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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弈澜     一品宫女txt下载     一品宫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五章 潮生的婚事,杨姑娘的不死心

    本来谢春江打算仲秋过后回吴江,但是玉璧却留下她,说是你做干爹的,得赶着孩子出生准备好礼物迎接。其实是萧庆之想留谢春江,再怎么着是自家兄弟,一起留着过个年吧,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庄王里在仲秋时节也分外忙,一边要接着宫里的赏赐,一边还要准备宴会招待到时候会到这里来饮宴的皇子们。玉璧大着肚子只能动动嘴,好在有谢春江在,这位也当了几年家了,人情事物礼上往来,已经有了一定的见解。

    等到仲秋这天,百官休沐,上午萧庆之要去赴仲秋诗会,顺便也把谢春江拎了去,玉璧一孕妇,哪儿也甭想去,老实待着不能动弹。好在几位公主找上门来凑趣,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她们不像皇子们,叫嫂子还要忌讳一下,公主们完全不必。

    下午的时候,女眷们的活动就是到船上游湖,等傍晚时分再与儿郎们汇合一道入宫参加筵席。这筵席是三品以上官员和王公亲贵们才参加的,当然萧庆之不在这里边,他是天子近臣嘛,没得话说。

    游湖的时候,玉璧可算见识到了钟山书院的大船是什么个光影,光凭着木头和简单的工具把这么大条船做出来,可真真是让她觉得自己长了见识:“这真是钟山书院做出来的?”

    “可不是么,嫂子,三哥四哥五哥为这艘船也忙几年呢。三哥现在还想着要造更结实更大的船,三哥说将来要驾着船出海呢。”说话的是顺嫔的女儿顾白荷,小姑娘快到出嫁的年纪了,如今正是花骨朵一般的小模样。

    玉璧听了立马就想到了海上战争,不过这时代倒还没听说过外国是什么样的景象,玉璧觉得有生之年一定要去看看:“是嘛,那到时候可得让三殿下叫上我们一块才好,不过这船结实吗,要载满了人不会出问题吧。”

    现代人,对木质结构真没什么太大信心,他们对钢结构还不放心呢。其实那些古建筑群落,哪个不是木质结构,比钢琴水泥又差了哪里。

    “结实,我还上去玩过呢。钟山书院有艘船已经出过海了,这艘船是专门留在京城的,到时候也好给来朝的边夷诸国看看,这样他们就不敢打我们的主意了。”小姑娘们说话都比较痛快。

    小姑娘们一听,都想上去瞧瞧热闹,都是各王公大臣的女眷,上去看看也不费事儿。等大家都参观完了,也就到该进宫的时候了。宫门口,男人们也正在赶来,然后各自和自家夫人或妹子进宫去。

    “庆之,我们刚才去钟山书院那艘大船上看过了,真是惊人。将来我们也开船出海去周游列国看尽世间风景好不好,这世上可不止一朝一国,世界大着呢。”玉璧一直坚信自己还在地球来着,只是时间和空间的问题。

    “周游列国。”这个对萧庆之倒是个不小的诱惑:“也好,总要出去看一看。”

    宫里的筵席无非就是歌舞和美酒佳肴,这时天气热还好一点,要是过年时的菜和酒,一上桌就能冻成冰块儿。萧庆之一边跟人饮酒,一边还得盯着玉璧,这样不让吃,那不让碰,而且他还得顺便给谢春江作媒:“潮生,走,我和你一道给诸位大人敬酒去,玉璧你老实点,别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搁,你现在怀着身子不能瞎来。”

    摆摆手,玉璧像哄苍蝇似的把萧庆之轰走了:“知道了,你去吧。”

    除了三品大员,王侯公卿家的姑娘也来了不少,谢春江卖相好,也算是科举入士文采风流,还真是颇有市场。一圈儿下来,确实有姑娘暗许芳心,不过他老人家愣是一副水火不进的样儿。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看上眼,是人家谢春江没萧庆之那么厚脸皮,这位羞涩了。

    “问你看上哪家姑娘而已,又不是问你爬了谁家的院墙,你红脸做什么。庆之,快些说说,到底他见过谁家的姑娘后才变成这样的,还说什么终身不娶,那还不是没人把你的心弦拨弄得痒痒的。现在打起主意来了吧,不说管什么用,只有说出来我和庆之才能帮你呀。你可别忘了,事儿是要庆之给你出头,但到时候真正出面跟人家夫人、姑娘谈的是我,你可不能得罪了我。”玉璧特想知道谁让这么闷骚的主给看上了。

    只见谢春江面约得跟脸上抹了朱红胭脂一样,就快滴出血来了,最后他也没能吐出个名字来,还是萧庆之笑哈哈地说:“是梁执中家的三姑娘,潮生真是个能挑会选的,梁执中家的姑娘论样貌不是最好的,但性情品行无一不是上佳。而且有一点潮生肯定乐意,梁家老太太常年身子不适,一直是梁姑娘侍候着,从吃喝到起居都是梁姑娘操办,所以梁姑娘做得一手好菜。”

    听了这话,谢春江面露欣喜,道:“真的吗?”

    老顾家的人大部分眼神儿都毒辣,尤基是在婚姻大事上,那是半点也不肯含糊的。就说太子妃周氏吧,虽然为人处事多少有点瞎眼的感觉,但对太子那是没得说。

    “当然是真的,以前去梁府聚过,梁三娘做的点心,吃了让人恨不能把舌头吞下去,潮生你真是好福缘啊!不过,庆之,梁家门第不错,梁家好边儿对这事怎么看。”这才是要紧的,他们总不能拎着谢春江到梁家说,这是陛下的私生子,赶紧像捡大便宜似的把女儿嫁了吧。

    “不成问题,梁执中与我私交也不错,再说这样的事,陛下多夸奖几句,梁家怎么会不乐意。再说,谢家累世皇商,出身也不能说低,有财有势又读过书的女婿,梁执中哪能不满意。”其实这事有萧庆之出面,梁执中就老乐意了,萧庆之保媒就是天大的面子,谁能不乐意。

    当兄长的和谢春江本人都挺满意,但是萧庆之隐约到淳庆帝那里去提时,淳庆帝不满意了。梁家门第是不错,但梁执中只是个五品官,梁执中能来那也是靠他夫人永嘉郡主,这位郡主小时候在宫里养过一段时间,比较得帝后欢心,所以年节的宴会都有份。

    而且,梁三娘没有什么贤名才名,淳庆帝总觉得自家儿子这么好,好歹得娶个才德兼备的。萧庆之听着淳庆帝的意思,越来越觉得淳庆帝在处理家事上不靠谱了,处理朝政淳庆帝着实能耐,但家事……萧庆之觉得还是自己多担待着点为好:“陛下,就是梁三娘,按潮生的身份,那也得算高门娶妇的。微臣明白,潮生的出身不低,但这事也不能说破不是,再说潮生自己乐意。他们夫妻二人过日子,彼此乐意了才是最好的,门第高低,出身好坏,才德与否都不重要,关键是他们心里彼此互相敬慕着。”

    “等朕看看再说吧。”本来淳庆帝还想找个大家长房嫡出让谢春江娶,再不济也得是三品以上大员的嫡女,可现在一看,一五品小官的女儿,实在是落差有点大。

    见淳庆帝这样,萧庆之真想说一句:“我想娶玉璧的时候,玉璧他哥都还没官职呢,您怎么就没拦着。”

    当然,他不是嫌玉璧出身,而是不免觉得淳庆帝真是偏颇,是自己的儿子了给珠给玉都嫌不足,不是自己的儿子,随便是谁都不要紧,还可以拿来当废物利用一样使着。

    梁三娘是个不错的姑娘,淳庆帝仔细看过后,也没再反对,只是私底下给萧庆之塞了不少东西,让萧庆之好好给谢春江办婚礼。如果不是谢春江没什么资历,淳庆帝八成会给个不重要的爵位好让谢春江娶得风风光光。

    顾弘承跟谢春江也挺对胃口,骨血里带出来的东西,有时候确实奇特,喝一碗酒说几句话,就彼此像认识了几辈子似的热络起来。

    仲秋宴过后,庄王府就开始筹备谢春江的婚事,三书六礼一样也不能少,还得置办各种物件。萧庆之又把本来修缮好自家要住的屋子给谢春江,让他在那里举行婚礼,谢春江感激得跟什么似的,不明就里地就里就开始叫上“大哥”了。

    “这礼服不成,继续让他们送别的样子来,你们那里要是没好料子,拿几匹过去,这可是要送到梁家去的吉服。”玉璧是担心梁家也有眼高手低的人,送过去的东西差了一点都不妥,她好歹是大嫂,不能让谢春江的婚礼留着遗憾。

    “是,过几日小的裁好片再同送绣样一起送来。”

    谢春江在一边不敢吭气,他真的觉得够好了,不过他不敢吱声,他早已经被镇压了,哪里敢反抗。

    “中午不是要去钟山书院送饭菜吗,咱们早点去吧。”省得被摆在这里当木偶,不时不时地往他身上贴一块通红的绣片,跟个摆设似的。

    书院么,那是肯定要去的,听说某个姑娘还有点不死心呢!

    据玉璧了解,在这个时代,有条律法是专门用来保护孕产期正室太太的,男人制定的法律对男人倒不至于多严厉,而是对那敢于勾搭正室在孕产期男子的女子,那可是听由正室发落,打死打残都不用负责任的。

    打死打残,玉璧下不去手,但是把人吓个半死,她难道会下不去嘴!

第一六六章 女大王在上

    被萧庆之坑得多了,玉璧也就有了抗性,虽然说现在萧庆之要坑她她还得认坑,但那是萧庆之段位太高,等闲的人早坑不着她,反而要被她坑了,好比谢春江这样的老实被镇压的可怜娃子。

    而且,玉璧知道,自己不能冷不丁的就把人家姑娘给坑了,先明刀明枪地跟萧庆之把盘口摆出来。这样的话说明白再做明白,比不阴不阳地冷嘲热讽要强上一千倍,这样最多让萧庆之笑她拈酸吃醋是一把好手,却不会说她小家子气。

    倒也不是说萧庆之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玉璧始终相信着,夫妻俩过日子,讲究的也是一个阳谋,你要玩阴的了那整个家里都是一股子阴风,她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长在阴风惨惨的家里边儿。一到书院,摆开饭菜吃完了,玉璧朝谢春江瞅一眼,谢春江二话不说收碗筷,极主动地洗碗去了。

    “你这长嫂作派呀,你小心潮生将来跟他媳妇告状说你欺负他。”萧庆之这段时间心情好得多了,主要是在淳庆帝面前赢了几畴,加上孩子出生的日子越来越近,自个儿弟弟又在他一手操持下要成婚了,这成就感别提了,哪还有功夫去玩什么忧伤。

    “他要敢这么说,我就敢派你收拾他。”长嫂收拾小叔子还有错了,萧庆之这厮也真是,明明挺乐呵地看着她镇压谢春江,嘴上又老泼她凉水。本来想好好先说说谢春江聘礼的事儿,再过几天就要送过去,梁执中虽然不怎么样,可梁家是高门,不能办低了让梁三姑娘没脸儿。

    可这话还没开始讲呢,那杨燕芳就进来了,这回端的不是茶了,而是水果和些小零嘴,大约也是打听到萧庆之平时没事儿喜欢闲嗑,看书的时候手边也少不得吃食,所以上赶着来送。玉璧就在一边瞧着,萧庆之不自在了,玉璧要是挤兑他他还不担心,可玉璧悠悠然地不开口,他心里直发毛:“杨姑娘,有劳你了,俭书接了给诸位先生们当饭后点心务必让先生们都偏爱杨姑娘一番心意。”

    杨燕芳的心计,估计比玉璧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当即就开口了:“萧大人,这是小女为您准备的……”

    只见萧庆之呵呵笑,那笑容真慈祥:“心意领受了,但一个人吃着哪如千百人吃着香甜可口。”

    宫里发下来的水果萧庆之都不怎么爱吃,主要是因为萧家自家有果园,爱吃的都是新新鲜鲜从树上摘下来水灵灵的水果,这一点也是受玉璧影响。

    这会儿,桌上就摆着几个早上刚摘下来的橙,宫里头早早从果园里采摘下来,按例分发到了固定的那些人家。萧庆之喜欢柑桔类水果,吃完了果皮都留着,玉璧喜欢在屋子里,冬天就放取暖的炉子上用水煮着冒热气,香气好还能预防感冒。

    “杨姑娘,你识字吗?”玉璧忽然开口,她觉得这俩要是说下去,估计又是以杨燕芳转身而去告终,以后还会来。

    杨燕芳当然识字,也就是凭着识字这一点,院子里的先生们才对她优容一些。这一问,让杨燕芳胸脯挺得高高的,腰立得直直得,立马就底气足起来:“当然识得。”

    “识字就好,今儿不用干别的,去律例院看看《姻缘律》,看仔细了再说说话。杨姑娘,我再多劝一句,心气高是好事儿,但太高了就是祸事,知足者才能常乐。”玉璧难得气势足足地说一句话,这会儿自己都觉得跟平时不一样。

    瞅她一眼,萧庆之心满意足,很知足地吃橙去了,金黄的果内香气扑鼻而来。玉璧瞪他一眼,他连忙奉上一块,玉璧满意地点点头,他才继续吃,这场景让杨燕芳好生崩溃。这位小杨姑娘一直以为,萧大人是个顶天立地,英雄豪气的儿郎,可眼前这番景象,简直让杨燕芳怀疑,是不是换了个人在这表演。

    没有再说,杨燕芳又是一个跺脚走人了,然后玉璧就改盯着萧庆之看,冷冰冰的眼刀子正一点点削着萧庆之的皮肉。萧庆之哪里还吃得下,放下了橙讨好地笑,玉璧轻哼一声说:“你倒继续演啊!”

    “我这是全力配合夫人,以求减轻罪过。”萧庆之就是故意的,不用怀疑,刚才那样的表情再让他来一次,他估计都做不出来。

    “嘁,鬼扯。”玉璧不跟他说这个,只把自己预备不大不小坑一坑杨燕芳,让她不再来纠缠的事儿说了,然后又来一句:“当然,你要是心里偷着乐,当着我的面儿又不好意思,那你就明说,咱们家也不缺这副碗筷。”

    萧庆之一看,哪儿敢,自家女大王正在发威呢:“哪儿能,我这辈子有玉璧就足够了。”

    “真心的吗?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呢!”

    “真的不能再真了。”

    ……

    谢春江也差点崩溃了,这还是他的偶像吗?自己沦为洗碗工就算了,自家偶像居然也在玉璧的淫威下灰飞烟灭。自此,谢春江就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那就是——别欺负女人,尤其是明媒正娶来的女人,更别玩什么暧昧不清,否则一准倒霉,没见他偶像都倒霉了嘛。

    “咳,玉璧,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书院该要开堂了。”谢春江看一眼萧庆之,心说:偶像,我也就能为您老人家做到这地步了,您自自为之。

    “不成,还有时间,正好说说你的聘礼。陛下暗地里送来一些,但那些东西都得给你留着,当然,陛下赏下的银钱就不留给你了。我和庆之商量了一下,庆之早些年有些存货,再加上这些日子新添置的,一并给你添作聘礼了,你也别推辞,咱们俩家谁家也不缺这点儿。”玉璧说的这点其实一点也不少,好在淳庆帝给了不少金银,否则玉璧才不给置办,要倾家荡产的。

    “是,在这事儿上,我绝对听你们二位的。”说到这件事,谢春江挺感激他们俩的,偶像就是偶像,不但给作媒还给置办婚礼,甚至还提供宅院让他成婚。这婚礼,他基本上就没操什么太多心,比有高堂在还要轻松一些。

    玉璧说着,从袖袋里掏出礼单来放到桌上:“你们俩看看,如果有什么缺失的,就再补补。”

    准备的聘礼大概二三十车的样子,其实这些到最后也是要和嫁妆一道再送回给他们小夫妻俩,所以也不用担心因为娶个亲倾家荡产。萧庆之还好一点,毕竟是娶过亲的了,谢春江晕了,看着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真想哭,这简直就是打劫:“要这么多吗?”

    “当然要,按他们这些个高门的规矩,聘礼他们会留下一部分,但女方要加倍赔嫁妆的,下多少聘礼照加上双倍再你送回来,你不乐意?”玉璧就没见过不乐意的。

    “呃,梁家也不宽裕吧。”瞧瞧,这就开始替自家媳妇操心了。

    玉璧白他一眼说:“你真是个糊涂的,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女儿一出生就开始攒嫁妆,再不宽裕,女儿的赔嫁一分都不会少,你的聘礼要是少了,且等着你的岳父岳母和大舅哥小舅子数落你吧。”

    萧庆之合上礼单说:“得这样,不过金贵的东西还得再凑一些进去,要实在找不出好的,我那里再找几件。”

    闻言,谢春江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反正还有些日子,我让人去吴州取,不能再让你们俩破费了。家中也有些好物件,本来就是父母准备着给我娶亲用的,只是我不孝顺,二老在世时我没能如他们的愿。”

    “喜日子不说这些,你赶紧让人去准备着,梁家要留下一部分聘礼,留的那部分一定要准备得漂亮一些。”玉璧把礼单一收,看了眼萧庆之说:“时候不早了,我和潮生先回去,至于你,老实点,别再给我招人了,让一孕妇全你挡花花叶叶,你能安心嘛你。”

    听着这话,萧庆之面色微红,咳嗽两声就起身送他们俩到门口。

    第二天中午,玉璧照旧来送饭,她今天是特地来接收成果的,看看那小杨姑娘是不是看明白了《姻缘律》。这要是没看懂,她不介意亲自讲解讲解,让小杨姑娘真真切切地明白什么叫《姻缘律》。

    《姻缘律》是前朝一位太后定下的,据说是因为某位嫡长公主才起的意,却惠泽了多少后来的妇道人家。

    “别看了,杨姑娘今儿没来。”

    “嗯,你打听得很清楚嘛。”玉璧笑眯眯地看着萧庆之。

    “《姻缘律》一抬出来,我都怕,何况是她。我现在反正不敢得罪你,听说修良要调任到律法司,要敢做什么有有犯律法的事,不定就得送到大舅子手底下,大舅子那么疼你,在他手下还能我什么好不成。”萧庆之一副我怕得很的样子,眼里却溢满笑意和温柔之色。

    说到陈玉琢,这位几年都任外职,陈家二老也跟着在外,到现在都还没能见上一面,能调回京里在律法司任职也是好事儿。这事一定下来,玉璧就让人去收拾陈府的宅院,也是几年没回,脏乱得不成样子,收拾了好些天才算能住人。

    待到几场雨落下后,天凉起来,陈玉琢的消息没传来,谢春江让人去吴江取的聘礼却先到京了,聘礼备齐接下来自然得去下聘。就算玉璧顶着个大肚子,就算萧庆之忙着作学问,那也得作为“男方家长”陪同着一道去。

    这事儿萧庆之和玉璧这边一直以为梁家是乐见其成的,却没料,下聘礼还能下出一肚子气来。偏偏,萧庆之谢春江都不是能忍气的主!

第一六七章 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啊!

    梁执中府上和晋城侯府是一条巷子,萧庆之对这一块自然很熟,本来萧庆之这样的“大人物”是不用来的。可谢春江在京城没个亲戚朋友,只请了吴州谢家的一些近亲来,谢家的近亲对一应礼制都不怎么熟悉,而且也明白眼下的礼仪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掌控,所以谢家的长辈都很殷勤热切地把事儿托付给萧庆之。

    萧庆之也不客气,他弟弟的婚礼,养父母不在了,生父又不好出面,当然由他这做长兄的来全权办理。玉璧给准备的礼单子很漂亮,萧庆之已经先递进宫里去,暗地给淳庆帝看过,淳庆帝也大觉满意,还夸了玉璧几句。

    有了淳庆旁的首肯,萧庆之才拿了聘礼单子,和谢春江一块领着人抬着聘礼洋洋洒洒地来到梁府。梁府这时倒是披红挂彩很是热闹,看着倒像是十分欢迎谢春江来下聘礼,起先一切也都还好。

    先是梁执中的嫡长子出来,接了未来妹夫,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过一阵后,梁大郎一把拽住谢春江的胳膊,挺高兴地笑着把人往里请:“子云兄,潮生,快些进来。父母亲早就盼着你们来了,族里的长辈们也都在了,只等你们来下聘礼。”

    话一说出来,谢春江还挺乐呵,毕竟梁家把这事当个喜事来办,大家都到场,那就说明是很重视的。再说,双方都已经首肯到下聘这一步了,那就自然不可能再生枝节,谢春江是这么认为的:“路上到底还是耽搁了,大兄不要见怪才是。”

    “正赶上吉时,没早没晚。”梁大郎说着把人往大堂引。

    而萧庆之却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梁大郎热情得有点过头了,他听人说过,梁三娘在梁家并不怎么招待见。好在是嫡女,也没受过什么欺负,但梁大郎太过于热情,热情得有些假了:“最好是别使什么花招,今天顺顺利利地过了便好,要是过不得这坎,只看着陛下怎么恼你们吧。”

    进了大堂,谢春江一一向在坐的长辈行礼,一圈儿下来,礼仪上谢春江挑不出一点错处。这时萧庆之就上前,做为证婚人和男方的主婚人递上礼单,礼单连淳庆帝都满意,萧庆之也不认为梁家人能在聘礼上挑出什么错来:“呈诸位尊长细观……”

    报过了聘礼中大概的物件,萧庆之越报越生冷笑,梁家门第高,但这张聘礼单子,连到宫里聘公主都够了。梁家这般不知足,怕是这桩婚事又出了什么岔子。

    此时,谢春江就算心里头高兴,那也明白过来了,一盆凉水就这么泼脑门上了,满怀热情顿时间化作了青烟:“哥啊,我看着他们脸色不对。”

    “不碍事,凡事有我在。”萧庆之冷笑不止,心里想着,今天顺利就算了,要不顺利,他也不是吃素长大的。按玉璧的说法,人不犯我我还要去犯犯人呢,何况人犯我,怎么也不能傻扛着。

    果然,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梁家的长辈开始对聘礼横挑鼻子竖挑眼,虽然辞儿挺漂亮,但无一不是在说这礼不周到:“诸位长辈请了,这份聘礼是参照两年前淮安公主出嫁时,许氏宗门的嫡子给宫中下的聘礼单子。只减了些金银宝石与不合规制的物件,其余的只多不少。至于东西是好是坏,不怕诸位长辈笑话,这些物件里,多半是陛下怜潮生父母已逝,赐下来的赏。”

    这时不适合破口大骂,要真往大了闹,对谁也不好。

    萧庆之说完话向俭书看了一眼,俭书会意离去。梁家长辈一齐坐在这里,连梁执中夫妇都没有开口的余地,这就说明不是梁执中夫妇二人要悔这门亲,而是梁家长辈为了某种利益,打算牺牲梁三姑娘,打算悔这门亲。

    从大门出来,俭书绕了几绕,找了附近一户人家。晋城侯府原来就在这一带,想要找个把熟人打听点事,对俭书来说一点也不难:“你是说,太子妃周氏这几年无所出,宫里有了选妃的意思?”

    “可不是,梁家现在适龄的也就这么一个闺女,梁家这几年在朝中大不如前,这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梁三娘送到太子身边去。想着太子妃周氏八成无所出,如果梁三娘送过去生下了孩子,凭着梁三娘的出身,还怕将来太子殿下得继大统时不给大封。”所谓的大封就是皇后,贵妃,这是宫中份位最高的存在了。如果周氏真的不能生,而梁三娘又生了儿子,那八成是板上钉钉的皇后胚子。

    一听梁家打这主意,俭书就觉得这事儿荒唐,但一仔细想,梁家现在这样的局面,把梁三娘送到太子那边去,确实是条出路。但是,先答应了谢春江这边,现在又来反悔,哪有这样的便宜事:“梁家的长辈是糊涂了吗?也不想想爷和东宫情谊多深厚,凭着爷去说,就算梁三娘真是天仙儿,那也断了进宫的根儿,而且日后名声就坏了,还有谁家敢要。”

    “谁说不是,现在大家伙儿就在背地里说梁家人良心长歪了,梁执中也是个可怜的,就算郡主也压不长梁家长辈。要我说,郡主一状告到宫里去,谁还敢动不成。”

    这其中门道就多了,郡主总归是梁家的媳妇了,真要敢告到宫里,日后郡主在梁家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得了答案后,俭书赶紧折返回梁府,趁着从人七嘴八舌的时候,俭书把事囫囵地说了一遍。萧庆之也就只需要听个大概就成了,一听说是要送到东宫给太子,萧庆之的冷笑就化作特灿烂,特温暖柔和的笑容。俭书看了心直发抖,赶紧退几步躲开点,免得被殃及。

    “诸位长辈请听晚辈一言,若是嫌这份聘礼轻了少了,晚辈做为主婚人和证婚人,二话没说,就是诸位长辈喜欢陛下案头哪件物事儿,凭着晚辈的微薄脸面,也敢去陛下跟前求来。诸位长辈想必也听说过,晚辈在陛下面前有几分恩宠,在东宫太子那儿也有几分情谊在,诸位长辈要是嫌晚辈不够份量,也不碍事,为了我这好兄弟,晚辈便去请陛下主婚,殿下证婚也无不可。”萧庆之平时绝对不这样说话,在淳庆帝和顾弘承那里的情面,他从来不和人提及。但这时候说出来,他一点也没心理压力,回头要去宫里一说,他且占着理呢。

    一时间,梁家的长辈都静悄悄的没开声,梁执中和郡主却面带着点喜色,谁爱把好好的亲闺女送到宫里做庶室,就算算自家有四个女儿,那也不愿意把闺女送去做小。宫里来求,那他们没办法,梁家长辈要逼,他们也没办法,但是如果男方要做什么来挽回脸面,那他们也将会照样“没办法”。

    “子云贤侄,多大点事,聘礼轻是轻了点,先抬回头,过几天补齐了,再请位德高望重的做男方主婚人,至于证婚人,子云贤侄担着,我看完全是可以的嘛。”这哪里像是答应,分明就是再次推拒,过几天补齐,谁知道这几天会发生什么。

    其实,萧庆之要还是侯爷,梁家可能会有点束手束脚,但萧庆之现在近乎是个白身,梁家这些个老头子谁也不怵他。

    “聘礼轻了么,那倒也不用费事,何必过几天补齐,立马晚辈就给补齐了。只是聘礼下得高高的,到时候嫁妆也不能低一分一毫。至于主婚人,这个好说,您指个名姓,直接告诉晚辈希望谁来主婚,只要是在京城的,晚辈总能想法子把人请来。”萧庆之挺恼火的,这辈子头回当主婚人证婚人,居然就给他来就么一出,还是在他的弟弟面前拆他的台子,他要还客客气气的,那就是泥捏的。

    “这……”

    梁家的长辈们互相看了看,当然想反主婚人往难了说,至于聘礼,萧庆之只要开口,他们还是相信萧庆之能弄得到的。不过嫁妆又不用他们再给贴一倍进去,他们也不担心,张口就敢随便喊。什么海珠数斗,珊瑚宝树十盆之类的,至于说到主婚人:“子云贤侄方才不是说能请来陛下么,便去请陛下如何。”

    这是要将萧庆之的军,梁家长辈谁也不信,淳庆帝为谢春江主婚,开什么玩笑,那样的恩宠,淳庆帝怎么会给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子。

    “诸位长辈有方,晚辈不敢辞,还请稍待,晚辈立马吩咐左右去准备聘礼,至于陛下主婚,也不用麻烦。令武,你快马进宫去,拿着我腰牌求见陛下,请陛下前来主婚。”下聘礼主婚人是要到场的,萧庆之不怕淳庆帝不来,他倒要看看梁家人接得住接不住。

    令武一听,翻身上马,俭书则回庄王府去准备梁家长辈求下的聘礼。海珠珊瑚这样的东西,萧庆之确实没有,但是那可是庄王府,太子在庄王府有库房,加上淳庆这赏下的,要办齐也不难。俭书顺便让令武和太子说一声,借太子库房里的几件东西一用。

    东宫里,顾弘承接到信儿,差点笑出来:“子云如今也有办不妥的事儿了,行,让他们取去,无非就是些珠玉罢了,也别说借不借的。我和潮生一见如故,便送给他做婚礼贺仪……对了,子云现在脸色如何,是黑的还是红的。”

    “又黑又红。”

    “嗯,那我得去看看。”太子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啊!

    这下可有大热闹看了。

第一六八章 好媳妇啊,这就是好媳妇

    再去说令武把信送到御书房外,曲公公接了他的话,又把话传给苏德盛,苏德盛听完,又找令武再问了一遍。等苏德盛问清楚了,才转身到里边去跟淳庆帝秉话。

    本来淳庆帝心情挺不错,他那好儿子就要成婚了,正准备给儿子好好准备点东西,没想到苏德盛带进来这么一破消息。立刻,淳庆帝的脸色也“又黑又红”:“想送到东宫?”

    “据老奴所闻,不是郡主和梁执中的意思。梁家这几年每况愈下,据萧大人传来的话梁家族中长辈打这主意也是因为想再抬一抬梁家。”苏德盛只是转达原话,一点也没添油加醋。

    这里边,是萧庆之在往火上浇油,话倒没有多离谱,都是事实。但是萧庆之是谁,打小长在淳庆帝身边,怎么可能不明白怎么说话才能更让淳庆帝怒火高涨。

    “抬梁家,朕抬谁家也不抬梁家,这般喜高踩低……”淳庆帝语一滞,都是他的儿子,谁低过谁了。太子尊贵,那也是他儿子,在为人父的心里,没有谁高谁低之分,更何况他还自觉亏欠了谢春江。

    苏德盛见淳庆帝气乐了,赶紧埋头,却不知自家皇帝陛下的怒火从哪里来的。再爱惜谢春江的人才,也不至于为谢春江生这么大气,难道……陛下真预备为这么件小事,去替谢春江主婚,这样的恩宠,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请朕去主婚,这怎么够,传话下去,朕与太后一道前去,至于证婚人了也不要让子云担当了,叫上太子一道去。”现任君王主婚,下任君王证婚,梁家要是还敢有什么话,淳庆帝就灭了他梁家。

    其实,这事儿如果是萧庆之碰上,淳庆帝会碍着萧庆之在朝中的境遇而温和一些,但谢春江不在朝中,而且下半辈子似乎都不打算涉及朝堂,他要回吴州做富家翁。这样淳庆帝反而无所顾忌,所以才会干脆玩大的。

    这时,淳庆帝更加感慨了,看看自家嫡长子多省心省事,娶亲的时候一点是非没闹出来,娘家兄弟还是个踏实能干的,怎么都让人舒心。

    苏德盛有些云遮雾罩地去请了太后来,太后过来一问,听说谢春江是个大孝子,又听淳庆帝说了谢春江的“身世”,那还能不同意一道去:“和子云一样,都是好孩子。”

    淳庆帝也没把谢春江的身世说明白,只说了说谢家二老而已,太后向来喜欢萧庆之,而且对太后来说,只有萧庆之才是可以肆无忌惮去宠爱的孩子。亲孙子谁给多了谁给少了,要闹意见,也容易让皇子们自个儿生间隙,宠爱萧庆之就好说多了。

    当然,当时太后的宠爱既没少给萧庆之招祸,也没少替他消灾。

    “父皇,这是不是有些过了,还是让儿臣去吧,这事儿有儿臣也能行。而且这事儿不还是落在儿臣头上么,父皇和皇祖母去,给的脸面就太大了,日后反而让潮生无法在朝廷内外立足。”顾弘承不能理解淳庆帝现在的心思,当然,如果他知道谢春江的真实身份,也能够很淡定地接受。

    私身子这样的身份,对顾弘承来说,其实没有一天威胁。

    “指着朕让朕去了,朕怎么能不如他们的愿,朕不是为子云和潮生去的,朕是为了杀一杀这股歪风。这踩低捧高的风气断不可涨,否则岂不是乱了天理纲常。”淳庆帝一顶大帽子压下来,顾弘承没话说了。

    对顾弘承来说,他挺无所谓的,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反正他就是去看看热闹,以后留着调侃萧庆之和谢春江:“皇祖母,那孙儿扶着您。”

    祖孙仨,一个半抱着看热闹去的,半个抱着疼爱晚辈的心去的,还剩下一个是为自家儿子。

    且说在梁家,因为去请太后耽搁了些时辰,梁家人就坐不住了,这就要拿话把萧庆之挤兑走。萧庆之哪里是轻易挤兑得走的,想想这位长在宫廷,血雨腥风都过来了,眼前这坎要迈不过去那才叫见鬼了。

    这时玉璧也听说了,本来她好好在屋里等着自家兄长回来,也巧,今儿陈玉琢和陈氏夫妇二人回京,说是要到庄王府看她。结果爹妈兄长没等来,倒先看见俭书回来搬东西,一问她真是又幸灾乐祸,又气恼着梁家。

    萧庆之也是,这事其实多好解决,偏要折腾得这么大:“看来,他预备把怨顺便也撒了,也好,对陛下的怨撒干净了,日后才能更安安稳稳的。”

    于是,玉璧就和俭书一道去,明晃晃扛着过街市的海珠,颗颗溜圆,一株株珊瑚宝树上结满宝石果子,叶子则是玉琢磨而成,那真正是珊瑚宝树……一件件稀世珍藏大张旗鼓过市实在不好,回头梁执中要为难的:“桑儿,去绞几块红布来盖上,这要盖也不盖扛着过去了,梁三娘和潮生的婚事就彻底不用谈了。”

    “只怕,已经不用谈了,爷执意去请陛下,陛下来了还能有梁家的好,陛下最见不得跟红顶白的事儿,梁家只怕要糟。”俭书说道。

    玉璧却觉得,只要谢春江说要娶,淳庆帝就是再不喜欢梁家,也八成会捂着种种不喜点头答应。这不是光明正大的儿子,可以由淳庆帝发话,这是私生子,只能顺着点意,否则闹僵了,那一点点心照不宣都没有了。

    抬着盖了红布的珍珠、珊瑚宝树和一应物件到梁府,一进门,萧庆之就看到了玉璧:“叮嘱你在家待着,你就是这么不安稳,总要瞎转悠。”

    “你就当我顺道来走走,这婚事我还插手了呢,怎么能不来看看,要是不看着,日后潮生不得埋怨我呀。”玉璧就是来看热闹的,可这话不能说出口,她的话倒招来谢春江满脸感激。

    这时候,说喜欢不喜欢,娶不娶的先放一边,先把这口气出了。梁家的长辈实在欺人太甚,不就是看在谢、萧两家都没有长辈出面,这才欺到他们头上来。行啊,不就欺负没长辈嘛,他们转个背就把天底下最尊贵的长辈请来做靠山。

    虽然有点孩子气,耍横耍赖的味道,但是这样的事,不闹得热闹一点,大一点,不闹到梁家长辈骑虎难下,日后谢春江和梁三娘之间,只怕还要被梁家长辈指手划脚。就是不娶了,那也不能白白受这一顿。

    淳庆帝来的时候,先看到的也是玉璧,实在是她站在一堆堆珊瑚宝树中间,那几斗珍珠映得她满脸生辉,再加上那大肚子,想忽略好先去看别人都不行:“丫头,怎么哪哪儿都有你。”

    很明显,玉璧爱看热闹这点趣味淳庆帝也知道了。

    “我不来行嘛,我不来,他们可就要被人欺负了去。”

    “嗯,你来了他们就能不被欺负?”淳庆帝问道。

    玉璧下巴一抬,特骄傲地说:“不能,但我能和他们哥俩一起同进退,就算是长辈,也不能欺负我怀着身子吧。”

    好媳妇啊,这就是好媳妇,什么时候都想着自家爷们。淳庆帝点点头,太后也点点头,冲玉璧招招手说:“丫头,过来,到我身边来,看谁还敢欺负你。”

    太后就是那半个看热闹,半个疼爱晚辈的。顾弘承一看,今儿都怎么了,皇祖母是性子使然且不说,父皇这是为哪般?

    梁家人原本以为就算是萧庆之面子大,淳庆帝也不会为这么件小事来梁府,可是现在不但淳庆帝来了,太子也来了,太后居然也来了。这……一时之间,梁家的长辈们都发了怔。永嘉郡主却反就了过来,先是一喜,然后立马换了受尽委屈的面目上前行礼:“太后娘娘……”

    “先不忙行礼,从前你在宫里也不是个嫌贫爱富的啊,怎么现在成这样了,找个女婿聘礼比公主都赶上公主出嫁了。”在身边养过的,当然知道什么心思,太后很配合……为了看热闹。

    永嘉郡主苦着一张脸说:“太后娘娘,在这事儿上,我向来是没主意的,三娘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那现在是三娘要悔婚?”

    “我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三娘心里可意着呢,怎么能不愿意。”永嘉郡主不会上赶着说是自家长辈要牺牲她的好闺女,只说自家都乐意,自家都乐意了,不乐意的当然另有其人。

    永嘉郡主心里明白得很,今天这阵仗,如果不把自家择清了,以后还不知道多招这几尊大佛收拾呢。要收拾收拾这些老朽去,跟他们家老梁真没什么关系,跟闺女就更没关系了。

    然后太后就不说话了,看向淳庆帝,淳庆帝看了一眼场中早已经躬身行礼作一团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们礼毕,又看了眼顾弘承。顾弘承明白,自家父皇这是只能站个街,其他的事儿还得他来。

    当即迈出一步,顾弘承扫了一圈场中众人,说道:“潮生与孤一见如故,听说子云邀孤为潮生证婚,孤心中甚为高兴,特命人备礼添作贺仪。”

    说完,顾弘承瞟了瞟场院里那些珠子和珊瑚宝树,那全是从庄王府库房里提出来的,有他的也有从前宫里赏给萧庆之的,意思就是那些东西他不预备收回了。

    “潮生才德兼备,为人品性上善,为其父母敢叩宫门上冤表,这样的好儿郎,父皇也甚为喜欢。为表其孝心与才能,孩儿替潮生上请父皇为潮生主婚。”

    这一番话说罢,顾弘承就觉得自己吃亏了,坏人他做,便宜全让谢春江给占了。

    看热闹果然要买票,这票还非常不便宜!

第一六九章 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呀!

    有句话说得好哇,花花轿子人人抬,顺水的人情谁不爱做。太子顾弘承脑子里有的是家天下的想法,将来怎么都是自家的子民,递个顺风顺水的梯子,多简单的事儿,又不费什么功夫。说是觉得自己吃了亏,但吃亏就是占便宜,今儿在这吃的亏,将来总能在别的地方占回便宜来。

    而对梁家族里的老辈儿来说,顾弘承给的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他还觉得吃亏,那梁家人的冤情上哪里说去。梁家当家的族长并没有来,这样的场合,老梁觉得自己跟着掺和就掉份了,而且老梁身为族长,还是应该自持公正严明。

    “孤瞧着永嘉姑姑也是高兴的,不知姑父心里可愿意。”顾弘承把球踢到了人家做爸妈的脚底下,当着顾家这祖孙仨的面儿,顾弘承就不信,他这位永嘉姑姑还能把大好的局面让到别人手里去。

    一来二去,永嘉郡主可高兴坏了,本来女儿嫁给谢春江,她心里多少有那么点觉得女儿嫁亏了,凭谢家的门第,怎么着都是下嫁。现在有皇帝兄长主婚,有太子侄儿证婚,连太后都在,那还有什么吃亏的,这尊荣讨都讨不来。不过永嘉郡主多少还得给梁家长辈点脸儿,毕竟她是梁家的媳妇:“此事,全凭陛下与殿下作主,至于愿意不愿意,小儿女的婚事,小儿女乐意了我们做爹妈的心里哪还有什么意见。”

    话里话外,全是女儿一门心思要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永嘉郡主心里虽然多少有私心,不希望自己将来在梁家的处境更难。但一颗为女儿着想的心却是不假的,现在永嘉郡主也看明白了,自家的三女婿门路广着呢。

    搭上了萧庆之这头,就等于是一脚站到卫东宫,还怕将来没荣华富贵。

    永嘉郡主的想法,太后看一眼就门清,虽然不免嫌永嘉郡主没担当,当人家妈的都已经到这份上,连句硬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但到底还向着女儿,这就够了,要是连着当这群老朽一块欺自家女儿,太后能二话不说就抽脸:“行了,那就去叫三娘出来,我听着这婚事本就落定了,是他们小儿女之间两心情愿的。我记得三娘可不是贪慕虚荣的姑娘,怎么会为点子聘礼而生波折。”

    本来梁三娘都做抵抗的准备了,没想到,还没想出主意来,就看到她那小丫头满脸喜色地跑进来:“三姐儿,您快到前厅去吧,太后她老人家来了,陛下也来了,太子殿下也在呢。太后娘娘说是要请您去,看样子是要给三姐做主,看这下谁还敢逼着把三姐儿送到东宫去。太子殿下都来了,殿下说个不字,他们就是想送也送不上。”

    一听这话,梁三娘满脸愁容终于转了颜色:“快,快些走,再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先是陈尚令来了,接着太后娘娘和陛下、太子殿下一道来了,是萧大人相请,请陛下为三姐儿主婚,请太子殿下为三姐证婚。这么一来,还有谁敢说把三姐儿送出去的话。”小丫头看着自家姑娘愁眉苦脸了好些天,心里也愤愤不平着呢。

    “是萧大人和陈尚令,潮生他……我这是遇贵人相助。”梁三娘一颗不安稳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到得大厅里,梁三娘言规行矩的请安问礼,大大方方地给在场每个梁家长辈都见了礼,太后冲她招手,她就到太后面前躬着腰拜着:“太后娘娘。”

    “三姐儿都长成大姑娘了,这里的事儿想必也不用再跟你说了,你且来说说,你怎么想的。”太后也不想绕弯子,谁见过伸手打人脸还绕几重山几重水去打的,那不是没事找事嘛。

    “回太后娘娘,说句没羞没臊的话,三书六礼过半,按古礼青蔼已经是谢家的人了。”梁三娘一句话就定了调,她也不想再生枝节,三书六礼到最后只剩下聘礼婚礼。要不是前几天宫里传出为太子选亲的意思,只怕现在父母已经和萧庆之谢春江商量婚礼细节了。

    轻轻拍拍梁三娘的手背,太后一团和气地说:“嗯,你这么想就对了,我还道三书六礼过了大半,你才嫌弃起谢家门户低来。这世上啊,最可人气的就是只论出身不论人品德行的,得误多少好闺女。”

    说完,太后看了一眼梁家的那些个长辈,倒也没再说什么,但就这样已经让梁家的长辈们臊得没脸了。这一闹,梁三娘要还能送进东宫那就有鬼了,说起来,要怪就得怪萧庆之。

    一个没了爵位的“小人物”,按他们的想法,不应该掀起什么风浪来。他们可是想把梁三娘送到东宫,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不该插手,偏偏萧庆之不但插手了,还把局面搅得这么大,大得让梁家都不知道怎么接手了。

    到目前来看,只是梁家吃瘪,玉璧一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萧庆之哪里撒了怨气。她正想和和稀泥,赶紧让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省得再闹出其他的事情来:“庆之,是不是……”

    话没说话,萧庆之就上前一步说:“一旦出身低微,便连个选择都没有,潮生啊,幸好今日有太后娘娘与陛下、殿下为你作主,否则我现在连个得宜的身份都没有,也帮不到你什么忙。”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句话打脸!

    看看萧庆之那百般愧疚,千般歉意,万分不好意思,再加上那仅有的一分委屈,这句话就能打到淳庆帝脸生疼。

    玉璧挑挑眉,伸手拉了拉萧庆之衣袖示意他不要太过了,到这里就算了,再打下去,万一淳庆帝真张嘴要认你,那不就成了羊肉没吃着,反惹一身骚。

    谢春江这时候且有点反应不过来呢,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这身份不能大白于天下,所以他已经做好了种种可能的准备,但没想到一下子三尊大佛降在这,什么事儿都没了。萧庆之一说话,他就顺着萧庆之的话接了:“是啊,原来这世上,出身和身份地位这么重要,重要到差一点今儿就只能打倒回府。”

    也是萧庆之时候掐得好,火候也掐得好,淳庆帝心里是又气又恼又怜啊!而且这种种情绪跟梁家还没什么大关系,他算是看出来了,萧庆之摆出这么大局面来不过就想专门挤兑挤兑他。好半晌,淳庆帝也看着萧庆之没说说话,末了,轻叹一声说:“子云呐,朕是不想封你的,原想着将来让太子封你。你们俩一块长大,不说一等王公,公卿之位不会少你的,看样子朕得为你早做打算,否则在这宫墙根下走路都得被人拦着。”

    梁家人一听更不自在了,他们就是那拦了萧庆之走路的。

    “陛下,微臣已经荣宠至极,公卿之位断然不敢受。”萧庆之赶紧躬身深施一礼,开玩笑,今天就是打着拒绝的想法来的,要真让淳庆帝赐了爵位,他就真要牵扯得越来越深了。

    “那你想要什么。”淳庆帝问得很明白,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

    萧庆之倒没听出淳庆帝心里的意思来,只答道:“微臣并无所求。”

    “子云,你今儿有点古怪啊。”待众人散去后,顾弘承这么说了一句。

    “朕看是心里有古怪。”淳庆帝有点不忿地说道,哪有这么做儿子的,尽想着给生父找不痛快。看着自个儿俩儿子,差点因为小小一个梁家娶不着的娶不着,受委屈的受委屈,当爹的心里能好受。

    如果不是不能说破,淳庆帝早大巴掌抽过去了,瞟了萧庆之一个冷眼,淳庆帝扶着太后上御辇,懒得再搭理这个别扭的孩子。

    而萧庆之则是一笑,看向顾弘承说:“没事,就是想起父亲了,若是从前父亲在,哪怕是不在京中,也有人给我做靠山呐。”

    这话让顾弘承听得很唏嘘,感慨好半会儿后说:“没事儿,以后你就拿我和父皇做你的靠山。”

    ……

    得,今天这一群人都傻了,萧庆之这么说那是这丫故意的,太子这么说就有点不着调了。老顾家的人,骨子里有抽风的传统,冷不丁地就冒出来抽这么一下,让人简直措手不及。

    “潮生,你没事吧?”玉璧低声问道,前边那俩老顾家的种,一个光顾着撒气,一个光顾着感慨,留下后边这个脸色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璧,我将来也是要为人父的,假如有一天,我的孩子遇到今天这样的局面,我如果没个合适的身份,是不是就要忍气吞声。”这就是谢春江脸色沉沉的原因,今天这事对他自身来说并不是个槛,但是这事在他心理影响不可谓不大。

    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呀。

    玉璧眼珠子溜溜一转,说:“那也是梁执中……就是你未来岳丈和岳母为人温从,不愿与人交恶。你想想,如果梁执中和永嘉郡主站出来,咬死了不肯,那些人还敢放纵吗?说到底,是自己硬气不硬气的问题,关出身什么事儿,刚才子云完全是在替你鸣不平呢。”

    话这么说也对,可谢春江愣觉得哪里不得劲,到底他哪里又被玉璧给坑了?

第一七零章 嘿,有人要倒霉了!

    好不容易下聘礼的事儿到此结束,婚礼看也来能顺顺当当举行了,玉璧抱着大肚子和哥俩回庄王府,马车才到巷口上,就听到一阵吵吵声。

    玉璧没忍住,把脑袋探出轿帘外看了一眼,居然看到了自家父母和兄长。再仔细一看,怎么自家爸妈脸红脖子粗,被气得不轻的样子。陈家二老都是老实人,平时跟邻居就算有斗嘴的时候,那多半也是别人骂三句,他们才能蹦出俩字来,还多半是语气词。

    现在一看,自家爸妈气成这样,她立马就坐不住了,她当然也是那种骂人最多骂句“畜生”“混蛋”的主儿,不过这不妨碍她去给爸妈助阵:“令武,停车,是我阿爹、阿娘和哥哥。”

    “岳父岳母?不是说了去王府里吗,怎么街上,你出来时没叮嘱他们一声吗?”萧庆之听说是陈家二老也上了心,和玉璧一道下马车走过去。

    穿过人群才来到陈家二老身边,还没近着陈家二老面前,就见有个妇人,正带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又哭又骂,骂得很难听。内容总结一下,就是负心汉,薄情郎,无情无义小人,不配当官,丢天下读书人的脸之类的话。但是骂得十分之精彩,如果骂得不是自家人,玉璧都想夸几句,这绝对是一个骂人几天几夜不停嘴不用重复的主。

    “大婶儿,这是怎么回事啊?”玉璧拉了旁边一个正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妇人问道。

    那妇人见她刚来,特高兴地拉着她的手,把她围观到的八卦跟玉璧分享:“还能是什么事,这婆娘说她女儿被那陈小官人占了便宜,陈小官人面红耳赤躲得得远远的。这陈氏夫妇俩又是个不能说不能道的,起先还辩白几句,等这婆娘骂顺嘴了,就只有听着的份了。这婆娘的姑娘,好像是个什么并州人,在路上落水,被陈小官人救起了,夏日里裳子薄,那小娘子身上雪白肉都露出来了,那还能不被看了去碰了去。听说,先前没什么事,后来这婆娘听说陈小官人是官身,还是个进士,就赖上了陈家。”

    旁边有人凑来一句:“这婆娘是要坏陈小官人名声,陈小官人要是还想留着好名声升官晋爵,就只能先忍着。”

    跟玉璧说话的妇人眼睛一瞪道:“开什么玩笑,今天忍一个,明天忍一个,那日子怎么过。要我看,拼着坏了现在的名声,也不能开这口子。”

    “我觉得这事也不难,事儿说到哪里去都没道理,就看陈小官人家怎么做。不过我看这陈小官人家里没个能话事的,你看看这陈氏夫妇,老实八交得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搁我啊,早拿菜刀上街口剁她去了。反正,这种事儿,吃亏的是那婆娘的闺女,陈小官人大不了这几年不升职加官罢了,那闺女这辈子就坏了。”

    “这话不对,那陈小官人万一将来瞧上的是门风严实的人家,这事一提起就要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说给玉璧听,玉璧听完冷笑一声,越过人群走到陈氏夫妇和那对母女所在的小茶摊。萧庆之见状,赶紧挡着点人群,一边又看了眼谢春江:“叫人来帮忙,不能看着玉璧顶着个大肚子管这事。”

    请人帮忙,请谁帮忙,这种事总不能再去请淳庆帝和太子来。谢春江想半天,没想到可以叫谁来帮忙,最后一咬牙,咱们干脆报官去。当朝男女大防本来就没那么恐怖,要为救个人而被赖上了,那就叫……就叫什么?

    谢春江反正没想明白,但哪家衙门管这样的事儿他明白——律法司,说也巧了,陈玉琢未来的同事。这样的事,律法司随便派两个人来就行了,但是到律法司后,谢春江一说,律法司一听,再联想到今儿才发生的事,律法司杜侍郎就决定还是亲自动一趟。

    “只盼着还来得及,别再惊动宫里了,这位小爷,如今倒像是活回十六七岁了似的,比从前还要不讲道理。”杜侍郎再有一年就能卸任了,当然得盼着太太平平到老,别临了临了还来一出。

    杜侍郎只喊了两个亲近的人,没大张旗鼓,毕竟这也不算什么好听的事儿。

    再说小茶摊里,玉璧一走近,陈氏夫妇一看到她,就连连摆手,陈氏夫妇看着她这大肚子哪里愿意她近前来。陈氏夫妇本来就担心女儿怀孩子的事,现在七八年了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万一有个好歹,萧家不得跟自家拼命啊!

    玉璧却不管,过了前三月她就不再担心了,医官每隔三五天就来诊脉,天天夸她身体好:“阿爹,阿娘,到炉火前坐着吧。我哥呢,哥,你也出来,避着像个什么事,是你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是你怕了。”

    陈玉琢一见自家妹妹,本来就忍不住,这一下哪里还站得住,立马就从店里出来:“玉璧,我……”

    “哥,不用多说,我是你妹妹,你的人品我还不清楚么。十里八乡出名的正人君子,可是哥啊,这么几年各地为官下来,你怎么还是这么个‘君子可以欺之以其方’的清风明月襟怀,还是这么不知变通。”玉璧也不看那母女俩,而是请店家拿了水和茶叶来,不急不缓,特沉得住气地给父母和兄长沏了茶,又给萧庆之沏上一盏。

    萧庆之向二老施礼问安后扶着玉璧坐下:“岳父岳母,二老回来我和玉璧也没能接应,要不也不能出这样的事,二老见谅,是小婿的罪过。”

    陈老爷子看着女婿特温厚地搓手说:“不妨事,闺女身子好不好,这么冷的天,还是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大事。”

    “阿爹啊,有句话说得好,儿子教得不好毁自己一家老小,女儿教得不好毁别人一家老小,您看看这事要再闹大一点,我哥连着咱家就都要毁了。”玉璧从没想到,自己还有用这句话的时候,当初看着可乐,现在想想真是戏剧来源于生活啊!

    “这……”陈家二老对自家儿子,那是千万分的自豪与骄傲,如果只是自身,可能受点气就算了,但是儿子不能让人泼半点脏水。

    “岳父,不需要担心,自有解决的办法。”萧庆之安慰道。

    那母女俩一看,这一家人坐下后,连眼都不带抬一下,看都不看她们一眼,活像她们母女俩是空气一样。而且说的话,哪一句都让母女俩听不过耳,当即那婆娘就要扯开嗓子喊,却没想玉璧先开口了:“哥啊,你也是,说话就是要去律法司当职的人了,怎么连个道理都说不清。唉,当然了,有时候道理是说不清的,但说不清,总能做得明白吧。”

    陈玉琢有点糊涂,自家妹子才多久不见,怎么忽然就像一深得看不见底的坑了。别有深意地看一眼萧庆之,陈玉琢觉得自家妹妹是被萧庆之带坏了:“玉璧,这事……”

    “你不用说了,我都听明白了,你随便去找个人问问,看看大家是笑话你呢,还是觉得你太好欺负。方才我可是听了,人人都说咱们家都是些几个闷棍下去也吐不出一个字的,都咱家觉得吃亏呢。你要真是怕有损名声,就该站出来把事说明白,你有清风明月襟怀坦荡了,才能显得你法理人伦,道义德行都站得住脚是不是。”玉璧真没想到,她这位哥哥到现在还是这么样方方正正的,这几年怎么越爬越高的,居然还这么顺风顺水,真是该感谢老天爷厚爱痴人。

    “诶,你这小娘子话怎么说的,合着占了便宜你们还有道理了,还成正人君子了是吧……”说完,那婆娘又是口沫横飞一通骂。

    玉璧继续不看那婆娘,她坐着,要去看就只能仰起头来,她才不费这劲:“我可没这么说,不过我得劝着点我哥,下回有人掉水里,但凡是个女的就别伸手,免得被赖上。这要是妙龄女子美貌如花还好说,万一是个三五十的,那不是给自己又救个妈。我家还有妈呢,用不着再往家里救一尊。”

    其实玉璧挺想说下回就算是只母狗掉下去都别救,这样虽然不留口德,可骂着痛快。但是大街上,她不顾着自己的形象,也得顾着萧庆之和陈玉琢的脸面。

    她这话,引来周围人哄笑,那母女二人脸面上立马就不好看了,那婆娘跑过来就要动手,令武都不等萧庆之就抢先把人拦住了。萧庆之看了那婆娘一眼,说道:“别自取其辱了,还是速速散去罢,俭书,取一百两银钱给她们当路费,让她们回乡去。以后,别再这么污诬赖好人,否则下回令嫒落水就真没人救了。”

    萧庆之的话说完,那婆娘怔了怔,但是很快就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嘴里一句句一声声骂着极难听的话,甚至到最后还开始问候起萧庆之爹妈来。本来萧庆之还没怎么,这一下彻底动怒了,厉声喝道:“住嘴,家父家母岂能容你相辱,人呢,还不赶紧的……”

    杜侍郎犹豫着要不要在这时候出现,这家子的事儿真够乱的,但萧庆之这一声喊,他又不能不出现,这可是连文宣公都骂上了。文宣公可是陛下惦记的人,让这么个无知妇孺骂得这么难听还不上去管,陛下的脸面往哪里摆。

    如果杜侍郎知道已经把淳庆帝都给骂上了,估计早挥着大刀子剁人了……

    嘿,有人要倒霉了!

第一七一章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杜侍郎穿着官服一出现,围观的群众就稍稍把圈子让得大了一些,这时代老百姓不怵当官的,但还保有着比较高的尊敬。众人三言两语低声说,都认为那婆娘是要倒大霉了。

    那杜侍郎先和萧庆之打了声招呼,又跟玉璧招呼了一句,这才看向陈氏夫妇和陈玉琢,陈玉琢一看见人就明白了。杜侍郎他本来就见过几回,此刻一见自然是站起来行礼:“下官拜见大人。”

    “多礼了,明年就要在一个衙门当差,日后长相见,不用拘着礼了。”杜侍郎说完又和陈氏夫妇互相致意,然后杜侍郎才转身看向那母女俩:“哪人儿,路引呢,户籍凭书呢?”

    那婆娘站在头前,看着像是个见过几分世面的,张嘴就说:“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看我们的路引和户籍凭书,我们既然能进城门,那就不是流民逃犯。少穿着一身儿绿皮来吓唬我们小老百姓,真要惹急了我,我就去大衙门告你为官不良。”

    这个时代,民告官还真是屡见不鲜,而且一旦告了,官员总要比老百姓更吃亏一点。所以大部分官员都不愿意牵这些事,杜侍郎却看着那母婆娘笑得分外和善:“噢,要到大衙门告我啊!好啊,那我们就一道去大理寺过堂,正好,今儿还有事得去大理寺一趟,还顺道了。”

    站在婆娘后边的姑娘拽了拽她娘的袖子,那婆娘却一拽手臂,瞪了姑娘一眼,又回转头来继续看着杜侍郎:“不就是要路引和户籍凭书,给你就是了,不过今日这事,你若是要徇私枉法,我便是叩宫门也不能让你好过。”

    本来吧,叩宫门这三个字也就是个吓唬人的,但是谢春江前不久叩过了,让人知道这东西不仅仅是传说中吓唬人的玩艺,而是真真正正能把一干官员拉下马的存在。杜侍郎看了那婆娘几眼,对这话倒是不怕,他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只是这婆娘确是个不好打发的。

    “还没说事儿呢,就先扣一顶徇私枉法的大帽子,是不是徇私枉法你说了算吗,大理寺和刑部、律法司是你家开的。是不是不如你意就叫徇私枉法,是不是我哥不认这赖就叫偏袒。这位大婶,劝您一句,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话说,做人做事讲讲良心。”玉璧记得自己曾经看过一则这样的故事,有个已经出嫁的女子落水,一个陌生男子救了她,结果那女子竟然寻死轻生。

    玉璧看完就觉得,这简直荒唐。现在看着不是很荒唐了,眼前这里不就有个被救了就要赖上自家哥哥的。

    偏头看了一眼玉璧,杜侍郎暗暗抹把冷汗,心想这事还是得小心处理,有些人不是你收拾不了她,而是沾上身了能恶心人:“大家伙儿都别走,干脆做个见证,这本来就是得请大家做个评判的事。”

    像这种事儿,都不算是官司,所以归律法司管,律法司做的就是做做调解,刑部大理寺和各衙门提供法律上的种种依据,并监督律法的执行。但凡是不守法不尊法的事,都可以请律法司出面,到了要坐牢流放砍头这样的罪,那就得协同刑部或大理寺。

    京城百姓,巴不得天天有这样的热闹看,那还有人会走,想都别想。占着好位置地早就开始津津有味地跟人谈论了,没占着好位置的,也发了疯一样想挤个好地方看热闹。

    “这事前因后果,还请双方各做陈述,请诸位乡亲父老一同作评判。”杜侍郎说完就让陈家和那母女俩各自陈述事情的经过。

    玉璧这会儿才明白,原来所谓的律法寺,有点儿像律师事务所,管调解管诉讼,还管监督法律条文的施行。她跟萧庆之小声讨教的时候,那婆娘正在说着女儿落水时候,陈玉琢怎么“占便宜”“吃豆腐”的事实,从那婆娘的叙述角度来看,这事儿真是香艳至级。真不知道这婆娘是在讨公道,还是在毁自己的女儿,今天这番话说完,要是陈玉琢拍拍屁股没事儿人一样的走人,这姑娘这辈子就不用再想着嫁人的事了,直接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吧。

    等到双方都把事情讲完,杜侍郎站出来,冲着人群招招手,示意围观群众们安静一下。群众们无比配合,大家齐齐看向杜侍郎,等着杜侍郎接下来的话:“事情已经说清楚了,虽然双方各执一辞,但是双方都说明了一点,那就是江姑娘落水,陈大郎路过施以援手。双方争执的事是,江氏坚持陈大郎要负责任,而陈大郎则坚持自己只是救人,现在请大家伙儿做个评判。”

    “我能说句话吗?”玉璧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但是关于律师的电视剧看过几部,对这样的场面还是有点想法的。

    “陈尚令请。”

    “诸位乡亲,大家都是有儿有女或为人儿女的人,倘若你们的女儿或姐妹遇上危机,你们是宁可让父们的女儿姐妹深陷险境,还是愿意有人施以援手。再说得明白了一些,一个姑娘家落了水,我们是该顾忌着男女之防眼睁睁看着她溺死在水里,还是事急从权,跳下去救人。还请大家仔细想想清楚,因为,这关系到以后我该教儿子救人,还是教儿子,假如看到有姑娘家落水,就算死也别去救。同样的,这还关系到我该怎么跟自己的女儿说。”玉璧说完坐下,不看众人的眼神和表情。

    她一坐下,萧庆之脸就黑黑地冲着她:“有你这么咒儿子女儿的吗?”

    “我这不是为了让大家往自己身上去想嘛,我不说自己,我还能说谁。”玉璧说完拍拍他的手说:“安心了,我们的孩子福大命大,而且就为今天这话,不管儿子女儿,都得给我好好学会泅水。”

    ……

    萧庆之摇摇头,自家玉璧绝对是个脑子里装满稀奇古怪念头,随时等着让人哭笑不得的丫头。

    夫妻俩刚说完话,围观群众们开始渐渐有了声音:“大人,我觉得应该救,男女之间是有大防,可再大大不过命去。”

    “万一以后嫁到婆家,婆家嫌弃怎么办?”有人小声地问道。

    “有女儿还有个婆家可嫌弃,可是女儿都没了,上哪儿找嫌弃去。再说了,真有个姑娘在水里,你能忍心看着她活活淹死啊,我反正看不得。”

    “这事不能怪陈小官人,他是一片好心救人,救人没错。”

    “可是碰了人家姑娘,这总不合礼法吧。”

    “男女大防是礼,救人时免不了要碰触,这是事急从权,要是顾忌着男女大防不救人,那连禽兽都不如。”

    “对,禽兽都不如。”

    救人是禽兽,不救人禽兽都不如,玉璧听完就这么一总结。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不是你们家的女儿当然可以说风凉放在,但真是你们家里的女儿被人摸了揉了吃尽豆腐,你们不会想尽办法把女儿嫁出去吗?”那婆娘跺着脚跳起来骂。

    玉璧见状想了想,朝萧庆之耳语了几句,又冲陈玉琢招手让他凑过耳朵来:“你咬着牙不要答应,萧庆之去跟杜侍郎说,让他把你抓起来关上。就说你不乐意娶,衙门要治你的罪,要砍你脑袋。如果这真是个有情有义,连你要砍脑袋了都非嫁你不可的……那你就认了吧。”

    话一说完,陈玉琢脸上直抽搐,他现在真的是想剁手啊!当时他为什么要手贱下去救人,可是这样的事遇上,让他不跳下去救人也不太可能,如果还有下次,他可能还是会不带半点犹豫地跳下去。

    过了不多会儿,杜侍郎在民意的可与不可之间,大手一挥:“来啊,把陈家大郎绑了下大狱,既然是他光天化日非礼良家女又不肯负责,那就不要怪本官不念同朝为官的情面。”

    “大人,晚生并没有做错什么,晚生救人乃义举,至于男女大防,礼义本就并重,难道要舍义而独尊礼吗?晚生不服,晚生无错!”陈玉琢很应景地演起来。

    这会儿玉璧才发现,其实他哥不是不圆滑的人,可能这事儿头回遇上,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杜侍郎迅速让人把陈玉琢绑了扔进牢里去,然后又殷殷地跟江氏母女说:“三日后来听审,如果陈大郎还是不肯负责,本官替你们作主……砍了他脑袋,以证江姑娘清白。”

    ……

    这话一说完,围观群众都没声音了,江氏母女也傻了。好一会儿后,围观群众中才有人喊起来:“大人,这是不是太过了,罚一罚也就是了。”

    “就是,大人,陈大郎又不是为祸乡里,就算做错了,也是好心办坏事,不至于要砍脑袋吧!”

    “这要是为了救人而被砍脑袋,以后谁还敢随便救人啊,指不定就要被砍脑袋呢。”

    群众们还是挺同情陈玉琢的,你说好好的救个人,怎么摊上这么一对不知感恩,还把救命恩人送到断头台上去的,陈大郎真是倒霉催的啊!

    玉璧听着,脸上不禁有了笑意,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唔,要不要让萧庆之再添把柴火,让这热闹烧得更火一点……

第一七二章 古代生孩子是拿命拼的

    如果,玉璧是想着如果,这对母女能表现出有情有义来,她就不认为她们是贪富贵了。那说不定会耐着性子好好劝劝,但是很明显,这对母女一点都经不起考验。

    杜侍郎不愧是个玩律法的主儿,脑子转得那叫一个快,走出几步去他居然又折回来:“不是说是一家人了吗?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一起走吧!”

    陈氏二老忧心忡忡,但有女婿安慰着,有强大的女婿当靠山,他们还是相信萧庆之能把陈玉琢安安全全再带出来的。玉璧一边安抚着二老,一边看向江氏母女,只见那江姑娘愣了愣没说话,江氏脸色一顿,立马就破口大骂:“你个挨千刀的绿皮龟,想要我女儿跟着去送死吗?老娘养她一天福没享,反倒要送她去和一个将死鬼去断头台,你做梦。”

    听完,杜侍郎笑笑,看向围观的乡里乡亲说:“大家看,这事还用过堂吗?”

    “这还过堂呢,大人,要我看,应该把这恶妇抓起来下大牢才对。看着陈小官人是个好的就想扒着,看着陈小官人要不好了就逃得远远的,哪有这样的婆娘,真没良心。”

    七大姑八大姨们的嘴,本身就是死的都能说活,就算自个儿平时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性子,但是人家要是这样,到她们嘴里,那就得成为十恶不赦的原罪。一时间,在场的市井乡民都愤愤地谴责着这对母女,不过却也是说江氏的多,说江姑娘的少,毕竟是个姑娘家,口下要留点德,万一真嫁不出去,那就是罪过了。

    “原来你们在诓我,狗官,好狗胆,竟敢诓我……”江氏乍着一双手上前,眼看着就要撕到杜侍郎跟前去了,也不知道是谁伸了一脚,把江氏给绊倒了。江氏倒在地上,又是抖腿又是抖手,嘴里嚷着:“不让人活了,不让人活了……”

    众人心里愈发鄙夷起来,如果说刚才还有人有那么一点点恻隐心,现在就是一点点都没有了,这样的悍妇,谁摊上都得倒大霉。

    “噢,路引和户籍凭书还给你,江氏,老实回乡去吧,别让本官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揭穿你的过往,这样对你和你女儿都不好。”杜侍郎也就随口一说,他只是凭着敏锐的感官,认为这江氏从前肯定有什么不可见人的过往。这样的女人,一天都能惹一件事,几十岁的人了,惹下的事还少了。

    那江氏一听,脸上就有些忌惮了,看着杜侍郎连退了几步,震惊地看了四周一眼,一猫腰就扯着她女儿走了。

    连萧庆之都忍不住问一句:“杜大人,这怎么回事?”

    “诈她一诈罢了,惹出这么多事来,总要让她有点忌惮。回头我派人去查查,这婆娘很是难缠,若没有个让她忌惮的,日后怕还要闹出事来。”杜侍郎参与了这件事,那就会杜绝后患,万一烧到自个儿身上了。而且,这也顺便卖了萧庆之个好,还给了陈玉琢人情,这样的好处不顺手收割就太吃亏了。

    杜侍郎让人放了陈玉琢,又叮嘱了他几句日后要懂得变通啊,过完年早点来律法司当差啊之类的话。

    等到事儿忙完,陈玉琢才真正有工夫跟自家妹妹拉家常了,再一看妹妹的肚子,那叫一个眉开眼笑:“我要做舅舅了?”

    “那是,你不是早知道了嘛,恭喜你了,孩子他舅舅。”玉璧没好气地瞪一眼,她这哥哥,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嘿嘿,同喜同喜。”

    谢春江算是看出来了,陈家人真是一脉相承的“有趣”。萧庆之也不免撇开脑袋去,他这大舅子卖起傻来,一点也不比自家玉璧逊色:“行了,都回吧,这么冷的天儿,回去暖和暖和。等明天歇好了怎么说话不成,二老也辛苦了,今天先歇王府里,省得再奔波了。”

    “好好好,子云啊,你们家也没个长辈在,我看不如让玉璧回娘家生产,也省得你们都是些老爷们,不懂女人家生孩子的事。”女儿生头胎,陈氏高兴得不行,也有些担心,她生头胎的时候就很险,她娘生头胎也险,就怕这事又传到了玉璧身这儿。

    陈氏生陈玉琢的时候可谓是九死一生,陈氏她娘更是生下她后不久就过身了,一想到这个,陈氏心里就怕。女儿从小就跟她贴着心,要是有个好歹,陈氏觉得自己也不想活了。

    这隐忧,陈氏没说出来,玉璧现在欢快无比地被丈夫和兄长小心扶着,倒没仔细看陈氏神色。而萧庆之听着,也只是扶着玉璧往王府走,没看到岳母满怀担忧:“也好,岳母愿意替小婿照料,小婿再乐意不过。倒也不必搬来搬去,都住在庄王府里便好,回头我去跟殿下说一声等玉璧生产完再搬,殿下不会介意。”

    “也好。”陈氏低着头,没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眼里的担忧。

    但谢春江这没什么事儿干的,非要在一旁顶破:“老太太,您担心什么。担心玉璧生女儿,还是担心玉璧将来不会当妈。”

    ……

    陈氏听了真恨不得拿针线把这没眼色孩子的嘴巴缝起来,最好以后都别说话了:“哪有的事。”

    萧庆之一听,谢春江这个胡说八道的:“岳母,你别听潮生瞎说,若是个女儿才高兴呢,小婿一定疼她疼得像眼珠子似的。”

    “诶,不听这孩子胡说,子云哪里是这样重儿轻女的。”陈氏冲萧庆之笑了笑,眼里的忧色却没退。

    这一下,萧庆之也看出来了,确实是在担心,但肯定不是为生儿生女的事担心。而且,他对自己在陈氏夫妇心里的口碑有信心,不至于为这么点事担心成这样:“岳母可是有什么忧虑,不妨说出来,小婿一定想方设法解决。”

    陈氏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想了想叹口气说:“回屋里再说吧,外边冷得慌,妮儿现在不能受寒。”

    “阿娘,你担心什么嘛。你放心,庆之如果对我不好对您外孙女不好,不用您出手,我就把他给收拾了。”玉璧说完瞟一眼萧庆之,萧庆之立马做乖顺听话状。

    越是这样,陈氏越担心,这小夫妻俩多好啊,可要是玉璧有个……那让这孩子以后怎么过日子。她爹就是这样,打她娘过身,就没正正经经过一天安稳日子,等她一出嫁,就这么随她娘走了。

    越想,陈氏就越觉得不能瞒着,自家女婿有能耐,能请来好医官,说不定女儿能过这槛。要是不说,他们没准备,倒是容易出事。回了屋里,一家大小坐下,谢春江觉得你们商量家事,我不好听就想走来着,但却被萧庆之按住了。

    “干嘛,这是你们一家人商量家事,按着我听算什么事儿啊!”谢春江小声地抱怨。

    “你的家事我都掺和了,你就不能替我在这里站站。”萧庆之也觉得心里不安,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毕竟陈氏满脸担忧作不了假。

    好吧,谢春江听完安稳坐着,他只带耳朵不带嘴就是了。

    围着炉火,一人捧着一杯茶,陈氏没有喝茶的心情,勉强喝了几口夸了句茶好喝,就看着玉璧掉眼泪:“妮儿啊,你外婆生我的时候不顺没多少日子就过身了。我生你大哥的时候,也差点就没了,我记得你外婆说,你太外婆也是这样的。妮儿啊,咱家的女人怎么就这么难啊……”

    玉璧一听傻了,还有这事,萧庆之也傻了,一屋子的男人都不说话了,齐齐看着玉璧的肚子。本来是喜气洋洋的事儿,结果陈氏一说,大家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真要是几代都这样,那玉璧就有个八成也得难产。

    难产,死?玉璧抖了一下,她可不要啊,好不容易心安稳下来,好不容易有萧庆之这么一个人和她相守一辈子,她不要这么快就跟这一切说永别呀。

    “玉璧……”萧庆之声音干涩地喊了一句。

    “没事儿,大不了把宫里所有的医官都请来,再说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十几岁的时候生孩子有危险,我都二十出头了,没这么险的。”玉璧想的是,现在就是说不生出也来不及了,孩子都快要出世了,这时才来说难产已经晚了。

    “我这就去请!”

    “天晚了,宫门都该落锁了,再说不还有时间嘛,慢慢来,不要着急,也不要太担心了,越担心才越容易出问题呢。”玉璧这灵魂好歹也不小了,连穿越这样的事儿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不能淡定的。一想开了,就安稳下来,因为现在就是担心也没用,还不如放松心情来得好呢。

    等真到了生产这一天,王府里提前半个月就长驻着一批医官,只等着玉璧生产。结果还真就是不顺了,从中午一直到黄昏,孩子一直没出来,萧庆之被人按在外边,心里冰凉冰凉的,浑身上下直冒冷汗,和水井里提出来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至于玉璧,现在真希望自己是在现代,横竖就是挨一刀,总比现在这样耗尽了力气,还生不下来强。

    喊到没劲儿的时候,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可能就要这么去了……

第一七三章 丫头,你若敢不好

    从前玉璧看古代小说,看古装电视剧,总觉得这些女人怎么这么弱啊!生个孩子就挂了,要么就是生完孩子落下病根,卧几年床就走了,要么就是打这以后再也不怎么好。

    现在玉璧舌根子底下含着片薄薄的百年老参,那东西一股子生冲冲的味道,她就是想昏睡过去,也被这片薄薄的东西激得没办法睡过去。脑子里凉凉的,倒觉得自己这会儿比什么时候都清醒。

    疼倒也不是那么疼了,已经疼得木了,隔着重重帘子医官们不断问产婆情况怎么样。产婆一遍遍报,医官们脸色就越来越凝重:“都三个时辰了,诸位看是用针还是用药?”

    “拿药催的总是不好,再缓缓,再等一个时辰,要还是不好,再行针。”老成持重的太医院院使发了话,又让人往玉璧嘴里灌了碗热汤水,给她补点力气,好让她待会儿还能有生产的劲儿。

    玉璧现在连嚎叫的力气都没有了,疼得小腹以下都失去了知觉似的,产婆的手不停在她肚子上揉了揉去,又不时按着她周身的穴位:“嬷嬷,我是不是要不好了。”

    这弱声弱气的一句话,差点让产婆跳起脚来骂她,但想想这位身份到底是不错的,骂人的话就收了回来:“陈尚令,这丧气的话就不要再说了,生一天一夜的都有,陈尚令这才几个时辰,怎么就开始说这样的话。可不兴再说了,要是萧大人听了,不定怎么伤心呢。”

    外头的医官也不是没眼色的,虽然有人想去跟萧庆之提一句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但这话大家都一致决定烂在肚子里,能全保下来最好。如果不能,当然是能保大的保大的,能保小的保小的。

    “诶,开了开了。”产婆揉弄了好一会儿,又捏着玉璧给她不停鼓劲,这才有了点好消息。

    萧庆之在外边,听了这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一个大老爷们,哪懂得这些,又是头回当爹,还以为要有什么不好了。他现在也是忙慌的,连这话里的语气是喜是忧都没听出来,心中一紧就走到窗边:“丫头,你若敢不好,穷极碧落黄泉,我也要把你逮回来。”

    这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玉璧脑子清醒得很,这是在跟她说同生共死呢。这世上居然有人愿意跟她同生共死了,好吧,就是为了你这句话,我也得拼尽全力活下来,再生几个健康可爱的孩子。

    产婆本来听着这句,想出去敲打这位萧大人一顿,这时候说这些有什么,这不是给产妇泄气嘛。这话里就透着悲观劲,产婆正要转身,却忽然一瞟,满脸大喜:“好了好了,陈尚令,你攒着点劲,喊使劲你再使劲,别费力气叫喊,要是疼了只管拧在我身上。”

    胡乱点点头,玉璧知道,这是要生了。刚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可猛地就感觉一阵很有规律的疼痛。那产婆见她皱眉,又用劲掐着她手臂,就问:“可是一阵阵的疼起来了?”

    玉璧咬着下唇满头大汗地点头,那产婆居然给她一脸眉开眼笑,疼得玉璧当即就想问候人全家:“现在听着,一疼就憋着气儿用劲。”

    一边按着产婆喊的用劲,几个产婆分工合作着,没多会儿就有人高喊:“诶,是正胎位,瞧见脑袋了……”

    这会儿几个医官倒不急了,长舒一口气开始喝茶,生孩子的事有产婆就够了,他们只管着处理生产不便,这时顺顺当当了当然什么都好。不得不说这几个医官彪悍,屋子里那股子味儿,玉璧闻了都想吐,他们居然还能悠哉游哉地喝起茶来。

    等到玉璧感觉一阵轻松时,她先想到的不是看孩子,而是动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感慨的不是自己有孩子了,而是:“总算卸货了,再也不用顶着这几十斤了。”

    产婆“噗嗤”一声笑,抱了孩子来给玉璧瞧:“恭喜陈尚令,是个儿子,眉眼可真漂亮。”

    孩子被抱到玉璧面前,玉璧看了一眼,真不觉得自家孩子有多漂亮,跟一小毛桃似的,还是颗皱皱的小毛桃。不过那眉眼,确实好看,自家的孩子怎么都是好的,被那三春湖水一样的暖的眼睛瞧上一眼,心里就是一片柔软。

    “诶,宝宝啊,我是妈妈。”玉璧想伸手戳戳儿子的小脸蛋,可自己实在没力气,产婆就把着让母子俩脸对脸蹭了蹭。孩子小眼睛眯了眯,像是很舒泰一样,看得玉璧心里热乎乎软绵绵的。

    早有产婆出去的报了喜,但孩子总要收拾干净才能出去见人,医官们这时正在院子里给萧庆之和陈家上下道喜。俭书送上准备好的喜银一封,然后便把医官送走了,产婆还得留一段时间,照料这一大一小。

    萧庆之早按捺不住想进产房了,可产婆往门口一站,萧庆之愣是二话没说,自己就乖乖回到院子里和大舅哥站在一块儿。谢春江见了直乐,拍拍萧庆之的肩说:“哥,恭喜啊!”

    “嗯,你要也赶早。”萧庆之现在当然很高兴,可是没见到孩子之前,心里还是不踏实的。虽然产婆说母子平安,而且玉璧因为又是汤水又是参片的,生完孩子反倒精神了,正在屋里头“肉肉宝宝”地叫着自家儿子。

    因为还没取名字,只能这么叫着,萧庆之知道,这事儿淳庆帝早打着主意了。他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不会掠了淳庆帝的美意,有淳庆帝赐名,对孩子来说也是福气,就让陛下借着孩子的光,尽一回祖父的职责。

    等到里边收拾好,已经是深夜了,陈氏夫妇和陈玉琢、谢春江都不肯离开,非要看到孩子不可。萧庆之就更不可能走了,只等着屋子里收拾干净了,那挡门口的产婆早点放他进去媳妇儿子。

    这时,门帘掀开,产婆从灯烛下闪身出来,从灯笼里投下一道柔和晕黄的灯光落在孩子的小脸儿上,隔得不远大家伙儿都看得真真的。孩子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干净得像雪山顶上的湖水映照蓝天,清澈见底,看着就让人能忘记一切,再长的等待,再辛苦的过程,在见到孩子的这一刻,都值得了。

    虽然忧心玉璧,但见到孩子,萧庆之就先松了一口气,孩子足月产下来的,看着就健康:“诶,萧大人喂,赶紧来抱一手吧。打今儿起,您就是当爹的人了。”

    这场院里当然谁也不会跟他抢,不过他看着这么小点的东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看着自己长年习武粗手粗脚,生怕会蹭坏了。产婆是见惯了的,小心地把孩子抱到萧庆之怀里,厚厚的襁褓裹着,哪有什么太大技巧,产婆教了几句萧庆之就上手了:“儿子……”

    只叫这俩字,萧庆之就觉得这辈子圆满了,再瞅瞅儿子那眼睛,真想到了玉璧吃到好吃的之后,那句经常被他骂的话——我这辈子就是立马咽气,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一院子的人这时候才真正放下心来,陈氏夫妇二人倒也不跟这位新晋当爹的抢外孙子抱,只碰了碰又按乡俗给孩子手上拴了红绳,然后就心满意足地安置去了。倒是谢春江和陈玉琢一个赶一个的双眼放光,谢春江不时拿手轻轻戳戳襁褓,特稀罕地说:“不亏是我干儿子,我怎么看着就这么欢喜呢。诶呀,干儿子,我是你干爹。”

    “一边去,我这亲舅舅都还没认,干嘛要先认你。”陈玉琢多想摸摸孩子的小脸儿,但生怕碰坏了,都是还没有家室没当爹的人,猛地见着个新生的小生命,真的是稀罕得不行。

    谢春江和陈玉琢是怎么看都觉得看不足啊,可产婆出来说:“萧大人,里边已经收拾好了,您进去看陈尚令吧。”

    这时产婆们就可以去歇着了,奶妈也从侧屋里出来,本是想接过孩子抱着。但萧庆之哪里舍得撒手,只让她在一边候着,等到孩子要进食了再传她:“修良、潮生,你们也早些安置,时候不早了,孩子在这以后见天都能看得着,不要耽误晚上歇息。”

    把依依不舍的“干爹”和舅舅打发走后,萧庆之才迈进了屋子里。玉璧已经擦了身子,一应物件都换了新的,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柑橘皮清香。倒没了一点刚才的血腥气,闻着让萧庆之大感安心。

    “玉璧,你还好吗?”萧庆之问这话时,察觉到自己有些颤抖。

    玉璧露出个特精神饱满的笑,说道:“好得不能再好了,咱儿子好看吧,那双眼一扫,跟北城的陈年果酒一样甜美醉人。”

    直到萧庆之坐到玉璧身边,玉璧才察觉他有多害怕,倒没了卖乖卖娇的心思,只伸手去摸他的脸。萧庆之见她够不着,俯下脸来凑近了她:“别怕,我好好的,真的。而且,我娘说头胎才会这样,生第二胎就没事了。”

    萧庆之听完连连摇头:“有他就足够了,这几个时辰在外边我真怕你们……”

    摇头阻止萧庆之说下去,她还想要个女儿呢,不过萧庆之这么担忧与体贴,她这时候就不说了,这会儿最重要的当然是跟自家儿子培养感情。

第一七四章 淳庆帝赐名,萧家的族谱

    夜里,奶妈给孩子喂了回奶,然后就歇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玉璧伸手想碰孩子的时候,孩子眨着柔柔亮亮布满清辉的眼睛,张嘴就冲她的手指去了,玉璧一看也没让人去喊奶妈,想着自个儿这亲妈的奶有什么不能让孩子喝的,自己的孩子当然是自己奶着更好。

    不过,据说陈氏没什么奶水,她瞅瞅自己虽然日渐伟岸的胸襟,估摸着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奶妈当然得留着,自己的奶也得让孩子喝。她记得母乳喂养不仅可以促进母子间的感情,对孩子也好,对母亲也好,这样的好何乐而不为。

    撩起衣裳来,侧着身子把孩子放在臂弯里让他去啜吮,人类的本能果然是强大的。

    萧庆之起身时就看到这么一幕,只觉得这场景是闪着七彩光芒的,温和而柔软:“玉璧,怎么不叫奶妈进来喂。”

    “懒得起,再说我儿子喝我的奶,天经地义。”玉璧笑吟吟地戳了戳儿子露出的一边小肉脸,满足得心都要化掉了。

    看着这场面许久,萧庆之起床去洗漱时,脑子里都不断是刚才这个画面,这时才感觉到什么叫有子万事足。不过这孩子今儿还得抱到宫里去给淳庆帝看,这事也没什么不合规矩的,谁不知道淳庆帝一直拿他当晚辈看待。

    成新时是赐婚,这时再抱孩子去让淳庆帝赐个名,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恩宠,得脸一点的人家,都能得着这样的恩泽。玉璧有些舍不得孩子离开自己身边,可这一遭是必然要走的,只能千万分不舍地左叮咛右嘱咐。

    萧庆之抱着孩子进宫,谢春江有那么一点点失落,臣子都可以光明正大抱着儿子进宫,让淳庆帝赐名求福泽,他这儿子只怕将来没有这样的机会:“罢了,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你又怎么了。”玉璧起身喝粥,小暖阁里地龙烧得极舒服,陈氏一边给玉璧添汤水,一边看着女儿直乐。

    “没事儿,看你们都有儿子了,感慨呗。”谢春江把念头一抛立马又乐呵起来。

    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当然还是说到孩子呗,陈氏就问了一句:“你们给孩子取好名字了没?”

    玉璧摇头说:“没呢,陛下会有恩典,这名字我们取了都不算。”

    陈氏夫妇和陈玉琢本来都想提供几个建议,结果一家人心思落了空,只能等着宫里赐名了。

    再说宫里头,淳庆帝一下朝,苏德盛就满脸乐呵劲地报喜:“陛下,萧大人领着儿子在暖阁里候着了。”

    昨天夜里就听说了是儿子,淳庆帝这叫一个高兴啊,这就有嫡长孙了。虽说名不正言不顺,但他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噢,可瞧见了,生得怎么样,可是像子云?”

    “陛下,老奴瞧着,这孩子和萧大人陈尚令倒不怎么像,只是那双眼睛,漂亮得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欢喜。这孩子是个有福的,赶着年前儿出来,巴巴盼着陛下给压岁银呢。”苏德盛凑趣说了几句,再想想萧庆之怀里那孩子的眼睛,真真是好看,虽然明白这时候孩子还瞧不见什么,但看着就叫人想对这孩子掏心掏肺。

    “走,去瞧瞧。”大孙子,淳庆帝现在只要想到孙子一类的词,心里就高兴。再想想,萧庆之这孩子真是个有好福气的,赶在太子前边了,这就是长孙,意味不同的。就算是庶长孙,按序齿嫡长嫡长,先嫡后长,所以庶长同样有优先继承权的。

    这么一想,淳庆帝就觉得有点对不住这大孙子了,多好的出身,怪自己年少糊涂,否则多好的嫡长子,多好的嫡长孙。

    一到暖阁里,萧庆之刚要拜倒,淳庆帝就把他给扶了起来,没跟萧庆之废话,低头就去看孩子。果然像苏德盛说的那样,有双好看的眼睛,像一泓静静湖水,布满柔柔的光辉。只这一眼,淳庆帝就像是看到了某个多年前消失在人少里的女子。

    那女子,也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如同高山上的圣湖,清澈盈盈:“苏德盛说得没错,生得一双好看的眼睛。”

    君臣二人坐下,萧庆之心知肚明自己为什么大清早赶着带孩子来,到底还是心里装着这位生父。父亲走了,没能让父亲看上自己的儿子,总要让生父看一看的。萧庆之却不知道,对于他的心思,淳庆帝一清二楚。

    说了一番话,淳庆帝满心柔软,更加觉得自己亏待了儿子孙子,但淳庆帝可不会让自己总心怀愧疚,话题一转,说道:“朕记得你们萧家的排辈儿,选了两个字。”

    接过宣纸一看,上边是两个朱笔题下的字,一个是“桓”一个是“梧”。不得不说,淳庆帝这两个字挑得很有讲究,“桓”字可以解释为“大”“威武”。让萧庆之皱眉的是,这两个字是朱笔御题,什么是桓,立在宫殿外做为皇权标识的就是桓,是天子家的标志。至于梧,是给女孩取的,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凤凰呗。

    萧庆之瞬间明白了一件事,父子就是父子,压根不用说破,只把这俩字扔出来,他们父子间的沟通就算水到渠成了。猛地抬头看淳庆帝,只见淳庆帝笑吟吟地看着他,绝对是在肯定他的猜测:“陛下已经知道了,而且还知道我知道……”

    顿时间,萧庆之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只是有些怔愣地坐在那里,直到新鲜出炉的萧桓小朋友有些不耐烦地扭了扭,他才缓过神来:“微臣代桓儿谢陛下恩泽。”

    “这孩子生得是时候,日后必有大福缘。”淳庆帝见萧庆之没有过于激动,片刻失神后就恢复冷静稳重,对这个儿子愈发欣赏起来。可惜,淳庆帝叹了口气,自己能给他的,实在不多。

    等萧庆之抱着萧桓出宫后,淳庆帝就在琢磨,自己怎么也得给这孩子点荣宠,光取个名字,公卿们都能求到的恩宠算什么恩宠。当然还是得格外照顾一下,赏赐这种东西就不要提了,再多也不嫌多,但赏赐也见不出荣宠了。

    想了想,淳庆帝有了主意,督促太子快点生孩子,然后让这俩孩子一块长大,日后就能像萧庆之和顾弘承之间一样。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往往很打脸呀!

    庄王府里,一家子盼着孩子回来,等萧庆之抱着孩子一出现,一家子全围了上去,玉璧只顾着抱孩子了,倒没打听孩子的名字。谢春江和陈玉琢没忍住,连陈氏夫妇也一脸渴盼,就想听听陛下给自家这娃取了什么样的好名字。

    “哥啊,别再吊着我们胃口了。”

    “是啊,妹夫,赶紧说吧,陛下给赐了什么名儿?”淳庆帝熟读经典,陈玉琢就觉得肯定是个不错的名儿。

    “桓,取自桓拨之世。”萧庆之没什么兴头,现在就想关起门来,跟玉璧好好说说刚才在宫里的事儿。但这一家子人都在兴头上,萧庆之也不扫大家伙儿的兴。

    “是什么个讲究?”陈氏夫妇不识得多少字,所以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谢春江做为干爹,很尽责地讲解起来:“是大治的意思,盛世的意思,陛下对他寄望很高啊!”

    比起这个全心只顾高兴的干爹,陈玉琢有点儿不太能理解了,怎么取这个字呢。要知道桓字,意思很大,怎么能给一普通官员家子弟用。寻常人家取名字,都会注意着点避讳的,这样意义太大的字一般不会去取:“意义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不碍事,陛下喜欢这孩子,无非是希望他将来能国之桓表,朝之柱石。”萧庆之赶紧把话转回来,可不能让大舅哥瞎想,这位大舅哥和玉璧一样擅长联想。

    孩子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虽然淳庆帝有点儿肉疼要按萧家的来排辈儿,按淳庆帝的想法,千分万分地想给孩子取个意义更好更大的名儿。可他能说明白不愿意让孩子按萧家排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萧桓满月前几天,萧庆之就抱着萧桓到萧家大宅去,要给萧桓上族谱。这上族谱也不是随便上的,关键是萧桓真的很会找时机生,他出生之后的第三天中午,萧家长房就诞下了这一辈儿第二个孩子。

    长孙的名头,萧桓在哪头都坐实了,在萧氏一族,长孙哪怕不是长房出来的,那也是有头很高的地位的。更何况萧庆之在朝堂上有影响力,萧氏长辈看这孩子就更重视了。

    “萧桓,陛下对这孩子寄予厚望啊,子云,你可要好好教养。”长辈们殷殷交行,至于上族谱,这事儿得请萧张氏到京里,长孙上族谱,祖母不在场是不行的。

    “是,遵曾祖命。”

    萧家的另一个孩子,是满月后才抱到宫里去求赐名的,毕竟不是谁都跟萧庆之似地跟淳庆帝那么亲厚。

    本来想着,淳庆帝也得赐个不错的名字,结果淳庆帝竟然做得出来,指着门前一株杨树说:“就叫萧杨吧。”

    本来也是个不错的字,可淳庆帝这随意劲,和给萧桓取名字时的慎重郑重是完全不同的。这让萧氏长房长子很有些不满,连带着萧桓上族谱的事儿,也就这么生出波折来……

第一七五章 为儿子打算

    一直以来,萧氏长房和萧梁一支之间就有不小的矛盾,但终归是一家人,萧梁为人强势,在淳庆帝面前得脸不说,朝中也多是仰仗他的人。而萧庆之总是笑语温和,看着就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温良态度,这一点倒是和淳庆帝极为相似。

    在萧梁过世之后,萧氏族中就有人暗暗打了萧庆之的主意,倒不是要占家产之类的,而是巴望着能通过萧庆之和头顶上那边天搭上关系。可萧庆之这人看着温和,实际上却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自打从云州回来,不管萧氏一族中人谁上门来要求,他总是三言两语轻飘飘地就把话题给绕开了。

    一来二去,积压的矛盾就重新摆到了台面上,萧氏长房中已经有不少人对萧庆之心存意见。萧氏长房长子意见更是大:“父亲,待过些年我就是一族之长,指着族中子弟们相扶相帮,这些年来叔伯兄弟们都很愿帮忙,但萧子云却从来没应下什么。就是钟山书院,对萧氏一族的子弟也没有额外优待,去了学费一文钱不少不说,该打的照样打该罚的照样罚,一点也不见如何关照。”

    对于萧庆之来说,他现在的身份太尴尬,如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当然会做能做的,在朝中替萧氏一族布布局。但是他现在是淳庆帝的私生子,要远离朝局以策安全,怎么可能再去四处安排。至于钟山书院,他也就挂个名授几节课,具体的事务有专门的人负责,其他的他一概不过问。

    但是,萧氏子弟在钟山书院是受到了厚待的,毕竟上上下下都明白,自家书院姓萧,所以开小灶请大儒指点这样的事可没少。但是大儒是有脾气的,就是萧庆之犯了错,他们也能当面锣对面鼓地指出来。

    “上族谱还得母亲来主持局面吗?”玉璧觉得这事儿可不妙,其实她也不在乎能不能上族谱,但萧庆之看着很在意似的。

    “是,母亲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为难我的,这些年待我就算不亲热,但在外还是会维护我的。”萧庆之抱着萧桓,正在想着那个“抱孙不抱子”的说法,可一看着自家儿子,他又舍不得放手。

    看这小小的人儿,才这么大点儿,双眼中就一派清如月皎若雪的光辉。小人儿是感觉不到自己双眼如何动人的,他现在跟爹妈熟了,只要俩人来抱,那绝对是漂亮可爱的眼睛清辉闪闪地看着。也哭也闹,但哭闹完眼睛一眨,又是月朗天青,如冰似雪的双眸。

    “别总抱着他,会宠坏他的,放到小榻上去让他自个儿睡。”玉璧可不敢宠出个纨绔来,儿子教不好毁自个儿家,她才不冒这样的风险。唔,如果有个女儿么,她倒不介意宠爱一点。

    戳戳儿子的小脸蛋,玉璧皱着鼻子感慨,为什么不是女儿呢!她都想好了,如果是个女儿要怎么打扮,怎么教养,结果十月怀胎钻出来的是个儿子,让她好是一阵失落。当然,儿子也是自己的儿子,满心里全是喜欢。

    “别总皱眉,桓儿会以为你不喜欢他。”萧庆之把孩子抱到小榻上盖了小被才回头跟她说道。

    玉璧不无遗憾地说:“怎么可能不喜欢,就是如果是个女儿,我会比现在更喜欢。庆之啊……我们一定要再生个女儿啊!”

    瞥她一眼,萧庆之嘴角的笑瞬间有了花香气:“嗯,你在邀请我么?”

    ……

    “色狼!”玉璧娇嗔地拍了萧庆之一掌。

    “看来,是真的在发出邀请。”萧庆之笑盈盈的眼里如同开了桃花一样,正待再说点什么,俭书忽然在外边喊起来,萧庆之没法只能喊道:“进来。”

    俭书带来的是萧张氏已经到了萧氏大宅的消息:“那头来人,说是请爷下午过去。”

    “没有说别的吗?”

    见俭书摇头,这下萧庆之和玉璧都觉得不对劲了,眼看着到午饭时分了,接风宴怎么也要喊他们过去才对。萧氏是讲规矩的人家,再怎么着也不应该失了这样的礼数,当即萧庆之脸色就不对了。

    不过,他没说什么,玉璧见他这样也没开口,只让俭书去备礼。这么久没见萧张氏,该备上些礼物去瞧的。中午,两人吃完了饭,又让奶妈喂了萧桓,这才抱着孩子一块去萧氏大宅。在大堂里,见到的人并不多,只有萧家长房的几位,萧应之见了萧庆之倒是很热情,老远就迎上来。

    一一见礼后,萧应之凑向萧庆之说:“大哥,快让我看看小侄儿……”

    见到萧应之,萧庆之心里还是蛮高兴的,他们兄弟之间,自从把事儿说破后,倒没生间隙,还和从前差不多:“是桓儿……这是林儿吧,快些过来大伯看看。”

    一旁的徐贞娘赶紧让奶妈把孩子抱上来,徐贞娘生的也是儿子,就是出孝期后不久怀上的那个孩子,现在都快两岁了:“林儿,叫大伯。”

    萧林看着身子骨不是很结实,不过生得很俊秀,萧庆之抱了他,他就软糯糯地喊“大伯”,然后又看向一旁冲他笑的玉璧,甜甜地也回一个笑脸:“是大伯母吗?”

    “是,知道林儿会来,给林儿准备了新年贺礼。”玉璧说着又拉了徐贞娘左顾右看,妯娌二人见了面倒都挺高兴:“没赶上林儿周岁,你别介意,这是给林儿的长命锁,你收着回头给林儿压床角。”

    长命锁是玉质的,上边雕了灵芝瑞草,下边坠的没用金铃,却用的是上好的东珠。东西接到手里,徐贞娘喜欢得很,也知道是用心准备的贵重物件儿,连连冲玉璧道谢:“你们在云州的时候,林儿身子不妥,所以也没带出去给你们瞧。满月宴和周岁宴都没办,林儿生来体弱,怕办了分薄福气。”

    “我瞧着林儿现在很好……”玉璧预备夸几句来着,可萧张氏一几名女眷看着她都有些面色不善,玉璧心底咯噔一下,今儿摆什么局呢:“母亲,久不见您了,媳妇儿给您准备了不少合用的。都一年没见到母亲了,做下多少好吃好喝的,都没个人欣赏,真真是让媳妇难受的紧。媳妇瞧着这天底下,最解我这食中味的,也就只有母亲了。”

    虽然,萧张氏说过不要再叫母亲之类的话,但是玉璧特顺溜。她一点也不怕萧张氏打她的脸,有好吃好喝的,还有人愿意做小媳妇,萧张氏要不乐意那就有鬼了。

    “……你有心了。”萧张氏还能说什么,当着丫头婆子的面,这又是在京城萧氏大宅里,人多嘴杂的地方,萧张氐可不会说出来“我不是你婆婆”的话。

    “母亲,您也看看桓儿,都说五官有几分像父亲呢。”满月的时候萧氏长辈来看,都说有几分像萧梁小时候,她姑且就这么信着。

    萧张氏可就别扭了,她拿自己这名义上的长媳向来没什么抵抗力,瞪了她一眼,却还是接过了孩子。这时候萧桓闭着眼在睡梦里,被转了个怀抱也没醒,只是小手动了动,萧张氏仔细看了几眼,眉眼间倒还真有几分像:“这眉毛倒是一样。”

    说完,萧张氏就要把萧桓抱回给玉璧,玉璧还没伸手接呢,萧桓眼睛睁开了,眨巴眨巴间,萧张氏竟又往回抱。这双眼睛……和当年初见萧梁时,她所看到的一模一样啊!萧张氏此时完全忘记了,萧瑜和萧梁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眼睛。

    “唉呀,这孩子眼睛可真好看。”就算几名女眷各有心思,一时间也忍不住夸赞起来。

    萧桓可能是闻着味道不对,怀抱的柔软度和舒适度也不对,扁扁嘴看样子就是要哭了。玉璧看了赶紧接过来,免得自家小祖宗当场闹起来:“母亲,这孩子折腾,醒了就指着媳妇和庆之抱呢。”

    看着萧桓被抱走了,萧张氏还颇怅然,但是很快又回过神来。她这回来,可不是为主持大局来的,一是为给萧林和萧森上族谱,二是来为萧林正名。如果萧桓上了族谱,那萧桓才是这一支的长房长子,萧林就要变成二房了,相对的份位就要低一些。

    萧张氏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不知道谁家血脉的孩子,光明正大的做了这一代的长孙。

    女眷们这边没说什么,男人们这边却关起门来在说着萧庆之不是萧家血脉这件事。但是萧庆之很镇定,并没有因为自己不是萧梁的亲生儿子而弱了声势,只说道:“就算我不是父亲的血脉,谁又能说我不是萧氏血脉,我查过了萧氏的族谱,母亲正是萧成公那一支的长房长女。萧氏也不是没有上门女婿,如此算来,桓儿也是萧氏血脉,如何上不得萧氏族谱。”

    这时代,有族谱没族谱就代表着有没有出身,萧庆之不可能不为儿子打算。

    他这么一说,族长萧沾沉吟片刻,说道:“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母亲的身份。”

    “自然有,母亲的遗物中有玉牌一枚。”那是族中各支长房才有的物件,足够证明萧瑜的出身了。至于当年萧瑜怎么和萧梁走得近,他们现在就无从得知了。

    萧应之倒是高兴,不过萧张氏收到丫环听来的壁角,手上的茶盏立马摔成了几瓣……

第一七六章 嫂子,你真是我亲嫂子

    萧张氏从来就只知道萧庆之是某个萧氏女的儿子,当然,她怀疑过萧梁,不过萧梁对萧庆之向来也是淡淡的,虽然疼爱,但绝对不是对萧应之那样的严父。所以,当萧张氏听到萧瑜两个字时,心肝儿就颤抖了起来。

    这几个妯娌或许不清楚,但她却对萧瑜的过往清清楚楚,萧氏在云州的附近还有一支,就是这萧成公。萧成公谥封成公,虽然跟萧梁死后的荣封比不得,但却是萧氏中很显赫的一支,如今也十分显赫。

    而萧张氏之所以印象深刻,却全是因为当年……当年传出的消息是,萧成公这一支的长房长女是内定的皇后人选。那时候,最热门的继承人选还不是如今的淳庆帝,只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内定的皇后人选没抬到东宫嫁给当时的太子,反而无声无息地就这么没了声儿。

    那女子,萧张氏是见过一眼的,群山之间一袭黄衫子,就像是随时要踏云霞归去仙乡一般,当时萧张氏以为倾世之姿讲的就是萧瑜这样的女子。

    “竟……竟是她。”萧张氏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对于萧瑜的过去,萧庆之和玉璧都不清楚,也没想过要去四处打听,萧庆之也只是查明了出身就收手了,也没跟萧成公那边的人接触过。所以他们压根不知道,萧瑜有什么样的过往。

    “弟妹怎么了,什么是她?”

    摆摆手,萧张氏没有再说下去,但是萧张氏心里自有她的忧心。萧瑜的儿子,萧瑜后来听说和几个皇族子弟牵很深,难道萧庆之竟是顾家的血脉?萧张氏不会往淳庆帝身上去想,但对于萧庆之是顾家的种这件事还是有了一定把握的。

    挥退开丫头婆子,萧张氏看向玉璧:“是萧瑜?”

    玉璧见状却装傻,有什么事让男人们商量去,她才不扒这八卦,万一她扒得起劲了,扒出淳庆帝这个终极大BOSS来怎么办:“母亲说什么,谁是萧瑜,是哪一支的?”

    见她满头雾水拎不清的样子,萧张氏就没再问下去,萧张氏被玉璧蒙蔽得不轻,向来认为她这个不怎么着调的媳妇不会绕弯,是个直来直去的:“没什么。”

    没什么才怪!

    男人们那边,萧瑜的名字一出来,几位长辈就怔了,萧庆之再把玉牌拿出来,长辈们就齐齐沉默了。连同一直叫嚣的长房长子萧度之都沉默了,这位能耐的姑姑,萧度之也听说过她的光辉事迹。把那些个光辉事迹一联想起来,不难想到萧庆之真正的出身。

    倒不是说因为萧庆之是顾家的种就怎么怎么分外对待,但萧成公那一支,在朝中根基颇深。就算萧庆之不把萧桓安在萧梁这一支的名下,那也得给人上萧桓族谱,总不能因为上族谱这件小事,把萧成公那边的人给招来。

    “子云呐,这事就这么定了吧,过几天开祠堂,给几个孩子一道上族谱。”萧沾一琢磨,这事儿就这么着吧,萧应之都给帮腔,说明萧应之对“长孙”这名份看得不重。至于萧张氏,那个婆娘在萧沾眼里向来是不成器的,他哪会存什么顾虑。

    “是,多谢大伯公。”萧庆之也是不得已,否则不会抬出萧瑜来,他也怕被有心人串起来联系到淳庆帝身上去。

    不过他去查过,当年在吴州一带的事,似乎没人知道一样。按说如果真有这样的风流韵事,会被编成各种版本的故事被人口口相传,毕竟淳庆帝现在是一国之君。但是风流韵事不少,却没有一桩是和萧瑜对上号的。

    萧沾发了话,长房几位长辈也没意见了,萧庆之见萧林一直望着他,就笑着抱着萧林和萧应这一块出了大堂:“子和,这孩子是不是太瘦弱了些,回头请宫里的医官看看,开几个方子给调养调养。”

    萧应之却没答话,直到见到萧张氏、徐贞娘和玉璧后,他才飘飘然地轻声问道:“真的是瑜姑姑?”

    点点头,萧庆之问道:“怎么了?”

    摇头,萧应之没说话,他巴不得自己今天没来才好,这会儿真恨不得自己就是个瞎子聋子。还能是什么,萧应之就是这个唯一能把萧瑜和淳庆帝联系上的人,萧庆之接到淳庆帝身边养后,萧应之在萧梁偶尔喝酒叹气的时候,说起过一点点,可能是因为当时年纪小,萧梁才当着他的面儿讲的。

    别的事不记得了,萧应之还记得一句话:“若非陛下,六妹怎么出家,又怎么会留下子云这苦命的孩子……”

    虽然只是六七岁的年纪,但萧应之向来记性不错,所以这话记得分外清明。当时他还奇怪过,父亲怎么把哥哥和远在宫中的陛下以及出家、六妹这几个词联系起来。没有长在萧氏大宅这样的环境里,萧应之当时还挺单纯,问了一句很天真的话:“哥哥为什么苦命呢?”

    “因为爹娘都不认他。”

    那时候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还懵懵懂懂地犯糊涂,现在想想,萧应之真觉得像是被无数雷电轮番劈了似的。自家长兄……自家长兄是陛下的儿子啊,这个认知才冒上来,萧应之就确定自己得把这事儿藏一辈子不提。如果被母亲知道了,还不定会怎么样了,他就愿意萧庆之做他的长兄,什么长孙不长孙的,哪里重要了。

    “哥,这孩子是陛下赐的名字吧!”萧应之忽然惊觉后,又加问了这么一句。

    “是啊。”

    瞬间,萧应之就不敢再开口了,他怕自己说露嘴,他觉得陛下可能已经知道了。再看看自家长兄,这会儿萧应之真替自家长兄掬一把同情泪。为了不让自家长兄成为见不得光的私生子,长孙的名头他得劝着点母亲,千万别争了:“桓儿的名字取得真好,可惜当时我们在云州守孝,没能请陛下为林儿赐名。”

    不过,萧应之想想萧杨,和自家的萧林、萧森又有什么区别。但这件事,萧应之并不能完全确定,也许陛下只是期待着萧桓成为基石梁柱啊!

    回了庄王府,宫里派来的医官复诊正在给谢春江复诊,这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每回都要唉哟唉哟几声,也不知道这位是真的还疼呢,还是没有断了让淳庆帝心里不舒坦的想法:“子云,你们回来了,事情可还顺利?”

    “还成,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萧庆之明显是故意的。

    谢春江心说你拆我台干嘛,还不许我装一装了,明明知道为什么:“最近天气冷,感觉有点酸胀,下雪的天儿尤其明显。”

    医官一听,默默地开了几副药,然后回宫里去。淳庆帝问起,只答“还需将养着”。淳庆帝倒来不及为谢春江心疼什么,反倒关注起萧家给萧桓上族谱这件事来,听说萧氏族里有不同意的声音,淳庆帝也不知道是该乐意呢还是该跳起来骂这群人。

    上了族谱,就算萧桓是他的长孙,那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了。虽然事儿往根上说,从萧庆之这里起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但萧桓没上族谱时,心里总存着一点小念头。

    而太子顾弘承年节底下,居然用很荒唐地借口跑出宫去躲懒了,他的借口是——“父皇,儿臣看庄王府风水不错,子云住进去没多久就有萧桓了,儿臣预备领着周氏去住一段时日,争取明年让父皇给压岁银。”

    ……

    赶苍蝇似地把顾经承赶走了,太子有时候真的很不着调。

    顾弘承哪顾得上想着调不着调的事,谢春江和萧庆之都在庄王府,他早就想天天和这俩一块谈论谈论。正好年关底下宫里已经封了印,这时不赶过来一起早晚相对论天文地理,还等什么时候。

    “潮生啊,听医官说你的伤有反复啊!我带了医官来,日后早晚都给你瞧,让他们小心给你调理着。”顾弘承殷殷地道,淳庆帝这会儿都许他培养自己的班底了,他虽然没明着培养,但是已经把谢春江列进名单里去了。

    接下来几天,看着又苦又恐怖的“补药”汤汁,谢春江真想死啊,这就叫挖坑埋自己。

    “该,谁让你装,恶人自有恶人磨。今儿就你和殿下在王府里,只怕殿下又要亲眼盯着你喝汤药了,自求多福吧,潮生!我和庆之这就要出门去萧氏大宅,你就别拽着我袖子不松开了,否则我可要喊让哥收拾你了。”玉璧幸灾乐祸地道。

    “嫂子,你真是我亲嫂子!”

    “那是,你哥也是你亲哥。”玉璧替萧庆之这么说了一句,然后就抱上儿子和萧庆之一块儿上马车,把谢春江一个人留在这对他来说犹如地狱一般的王府里独自面对“修罗殿下”。

    谢春江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呢,自个儿在院前小声嘀咕:“什么叫做你哥也是你亲哥啊,难不成……呸,没这样的事儿。”

    谢春江真没想到,自己下意识顺着话一嘀咕,还真嘀咕对了!

    而且,他这嘀咕,很快就要被不少人嘀咕起来,虽然猜想的标的有那么点距离。

第一七七章 突如其来的惊人消息

    到萧家大宅里坐下,今天人到得分外齐整,不管是在长在幼的,都盯着萧庆之怀里那个小娃娃看。萧桓是睡着了没瞧见,否则肯定得被这群冒绿光的长辈给吓着,萧家上下都在猜这是萧瑜和顾家哪位王爷的种,倒真没谁会猜到淳庆帝脑门上。

    毕竟,当年萧瑜拒绝了后位,大家伙儿就想着,那就应该不是皇上,这时萧家人倒没谁想起,那时候萧瑜接的位子是未来的后位。颇为暧昧地看着萧庆之的眉眼,这个猜成王,那个猜鲁王,猜来猜去又觉得谁都不像。

    萧张氏这会儿也歇了心,但长房长子的名头却不愿意出让,最后,萧沾出面,看了萧张氏一眼说:“日后桓儿他们几兄弟,族里会一视同仁,弟妹就不要再言语了。”

    把天家血脉安在自个儿家,萧沾觉得对萧氏将来会有一定的助力。萧沾冥冥中有种感应,总觉得萧庆之知道了自己的生父是谁,看样子不是一般的王公亲贵,要么是掌大权的,要么就是陛下那几个亲兄弟。要真让他们猜到淳庆帝头上,估计这些人就不好出现了,个个都会避着点儿,生父是王爷还是皇帝,待遇完全不一样。

    有族长这句话,萧张氏就算是心里不乐意,脸面上还是要应着的。她现在是看出来了,这件事算是她自己搬起石头来砸在自己脚面儿上,现在她如果再去说不让萧桓上萧氏族谱,在场的人就算心里认同她,嘴上也要应下来:“是,他大伯这么说就这么办吧。只是日后,可莫怠慢了我的子和。”

    就算是现在知道萧庆之是萧瑜的女儿,是那个她认为有倾世之姿的女子的儿子,她也对萧庆之没好感。一个未婚生下的私生子,居然堂堂正正地站到萧家,还占了这一代长孙的名头,这让萧张氏很不舒服。

    “母亲,您看看,桓儿他睁开眼正看着您呢。这孩子记性好,只要抱过他一次,就一准认得,您看这是认出您身上的气味来了,要您抱呐。”玉璧见萧桓醒来,揉着眼睛往萧张氏那边瞅,就十分爽快地说出这两句瞎话来。

    一看这样,萧张氏也不免意动,说实话,萧庆之她不喜欢,萧林和萧森她也不见得多么满意。但萧桓……真是个冤家,跟玉璧一样,让萧张氏觉得无法招架:“诶,来,你也太不会抱孩子了,哪有这样抱着孩子的,怪不得他不舒服。”

    在祠堂外等着前边摆桌案,萧庆之本来要去帮忙,但萧沾说今天他们几个当爹的都大,看着孩子就行了。所以萧庆之眼睁睁看着自家儿子讨了自家妈的欢心,不免反思:“我是不是太不招人待见了,明明都不是亲生骨血……母亲抱起桓儿来又这么顺手。”

    他小声跟玉璧说,玉璧就白了他一眼:“你没忘你小时候母亲对你也不错吧,你要一直长在母亲身边,说不定就算脸面上的,母亲也会亲近你几分。又不是自个儿亲生的,又十几年不在身边,还有个亲的承欢膝下,母亲当然会疏远你了。”

    一想也是,萧庆之就彻底把心里这结给放开了,比起淳庆帝来,真不该对萧张氏抱怨:“母亲,儿子记得冬日里您容易咳嗽,这几日宫里的医官见天在王府里转悠,要不明天儿子领着医官去给您瞧瞧,也好给您调理调理身子。儿子看着弟妹和林儿也可以好好调养调养,京城不比云州一年四季都暖和,落雪化雪的天冷得人骨头都是冰的。”

    瞥萧庆之一眼,萧张氏对他,仍然还是不冷不淡的:“不用了。”

    萧张氏一说不用,萧庆之就看了看玉璧,示意她劝两句。萧庆之现在也想开了,母亲不吃他这碟菜,但却推不开玉璧这碟,以后母亲这边的事让玉璧去办。玉璧心领神会,热热情情地跟萧张氏拉家长:“母亲,您看媳妇生桓儿,生的时候多不容易,连医官们都担心得不行,但医官们调养得当,现在身子比从前还要好呐。明儿我领医官过去,您可别出门啊,我记得母亲喜欢莲蓉饼,正好得了宫里赐的莲子,明儿我一并做了给你送过去。”

    “你刚生产完,别瞎忙和,女人家生完孩子大伤元气,落了病根可不好。”萧张氏既是承了玉璧的情,又是不想玉璧落下病根,将来万一怪到她脑门上,这官司可就打不清了。

    “都快两个月了,还有什么伤元气的,您可不知道,月子里那些汤汤水水,喝得媳妇儿都想哭。庆之还一个劲四处搜罗补气血养元气的补药,媳妇现在只要看到补和药这俩字,就觉得日子没法过了。”玉璧忍不住吐槽,想想自己在月子里怎么过来的,按她的认知,坐月子当然重要,但是哪里是要进补,是要趁机会瘦身好不好。

    结果,身没瘦身,腰上那圈肉,她自己洗澡的时候看着都觉得无比忧伤。

    萧应之和徐贞娘在一边乐,萧庆之看着玉璧满脸纵容,萧张氏看着她忍不住叹气,她怎么就能吃不住这么个乍乍呼呼的丫头呢,真让人气闷:“为你好还觉得是错不成,就不该搭理你,让你自生自灭。”

    “母亲,也就长嫂才能把您气成这样儿,不气了不气了,明天长嫂来,媳妇替您好好招待长嫂,长嫂不爱吃什么咱们就给她做什么。”徐贞娘这些日子想明白了,干嘛要跟萧张氏走到对立面去,能顺着的就顺着,不能顺着的往委婉了说,往温和了做。实在不行,抬出萧应之也能过关。

    婆媳三个拌着嘴,不多会儿祠堂里就摆好了香案,女人们在外间拜,男人们进去拜。一套程序下来半个时辰过去了,萧桓上族谱时做为长孙排在了第一位,红通通的名字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只要萧醒坐定了萧家长孙这个名头,就算是淳庆帝,那也不能随便相认。

    上完族谱用午饭,大家伙儿在一块其乐融融,萧桓更是受进了欢迎,睡着的时候不显,现在一睁开眼打量周围的人了,就招了不少怀抱。

    第二天,玉璧就抱着孩子上晋城侯府,带着医官给萧家上上下下都看了看身子,萧张氏要养肝养肺,徐贞娘是要血气有亏得补,至于萧林,这孩子月份稍有不足身子有些弱,却不好进补,医官只交行多动弹多吃多喝。

    送走了医官,萧张氏也不怎么愿意跟玉璧坐一块,她怕自己被气个半死。所以只留下萧应之、徐贞娘和萧林陪着她,萧应之嘀咕半晌,愣是没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长嫂,长兄他……到底是哪家的血脉?”

    玉璧闻言,双手一摊答道:“不就是你们猜的那样,咱们不兴说破的,心知肚明就行了,说破了要犯忌讳的。”

    “是不是……”萧应之指了指天空。

    但是玉璧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着萧应之笑道:“可别乱猜了,你心里明白的是什么就是什么,至于到底真不真,你觉得谁能真正十成十地确定,连你哥也不过是凭着一些线索去揣测当年的真相。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和姑姑都已经过身了,我们没地儿知道事实去。”

    “也是这么个说法,罢了,也是我多想了。不管长兄是谁家血脉,那都是我长兄,这一点总不会错。”萧应之说完就招呼着小厮要去庄王府找萧庆之,他们妯娌俩要说私房话,他留在这里也不合适,干脆去庄王府找长兄去。

    让萧应之没想到的是,他正赶上庄王府上演一台“亲兄弟”相认的戏码,跟萧庆之没关系,跟谢春江有关系!

    本来三个人说得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到谢春江的出身上去了,起先顾弘承没想这么多。但是谢春江的身份背景让他觉得十分耳熟,宫里的事,当年查谢春江的事,淳庆帝做得不是很隐密。别人不知道,顾弘承是知道的,毕竟他手里掌握的那些人手都是淳庆帝给他的,归档的东西他也可以去查看,别人没资格,他却畅通无阻。

    “吴州谢家,是那个做宫中一应头面的谢家吗?”当时顾弘承看了一眼,当奇闻趣事儿看的。查到谢春江是谢家抱养来的,而谢春江的生母是个跟人私相授受,结果被关在家庙一辈子青灯古佛的世家女子。

    当时这件事影响挺大,所以查起来不难。不过顾弘承好奇了一句,为什么要去查,然后抽丝剥茧的就知道了点儿真相。当然,他也不会去说破,毕竟谁年少时没点儿风流韵事,而且私生子对他的威胁一点儿也不大,他也没想过要拿人怎么怎么着。

    “是,殿下。”

    “内廷有你的卷宗啊!你知道你生母是谁吗?”顾弘承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生母?谢春江忽然整个人身形一震,是啊,他还有母亲,怎么他从来没有想起过。下意识地,他以为自己的生母已经过世了,但却没想到生母可能还活着:“殿下,您……您知道吗?”

    “怪不得跟潮生一见如故,原来还有这么些事儿。”顾弘承笑眯眯地,心里当然也有些打算,不过太过阴暗的心眼儿没有,但只要可能存在隐患,他就会出手拆除:“令堂姓崔,是慎裕侯一支的二房嫡女,如今还在崔家,伴青灯古佛多年,潮生现在去崔家,想必能见到令堂。”

    “我……我还有母亲。”谢春江来不及震惊于顾弘承什么都知道,先被这个消息打懵了。

第一七八章 小家小户胜在温馨

    结果,不等顾弘承再继续说,也不等进来的萧应之正要跟他们打招呼,这位二话不说冲进屋里拎起几件东西就要走。萧庆之见状,瞪了顾弘承一眼,顾弘承心里的小九九他清楚,但顾弘承这弟弟做得是不是也太不厚道了一些,怎么能拿这个消息来刺激谢春江。

    起身拦了谢春江,萧庆之道:“潮生,现在去青州的路都被大雪封住了,除非你长了翅膀才能飞过去。别激动,等明年开春了,带上你媳妇一块儿去看令堂不是更好一些嘛!”

    但是,谢春江哪里等得:“不,我现在就想见到母亲。”

    失去双亲的可怜孩子,比起父亲来,他更需要来自母亲的温柔而温暖的情怀。所以一听到自己生母还在世,谢春江就不能在这干等下去了。

    “殿下,你惹的,你劝劝他。”萧庆之看了眼顾弘承。

    顾弘承也没迟疑,站起来揽着谢春江的肩一块坐下,又冲萧应之招呼了一声:“子和,一块来坐……潮生啊,你别冲动,现在大雪封山,你现在去还没出京城地界,就要被雪给挡回来。听子云的,等明年开春暖和了,领上梁三娘一起去,让令堂既见着了多年没见的儿子,又同时见上了媳妇。”

    “是啊,你明年去,我还能替你先铺铺路,说不定可以把令堂接出来,也省得令堂一个人青灯古佛清清寂寂。”萧庆之是想起萧瑜来了,松间禅院比家庙要好一点吧,至少出入自由,至少不是被逼迫着出家,而是发乎意愿。

    “这……这也好,我听你们的。只是……只是殿下,为什么……”谢春江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顾弘承端着茶盏递给他,笑道:“闲得无事看卷宗,觉得有些不清不楚就让人去查了查,没想到能顺着藤摸到瓜。起先还真不知道你就是那个谢家的,要不是你刚才说,只怕我也说不明白。”

    对于自己的身世,萧庆之都查了个半明不白,所以也没想过去细细查谢春江的身世,反正淳庆帝会去确定。结果就是,他到现在才知道谢春江的母亲是青州崔氏的姑娘。萧应之一来就听他们说这个话题,一点也不明白前因后果,很糊涂地看看三人问道:“几位兄长在说什么?”

    “潮生的事,你就不要问得太明白了,刚才听过的已经够多了。”萧庆之说完又问道:“你怎么来了,玉璧不是去看母亲和贞娘了吗?”

    “是啊,长嫂和贞娘在说话,我也不好在旁边搭话,就想着来找长兄。”萧应之本来想问一问的,但是糊里糊涂间,仿佛听到了一些东西。虽然跟自家兄长没关系,但是看起来也不是谈这个话题的时候,这么多人,太子都在,总不能瞎问话吧。

    几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在再提起身世之类的话题,只是心里都有各自的计较。

    年关越近,天气越冷,一场大雪过后就是三十儿,顾弘承得去宫里团圆。萧庆之和谢春江却不能去,哪怕淳庆帝想招他们,但是宫里今天的家宴是正宗的家宴,宫外的王爷们都不能参加。

    谢春江就只能和萧庆之、玉璧凑合着过,不过陈氏夫妇和陈玉给都在,庄王府里还是很热闹的。第二天去拜年,拜完年有新年赐宴,结果在宴席上,太子妃周氏验出身孕来了,一干女眷们赶紧差人去头前报喜。

    淳庆帝心里这叫一个高兴,自家长孙果然是福星,他一出来,下头的孩子就跟着来了。太子顾弘承则彻底迷信了,他现在坚信庄王府是个风水宝地,他和周氏才去住多久,不足一个月就验出来了。

    他倒没想到,这种子却是在宫里播种下去的。

    这个年,大家伙儿都过得喜气洋洋,十五一过,钟山书院的新修的几条大船要经由运河入海,然后下水试帆。在关于谁开拔四海这个事上,有人欣然愿往,有人打死不想去。萧庆之属于前者,但淳庆帝没把他排到名单里:“这倒好,我的书院造出来的东西,我都用不上。”

    “诶,你明儿去说,让他们给你修一艘,方便日后我们一家子出海去游历天下。”玉璧也很想去,可现在就去太不现实,首次出帆远洋,淳庆帝放心,她还不放心自个儿小命呢。

    大船下海的时候,淳庆帝和太子亲自到海边观看,看着能坐几千人的船渐行渐远到消失在眼前。淳庆帝多少有些不踏实,那三条船上经玉璧指点,带了不少上好的丝绸、瓷器和茶叶等东西,那些东西造价加起来,比这三艘船只贵不便宜。

    玉璧还十分不厚道地瞎咧咧:“海上风浪大,一次别出太多船,万一风浪来了把船打翻了,十几艘派出去,一年的国帑就要于一旦。”

    被她这么一吓,淳庆帝就不再说十几艘了,凑足了三艘就开始试水。结果这三艘船一去就是七个多月,淳庆帝差点就信了玉璧的说法,这几艘船遇上风浪回不来了。结果人不但回来了,还捎回了各种奇特的东西,各种手工精巧的物件,各种代表先进生产力的机械设备:“陛下,微臣不辱使命,每到一处,必买各种书籍。而且微臣看到,几乎在每一处,都有能通我朝子民,他们帮了微臣不少忙,许多书籍,也是他们帮忙译文的。”

    淳庆帝真是个……目光毒辣的,居然不搜罗金银回来,而是搜罗各个国家的书籍。

    几船丝绸瓷器茶叶出去,整整三船舱书回来,还挣了大笔金银珠宝。让淳庆帝都差点想直接派人去海上通商,但是这一行的困难,一行人也讲得很清楚,淳庆帝到底压下了这个想法。不过,此时此刻,淳庆帝就在心里埋了一颗征服海洋的种子。

    “唔……潮生该回了吧。”淳庆帝挥退大臣,沉思许久后看了眼正在沏茶的玉璧问道。

    谢春江五月成婚,婚后十几天就启程去了青州,淳庆帝当然知道谢春江去做什么,倒也不管不问只随着他们去。

    “回陛下,是快要回来了,昨儿下午庆之收到了来信,潮生说明日到。陛下,潮生……潮生还写了,说是连着那位老太太一道回,潮生花了许大的功夫才把老太太请得一块回呢。”玉璧早就想扒了,刚才臣子们站了一屋子,她不好开口,现在淳庆帝主动询问,她立马欢欢喜喜开扒。

    “莠娘。”淳庆帝低低地吐出俩字来,倒没什么太多的想法,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如果是萧瑜那说不准,但崔莠娘真的不曾在淳庆帝年少风流的心里留下太深的印记。他只记得是个娇纵漂亮的姑娘,喜欢穿红衣裳,性情热烈如一团火焰。

    二十余年青灯古佛,淳庆帝心里还是有愧疚的,但若要说多么深,完全不存在这样的说法。他对儿子的愧疚深多了,对在年少时光里才留下一抹淡淡印记的女子,倒不会惦念太深,毕竟他有更加刻骨的思念。

    “陛下,潮生信上还写了,老太太身子骨不是太硬朗,潮生本来想直接接回吴州去调养。但庆之劝潮生先回京中一趟,让潮生从京中领医官去吴州,说是吴州的医官比不得京城那么老道。”其实,萧庆之真正的想法,绝对是想膈应膈应淳庆帝。

    “噢,嗯,朕知道了。”淳庆帝说完就不答腔了,淳庆帝算挺了解玉璧了,这兴冲冲满脸的模样,那就是在探听热闹呢:“丫头,你不是该去看看萧桓了么,朕额外开恩让你带着孩子当差,可不是让宫里嬷嬷给你当免费婆子的。”

    呃,打听过头了,玉璧默默退下。可惜萧瑜过了呀,否则这热闹才真正好看呢,萧庆之也不至于一比起来这么凄惨。谢春江好歹还有一亲妈,可萧庆之只有个亲儿子,人跟人没法比!

    午后领着萧桓回府,他们四月就搬了宅子,住在城西香彬胡同里,比不得庄王府高屋阔院,小家小户胜在温馨……嗯,好打扫:“潮生,是你吗?”

    前边马车上跳下个人来,远远看着就像是谢春江,玉璧走近了一看,果然是谢春江:“你不是说明天才到,怎么这么快?”

    “这时节路好走,加上母亲身子见好,所以路上没耽搁多少时间。子云呢,对了,你们搬过来了?”谢春江一边侧着身子往车上扶人下来,一边说道。

    先下来的是梁三娘,最后下车的才是一中年妇人,眉目清融,看起来如同烟雨罩空山,透着那么的空幽清淡:“我们搬过来了,庆之把隔壁给买下来了,我们安置在那儿,你还住原来的院子。这是老太太吧,我是玉璧,给您见好了。”

    刚刚还在好奇,和淳庆帝有露水姻缘,生下谢春江这么个儿子的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看到了,年轻时光论长相绝对比萧瑜还好看。

    不知道,淳庆帝会拿什么样的态度对“老情人”呢,玉璧好奇得挠心挠肺呀!

第一七九章 不对劲啊不对劲

    历经二十余载,再次来到有淳庆帝的地方,崔莠的心里正如火一般燃烧着,不是爱,而是岁月积累起来的恨与痛。甚至,对于自己的儿子,崔莠的心里也并不欢喜,而是憎恶,如果不是这个孩子的存在,她不会有这二十几年的青灯古佛生涯。

    年少的时候,她就像是开在最高枝头的一株红玫瑰,娇艳热烈,爱憎分明。如果是十年前谢春江去见她,她一样会憎恶,但区别是,她会很明白地表达她的憎恶。但这是二十多年的时光,这十年她被恨吞噬尽了一切关于自己此生的期望,余下的只有青灯古佛一般的外表,以及内心从来没有放下过的憎恨。

    玉璧没能看出来,只觉得老太太真好看,雅致而温和,怪不得当年淳庆帝能和人家有一段风流往事呢。

    “是陈尚令吧,潮生这一路上总是说起你和子云。”如今的崔莠,周身一片清宁,纵然心中被恨占满了,但却丝毫不流露在外。

    “是,老太太这一路上可安稳。”玉璧上前去行礼。

    崔莠看着玉璧,也没什么针对她的念头,她是憎恨谢春江父子,但还不至于憎恨全世界,而且她也恨不过来:“潮生在京城多劳你和子云照顾,日后要常来常往才好。”

    点点头,玉璧这才和桑儿一起进屋,又叮嘱谢春江过几天找个时间一块吃饭。谢春江答应了,她才掩上门,莫明地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桑儿,我觉得哪里不对。”

    “夫人,能有哪里有不对,再说这是人家的家事,夫人也不要多想。”桑儿虽然奇怪于谢春江忽然又从哪里找回个妈来,但这是谢家家事,她一个做丫头的怎么会多嘴多舌。

    家事,天子无家事,虽然崔莠处处表现得像一个很正常的中年妇人,但是玉璧总感觉有点儿不对头。对比一下吧,萧瑜见到她和萧庆之的时候,虽说也是淡淡的,但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喜悦来,但崔莠不是,就刚才那一小会儿,就看出来她对谢春江很淡,是漠然的淡,一点喜悦也感觉不到。

    回到屋里,玉璧一边逗萧桓玩,一边琢磨,要是自个儿有个二十几年不见的儿子,会怎么样。看着小崔桓乱蹦哒着学走路,玉璧就觉得自己得高兴得发疯,别说二十几年不见,就是二十几年时辰不见后再见到,她都得见着又亲又啃又抱。

    “桑儿,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对于八卦,她永远有一颗孜孜以求的心:“你不觉得,崔老太太没有一丝高兴的模样吗,要是我二十几年不见桓儿,再见的时候啊肯定得乐的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儿子回来了。二十几年抄经颂佛,也不该改变一个人表达喜悦的行为,嗯,就好像……”

    八卦党太厉害,桑儿抵抗力太弱,一下儿就被玉璧拐沟里了,犹豫地咬着下唇,桑儿不太确定地说:“夫人,你难道是在说崔老太太不是谢公子的亲娘吗?”

    摇摇头,玉璧说:“光凭那眉眼就能确定了,再说,太子殿下那边的消息不能有假。再说,后来庆之又帮着打听了一下,亲娘是不会错的,不过这娘见了亲儿子没点儿高兴劲,那就不对了。”

    这番话说得在理,桑儿一边护着崔桓学走路,一边说道:“那依夫人看,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妥的吗?也许崔老太太是个不擅长喜形于色的,再加上这不相认好些日子了,看不出来高兴劲也在理吧。”

    继续摇头,玉璧拦了把萧桓,这小子不乐意了,玉璧冲他皱皱眉,他很有眼色地冲玉璧卖萌,然后可萌人可萌人地喊出一声“姆妈”来。就算叫得很模糊不清,但还是基本听得出来声调的,这一下可把玉璧乐坏了,恨不能嘴巴咧到后脑勺上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桓儿,再叫一声,再叫一声姆妈。”

    可是小家伙不给面子,愣是吱吱呀呀好半天,就是不再叫了。见逗弄无果,玉璧歇了心,桑儿却恍然大悟:“夫人,婢子知道为什么不对劲了。你看刚才公子不怎么清楚地喊你一声,你都能高兴成这样,何况崔老太太是认回了几十不见的儿子,那得多高兴啊!可是崔老太太没有高兴,夫人,你说崔老太太会不会心里还有什么想法呀?”

    “是啊,如果不喜欢不高兴,还偏跟着到京城来了,那肯定得有什么念想啊!”话一说完,玉璧就想起淳庆帝来了,这家伙肯定是奔淳庆帝来的啊!看来,这是一出痴情女子再见负心汉的戏码,不过到底是来鸳梦重温呢,还是女王归来要复仇,这个可有点拿不准了。

    “能有什么念想?”桑儿不明白。

    玉璧嘿嘿然,她倒是明白,不过跟淳庆帝有关的事儿还是别瞎扒,要不然会扒出悲剧来的:“随他们去吧,总是别人家的事,咱们不要去多说。”

    一时间,桑儿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刚才要说的是自家夫人,现在不让说的还是自家夫人,夫人果然是越来越高深了呀!

    萧庆之回来时,玉璧把崔老太太已经到了的事跟他一说,他就说应该去登门拜访,毕竟也算是自家长辈。玉璧却一把拽住了他想着别让他去,不过很快又松了手:“你不得拎点东西上门呀,就这么空手去你也好意思,桑儿去把点心备一匣子,再备上一匣子燕盏。”

    她这一拽,萧庆之真没多想,拎上东西就到隔壁去了。玉璧本来拉住他,是想让他别掺和浑水,但她转念一想,萧庆之段数得有多高啊,谁能坑得住他呀。还不如让萧庆之去看看,早点看出些眉目来好早做打算。是避着点还是顺水推舟又或者拦着点,全看萧庆之的反应了,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

    结果,萧庆之回来,玉璧一问:“怎么样,崔老太太安顿下来了没有,潮生和三娘也挺好的吧。”

    她这么问,当然居心叵测得很了,萧庆之听出来了,瞪她一眼:“敢情你也看出来了,能耐见涨啊!”

    “要是我没当妈,可能我看不出来,可我现在有这么招人一儿子,想不看出来都难。桓儿,你说是不是,对了……桓儿刚才叫我姆妈了,不过再逗他,他怎么不肯叫。庆之,你教教他嘛,再让他开口叫一声。”玉璧戳着儿子的小脸蛋,十分不满足于那短短一声不清不楚的“姆妈”。

    可她忘了,眼前这位是当爹的,一听立马把小不点儿抱过去,极力诱惑着道:“桓儿,来,叫爹,爹带你去骑马,爹还给你做木头小剑,你要叫爹一声,爹马上就给你。”

    ……

    “萧庆之!”

    有子万事足的萧庆之连眼皮子都不抬,继续勾引着小不点儿:“来,叫爹啊,桓儿,叫了爹你想要什么爹都给你。”

    小萧桓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萧庆之那个“爹”字重复了太多遍,他小人家眼一眨,小嘴一张,嫩生生地吐出一个字来:“爹。”

    萧庆之这颗心哟,在这一声里就直接化掉了,就像一枚在阳光下融化的奶油冰淇淋,那叫一个甜美动人:“诶,咱家儿子真……玉璧……”

    “凭什么,我天天连当差都带着在身边,你捡个现成的他还先叫你,有没有天理了。萧桓,你就和你爹一起合起伙来欺负你妈我吧,哼,以后别喝想吃好吃的喝好喝的了,倒掉也不给你们俩,太讨厌了!”玉璧这叫一个气,自个儿天天几乎是不舍得离手,结果倒好,一小白眼儿狼,居然背叛她先叫萧庆之。

    轻咳一声,萧庆之把萧桓抱回给玉璧,继续哄道:“桓儿,快点叫娘,再不叫咱们以后可没好吃的了。叫娘啊,娘才会做好吃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美食勾引了,小萧桓同学在审时夺势之后,特柔柔嫩嫩地出声道:“凉……”

    好吧,虽然音不准,但好歹也算叫了,玉璧立马眉开眼笑,搂着小萧桓又是亲又是揉捏的。这时,玉璧又忽然想起个人来:“对了,饭桶呢,被他外祖家接去好几年了,难道打算养在他外祖家吗?我还是觉得,那孩子跟我挺亲的,而且桓儿要是有个哥哥带着玩,多好啊!那孩子还叫我一声娘呢,按说,比桓儿先做我儿子,你看看能不能去他外祖家接回来。”

    饭桶小朋友在萧梁过世后就被他外祖家接去了,玉璧算算,都四五年没见这孩子。现在有了自家亲娃,倒是又记起那个萌坏萌坏的小人儿来。想想也该十三了,她都二十三了呢,嗯?二十三!

    “暂时还是不必了,泛通在他外祖家过得不错,郭家诗书门第、礼乐传承,对泛通是有好处的。我们现在在京中起伏不平,怕累了孩子。”萧庆之当然也惦记着饭桶小朋友,只不过饭桶小朋友现在正是进学修习的时候,待在郭家长长学问礼仪也好,等到他这边稳定了再去接。

    “也是,过段日子再说吧。”

    “嗯,崔老太太那边,不要多来往,怕是还要生波折。只是怕误了潮生,满心高兴去接母亲来孝敬,却想不到崔老太太那儿里有什么心思。”萧庆之长叹一声。

    这哪里是找个妈回来孝敬,简直就是找个冤孽来祸害自己。

    虽然这么说崔老太太不厚道,但这很快就会成为事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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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宫女介绍:

穿越为浩荡皇宫一宫女
嗯,想做后妃的宫女固然是合格的宫女
但,不想做后妃的宫女才是能长命百岁的宫女
所以,咱们的目标是,努力攒钱出宫嫁个“身强体壮”滴汉子过“幸福”滴日子
那位爷,请您自重则个,要不然……
起司猫也是可以变成母老虎的
再说,请注意突出的重点,不要忽略那几个词的暗示性
PS:最后三个字绝对是手误啊手误!
再PS:引号里的词才是重点!
(咳,某弈又肥来鸟~~存了砖头的现在可以扔了,顶锅盖跑走~~)
一品宫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宫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宫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