖着地。
他愣住了,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她也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他会再回来。于是赶紧低下头,被头发半遮住的耳朵泛起了红晕。
“咳……你……”黄浔咳嗽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挠了挠头发,走过去从她手里一把将拖把夺了过来。
“你回家吧。”黄浔说着,很是麻利地拖着地,他从没有过这么认真。
“嗯。”她点了点头,然后默然走出了教室。
黄浔松了口气,更加卖力地拖起地来。
“这谁啊?有没有点素质居然还往地上吐口香糖。”黄浔骂骂咧咧地说着。从前的他绝不会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发火。
拖完了地,他火急火燎地走出了教室。战友们还等着他在召唤师峡谷集合。
“你还没走?”黄浔有些诧异地看着那走廊上亭亭玉立的女孩。
“一起走吧。”她鼓起勇气说道。
“哦。”黄浔淡淡地应了一声,跟着她一起往楼下走去。她的步子很慢,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黄浔第一次觉得这楼梯是如此漫长。
出了校门。黄浔也不好意思直接奔向网吧,就这样尴尬地走在她身旁。
“你以后,不要帮我打扫教室,那不是你该做的事。”他挠了挠头,又把手伸到口袋里去拿香烟,但是手伸到一半又忍住了。
木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沉默了好一会儿,黄浔突然开口说道:“你能借我点钱吗?”他突然想起来,他的口袋里已经没有钱了。
话一说出口,他就涨红了脸,毕竟男孩子向女孩子借钱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你是要去网吧吗?”木槿说着,指了指那家网鱼网咖。又继续说:“早上上学的时候,有几次看到你从那里出来。”
黄浔的脸更红了,他从未觉得如此窘迫。
“我……我没钱吃饭了。”他很是难为情地说着,这话倒也不假,他确实没钱吃饭了。但是对网瘾少年来说,吃什么饭啊?抽烟管饱!一摸到键盘鼠标就能横扫饥饿,做回自己。
木槿愣了一会儿,从钱包里翻出了一张崭新的一百块递给他。
“去吃饭吧。如果你要去上网,最好回家多带一件衣服,不要玩一整晚,对身体不好。”
“谢谢。”黄浔的嗓子有些干涩,他接过那张纸币,手指都在颤抖着。
“嗯,我走了。”木槿默然离开了。黄浔看着她踏着昏黄的灯光离开的背影,心里突然多了许多无法言说的感觉。
他拿出手机给两位战友发了消息“今天我不去了。”然后回了家。
“卧槽!浔儿又丢了老子苞谷!”在网吧等着他开黑的张雨泽破口大骂。
家里的灯光还亮着,但远远地就能听到那房子里尖锐的斥骂声。他皱了皱眉,还是进去了。
“你就是个畜生,你说说你有什么用啊?一个大男人,游手好闲什么都搞不好!儿子学费,生活费你有考虑吗?”
“往牌桌上一坐就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是吧?家里柴米油盐什么不要钱该找你要钱的时候,一句话就是没钱!你打麻将哪里来这么多钱”处于更年期的中年女人不断斥骂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男人。她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而那沙发上的男人只是默默点了一根烟,不发一言。
她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黄浔感到一阵头大,都不知道他老爸是怎样忍受得了。他叹了叹气,出了门,重重地把门关上。
身后的斥骂声仍未平息。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呢?贫贱夫妻百事哀,自他记事起就是这样了。
番外 一旦吻过一个人,就会想要和他结婚的
“时之圣者也,时之凶者也。此亦蒙昧世,此亦智慧世。此亦光明时节,此亦黯淡时节。”
“我辈其青云直上,我辈其黄泉永坠。”
电磁魔法驱动的列车平稳地行驶着,穆茗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里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科技”,原有的科技都被魔法取代,魔法就是第一生产力。
电视,手机,冰箱等等电子产品,在这个魔法世界里,全部是由铭刻了各种小型魔法阵的零件组合在一起的。
许多小型的魔法阵各自发挥作用,就像机械的零件各司其职。
比如冰箱这种电器,内部就装载了铭刻冰系魔法阵的元件,通过与魔力源链接,就可以启动魔法阵释放出冰冻的效果。
水龙头链接着地下的一个水系魔法阵,能将地下水聚集在一起,引出水流。
充电的插座插头和线路则链接着一个巨大的雷系的魔法阵。
这个雷系魔法阵可以源源不断输出雷元素,取代了发电机。
充电器内部铭刻着可以吸收并转化元素的魔法阵,它能将雷系元素转化为纯粹的能量。
手机内部则铭刻着可以接受能量的魔法阵。
通过魔力转化的方式,使得这些“电器”变成了“魔具”。
至于互联网,则是一套复杂的魔法体系,它将许多小型的魔法阵或者魔力源链接在一起,让所有人能共享信息。
魔法和电学,力学等等基础物理一样,都是某种被发现的规则。
那么,以这些规则为基础,就会创造出许多让人惊叹的杰作。
于是就有了这个没有“科技”,只有魔法的世界。
“您好,请问您需要用餐吗?”推着餐车走来的女乘务员一见到他,便拿出十二分的热情。
笑容很是标准,以商务礼仪的标准来评判,绝对是满分。
其他座位上的女生也偷偷打量着穆茗,和邻座的人小声议论着,发出花痴一般的声音。
说得冠冕堂皇一点,这是人类普遍具有的对美好事物的欣赏,说直白点,我觉得你长得好看,想和你睡觉。
“不用了,谢谢。”穆茗轻轻摇了摇头,合上手中的。
闭上眼小憩了一会儿,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这个世界的信息。
神话来源于历史,所有人类已记载的神话,或多或少都是真实历史的隐喻。
世界原本是一片混沌,直到被古神盘古分成了光与暗两个层面。
清与轻的东西上升,重与浊的东西下沉。
光明汇聚之处成为了人间,黑暗覆盖之处成为了魔界。
这就是记载在课本上的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
名为共工与颛顼的始祖恶魔争夺魔界王座,败者摧毁了人间与魔界的封印,让人间陷入了混乱。
是为共工怒触不周山的典故。
古老的人类祖先,运用超凡的魔法封住了魔界裂缝,让人间重回光明。于是便有了女娲补天的故事流传。
普罗米修斯从天神手中盗来了“火种”,则为人类从恶魔手中窃取力量的隐喻。
自火种流传于世,人类就锲而不舍地对魔法展开了探索。
经过无数代人的努力,人类终于在恶魔盘踞的世界里赢来了生存之地,造就了如今的魔法文明。
……
随着进站的通知传来,穆茗睁开紧闭着的眼帘,收拾好了行李。
列车缓缓进站,穆茗穿过拥挤的人群,出了车站。
“先去吃点东西,然后看看学校。”
凭借着优秀的学习能力,他很轻松地取得了洛城第一魔法高中入学考试的机会。
随意在一家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果腹,他就朝着目的地走去。
高大的玉白色石柱上镶嵌着几个鎏金的大字。
“洛城第一魔法高中”,字体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透过校门,一尊巨大的石像映入眼帘,巨大的羽翼遮天蔽日,像是庇护着一方净土。
倒是让他想到了那个从天而降的加里奥。
“学校不错,但是得先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未来的三年,他都将在这里度过。
老实说,有点不习惯,但是又有一种莫名的期待感。
穆茗收回视线,沿着学校旁的街道慢慢走着,寻找着可以养活他,还有两个饭桶的机会。
“您好,请问,您这里需要招收兼职吗?”
穆茗走进一家拉面店,很是礼貌地问道,那张俊美的脸对女性的杀伤力堪称核弹。
“当……当然……”老板娘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看到穆茗的那一刻,一脸姨母笑。
“抱歉,我们不需要男员工了。”老板黑着脸,很是不客气地道。
老板娘愣了一两秒,转过脸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老公。
“打扰了。”穆茗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远远地能听见两口子吵架的声音。
“长本事了是吧?今天给我跪键盘!”
“请问这里还招人吗?”
“当然了,我们这里最缺的就是你这样好看的小哥哥呢。”浓妆艳抹的妩媚女子对着穆茗目送秋波,光滑细腻的手掌在穆茗的手上摸了摸,挑逗的意味不言而喻。
穆茗蹙了蹙眉,有些不适地将手缩回,又瞥了一眼店的名字。
“白马会所?抱歉,我来错地方了……”他似乎懂了些什么,慌慌张张地出了门。
“请问,这里还需要招收兼职吗?”
店内的沙发上,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孩相拥在一起,耳鬓厮磨,满满的橘子味。
“我们店只招女孩。”
“打扰了。”
一直到天黑,穆茗都没有找到工作。
天空惊雷乍响,雨淅淅沥沥地落下,穆茗走进了一家咖啡厅。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一杯摩卡咖啡。”穆茗思索了一番,轻声说道。
其实他不太喜欢喝咖啡,但是某个女孩子喜欢,他记住了这些生活细节。
“好的,请稍等。”
穆茗坐在窗边,安静地听着雨声。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穆茗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桌子。
他转过脸,见到了店里放置着的一架白色的卧式钢琴,如静雅端庄的淑女般端坐在那儿。
他敲击着的手指渐渐停了下来。
施坦威三角钢琴,12000多个零件,纯手工打造。
价格具体多少,他不知道,总之,身为打工人的他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
他喜欢钢琴,就像其他男孩子喜欢球鞋一样。
那架钢琴在他眼里就像带着朦胧面纱的倾城美姬,只是惊鸿一瞥便让人想要窥其全貌。
“可以让我用这架钢琴弹一首曲子吗?”
少年走到了店长面前,粲然一笑。明眸皓齿,好看极了,很难让人生出厌恶感。
他手痒了,也知道这样其实不太礼貌。
店长是个很年轻很知性的女性,不算太漂亮,但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店长抱着一只雪白的布偶猫,微微抬起头看了看他,面容略带稚气的少年,就算对音乐有几分热爱,想来也不甚精通,应该停留在国内考级的水平上。
她想了想,微微颔首。
毕竟人生得好看,光是那张脸就让人赏心悦目。
再配上那杀伤力满分的微笑,没有女性会忍心拒绝。
“谢谢。”穆茗道了谢,在钢琴前优雅地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琴键先试了下音。
低音浑厚有力,中音细腻柔美、高音空灵纯净,各音区的过渡和谐自然。
美人的面纱已经被摘下了,他很满意。
钢琴并不是越新越好,好的钢琴是越弹越有味道的。
店长轻轻抚着怀中的猫儿,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略微有些意外。
就像昏昏欲睡之中,被钟声敲醒沉睡的心灵。
不讨厌,很舒适的声音,莫名地让她感到舒适。
是她看走眼了吗?她略微有了些许兴致。
穆茗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美人变成他的形状了,没准还是第一次。
修长的手指轻抚琴键,在黑与白之间缠绵。
美人放下了矜持,从此刻起,慢慢沦陷。
,他最为喜欢的曲子之一。
悦耳空灵的琴声婉转悠扬,如月光下萦回的溪流。
店长一改往日的慵懒,她闭上眼,手指轻轻律动着。
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很是满意。
“莺萝,我们走吧。”
穆紫薰坐在咖啡厅的一角,正欲起身,便听见了耳畔传来的轻柔琴声。
“小姐,怎么了?”留着淡金色短发的女仆柔声问道。
穆紫薰将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她安静。
很美妙的曲子,让她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都变得平和下来。
店里的顾客沉浸在悠扬的琴声中,谁也不忍心发出一丁点声响。
除了钢琴声和窗外的雨声,再无其他。
曲终,店里的顾客都很有默契地鼓了掌。
穆茗微笑着,起身鞠了个躬。
“我们走吧。”穆紫薰的心情变得愉悦了许多,同莺萝一起朝着门外走去。
与穆茗错身离开的那一刻,她惊鸿一瞥。
没有看到他的脸,只看见了他脖颈处的一抹绯红色的印记,那是一朵艳丽的曼珠沙华。
她漠然收回视线,和女仆一起出了门。
莺萝为她撑起伞,两人坐上了一辆劳斯莱斯便离开了。
穆茗转身看着她们的背影,隐约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命运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安排,所有的相遇,是久别重逢,也是命中注定。
番外 我喜欢你,喜欢世间万物
“木心,起床吃早餐了。”
穆茗走到木心的房间,掀开被子,准备拍一下他的屁股,但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知不觉,都把你当成男孩子了。”
穆茗叹了叹气,捏了捏木心的脸。
从小到大一直在当男孩子养,甚至木心有时候都会忘记了自己的性别。
吸血鬼们对“圣女之血”趋之若鹜,每年都有很多年轻女孩子遭到它们的毒手。
一旦圣女之血的事情泄露出去,就连穆氏都可能保不住她。
为了避免木心被血族盯上,只能让她女扮男装掩人耳目。
毕竟圣女之血只会出现在处女身上,那些吸血鬼自然就不会过多关注男性。
“起床了,懒虫。”穆茗的声音温柔了许多。
“嗯呢,哥哥。”木心坐起身,头发炸起了几根呆毛,睡眼惺忪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可爱。
伸了个懒腰,点缀着黄皮耗子图案的宽松睡衣往上掀开,露出了软软的小腹。
穆茗浅浅笑着,忍不住伸出手在木心肚子上挠了挠。
“好痒~”木心被逗得咯咯直笑,也挠了挠穆茗的胳肢窝。
兄妹两人如儿时那般玩闹了一会儿,木心一下子靠着了穆茗身上,开始撒娇。
“哥哥我有点累,你可不可以帮我洗下头发。”
“好。”穆茗一个公主抱,将木心抱到了卫生间,调好了水温。
手指拨弄着温水,轻轻划过她的发尖,将洗发精均匀地抹在她的头发上。
“哥哥,上一次你给我洗头发是在我好小的时候了。”
“是啊,那时候你还留长发,我都叫你妹妹的,不像现在。”穆茗有些歉疚,手指轻轻理着她柔顺的发丝。
如果妹妹没有圣女之血该多好啊。
这样她可以蓄长发,穿着好看的碎花洋裙,挽着心爱之人的手漫步在阳光下。
她应该遇见一个真心爱她的男孩,而不是遇见千千万万个为了穆氏小少爷的身份而接近她的女孩。
“不管我是弟弟还是妹妹,反正你都是我哥哥。”木心翁声翁气地道。
“是是是!”
只有在给她洗头发的此刻,穆茗才能把她当成妹妹,洗完头发,就只能喊他弟弟了。
被吸血鬼吸食了不少血液,木心的身体变得虚弱了一些,所以穆茗特意给她做了营养餐。
餐桌上,木心看着一大桌的美食,赶紧拍了照片发给穆紫薰。
木心:“哥哥今天做的(≧▽≦)”
穆紫薰:“???”
“我今天刚回学校,就做了这么多好吃的(?_?)”
美美饱餐一顿,木心就回房间睡觉了。被汲取血液之后,她最近两天变得嗜睡了很多。
穆茗帮妹妹整理好了衣物,嘱托清歌和莺萝照顾好木心,便出了门。
高中的生活总是充实而忙碌,常常会累得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为了怎样的一个目标而奋斗。
忙碌了一整天后,不经意间抬起头时,就会惊讶地发现距离高考只剩下了不到100天。
偶尔抬起头,会看见前排穿着白衬衣的干净女孩。
漂亮的马尾偶尔也会甩到你的脸上,轻柔的发丝伴随着洗发水的清香拂过脸庞,那是青春的气息。
或者,不经意间转过脸,会发现一直沉默寡言的同桌,侧脸其实很美。
大多数人的青春都是这样吧。
……
“我们要毕业了。”
女孩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教室的寂静。
夕阳的余晖洒满了窗格,照拂在江岸芷很美的侧脸上。
黑板上用粉笔字写着“距离高考还剩下92天。”
“嗯。”
穆茗杵着脸,看着窗外。
男孩子们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
“说说看,你的梦想是什么?”
江岸芷看向教室墙壁上的那一面心愿墙。
班上的所有同学都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梦想——除了她和他以外。
“我没有梦想,来到这个世界上,只能去捡别人遗失的梦想。”
穆茗淡淡地道,言语间显得有些寂寞,他总是会意犹未尽地想起木心和汀兰。
“挺酷的。”
江岸芷点了点头,拿起钢笔,在一张蓝色的便利贴上写下了一行小字,走到心愿墙面前。
踮起脚,将自己的梦想贴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该走了吧。”
她收拾好书包,依在门沿边,理了理发丝。
穆茗微微颔首,站起身离开了。
离开教室之间,他惊鸿一瞥。
“世间万物皆美。”
这就是她的梦想,穆茗微微点头。
很美,他想保护她的梦。
两人朝着夕阳落下的地方走去,相视一笑。
“猜猜我在想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说完,便一齐看向对方的眼睛,伸出手指着对方。
语气、眼神、姿势全都一模一样。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穆茗微微笑着,说出了她心之所想。
江岸芷思索了一会儿,嫣然一笑。
“你想快点回家,给妹妹做饭。”
“噗嗤~哈哈,你怎么可以这么懂我呢?”
穆茗开怀大笑,性子一向清冷的他,很少有笑得这么张扬的时候。
可是笑完之后,当气氛变得安静下来时,又会觉得莫名地空洞和感伤。
“我啊,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你。”
江岸芷捋了捋耳边的长发,眺望远方。
黄昏的霞光将天空与少年都染成了绯色,夕阳坠落的地方,应当是一片海吧。
穆茗看着她很美的侧脸,微微颔首。
“可以唱首歌给我听吗?”
江岸芷蓦然开口问道。
穆茗调整了下呼吸,像黑胶唱片那样富有年代感,略带沧桑的歌声开始回荡,黄昏时分悠悠的虫鸣应声附和。
“让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知道思念从此生根,浮云白日山川庄严温柔。”
穆茗的声音很轻,江岸芷的脚步很慢。
“让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华年从此停顿,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
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
……
长长的路慢慢走,深深地歌浅浅地唱。
“真好听呢,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江岸芷有些沉醉,穆茗是她走过的最浪漫的路。
“蔡琴的《渡口》。”
穆茗轻声说道,摘下了岸边的一朵野花。
江岸芷是他唱不完的一首歌。
“我喜欢这首歌。”
穆茗悠悠地道。
“我也喜欢。”
江岸芷看着他,粲然一笑。
岸边杨柳依依,湖面波光粼粼,像是洒满了碎金。
晚风拂衣,穆茗鬓间的雪白发丝随风起舞。
他突然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话说得太多,怕她会烦。话说得太少,又怕她不明白他的心。
蓦然地,他想起了她贴在墙上的梦想。
“我喜欢你,喜欢世间万物。”
穆茗将那朵勿忘我递给了她,浅蓝色的花瓣在夕阳下渲染了一层鎏金。
江岸芷伸手接下,眸中烟波流转。
白衣翩然的少年轻轻挥了挥衣袖,便独自离开了,身后的影子被拖得很长。
“我喜欢你,喜欢世间万物。”
这是江岸芷听过的,最温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