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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酌颜     皎皎入怀txt下载     皎皎入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心脏很坚强

    在被摔倒不知第几次之后,那马儿终于是学乖了,由着赫连恕将它骑着,安静了下来。

    赫连恕骑着它,在围栏里跑了一圈儿,周围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声,声浪久久不绝。

    尤其是身边好些个贵女已经看得红了脸,徐皎哼了一声,倒是会抓住时机表现,他若游个街,是不是还要掷果盈车啊?

    见他已纵马往看台处而来,徐皎收回视线,示意着周俏转了身。从看台处走离,徐皎有些好奇地问道,“负雪,你听说过文楼吗?”

    负雪点了点头,“听过!这文楼起初是个江湖组织,当中网罗了不少能人志士,当初大魏建国时文楼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文楼之主却推却了朝廷许以的高官厚禄,仍然会为朝廷办事,却又独立于朝廷之外,不受朝廷管束。文楼设有文武两阁,专司培养文武之才,这些人很多后来都入了仕,成了朝廷的肱骨。”

    徐皎听得暗自点头,徐皌的贴身侍卫懂得就是多,书里也提到过文楼,可却是寥寥几笔带过,而且是在墨啜赫死之后才出现的,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现在居然以文楼之主的身份出现,而且,还堂而皇之入了大魏朝廷。缉事卫?徐皎想到的是东缉事厂,太像了不是吗?难道赫连郎君成了赫连公公?

    不过眼下的很多事儿已经走岔了,虽然书中这一段时间着重描写的是徐皌在卢西的经历,凤安的局势不过从侧面几句带过,有没有迎月郡主徐皎不知,可却绝对没有什么节度使府郎君进京为太后贺寿一事。

    如今,李焕已经在凤安了。故事的走向怕是已经偏离了,她这只小小蝴蝶翅膀的扇动,终究还是引发了了不得的效应。

    “这么说,朝廷里岂不是有许多大臣是文楼出身了?”徐皎胡思乱想时,周俏却是惊讶道,小姑娘不懂得掩藏心思,话语虽然说得委婉,可要表达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既然朝中的肱骨都是出自文楼,那这朝廷岂不就成了文楼的天下?

    负雪朝着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这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先帝时,出了一桩谋逆案,当时不少在朝为官的文楼弟子都卷入其中,那一回,文楼损兵折将,一蹶不振。当时的文楼之主向先帝请辞,解散了文楼。之后,文楼与文楼弟子就销声匿迹了,成了大魏的一个传说。”

    可如今,这个传说中的文楼又再度出现了,这回直接投靠了朝廷,成了显帝手里的刀。

    这当中自然不是这么简单的。

    话到此处,几人都沉默下来,静静往前走,气氛有些莫名的沉凝。

    “这是怎么了?”随着一声带着澹澹笑意的轻问,她们面前的路被人拦住了。

    徐皎抬头,见着面前一脸温润笑意的景钦,习惯性地扯开甜笑,“二哥哥!”

    殊不知,这一幕却刚好落在身后不远处某人的眼中,那人双眸陡然沉黯,深望了徐皎背影一眼,徐皎觉着背脊一凉,转头看去时,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自觉有些神经过敏,一哂之后,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虽然今日的重头戏已经结束,可这些人兴致不减,何况一会儿还有宴席。徐皎按理也是要留下来赴宴的,谁知,乔姑姑却是匆匆而至,靠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原是长公主竟是喝醉了,眼下有些不胜酒力,要送回府中。

    徐皎是长公主的义女,自然也不好再留,交代了乔姑姑先去照看长公主,她便急匆匆去与赵夫人说了一声,疾步赶去存放车马之处。

    谁知,刚走到一个转角处,斜刺里却是伸出一只手来,将她的手腕一箍,她还未来得及出声惊叫时,唇上就已多了一只手,将她的嘴捂住,紧接着,一股淡淡凌冽的气息将她周身笼住,淡冷却熟悉的嗓音徐徐滑过耳畔,“是我!”

    许是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徐皎如今的心脏很是坚强,不过转眼就恢复了平静,没有尖叫,也没有慌张,由他将自己拉到了那段矮墙之后,眼角余光也瞥见负雪被人拦在了那转角处,那人侧影有些眼熟,好像是苏勒。

    赫连恕松开了捂在她唇上的手,她笑望着他道,“还没有恭喜赫连都督,今日真是出尽了风头,还得了良驹,可喜可贺啊!”

    这语调再真诚不过,赫连恕却是眉心一蹙,嘴角翕张了一下,最后却是紧紧一抿,转而从腰间掏出一只小巧的瓷罐,塞进她手里道,“这药膏不错,能祛疤痕!”

    “往后,我们要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迎月郡主!”赫连恕冷冷说完,在徐皎愣神之时,他已是迈开了步子。到了转角处,一个轻瞥,将苏勒也叫走了。

    负雪赶过来时,徐皎正望了望他们的背影,又低头看着手里的瓷罐出神呢。

    长公主醉得不轻,从西郊马场到回长公主府的一路上,吐了个七荤八素,人事不省不说,那脸色更是难看得不见半分血色。直到回了府,请了大夫来看,又将煎好的醒酒汤强行灌下,才勉强睡安稳了。

    乔姑姑和红姑姑松了一口气,就差人送徐皎回府,说天色已晚,怕尚书府担心。

    徐皎自然也不会强留,交代她们好生看顾,才出了长公主府,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中,她却是眉心深敛起来。

    长公主今日很是不对劲,但是因何故,徐皎也是说不好。

    但联想到赫连恕的出现,总觉得有些巧合。何况,她是知道赫连恕真实身份的,这样一个人却以这样的身份投诚了大魏朝廷,怎么瞧怎么蹊跷。

    大魏朝堂,只怕要不太平了。凤安城风云渐起,她只怕自己会身不由己,被卷入其中。

    第二日清早,景铎头疼欲裂地还在睡梦边缘挣扎,就听着外头隐隐的吵闹声,直吵得他头疼,他皱着眉大喊了一声,“大千!谁狗胆包天,居然敢吵着我睡觉?”

    外头寂了寂,片刻后,大千进来了,赔笑着道,“郎君,是二娘子来了。”在景府,大家还是习惯称呼徐皎为二娘子。

    景铎惊睁开双目。

    一刻钟后,景铎又是花枝招展的开屏孔雀一般,出现在了徐皎面前,折扇轻轻摇着,风流倜傥人设不倒。“这个时辰了,阿皎还没有去长公主府吗?”

第92章 徐皎戏精日常

    “一会儿就去。听说大哥哥昨夜喝多了酒,我有些担心,所以特意给大哥哥送了醒酒汤来。”徐皎笑得甜美,往身后一瞥,半兰心领神会地捧了一碗醒酒汤上来。

    景铎额角抽了两抽,“阿皎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你虽回家不久,可也该知道,你大哥哥我十日里有七八日都是喝多的,你若日日都来这样关照,你和我可都吃不消。”

    徐皎却是瞥了一眼景铎,就垂下了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怎么瞧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景铎登时狐疑了。

    徐皎手里的帕子扭啊扭的,终于在将之扭成麻花儿之前,她一咬牙,下定决心道,“我是有一桩事想请大哥哥帮忙。”说着,往左右一瞥,意思很是明显。

    景铎虽然不够聪明,却胜在义气,徐皎暗示得这样明显,他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清了清喉咙,对左右伺候之人,包括半兰和大千都是道,“你们到花厅外头候着,我与二娘子有话要说,谁敢偷听,我一会儿拧了谁的耳朵!”

    待人都退了出去,他好不容易摆出来的厉色立刻消退无踪,凑到徐皎耳边轻声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已是被八卦之火点燃。

    徐皎更是一脸娇羞了,“这件事,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大哥哥能够帮忙了。大哥哥也知道,外头都传说,这回陛下传召各节度使府的郎君进京为太后祝寿,除了问询各军镇事务之外,其实还有些别的打算。”

    至于是什么打算,徐皎没有明说,可景铎自然也是明白。无非是传闻说,显帝想要以联姻手段拉拢各节度使府,可显帝膝下犹虚,并无公主,就是宗室之中适龄的女儿家也没有几个。那么前些时日,又是册封郡主,又是册封县主的,就有些太巧了。

    “我终究是个女儿家,也是会不安的。大哥哥交游广阔,所以想请你帮我留意着外头的传闻,尤其是那些郎君们的风评……即便我的婚事怕已不能自主,可我也不想所嫁非人。”

    徐皎说着垂下头去,神色有些黯然,怎么看怎么都是楚楚可怜的样儿。

    景铎的神色立刻和缓下来,拍着胸脯道,“阿皎放心,这事儿包在哥哥身上,定将这几位郎君的性情,以及家里藏着掖着的事儿都给你打探个清清楚楚。”

    徐皎喜出望外,“如此那便多谢大哥哥了。”

    “谢什么?早前不就说了,你救我一命,往后我对你,那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徐皎抿嘴一笑,“这事儿还要请大哥哥帮我保密,若是被祖父他们知晓了,怕是要觉得我一个女孩儿家,私下里打听这些事情是失礼了。”

    没有少被自家祖父用鞋底狠劲儿抽的景铎点着头,心有戚戚焉,这事儿还真不能被祖父知晓,便也跟着压低嗓音道,“你放心,我一定保密!”

    徐皎彻底欢喜起来,“如果可以,请大哥哥帮我着重打听一下卢西节度使府的李二郎君,还有……新上任的缉事卫统领赫连都督。”

    “为什么?李二也就罢了,那赫连恕……可不是节度使府的人。”换言之,也不可能是你迎月郡主的夫婿人选啊!

    徐皎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可……可昨日场上,就他俩最俊啊!”

    “哦……”景铎恍然大悟,指着她坏笑起来,“孔老夫子说得好,食色性也……”

    徐皎一跺脚,瞪他一眼,不理他了,转身就冲出了屋子去。

    恼羞成怒了!景铎在她身后扬高着嗓音道,“阿皎,这事儿你放心,就包在哥哥身上,你呀就安心等着哥哥的好消息吧!”

    背对着他,徐皎走出了院子,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容,方才面上的娇羞恼怒之色,早已消失不见,无迹可寻。

    她今日一样是要去长公主府的,何况,长公主昨日那样,她心里也是挂心着。

    去了景铎院子里一趟,就是匆匆出了府门。

    她今日带了负雪和半兰一道同行,半道上就叫停了马车,对生伯道,“昨日长公主殿下身子有些不适,她平日里喜欢吃桂香居的糕点,所以让负雪去买一些,也算我尽孝。”

    负雪就在半道上下了车。

    徐皎带着半兰去了长公主府。

    入府后,她带着半兰径自往正院而去,却扑了个空,问了院子里伺候的婢女,说是长公主清早起身便去了演武场。

    徐皎不由纳罕。她出入长公主府也不短的时日了,尤其是开始跟随乔姑姑练习骑射之后,几乎日日都来,从不间断。长公主虽偶尔也会至演武场观看她练习的情形,但她今日还没来,长公主却已经独自先去了演武场的事儿,之前可是从未有过的。

    徐皎怀着满腔疑虑,去了演武场。

    谁知远远的,就瞧见一道又是熟悉,又是陌生的身影背对着她而站,手里的弓被她拉成了满月的形状,箭已在弦上,随着她一松手,那支利矢“嗖”一声,发出刺耳的声响破空而去,“笃”的一声,正中靶心。

    “哇!好箭法!”徐皎克制不住,拍手大声喝彩起来。

    演武场上那几人闻声回头来看。方才射箭那人,一身利落的暗紫色劲装,比之昨日好似年轻英气了许多,正是长公主。

    徐皎又惊又喜,上前一步道,“早就听说母亲箭术超群,可惜一直无缘得以一见,今日总算见着了,真是……夫复何求啊!”徐皎一脸正色地夸赞着,而后用力拍着两手,好像要证明她所言非虚。

    长公主却是似笑非笑睐她一眼道,“少拍马屁了!本宫可不吃这一套!何况,三天不练手生,本宫这箭法……已是退步许多了。”这语气里隐隐含着叹息。

    “就这样的箭法,母亲居然还说是退步了?那母亲原本的箭法得好成什么样?看来,我是拍马也赶不上了。”说着,一张小脸已是皱起,满是失意。

    长公主看着她,陡然失笑,“不许妄自菲薄,从今日起,本宫亲自教导于你,定要将你教出个样子来,等到来日你大显身手,有人夸你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算本宫真正本事了。”

    徐皎却是惊了,“母亲居然要亲自教我?”

第93章 好事儿不算好

    长公主斜眼睐她,轻哼,“怎么?不行吗?”

    “行行行!太行了!只是……母亲怎么突然有此兴致了?”太奇怪了不是吗?昨日还不顾场合地大醉酩酊呢!

    长公主面上笑容微敛,眸色深深,“无他!只是觉着再闲下去,本宫这把骨头只怕就要朽了。还是趁着能动弹的时候,再动弹动弹吧!不过……”她一睐徐皎,“你可要有心理准备,换成本宫做了你的师傅,你这好日子怕也就要到头了,做好吃大苦的准备吧!”

    “我倒想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呢,可母亲……”徐皎小脸一垮,可怜兮兮,“我现在反悔了还来不来得及?”

    “想反悔?”长公主一挑眉,“晚了!”笑容间多了徐皎从未见过的恣意和舒朗。

    徐皎一张脸苦得登时能拧出水来,惹得长公主等人都是忍俊不禁地数落起她来。

    徐皎苦哈哈地受着,心里却是想道,不管是因为什么让长公主突然有了改变,可这样的改变,挺好,真的!

    一会儿后,负雪带着从桂香居买的糕点回来了,长公主笑着让大家一道吃糕点,长公主府的氛围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徐皎与负雪则趁隙到了一边说话。

    负雪双眸亮晶晶,因着做了婢女,冷若冰霜不成了,日日练习着微笑,一日比一日习惯和自然,可真心的笑不同!徐皎笑弯眉眼,“有好事儿?”

    负雪点头,“凌风到了!而且,他与郡主已经取得联系!”

    还真是好事儿!徐皎的双眸亦是跟着亮起,“真的?那阿姐如今在哪儿?有没有来凤安?”

    “应该是没有。”负雪迟疑地摇了摇头,“我说郡主你想见她,而且说了咱们如今的处境,要尽快想法子脱身。可凌风说,他做不了主,得去信请郡主定夺。如果郡主在凤安的话,怎么也该急着见你才是啊!”

    负雪这郡主来,郡主去的,也得亏徐皎没有被绕晕。不过徐皌居然不在凤安吗?徐皎蹙着眉梢,有些失望,那这信一来一去的,又要耽搁不少时间。

    可眼下她的处境,还真是四面楚歌,景府上下、紫衣卫、长公主、显帝,还有如今的赫连都督,处处都是危机啊!以她的心性,怕不是会被玩儿死?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苦海啊!

    奈何,如今亲姐暂且指望不上,还得先自救。

    从长公主府回景府的一路上,徐皎一直苦思着自救之法,可眼下好像能做的事儿也不多,这让徐皎有些头疼。

    从马车下来,门房见着她却是欢喜道,“二娘子,寿康县主送了拜帖来,小的正要给娘子送去呢!”

    是王十一娘?今日清早刚让人去给她递了话,拜帖这会儿就到了,倒是来得快。

    第二日,徐皎从长公主府回来时,王十一娘就已经来登门拜访了。

    王十一娘是大家出身,自然是礼数周全,不只带了不少的礼物,还专程去拜见了吴老夫人几位长辈,这才被徐皎带着到了明月居。

    徐皎将王十一娘带来的那条舞裙细细看过,又问了王十一娘几个问题,心里已有了成算。让王十一娘在厅里稍坐,用些茶点,便是带着那条舞裙进了内室。也没有花上多大会儿时间,就让负雪来请了王十一娘入内。

    不一会儿,内室就响起了王十一娘的惊叹声,少顷,王十一娘再从内室出来时,满面的笑容,望着徐皎,一脸的感激,“今回真是多谢郡主援手了,我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舞裙。”

    “县主若是一直谢我,我只怕就要膨胀了。”徐皎无奈地笑道,“县主若果真要谢我,等到太后寿宴那一日,好好跳支舞,让我一饱眼福就是。说不得我还能得些灵感,画一幅夜宴图!”

    王十一娘抿嘴一笑,“郡主豁达,我也不再说谢。不过,你我来回郡主县主的,也太生分了些。我闺名一个菀字,若是郡主不嫌弃的话,往后就唤我一声‘阿菀’吧!”

    “好吧,阿菀!我的乳名唤作‘阿皎’,礼尚往来,以后也莫再称呼我为郡主了。”

    两人相视而笑。

    客客气气将人送走,徐皎的心绪平和了许多,果然,对她而言,没有什么烦恼是画幅画解决不了的,如果有的话,那就……画两幅吧!

    “二娘子!我家郎君回府了,新得了两瓶好酒,特意请二娘子去鸣柳园一道品尝。”晚膳前,景铎的小厮大千来了。

    景铎邀请她去他院儿里喝酒吃饭?徐皎听得双目亮起,嗅到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

    等到带了两个半兰特意烧的下酒菜到鸣柳园时,景铎已经在食案旁朝她招手了,“阿皎,快来!”

    徐皎坐过去一看,食案上摆了满当当的一桌子佳肴,有些诧异,“大哥哥还真请我吃饭啊?”

    要知道,景铎此人最喜吃喝玩乐,而景尚书觉得他不长进,对他的月钱管束得很紧,他开销又大,因而他一贯很……穷。他也不是小气,可让他请一顿饭,还真的不那么容易,据说,他上回送她那几样颜料的账还没有平呢。

    而且,徐皎本以为请她吃饭只是一个说辞的,只怕是她请他打探的事儿有消息了,这才请她过来。

    没想到,看这架势,还真是要请她吃饭的样子呢,徐皎怎么能不惊讶?

    “那还有假啊?”景铎却是一挥手,笑道,“这好酒没有好菜搭配怎么行?”

    景铎一边神秘地笑着,一边抄起手边的一只酒坛,拍开酒封,倒了一杯酒,端到徐皎跟前,“尝尝看!”

    徐皎带着两分疑虑,接过那杯酒,轻呷了一口,在嘴巴里砸吧了两下,“有点儿淡淡的果香,挺不错啊!”

    景铎朝她竖起大拇指,“识货!这可是西域烈焰,不只难得,而且醇厚浓烈,又不失圆润的口感,焦香里透着淡淡果香,回味悠长……”

    徐皎淡淡瞥过一脸陶醉的景铎,“哦”了一声,将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西域烈焰她自然知道啊!这酒与汉武帝、卫青、霍去病还有唐太宗李世民这些历史名人都摆在一起过,可算是鼎鼎大名啊!可她在品酒方面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白,能品出一个好喝不好喝就已是极限了。

第94章 赫连都督的套路

    要让她品出别的所以然来,就是难为她了!她倒还不如直接喝酒来得爽快,这爽快,恰恰也正是景铎欣赏的,当下就是与她连着碰了好几杯。

    酒过三巡,徐皎一边夹着她指导半兰做的酒鬼花生吃,一边问道,“大哥哥帮我打探的事儿可有消息了?”

    景铎横她一眼,“你个沉不住气的,这个时候说这些不是辜负美酒美食吗?”

    “谁说的?这八卦才是最好的下酒菜呢!”徐皎轻轻一哼,理所当然。

    此时并无“八卦”之说,可并不妨碍景铎领会这个词的意思,这大抵就是语言的魅力。

    他甚至将那个词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就欣然接受了,“罢了,这个做下酒菜也算别致。”

    景铎清了清喉咙,道,“这两日坊间可没有少了各种传言,尤其是文楼和缉事卫的。听说,文楼今回投靠朝廷,可是下了血本的。整个东南的贪腐被他们查了个底朝天,递上的投名状除了一张罗列着涉案官员的长长名单之外,还有数不尽的银钱,尽数入了国库。这笔钱可不少,足有国库所存的三倍不只。陛下龙颜大悦,如何不重用他们?”

    “如今的缉事卫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儿,与紫衣卫同样掌直驾侍卫,行监察百官,巡查搜捕之责。可我瞧着,这缉事卫怕是主要监察的是紫衣卫才是,这些时日,紫衣卫那几位大头目,怕是觉也睡不安稳了。”

    徐皎听得咋舌,所以……赫连都督拿的还真是东厂厂公的剧本啊?

    “这文楼已经销声匿迹多年了,还是三四年前,才又再现江湖。不过彼时只听说新的文楼之主是个胡商,还以为这文楼终究是衰败了,再无东山再起之日,谁知,转日人家就又从江湖之远,一跃到了庙堂之高,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还有那位赫连都督,是个手底下极有手段之人。紫衣卫有两桩一直压着,悬而未决的案子被陛下勒令着由缉事卫接手,紫衣卫碍于圣命,不得不交出人犯,可到底是心不甘情不愿。交接的时候就与缉事卫的人起了冲突,赫连都督竟是直接拔了刀,二话不说就直接将那个出言不逊的紫衣卫就地斩杀了。

    紫衣卫是什么人啊?杀紫衣卫,诛三族,这可是写进大魏律的,这位赫连都督好大的胆子!谁知,这事儿告到了陛下跟前,却是往水里扔了个石子儿,嘣哒声都没有起一个。

    陛下还明言了赫连都督与紫衣卫统领同品,被赫连都督斩杀那人乃是以下犯上,死有余辜。更责令紫衣卫上下不可再犯!摆明了是给赫连都督撑腰啊!

    更要紧的是,这人犯从紫衣卫的诏狱挪出,进了缉事卫的大牢才不过两个时辰,那铁蚌一样的嘴居然硬生生被撬了开来。也不知人家缉事卫是如何做到的,但事实就是真做到了!陛下大大称赞了赫连都督一番,当下就给了重赏,倒是没有斥责紫衣卫办事不利,可斥不斥责都是一样,紫衣卫的脸面是丢尽了,眼下还不知恨缉事卫恨成什么样了,可却耐不住陛下偏心啊,也只能恨着了。

    我看啊,往后紫衣卫与缉事卫怕是要分庭抗礼,水火不容了。这赫连都督雷霆手段,心狠手辣的名声也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才这么短短几日就出名成了这样,啧啧啧,真是让我也不得不佩服啊!”景铎讲故事的兴致被调动起来,一时滔滔不绝。

    这个走向倒并不怎么让人意外啊!显帝已经有了紫衣卫,却又扶持了一个缉事卫起来,就是玩弄的帝王心术,求个权衡之道罢了。

    缉事卫后来的,他不趁机让他们立威,如何能达到他制衡的目的?

    赫连恕行事这样乖张恣意,不过是看透了显帝的心思,顺势而为罢了。

    “我本也以为这赫连都督真是个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可后来才知道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古训自有其道理,别的不说,这赫连都督倒是大方爽快的性子,说实在的,他要相貌有相貌,又是权柄在握,可惜了他不是节度使府出身,否则,我倒觉着,他比谁都与你般配,他若能做了我妹婿,我定是半点儿意见也没有。”

    徐皎越听越觉得不对,这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里的?她狐疑地蹙起眉梢来,有些不祥的预感,“什么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景铎嗬嗬笑了两声,“今日在得月楼用午膳,正好碰上了赫连都督,他请我喝了酒,席上我们把酒言欢,畅谈古今,否则你当我刚才那些话都是从何打听来的?那当中可有不少是秘辛,可不是从坊间就能打探出来的。”

    景铎话语里对赫连恕的好感几乎要漫溢而出,徐皎转头望向他手边那两坛酒,“这两坛酒该不会是……”

    “自然是赫连都督所赠。这西域烈焰可是千金难求,赫连都督却二话不说就送了我两坛,这样的大度豁达,可不就是能深交之人吗?坊间那些说他心狠手辣,没有人性的话也太难听了些,偏生赫连都督却半点儿不在意,当真是宠辱不惊。可往后若再让我听见,我是定要帮着分辩一二的……”

    徐皎听得额角青筋蹦了两蹦,这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开屏孔雀,她真是错看他了,居然两坛酒就被收买了。

    徐皎闭了闭眼,从齿间蹦出几个字道,“你说什么了?”

    正在抒发自己对赫连都督好感的景铎没有明白,“什么?”

    “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除了你听来的,你在席上说了些什么?”赫连恕与他喝一顿酒,难道只为了被他套话的?只怕是景铎知道的,都是他要借景铎的口说的,而他想要知道的,景铎也早和盘托出,还半点儿没有觉得自己是被套了话,而是与知己聊人生呢。

    什么碰巧遇上?哪儿有那么多碰巧?

    “我……我也没说什么呀!”景铎一愕,再说话时,语调就多了两分遮掩不住的心虚,在徐皎愤愤的盯视中,他终于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而后,忙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身为兄长感叹了一下家中有待嫁姐妹的心情,想着文楼的消息自然要比我灵通许多,我又何必舍近求远?而且,赫连都督知道的必然比别处更加的详尽和准确。”

第95章 小丫头vs大姑娘

    “所以我就向赫连都督打听了一下,没想到他人挺好的,居然一口应下了,说过两日就会将那些节度使府郎君的风评整理好交给我。”

    “我这里倒是也打听到了一些,只是算不上详细,你倒也可以听上一听,做个参考也好。”

    景铎越说兴致越是高昂,徐皎却已无力去阻止他。她干脆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西域烈焰,一饮而尽。

    “不过,阿皎,我没有想到你的眼光是真的好。不只一眼就相中了赫连都督,那些节度使府的郎君当中最拔尖儿的一个居然也被你一眼瞧了出来。没错啊,就是卢西节度使府的那位李二郎君。”

    “这人不只长得俊,而且风评也是不错。他是嫡次子,上有兄长,下有幼弟,是兄友弟恭,一家子其乐融融。他本人又是洁身自好,这个年纪了,居然还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听说是因着他自幼定亲的未婚妻子的缘故,本为尊重,谁知,那位娘子却是个命薄的,不等成亲就生了一场重病去了,李二却是情深义重,居然要为她守孝,说是三年不娶。今年刚好满三年了,这样有情有义的郎君,虽然比赫连都督差了那么一点儿,不过要做我的妹婿,也是勉强使得。”

    自然是情深义重,但那也是与徐皌有关系。再说了,李焕哪里就比赫连恕差一点儿了?赫连恕那个死变态给景大郎君喝的不是酒,而是迷魂汤吧?

    徐皎正待抒发一下自己的感受,却听着一道明明温润如春风,却让她一瞬间背脊发寒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什么李二郎君,什么赫连都督,什么妹婿……你们俩,谁来解释解释?”

    景钦一身玉白常服,长身玉立站于门口,一阵风来,吹得他衣衫猎猎,面上明明带着澹澹笑意,可一双眼睛却是透着丝丝冽光。

    屋内的气氛因着他的到来陡然沉凝,徐皎反应过来,下一瞬就是咧开嘴笑了起来,起身上前,冲着景钦笑得那叫一个乖巧甜美,“二哥哥别听大哥哥瞎说,他多喝了两杯酒,都有些糊涂了。”

    徐皎有些自得,自己这求生欲,爆棚了啊!

    谁知,景钦望着她的眼神却仍是淡淡冷冽,没有回暖。

    这是不吃她这一套咩?徐皎略有些挫败。

    景铎听到,却是不乐意了,“这话虽然是我说的没错,可是那不还是阿皎你先让我帮忙打探那几位郎君的风评吗?还特意提到了李二郎君和赫连都督,我觉得你的眼光不错,夸赞了两句,顺道站在你兄长的立场,发表了两句看法,没错吧?没错啊!”

    阿皎可以说他胡说,但不能质疑他的酒量,说他喝多了才胡说。

    徐皎真恨不得跳起来捂住他那张没上锁的嘴,可盯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瞬间冷冽大盛,她忙回头笑得更是灿烂甜美。

    入目却是景钦微微眯缝起的眼,眼缝里冷光如箭暗闪,“二妹妹忘了今日该交功课,跑到这里来偷喝酒不说,居然还偷偷打听外男之事,好啊,真是太好了!”

    听他说着太好,徐皎却半点儿也不好。

    猛然反应过来,可不是吗?今日正是要往洗墨居去“三日一交”的时候,只怪今日先有王菀,后有景铎,让她竟是不小心忘了这事儿,这下好了,怕是捅着马蜂窝了。

    还真是捅着马蜂窝了。深夜时,徐皎拿着今日景钦特意给她做的新的临摹本子,罚抄抄到手软,摊在桌上不想动弹时,再一次体悟到自己真是做了桩蠢事儿,怎么就觉得景铎靠谱,将这桩事儿托付给他了呢?

    这下好了,一来就捅了马蜂窝不说,还一捅就捅俩!

    这个罚抄了能勉强摆平,另外一个马蜂窝还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摆平,或者,能不能摆平呢。

    徐皎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望着那一灯如豆,想哭,想shi。

    连着几日,徐皎上晌在长公主府被长公主狠劲儿操练,回了景府又马不停蹄罚抄,等到太后千秋寿宴这一日时,她自觉自己就跟脱了水的花儿似的,干瘪干瘪,再无娇美可言。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的罚抄终于告一段落,而另一个马蜂窝至今未曾来找过麻烦。

    徐皎想着自己实在不该继续停留在原地,而是该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问题。赫连都督今时不同往日,贵人事忙啊,哪里能因着一点儿小事就来找她的麻烦?

    显帝这回大肆操办太后寿宴,声势很是浩大,不只是各王府和各地军政要臣都遣人来参加和送礼,整个凤安城也好似因此而热闹起来,连着几日,街上都好似过节一般的热闹。

    今日,景府上下都要进宫赴宴,只是徐皎要跟着长公主早一步入宫。入宫赴宴,少不得要盛装打扮。

    徐皎有郡主的名头,赵夫人又不缺银子,因而一身行头很是过得去,徐皎瞧着景珊气恨得眼睛都红了。谁知到了长公主府,长公主一看她,就是皱了眉。

    徐皎还以为是她这打扮太打眼了,有些不妥,谁知长公主却是道,“你这也变化太大了些,本宫还记得头一回见你,就是个小丫头的样子,这才几个月,怎么就成个大姑娘了。”

    徐皎愕然,低头一看自己胸口处,悟了。她能说她到了景府之后,有了条件,便很是着重这方面,特意禀了赵夫人,寻了两头乳牛来养着,每日早晚两顿的牛乳不说,还时不时吃点儿燕窝啊,雪蛤之类的,到了夜里,那些丰胸的动作也没有少做,再加上按摩……没有点儿效用,对得住她吗?

    徐皎想到这儿,有些自得地笑了。长公主却是瞪她一眼,“半点儿女郎的矜持都没有!”

    徐皎却还是笑,甜美俏皮,却又没心没肺的那种。

    长公主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走吧!”

    长公主带着她进宫后就径自去了太后的安福宫。

    长公主来得早,可也早不过本就在宫里的人。她们到时,安福宫内已很是热闹了。

    显帝后宫充盈,美人众多,上自皇后,下至美人,哪一个今日不是卯足了劲儿来讨好太后,一进安福宫,一股子混合的脂粉味儿扑面而来,徐皎险些被呛晕了过去,赶忙屏住呼吸。

    抬眼一看,偌大的正殿内,衣香鬓影,莺歌燕语,好不热闹。

第96章 两支舞

    长公主带着徐皎上前行了礼,两人就在满殿或羡或妒的目光中被太后召到近前坐了,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徐皎本就是个能说会道的,这样的日子,少不得说些俏皮话讨太后欢心。太后果然被逗得笑了好几回,不一会儿就将徐皎的手拉在了手里,一口一个阿皎地喊得亲热无比。

    满殿里看她的目光就更异样了些,徐皎恍若不见。她也是被迫营业啊,既然暂时没法脱身,那就要想法子让自己过得好,有什么错?

    好在,一会儿外命妇们也相继带着自家的儿媳、女儿、孙女儿的来拜寿了,徐皎便也跟着去与景府人站在了一处。

    太后被人簇拥着,身边没了徐皎的位置,徐皎这个时候也不想跟人挤了,就退了出来。

    谁知,有这个想法的,还不只她一人。她抬眼就隔着人群与王菀的眸子撞到了一处,两人相视莞尔,笑里都带了些无奈。

    王菀携了她的手从正殿退了出来,“离开宴还有好些时候呢,一会儿还有得忙累,你不如趁着这会儿去我屋里歇一会儿。”

    徐皎没有意见,这种场合的应酬本就累人,何况,她们一会儿还要当众献寿礼呢,于是她没有拒绝王菀的好意,从善如流地应下了。

    两人来到偏殿,王菀的住处。远远地瞧见一人比她们早一步到了,也是一身盛装,算得熟人,正是与她们俩一样很有缘的那位魏国公府的五娘,寿安县主。

    魏五娘明明瞧见她们了,却是冷冷别过头去,就推门进了她的房,没有与她们打一声招呼。

    如果说前一回说了两句话就借故离开只是疏离,这回就将厌恶与不满表现得不加遮掩的直白了。

    王菀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徐皎却全不在意,好似没有偏见一般,笑着对王菀道,“走吧!怎么不走了?”

    再怎么了不起的人也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喜欢她吧?不招人忌是庸才!她徐皎在这个世界如今也算混到了上层建筑里,往后还要继续风生水起呢,怎能不让人嫉妒?

    在王菀屋里说了会儿话,用了点儿糕点,又略略小憩了一会儿,她们才又出来。没有出偏殿,就又与魏五娘打了个照面,不得不说,是真有缘。

    魏五娘一样脸色不怎么好看地给她们一个白眼,就径自走了,这回别说徐皎了,哪怕是王菀也直接当作没有看见。

    御花园内,已经是衣香鬓影,人影幢幢。

    说了没一会儿话,贵人们相继都来了,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时。

    今回太后寿宴,直接绕着清华池而设,男女并未分席,也是为了热闹的意思。

    显帝携太后和皇后坐于主位,其余宾客依礼排位而坐。

    到了献寿礼之时,那一样样的寿礼,随便拿出一样都是价值连城,让徐皎这个土包子很是开了一回眼界。

    很快就轮到她们几个了。最先上场的是王菀。灯光暗下,清华池中一夜扁舟缓缓而至。

    舟上一名白衣仙子款款舞来,一动一摇间,裙摆微荡。

    边上登时一片惊呼。

    那裙上敛尽月华,竟是摇曳洒落了一片星光。一曲舞,只有远远的笛音和琴声相伴,舟上翩翩起舞的是瑶池仙子下凡,凌波飞渡,捎来银河星光,遥祝太后千秋。

    一曲舞罢,清华池四周一片静寂,过了片刻,才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王菀微微喘着气上来谢恩,微微福礼后,又祝了太后千秋。

    显帝就是赞道,“寿康这一舞可堪惊鸿,尤其是你这条裙子……”显帝一边说着,一边低眼一看,见她裙上除了些银线,还有些星星点点,不知是什么勾勒,却是光华非常,当真恍若落了一裙的星子。

    “这裙子是迎月郡主帮寿康绘制的!”王菀笑着望了一眼徐皎的座位。

    “哦?”显帝挑起眉来,与太后、皇后皆是望向了徐皎的方向。

    徐皎有些汗颜,忙欠了欠身。

    “原来是迎月的巧思!”

    “不过寿康这一舞也是让人开了眼,哀家很是喜欢。”

    王菀微微一笑。

    长公主瞥了一眼徐皎,没有言语。

    正在这时,“咚”地一声响,铿锵之音骤起。身边的长公主神色便是一震,“这是……入阵曲?”

    入阵曲?徐皎侧头一望,什么玩意儿?兰陵王吗?

    可长公主却已是神色怔忪地紧紧盯着场上,想必也不会为她解惑了。

    徐皎也跟着望向场上,场中央摆了几面大鼓。当中一人落在正中那面最大的鼓上,一身鸦青色的衣裙,面上戴着面具,其他几人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打扮。鼓声又起,一声赶着一声,渐渐带了金鸣刀戈之声,征伐之气扑面而来。

    随着鼓声点点,鼓上那些人开始动了起来,那是一支舞,却又与王菀那一支的感觉截然不同。

    王菀的舞柔美仙气,这一支,却引得人热血澎湃。剑影刀光,好似随着舞步,迎面而来。这倒是符合魏五将门之女的身份,可是,绝不只是这么简单。

    四周又是一片沉寂,徐皎偷偷打量着,见太后和长公主眼角居然都有泪光,徐皎隐约明白了什么,魏五这是走的情怀路子啊?

    鼓声越来越急,大鼓上那人也舞得越来越急,手中长剑划过一道道银光,裙摆荡成了圆弧。终于,猝然一停,她则保持着剑指苍穹的姿势……

    “好!”显帝带头喝起了彩,更是大声鼓起了掌。

    其他人自然也是纷纷效仿。

    那名舞者从大鼓上下来,到得御前,躬身问礼,将面具一揭,果不其然,就是魏五娘。

    “这入阵曲是当年先帝率兵前往北境前,太后亲舞为先帝与北征将士们践行的,当时一舞,激起先帝和我大魏将士们雄心,最终大败北羯,凯旋而归。”

    听到这儿,徐皎眉眼蓦地一跳,抬眼望着对面不远处的一张案桌后看去,倒是一眼瞧见了某人。

    他很是敏锐,骤然便也抬眼往她看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他蓦地朝着她一勾唇。

    徐皎心口一震,忙垂下眼,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头,两人的眼神相触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目,那头,显帝犹在感慨,“可惜当日朕还年幼,已有些记不清当时盛况,没想到,今日还能得见入阵曲,可以遥想当年先帝与母后的英姿。”

第97章 赫连都督疯了

    “寿安有心了!”太后眼含泪光,面上笑意却是真切,朝着魏五娘赞许地点了点头。

    “五娘一片孝心,只求能搏太后一笑,祝太后千秋华茂,松鹤延年!”魏五娘欠身道。

    又说了两句场面话,魏五娘便退了开来,到了一边与王菀站到了一处。

    两人都是沉默着,并未言语。只王菀面上笑容有些牵强,而魏五娘,哪怕是勉力自持,也有压抑不住的自得从眉梢眼角溢出。

    她们俩过了,就轮到徐皎了。

    徐皎上前,朝着太后与显帝、皇后等人行了礼,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道,“两位县主的舞姿让人流连忘返,赢得满堂喝彩,倒是让迎月很是忐忑。迎月准备的寿礼只怕有些过于平常,怕入不得贵人的眼。”

    “不管送的是什么,都是你们的心意,哀家又岂会分出什么高低来?”太后笑着道。

    “是啊!看来迎月是画了画呀?快些,展开让朕与太后瞧瞧!”显帝注意到徐皎身后的两个内侍当中一个手里捧着一卷画轴。

    徐皎欠身道,“迎月别无长物,只有一手画技还勉强拿得出手,仅以此画祝太后福寿延绵,松柏长青!”

    徐皎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两个内侍将画轴打开。那是一幅观音图,可画得很是精细,恍若那观音是栩栩如生一般,最要紧……

    “母后,朕瞧着观音面貌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不正是母后吗?”显帝凝目看了片刻之后,笑着道。

    其余人不管之前有没有发现,这会儿都顺着显帝的话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在这些话语声声中,徐皎从容退场,回到了长公主身边落座,面上笑容仍是一如既往地甜美。

    在方才那两支舞的衬托下,她这一幅观音图实在算不得多么出彩,可有画技加持,也是中规中矩,没有出错就是了。

    徐皎好似半点儿不在意,长公主见状,微微一笑,宠辱不惊,尚算稳重。

    献完寿礼,便是开了宴,其间,徐皎内急,带着半兰去了恭房。谁知,刚从恭房出来,就被人半路截住,拽着手腕一路拉到了僻静的某个假山的暗洞里。

    “赫连都督莫不是疯了?”直到进了洞里,徐皎才压低嗓音斥道,略略一挣扎,赫连恕倒是很爽快地直接松开了她。

    却是冷声嗤道,“你以为不带负雪在身边,我就会有所顾忌,放过你了?”

    这人怕不是会读心术吧?徐皎心里一顿,面上却是蹙起眉来,一脸困惑道,“赫连都督在说什么啊?我早前不与你说过吗,这紫衣卫中有我们的老熟人,那些紫衣卫又都是藏头露尾的,谁知道他们摘了面具是什么人?当时负雪可是跟他们交过手的,若是被人认出来了,那可不妙,所以这样的场合能躲着还是躲着些的好。”

    这是真话,至于有没有别的效应……即便有,也是打死不能说的。

    “你就只担心负雪?”赫连恕挑眉,冷眉冷眼,语调冰冷。

    当中的深意,徐皎却是一下就领会了,“我听负雪说,你们当时都蒙了面吧?负雪可是只戴了个幂篱。何况,以赫连都督的心智,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哪里需要我担心。”

    “你对我倒是有信心。不过,我还以为你不带负雪是因为你心虚,不敢见我呢!”赫连恕语调清幽,眼尾轻挑,斜睐向徐皎。

    徐皎心口一跳,面上却更是惊疑道,“赫连都督这话从何说起?我为何会心虚?只是,我是当真没有想到赫连都督会这般大胆,居然在这宫里也要相见,今日跟着的那个婢女可不是我的人!”

    “放心吧!我既敢做,便是料定她不敢往外多说一字。”赫连恕眼眸半眯,语气亦是没有半分起伏的平冷,可睥睨天下的倨傲却是渗透了每一根头发丝儿。

    徐皎嗬嗬干笑两声,“赫连都督自然是好手段,不过……你我若是被人察觉了有私交,怕是于你于我都没有好处。毕竟,你我的身份可都经不住人怀疑和细查。所以往后……”

    往后什么的话尚未说出,她的腕上已是一紧,再度被人拿住,眼前一暗,一个身影无声逼近,徐皎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后背抵在了假山壁上,被箍住的那只手更是被牢牢钉在了耳侧。

    徐皎愕然抬眼,继椅咚后,她这又是被壁咚了?赫连都督这是变了身份,就改演霸道总裁了?

    徐皎蹙着眉心挣扎了两下,“你这是怎么了?快些放开我!”

    赫连恕却根本不为所动,寒星般的双目将她紧紧盯着,“我倒是不知,你是真为了你我好,而是想借着这个理由,断了你我的联系。”

    “怎么?怕人知道你我之间有牵连,会影响你迎月郡主的好事?听说,你在打听那些节度使府家郎君的风评,还特别关注李二郎君?难不成,那日在马场,郡主对李二郎君一见钟情,非君不嫁了?”

    他的嗓音低沉微冷,可轻勾唇角间,字里行间都透着森森嘲弄。

    徐皎心里一沉,“赫连都督误会了!”

    “哦?”赫连恕挑眉,“说说我误会了什么?误会了你那日在马场,瞧见李二郎君,就双眼放光?误会了你想方设法就是想与我撇清关系?还是误会了你特意打探李二郎君的消息?”

    这一个赶一个的问题,果真是捅着马蜂窝了。徐皎在心里默默问候了一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景大孔雀,神色却是一黯,带着两分苦色地勾唇一笑道,“我没有想到,你我相识一场,也算生死与共过,你却是这般看我的。”

    她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切切将他望着,“我们尚在一起时,我曾与你说过很多次,只要你开口,我便留下,可你从未开口挽留过我,你也从不信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对吗?”

    徐皎说着,眼底已是隐隐泛起了泪光,伤心的,委屈的,她垂下眼去,哑了声线,“罢了!就当我一片真心错付了,可我却不能被你这样冤枉。我是请我大哥哥帮我打探那些节度使府家郎君的风评,可我能有什么办法?赫连都督可知道我如今的处境?若是陛下一声令下,我还能反抗不成?赫连都督倒是权柄在握,不也要眼睁睁瞧着我被当成联姻的工具给舍出去?”

第98章 谁是你的人?

    “我一介女流,做不得自己的主,就还不能为自己稍稍打算打算吗?”徐皎说着,声调里已是带了泣音,没有被控制住的一只手抬起,轻轻揩了揩眼角。

    “你是说,陛下要与各节度使府联姻的传闻?”赫连恕冷眼瞧着,目下微闪,沉声问道。

    “赫连都督又何必明知故问?”徐皎微微撅着粉唇,赌气地别过头去,不再看他,眼里的泪却是滚滚而下。

    赫连恕看着她,眸色一深,“你觉着,你定然会嫁给那些人当中的一个了?而你,并不怎么想嫁?”

    徐皎没有理他,只是默默垂泪,看那样子,还真是娇柔楚楚,我见犹怜。

    赫连恕也跟着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线莫名沉哑了些,“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我方才说了不少,赫连都督指的什么?”徐皎红彤彤的眼仍不肯往他那里看,哪怕一眼。

    好倔强呢!赫连恕嘴角轻轻一勾,“你并不是对李二郎君感兴趣,这才特意打探他的消息?”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若站的越高,地位越牢固,不是越可以被赫连都督你好好利用吗?”徐皎终于转头看他,可语气里的不满已渗透每一个字眼。

    赫连恕眯起眼来,深望了她一眼,一哂道,“这倒不错!所以郡主可得好好保重,才能被我好好利用。”

    徐皎惊抬双目望向他,愕然无言。

    赫连恕唇角的笑痕深了两分,“至于嫁人的事儿……郡主可算是我的人,嫁不嫁,嫁给谁,我说了才算!”话落,他冲着徐皎掀唇一笑,陡然松开箍住她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徐皎默了片刻,才转头瞪向他离开的背影,嘟囔道,“谁是你的人?不要脸!”耳根从听见这句话就起的烫热,却更盛了两分。“是我在撩你,你反撩是犯规啊!”

    徐皎抬手捂住耳朵,用力摇了摇头,“少女!清醒点儿!色字头上一把刀!赫连都督这个坑一掉进去就是万劫不复,止步啊止步!”

    自言自语完了,徐皎自得一笑,可算是平安度过了。看来赫连都督虽然换了个马甲,可还是以往的纯情男,一样受不了她的眼泪和情话。

    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她收了笑,抬起手帕擦拭眼角。

    “郡主?”一个怯怯的声音响在假山洞口处,是半兰,“郡主你哭了?”半兰一见她的模样,忙上前来,神色犹有两分惶惶。

    “我没事儿。”徐皎抬起一双犹带泪痕的眼,“半兰,我要提醒你一声,这位赫连都督可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你若是管不住嘴,乱说话,到时我可也救不了你!”

    少女的嗓音仍是软糯轻柔,却是让半兰一瞬间就变了脸色,刹那间甚至克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徐皎见状,便是笑了起来,“半兰是聪明人,想必知道该怎么做的,那多的话我便也不多说了。走吧!我现在这样可是不能见人的,还是去稍微整理一下为好。”

    说罢,徐皎转身越过半兰先出了假山石洞,半兰半点儿不敢造次,白着脸跟在了徐皎身后。

    今日寿宴,专程开了撷英殿供女眷们更衣和整理。徐皎带进宫的包袱也放在此处,主仆二人进去,要了间厢房,略略收拾了一番,这才出了门。

    只还没有走出殿门,就听得身后一个宫女疾声唤道,“迎月郡主,请留步!”

    徐皎回头,见是个面生的宫女,不由狐疑地一蹙眉梢。

    那宫女到得近前,屈膝向徐皎行了个礼,“婢子是这撷英殿的管事宫女,本来正待去寻郡主,没有想到,郡主已经来了撷英殿,倒是巧了。”说着,还真松了一口气。

    徐皎的疑虑却更深了两分,“你找我何事?”

    那宫女面上现出两分难色,凑前一步,压低嗓音道,“寿康和寿安两位县主争执了起来,越说话语间越是不堪,而且当中还涉及了郡主,婢子没有法子,只好将人请到了后殿,正想着去请了迎月郡主来劝劝。”

    劝?徐皎一哂,她能劝什么?不过是不想担责罢了。魏五娘本就不喜她,表现得再明显不过,她哪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哪怕是话涉于她,她也未必在意,不想去淌这趟浑水。可……魏五娘她可以不管,王菀……

    徐皎略一沉吟,终于是叹了一声道,“你偷偷去请了长公主来,我先去看看!”

    那宫女立时喜不自禁,“多谢郡主!”千恩万谢罢了,叫了一个小宫女来为她引路,便是脚步匆匆往撷英殿外而去。

    徐皎跟着那小宫女去了后殿。撷英殿的前殿与偏殿很是宽敞,想来已是够用,所以,这后殿虽然也是收拾过了以备不时之需,灯火仍然通明,却有些冷清。

    因而,那关上的门扇内,哪怕是刻意压低了的人语声落在耳中也是格外的明晰。

    “……王十一娘,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以前便看不惯你一副目下无尘,清高孤傲,用鼻孔瞧人的样子,不过吧,看不惯归看不惯,你琅琊王氏百年世家的底蕴在那儿,想着你好歹还有些傲骨,谁知道,却是看错了你。”

    “你也是个没骨头的,居然与景玥那个半点儿节气都没有,只知谄媚讨好的人沆瀣一气……那吃相,也不嫌难看,给自己家里丢人。”魏五娘居然还是个能说会道的。

    徐皎停在门外,听得饶有兴味。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迎月郡主为人大度豁达,绝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分明未曾与她相交,都不了解她,凭什么这样说她?再说了,我与她相交,与你有何干系?你要出言不逊,还牵扯上了家族……”王菀气得嗓音都微颤了。

    “我都看不上她,为何还要与她相交?我才没有你那么没有原则呢!我瞧不惯你们还不能说了?我非要说,你能奈我何?”魏五娘趾高气扬得很。

    徐皎自觉听得差不多了,对那个身边满脸尴尬,噤若寒蝉的小宫女挥了挥手,那小宫女满脸感激地屈膝福礼后,转身走了。

    徐皎这才示意半兰上前敲门。

    “什么人?”门内传来魏五娘有些不耐烦的声音。

    徐皎应得干脆,“是我!”仍是软糯带笑的嗓音,却是让屋内骤然一寂。

第99章 她们太有缘了

    下一瞬,房门被人骤然拉开,里头是脸很臭的魏五娘,看着她,毫不掩饰地嫌恶道,“你来做什么?”

    徐皎直接无视于她,一边抬步走进房门,一边道,“这撷英殿是五娘私有,只有你能来,旁人不许进?再说了,我若不来,怎么能听见五娘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呢?”

    “你听见就听见了,只许你做,还不许人说啊?”魏五娘哼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语气,回过身时,还记得将房门关上。

    “嘴长在人身上,自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过寿安县主若是一开始没有入宫,没有努力临摹舞阳郡主的画作,更没有在今日为了拔得头筹,压过我和阿菀,连太后从前为先帝所跳的入阵曲都搬出来的话,那你这话倒更具几分说服力,我听着倒也更服气些。”

    徐皎点了点头,还是甜美地笑着,嗓音仍是软糯,可说出口的话却是让魏五娘陡然就变了脸色,她龇了龇牙,“你……”

    “我什么?说起来,我做的事儿,魏五娘你也没有少做,既然都做了,你又何必以五十步笑百步,在我看来,你这番操作倒更像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其实何必呢,不过成王败寇,输了便是输了,输也要输得有风度嘛,否则岂不堕了你魏国公府的名头……”

    “景玥,你欺人太甚!”魏五娘本就是个爆碳脾气,一点就燃,怒极地挥起手往徐皎扇去。

    “阿皎!”

    “郡主!”

    王菀和半兰都是急得惊叫,可徐皎却是伸手一挡,就将魏五娘的巴掌拦了下来。

    众人都是一阵惊疑,徐皎却是望着魏五娘,甜笑道,“才说了成王败寇,五娘怎么就恼羞成怒了,连上下之别都忘了个干净!”徐皎笑容一收,双眸陡然沉冷下来,“你虽是县主,可别忘了,我是陛下亲封的郡主,长公主的义女,魏五娘,你可有想好了,当真要以下犯上吗?”

    这一句,带着上位者无言的威压,让魏五娘的脸色骤然一变。

    她沉吟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渐显灰败,抬在半空中被徐皎挡住的手渐渐失了力,缓缓松了下来。

    正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声响落入耳中。

    “什么人?”几人的目光皆是望向门扇的方向,隔着隔扇,却听得一声清脆的“咔嗒”声,紧接着,一个宫女妆扮的人飞也似的仓皇逃了。

    半兰疾步过去,将门一拉,可门扇却是纹丝不动。

    “郡主?”半兰回头时,脸都白了。

    门被锁住了。

    这自然不可能是好事儿。屋内几人的脸色齐齐一变,王菀与魏五娘,以及她们俩的贴身侍婢都是走到了后窗处,将窗扇一拉,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连窗户也被锁住了。

    “什么味道?”魏五娘突然皱了皱鼻子。

    “娘子!你快看!”她的婢女就指着门缝颤声道。

    几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俱是脸色大变。

    有烟雾从门缝里涌了进来,越涌越多,随着烟雾涌进,屋内热气蒸腾,隔着门扇,隐隐可以瞧见外头火舌舔吻,越烧越近。

    有人要烧死她们!

    为什么?是什么人?王菀几人都是蒙了。

    魏五娘蓦地扑到门边,用力地捶打起门来,“有人吗?快开门,本县主还在里头……”她用力嘶喊,可烟却更快地窜进喉咙,她开始咳嗽起来。

    而殿外,却没有半点儿动静。

    徐皎目光一个逡巡,骤然落在不远处那张八仙桌上,一个箭步冲到桌边,抓起那只茶壶,好在,那壶里有水,且满满当当的。

    她一边忙用壶里的水打湿了帕子,一边转头对王菀几个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用水将帕子打湿,捂住口鼻。”

    王菀和魏五娘几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到桌边照做。

    徐皎捂住口鼻,在越来越浓的烟雾里四处张望,目光落在了被锁上的几扇后窗上。上学时,她们也曾观摩过古建筑,听当时的老师讲过,古时的宫殿要么倚山而建,要么如北京故宫一般,一个四合院连着一个四合院,但不管哪一种,殿后都应该有一条通道,哪怕再怎么狭窄。

    那些人为了将她们置于死地,将地点定在了后殿……不管了,赌一赌吧!

    电光火石间,徐皎有了决定,四处看了看,抄起桌边的一根凳子就是朝着后窗用力砸了去。

    王菀几人这会儿不用她吩咐,也是纷纷抄起能用的物件儿,一同往去砸那扇后窗。

    撷英殿外,已是忙乱成了一团。

    浓烟滚滚中,长公主疾步而至,去叫她的那个掌事宫女脸色大变,疾步上前,抓住一个从殿内逃出来的宫女,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那宫女吓得哆嗦,“不知道怎么突然起了火,火好大,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掌事宫女神色一震,紧紧抓住那个小宫女,目眦欲裂地问道,“那迎月郡主还有两位县主呢?”

    “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宫女吓得直哭。

    那头,长公主身旁的乔姑姑已经疾步而去,长公主沉声对那掌事宫女道,“还问什么问?还不让人赶紧救火?”

    “对对对!你们,快些,随我一道去救火!”经长公主提醒,掌事宫女一下子反应过来,忙组织着撷英殿里的人开始救火。

    长公主站在殿外,望着里头浓烟滚滚,面沉如水。

    不一会儿,显帝等人也是匆匆而至。这撷英殿本也就在御花园中,离着宴席处不远,这样大的动静,不惊动才不正常呢。

    “这是怎么回事儿?皇姐?”显帝一脸急色,望向长公主。

    长公主却只是向着显帝行罢礼,就沉默着站在一旁,半垂的脸浸在暗影里,瞧不出表情。

    这个时候,乔姑姑去而复返,匆匆行了礼,就是走到了长公主身边,而随她一道而来的,还有一队禁军,很快就加入了救火的行列之中。

    乔姑姑握住长公主微微泛凉的手,轻声道,“殿下放心,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话虽轻,却还是被显帝听了去,当下脸色就是大变道,“什么?迎月在里头?”

    此话一出,人群里,落在后头的吴老夫人和赵夫人神色便是一震,对望一眼,入目是对方一瞬惨白的面色。

    严夫人和景珊亦是互看一眼,瞄了瞄吴老夫人和赵夫人的面色,不约而同摆出了担忧的神色。

第100章 查个水落石出

    袁夫人和周俏也在,都是一脸的担忧,走到赵夫人身边,袁夫人将赵夫人扶住,握住她僵冷的手。周俏抬眼望着撷英殿的方向,眼圈红着,快要哭了。

    赫连恕抬起一双寒星迸射的眼,定定望着前方陷于火海之中的撷英殿,仍是面无表情,背在身后的手,却是悄悄拽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露。

    长公主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了眼,定定注视着显帝,不闪不避,语调幽幽道,“不只是迎月,还有寿康和寿安也在里头。”

    显帝的面色更是难看了,顿了顿,蓦地转头对身后的人厉声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去救火?定要将郡主还有两位县主给朕救出来!”

    这话也不知是冲着谁喊的,可他话音刚落,赫连恕脚下就是一动,脚下生风,朝着撷英殿的方向卷去。

    几乎是同时,身畔也有人动了。

    赫连恕回头,与一双眼尾上挑,略带桃花的眼撞在一处,微微一怔,他认得此人。景钦,景二郎君,如今算得徐皎名义上的二哥。

    他们两人几乎是不分先后,同时抵达了撷英殿门口,从身边那些禁军或是内侍手里劈手夺过一桶水,就是兜头浇了下去,正待冲进殿去,却听着有人叫道,“快看!”

    “是迎月郡主!”

    “还有寿康县主和寿安县主!她们出来了!”

    赫连恕和景钦抬眼看去,果然瞧见几个浑身脏黑,狼狈不堪的人影从撷英殿的侧门处踉踉跄跄着奔了出来。

    当先一人虽然已经成了花猫脸,一身衣裳也是脏污了,但没有错,确实是徐皎。

    赫连恕悄悄长舒了一口气。

    那头徐皎几人已经走到了御驾前,朝着显帝几人蹲身行礼。

    显帝挥手让几人免礼,刚想关切几句,那头长公主已经一个疾步上前,拉住徐皎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事儿?”

    徐皎在长公主关切的注视中,轻轻摇了摇头。

    长公主轻松了一口气,抓住她的手微微发着颤,“走!咱们回府去!”

    徐皎一愕时,长公主已经转头对显帝屈膝行了个礼道,“陛下,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儿,迎月怕是受了大惊吓,臣便先带她出宫了,母后那头,还请陛下代为告罪一声。另外……今日的事儿,还请陛下查个清楚明白,总要给臣一个交代!”

    长公主这一番话,绵里藏针,却字字铿锵。

    四下一阵悄寂,显帝被长公主这番可谓半点儿不留情面的话弄得有些下不来台,神色讪讪道,“皇姐放心,这事儿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嗯。”长公主淡淡点了个头,拉住徐皎转身就走。

    徐皎的目光从王菀和魏五娘身上掠过,不经意往边上一瞥,触上一旁浑身湿淋淋的赫连恕和景钦二人,不由得一怔。只下一刻就被长公主拉扯着走进了人群,不过,有再多的话,眼下也是不适宜。

    景府的人自然也是跟着一并走了。

    显帝面色铁青地对宫正司和禁军的人道,“太后千秋寿诞,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朕限你们一日,定要将事情查得清清楚楚!”

    景钦回过头时,正好瞧见赫连恕转身走远的背影,眉心微微蹙起。

    出宫的一路上,长公主一直紧紧拉着徐皎的手,一言不发。

    徐皎侧头望着她抿紧的唇角,嘴角翕张了几回,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跟在身后的景府其他人更是不敢言语了。

    赵夫人望着两人握在一处的手,眸色却是微微一黯。

    出了宫门,徐皎被长公主拉着上了她的马车,长公主这才终于开口道,“给本宫说说事情的始末!”

    徐皎悄悄吐了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我们好不容易将后窗砸开,这才逃了出来,说起来,还是我们命大,命不该绝。”

    长公主叹一声,“是啊,多亏你们命大!”

    想害她们的人将地点选在后殿,就是为了哪怕有人来救火,她们也会落在最后。而料定了她们几个养尊处优的贵女,还有几个婢女根本逃不出来,没有将后头的通道堵死,这才给了她们一线生机。

    “这桩事本宫定会给你要个公道,只是……阿皎,往后行事要更小心一些,万事谨慎!”长公主拍着徐皎的手,语重心长道。

    徐皎想起方才的惊魂一刻,这会儿方觉后怕起来。若非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已经不知不觉经历过了许多事,随机应变的本事长了不少,她今日反应稍稍慢一些,说不得就要落个烧成焦炭的下场了。

    “母亲……”徐皎默了片刻,终究是紧拉出长公主的手,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人,会想要置我们于死地,甚至直接在宫里动了手?”

    长公主察觉到她的恐惧,抬手轻拢她的肩头,“别怕!有母亲在,母亲总会想法子护着你!”

    徐皎听罢,心里陡然一个激灵,身形一僵,正待问什么,长公主已经话锋一转道,“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得等真相查清才能知道!”

    两人之后都没有说话,直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辕上传来乔姑姑的问话,“殿下,郡主是跟着咱们一道回府,还是……”

    长公主反应过来,将徐皎从怀里推了开来,理了理她的云鬓,拍拍她的肩头,柔声道,“去吧!今日的事儿,你祖母和母亲怕也吓了个够呛,回府后,什么都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徐皎望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回到景府的马车上,少不得又被问了一回,徐皎将事情又复述了一遍。

    吴老夫人一路念着阿弥陀佛,回到府中,就径自去了佛堂。

    赵夫人一路拉着徐皎回了蘅芜苑,进了门,才叹着拍了拍徐皎的肩头,“没事儿了!回去好好睡觉,什么也别多想!”

    徐皎点头,回了明月居。

    负雪迎上前来,抬眼见着徐皎和半兰的形容,便是神色一变,迎上前来,惊声问道,“郡主,这是怎么了?”

    徐皎不及回答,就听得身后“扑通”一声,半兰跪了下来,“咚”一声磕了个响头,带着泣音道,“婢子多谢郡主救命之恩,从今往后,婢子的命便是郡主的,哪怕是为郡主去死,婢子也心甘情愿。”

第101章 真相真简单

    徐皎淡淡笑道,“今日你也受了不少惊吓,先下去好好休息吧!”

    方才她确实拉了半兰一把,才让她免于被落下的横梁砸到,她不管半兰此时表这一番忠心是不是之前在宫里被赫连恕震慑到了,还是当真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或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半兰说着,她便受着,至于能不能信的,就暂且不论了。

    半兰显然也知道,只是神色略有些黯然,倒没有多说什么,谢了恩,就从地上爬起来退了出去。

    “郡主,到底出了何事?”屋内只剩她们主仆二人,负雪便再也忍不住了,疾声问道。

    徐皎哭唧唧对负雪道,“负雪,快些去拿药箱来!我疼!”她将自己的衣袖拉开,手腕上方的手臂上好几个水疱赫然在目,这都是方才不小心被燎到的,许是刚才精神太紧绷,半点儿没有察觉到,还是出宫的路上才觉出痛来。

    负雪见状,面色大变,也顾不得问了,赶忙去取了药箱来,帮着徐皎处理伤口。

    徐皎一旦脱离了危险,那是娇气得不行。那些被燎起的水疱要挑破了上药才行,负雪针刚捏起来,还没有碰到她呢,她就已经闭着眼睛,一通叫痛了,弄得负雪哭笑不得。

    只却也是心疼不已,一边哄着,一边轻手轻脚,却很快给她处理好了伤口。

    趁着负雪上药包扎的时候,徐皎噙着泪,将宫里的事情与负雪说了。

    负雪越听眉心皱得越紧,“早知道今日这般凶险,婢子还是该随着郡主一道入宫的。”

    “你可千万别自责,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呢?你还是听我的命令行事呢,莫说我没什么事儿了,即便我真出了什么事儿,那也怪不到你的头上。”徐皎忙道。

    “不过,这宫里凶险倒是真的,所以,咱们得赶快与阿姐商量出对策来,尽快脱身才是。”本来想着暂且享着郡主的荣华,也没有什么,谁知道今日差点儿连小命都被人玩儿没了。

    而且又是火!她今日若是被烤成了焦炭,那与她最开始的炮灰命运有何不同?她挣扎求生了那么久,自认步步高,其实都是笑话了?

    徐皎危机感十足,若不是还有理智,这会儿就想拽了负雪,不管不顾,先逃了再说。

    “可是……”负雪的神色却一瞬间踌躇起来。

    徐皎狐疑地看向她,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对了,我让你今日抽空去一趟吉祥当铺,可是阿姐那头有消息了?”她今日进宫未带负雪一起,可也是给她另布置了任务的。

    负雪面有难色点了点头,“方才因着担心郡主一时忘了这事儿。婢子今日去吉祥当铺,见着了凌风,他带回了郡主的回话,说让您暂且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徐皎眉心一蹙,心底登时阴霾重重。

    负雪忙劝慰道,“那是郡主不知你处境有多么凶险,婢子明日再出去一趟,将今日你在宫中遇险之事告知郡主,想必郡主定会筹谋,早日接你离开!”

    徐皎默了片刻,叹了一声,“也只有这样了。”

    徐皎这一夜却并没有怎么睡好。

    清晨时,长公主府来人,说郡主昨夜受了惊讶,今日休息一日,不用去长公主府练习骑射了,并带来了好些压惊的药材。

    徐皎却问起了昨夜那场火的事儿,来人是红姑姑,闻言笑着道,“哪儿有那么快的?眼下,整个撷英殿伺候的人都被宫正司带去问话了,这一个个问下来,怕也需些时候,郡主且耐心等着吧!”

    眼下,她也只得耐心着了。

    下晌时,周俏又派了巧玲来,给她送了几样吃食。

    徐皎自然知道周俏这也是关心她呢,回了她一封信,告知无事,并将前些时日在桐记夹缬店订制,昨日刚被负雪取回来的披帛作为回礼,给袁夫人和周俏带去。刚送走巧玲,海叔就来了,说是景尚书请她去一趟外书房。

    到了外书房,除了景尚书,景钦也在。

    徐皎行了礼,才知道原来是以为还要耐心等上些时日的真相已是被查明了。

    “那个撷英殿的宫女已经交代了,她的妹妹因为冲撞了寿安县主,被寿安县主打了二十板子,没想到,身子太弱,竟是就这么去了。她对寿安县主因而怀恨在心,所以,从知晓太后寿宴的安排之后,就开始默默做起了准备。火油有些是一点点攒起来的,另还有一些是花了钱,请出宫采办的内侍带进宫来的,眼下那些人也都交代了,证据确凿。”

    徐皎真没想到,所谓的真相居然会是这样?

    “那与她有仇的是魏五娘,又不是我与阿菀,她为何要……”

    “她说,本是只想对寿安县主一人动手,奈何寿康县主却一直与她争吵不休,不曾离开。后来,你居然也去了。她筹划了许久,不想在此时功亏一篑,想着查出来反正都是一死,她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了。”景钦接话道。

    严丝合缝,人证物证俱全,徐皎却总觉得不对劲,可真要说出是何处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

    “而且那宫女本就打的是玉石俱焚的主意,一早就服了毒,宫正司刚刚问完话,人就毒发,死在了牢舍!”景钦语调平淡。

    得!还死无对证了!

    徐皎沉默良久,从外书房离开之后,终于是追上景钦的步子,问道,“二哥哥,你相信吗?”

    问的自然是所谓真相。

    景钦停步,转头回望她,“为何不信?人心本就是这世间最难测的东西,你觉得不可能的,说不得恰恰就是旁人所执。”

    “再说了,你若不信,莫不是有什么怀疑?”景钦的嗓音徐缓温润,却偏又一针见血的犀利。

    徐皎迟疑地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太简单容易了些,难道真是看了太多的权谋阴私,所以想多了?

    “若是阴谋,是什么人,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要置你们三人于死地?”景钦又问。

    徐皎沉默着思虑了片刻,脸色渐渐灰败,半晌后,摇了摇头。

    景钦静静望着她,眸色一深,片刻后,才轻声道,“别多想了。既是宫正司查出来的,又已经经陛下之口告知各家,那这便是真相!你可明白?”

    徐皎恍然,片刻后,咬着唇点了点头。

第102章 在商言商生意经

    一棵亭亭如盖的合欢树下,一男一女,对立而站,一人仰着头,一人低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却都望着彼此,那画面说不出的亲密,俊男美女,乍一看去,美好得恍若可以入画,可落在有些人的眼里,却是扎眼得很。

    看不下去了,景珊咬着牙狠狠瞪了一眼徐皎,蓦地转身疾步而去。

    徐皎心里有事儿,自是半点儿也没有察觉到景珊的存在,景钦却是蓦地转头,望了一眼景珊离去的背影,眉心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第二日,宫里送来了不少压惊的补品,对于撷英殿那场火却没有多言半个字。

    徐皎与景府上下也全作不知,都是平静地谢了恩。

    又过了一日,徐皎又如常去了长公主府练习骑射,长公主也并未多提那日之事,只是操练起她来,更严格了。徐皎经过了这一回,也更是想要多学些本事,二话不说都是扛了下来。

    等到离开长公主府时,长公主却又给了她一个人。

    是个叫红缨的侍婢。

    “这红缨是你红姑姑的徒弟,自小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的,伺候人不怎么擅长,又是个不善言辞的,可唯独有一点,她自幼习武,又绝对忠心。有她在你身边,本宫往后也能放心些。”

    话都到这份儿上了,徐皎自然只有乖乖将人收下。也好!虽然负雪也身负武功,可为防万一,一直藏着,可红缨就不一样了。她是长公主所赠,是过了明路的,有些事儿,正好派得上用场。

    想到这些,徐皎欣然接受,“多谢母亲!”

    “也别先忙着谢!红缨到你身边,还有另一个用处,便是督促着你用功,可别懈怠了,否则本宫可不饶你。”

    徐皎笑容多了两分苦涩,都说严师出高徒,可母亲您……是不是也太严格了些?

    马车出了长公主府,却是径自去了正华街。今日,天上下起了小雨,正华街上难得的冷清,马车直直驶进了街口,直到桐记夹缬店前才停了下来。

    “生伯,我怕是要与掌柜的谈上好一会儿,你若闲得无聊,就去对面的茶馆喝茶等着吧!”徐皎给半兰递了个眼神,半兰立刻会意地上前给了生伯一粒碎银子。

    生伯接了,谢过。

    徐皎主仆三个则举步进了桐记夹缬店。

    “景二娘子,您总算来了!”朵娜一见她,就是笑着迎上前来,“我还真怕景二娘子不来呢!”

    “掌柜的诚心相邀,我与家中长辈商议了一番,得了应允,这才来走这一趟。”今日来这一趟,是在吴老夫人等人面前过了明路的,是因着昨日朵娜亲自登门求来的。

    朵娜闻言,笑容更深了两分,“看来,景二娘子是给我送好消息来了。快些楼上请……”

    朵娜将徐皎几人迎到了二楼雅间,又送了茶点上来,这才跟着在徐皎对面落座,“在商言商,景二娘子在我店里订制的那几款披帛我是真的喜欢,只要景二娘子舍得,定然能卖得很好。而我开的价钱,也定会让景二娘子满意。”

    朵娜一双琉璃色的眸子里盛着精明,却并不让人讨厌,倒果真是一副商人做派。

    徐皎淡淡笑道,“对不住了,朵娜掌柜!那几条披帛我是为长辈和姐妹订制的,因而定是要求个独一无二,所以,不能出让。”

    朵娜笑容一敛,她本以为徐皎今日出现,是给她带好消息来的,谁知道,居然还是拒绝了?

    朵娜脸上一瞬间的失望,再明显不过。

    “不过……”徐皎却是笑着将话锋一转,“我可以另外给你画几幅披帛的花样,若是你的条件确实足够优厚,我可以保证花样只供你们桐记。不过,你一口价买断却是不行。”

    朵娜听到这儿,眼睛已是重新亮起,“那景二娘子开个价吧?”

    “我跟你签订契约,披帛所得之利,分我三成,可否?”徐皎笑着晃出三根手指。

    “成交!”朵娜却不过思忖了片刻,就直接应了下来。

    “这么痛快?不怕折本?”徐皎意外地一挑眉。

    “那哪儿能啊?娘子的画技我是瞧在眼里,若非瞧见了商机,我也不会这样不识趣地一直缠着娘子了。何况,娘子家的长辈和姐妹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等到那披帛现于人前,定会让人趋之若鹜。我若不赶紧先下手为强,难道还要将这钱让给旁人挣不成?”朵娜笑呵呵道。

    徐皎回以一笑,“掌柜的真是爽利人儿!”

    “不过,景二娘子,这契约上可否加上一条?就是除了这披帛之外,往后娘子若还有新的图样,无论是衣裙还是其他,也一并都独家供给我们桐记呢?娘子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了娘子,就按着一样的条件,所得红利分给娘子三成,怎么样?”

    “掌柜的果真是满嘴的生意经,刚将我的披帛拿下来,怎么就说起那些没影儿的事儿了?这可不成!”徐皎笑呵呵回道。

    朵娜目下暗闪,“生意场上讲究做生不如做熟,何况,我……与娘子的交情不也在那儿摆着吗?娘子还担心我坑你?”

    她刻意顿的那一下是为了什么,徐皎自是心知肚明,她目下也跟着一闪,嗓音软糯轻柔道,“朵掌柜是个爽利人儿,我也与你谈得来,这样,就在契约上加一条,往后若再有新的图样,优先与桐记洽谈,条件面议,这样可否?”

    朵娜一哂,心里想着这小娘子还真是个不好糊弄的。不过人家已经退了一步了,她也得退一步,生意方成。“就这么说定了!娘子在此稍坐,我这便去让人准备契约。”

    “朵掌柜稍等!你这么爽快,我也得拿出点儿诚意来,还麻烦朵掌柜让人备些笔墨来,我立时便先给你画上两幅过目。谈生意自是要你情我愿,朵掌柜看得上再签契约也不迟。”

    “成!”朵娜应一声,“娘子稍待,我去去就来。”说罢,就是转身出了门去,刚到门边,就听她朗声吆喝起了自家铺子里的伙计,准备笔墨这些的。

    果真是个爽辣的性子,徐皎抿嘴一笑。

    抬眼望着杵在面前的半兰和红缨,笑容微敛道,“我作画时,不喜旁人在跟前打扰。红缨,你和半兰一起到楼下大堂里等我,或者出去逛逛也行,估摸着时间再来接我便是。”

第103章 靠这么近作甚?

    红缨果真是个不善言辞的,却又与半兰的闷葫芦有些不同。事实上,半兰自从负雪来了以后,性子就慢慢改了一些,没有以前那么闷了。

    红缨默了片刻,似在思考,片刻后道,“属下就在门外等着吧,不会出声!郡主有事,喊一声就是。”说罢,抱剑朝着徐皎施了一礼,下一瞬便是转头走出雅室,动作很是干净利落,让徐皎一声呼唤尚且不及出口,她人已出了门去。

    徐皎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转头对半兰挥了挥手,半兰屈膝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桐记的伙计送了徐皎要的笔墨上来,便是识相地退了出去,并掩上了门。

    徐皎铺纸研墨,不需思考就已经执起笔来,在纸上缓缓勾勒。

    这时,窗边,那架紫檀木底座的岁寒三友玉雕屏风后缓缓踱出一人来。

    熟悉的冷冽气息拂面而来,徐皎却连头也没抬,兀自埋头画得专注。

    来人的脚步轻悄,几近无声,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绽放在她的笔尖……

    他没有说话,可那如影随形的威压却让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徐皎眼睫微颤,顿了顿,挪开笔,放到砚台里一边润墨,一边轻声道,“今日跟着我的两个侍婢,一个是赵夫人给的,一个是今早长公主刚赐下的,听说手底下功夫不弱,赫连都督出现在此时此地,还真是胆大!当真不怕被人察觉,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吗?”

    “你这是在为我担心?”赫连恕挑眉问道,语调仍是平冷,听不出喜怒。

    徐皎轻哼了一声,噘嘴道,“我担心自己还不成吗?与杀人不眨眼的缉事卫赫连都督牵扯在一起……我又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我自来惜命,赫连都督应该知道吧?”

    赫连恕敛下眸子,目光落在她手臂上。她要作画,就挽高了袖口,刚好将前几日在宫里那场火中受的伤露了出来。

    半晌不听他开口,徐皎抬起眼来,就见他眸色深深,定定望着某处,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见了自己的伤处,心口微微一颤,面上却是笑道,“赫连都督给的伤药果真是上品,负雪说再抹上几日,定会半点儿疤痕也不留的。”

    赫连恕撩起袍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就这么算了?”

    “什么?”他骤然发问,徐皎不解地抬眼。

    赫连恕眯眼将她望着,“我知道你有多惜命,所以,你当真信了那些宫女报复寿安县主的说辞?”

    徐皎心口微沉,她自是不信的,可是……她双眸忽闪了一下,“是了,我都忘了缉事卫的本领大着呢,耳目遍布大魏,可是赫连都督不小心知道了什么内情?”

    “你在问我?”赫连恕一挑眉。

    “是啊!”徐皎甜笑着应道。

    “不过可惜,我不知道!”赫连恕答得干脆,语调亦是幽冷。

    徐皎一噎,不知道你问什么?徐皎不理他了,闷头继续画她的画去了。

    “不过不知道不代表不能查啊!”赫连恕凑到她身边,幽幽道。

    “你……”赫特勤你到底想干什么?逗我玩儿呢嘛?徐皎有些恼火,骤然转头瞪向他,谁知猝不及防却撞入一双幽深锐利,恍若鹰隼的眼睛里……他靠这么近做什么?

    徐皎心跳一促,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却没有想到带得椅子一偏,整个人往桌子上栽去。

    眼看着她的头就要磕上桌角,赫连恕眸色一黯,陡然伸出手去,用手掌做了肉垫,放进了她的脑袋和桌角之间……

    一声闷响,徐皎反应过来时,忙忙扶着桌子站稳身子,抬眼就见他皱着眉,忙伸出手去,“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将那只修长有力的手翻转过来,却见那手背上一块儿刺目的红肿,她眉心不由紧皱起来。

    正在这时,房门却是骤然被人砰砰砰敲响,门外响起红缨的声音,“郡主?你没事儿吧?郡主!”

    徐皎骤然反应过来,忙将手里捧着的那只手松了开来,清了清喉咙道,“无事!”

    门内,徐皎和赫连恕两人对望着,半晌无言。门外,红缨等了片刻,也不知究竟信是没信,最后好歹是默然着走开了。

    屋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好一会儿后,徐皎才带着两分仓促开口道,“所以,方才赫连都督的意思是,你可以帮我查一查?”

    赫连恕喉间发痒,轻咳了两声,移开视线道,“你先与我说说那日的事儿。从我们分开之后说起,巨细靡遗!”

    徐皎叹了一声,那日的细节,她已经回忆了无数遍,不会有半点儿的遗漏。

    可是,将那些话说完之后,赫连恕却是皱着眉,一脸思虑。

    徐皎不敢打扰他的思路,屏住呼吸,静静等在一旁。

    “也就是说,那日虽然你去撷英殿是临时决定的,可即便你不去,也有人会寻你去?”

    徐皎想了想,“可以这么说。”

    “但也许就错过了那个时间呢?”赫连恕双目湛湛。

    徐皎也皱起眉来,“所以,你也觉得只是巧合?”算一算,确实是,按着掌事宫女要去找她的时辰来算,她若不是自己先出现在撷英殿,便该与长公主差不多时辰到,那个时候,火已经烧起来了。

    “这个不好说。总之,我先查查看吧!”赫连恕沉吟道。

    “怎么查?”徐皎忍不住好奇。

    “确实不好查,毕竟撷英殿的人进了宫正司,没有一个出来!”

    赫连恕语调淡淡,徐皎却是听得心口巨震,喃喃道,“什么?”

    赫连恕瞄一眼她有些发白的面色,“看来你不知道?”

    徐皎摇了摇头,神色有些茫然。所以,那一晚撷英殿伺候的人,不管有罪无罪,全都随着那场火一般,付之一炬,不复存在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人命这样的脆弱与渺小。

    赫连恕看她一眼,眉心轻蹙起来,“虽然难查,也未必就没有蛛丝马迹,总会有办法的。”

    “不!”徐皎骤然醒过神来,下意识地就是伸手拉住了他。

    赫连恕垂目,望了一眼他们交叠的手,这才将目光上移,落在她仍然有些苍白的脸上,“算了,还是别查了!”或许是景钦才是对的!不管如何,真相已定,又何必再横生波澜。

    赫连恕静静望她片刻,突然一哂,“方才想让我帮你查时倒是不见外得很。”

第104章 赫连都督你眼瞎

    徐皎扯开嘴角,笑了起来,“见什么外啊?不是赫连都督你说的吗?我是你的人!”

    赫连恕双瞳一缩,抬眼一瞄她,见她虽然脸色还略有些苍白,可一双眼已写满了狡黠——好家伙,这才多大会儿工夫,恢复得够快的啊!

    赫连恕在心里哼了一声,将被她握住的手挣脱开来,一弹袖口,斜睐她道,“话是我说的没错,可不能误会啊!我说了你是我的人没错,可没有说你是我的女人!你还欠着我东西,还要帮我办事,我说你是我的人,没问题啊!”

    徐皎盯着他,暗暗错了错牙,好吧!她真是失心疯了,那日才会因为他这句话而小鹿乱撞了那么几秒钟。

    果不其然,赫特勤虽然色相一等一,可就是个万劫不复的大坑。

    几秒钟后,徐皎咧开嘴笑了,“骗人!你今日特意来见我,不就是为了主动帮我查那桩事儿吗?”

    “谁说的?”赫连恕挑眉,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她,“我今日来主要是为了提醒你,让你藏好你的尾巴,别还没有替我办好事儿,却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徐皎一蒙,“什么意思?”这是真没明白。

    “提醒你的人,莫要高来高去的,小心暗地里的眼睛!”赫连恕无奈一叹,说得更直白了两分。

    徐皎瞠圆了眼,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也震惊了。

    赫连恕看着她圆鼓鼓的眼和脸,突然有些手痒,克制了片刻,还是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她的头顶。

    徐皎一脸狐疑地往他看来时,他瞳孔地震了一下,蓦地就是往她的头顶压了下去,哼道,“几个月没有见,你怎么没有长个儿?还这么矮?”说罢,他转身就是走了,目标,还是屏风后,那里有一道暗门,通往别处。

    徐皎反应过来,在他身后不高兴地反驳道,“谁说的?我分明长高了不少,谁不说我女大十八变,赫连都督,你是眼瞎了吗?”

    将所画的稿子给朵娜过了目,朵娜很是满意,两人高高兴兴签了契约。

    徐皎这才带了人从正华街回了景府。

    “娘子回来了!”刚到门口,海叔就迎了上来,朝着徐皎伸出手去。

    徐皎目下微微一闪,伸出手搭在了海叔的手臂上。借着这搀扶的动作,海叔在她身边轻声且快速地道,“夫人与葳蕤院的起了争执,好像还动了手,老夫人被气得晕了过去,这会儿还在百寿堂呢!”

    徐皎听得双目一沉,这海叔年轻时是跟着她那便宜爹的,听说便宜爹还救过他的性命,因而是偌大的景府中,难得心向她们母女的下人,自然不可能说假话。

    可是……这些时日,母亲已经收敛了许多,并未与严夫人母女起任何的正面冲突,今日是为何?

    徐皎一边狐疑着,一边道一声“多谢海叔”,就是加快了脚步。

    径自到了百寿堂,负雪就迎了出来,一边扶着她往里走,一边靠在她耳边轻声道,“今日有媒婆登门来给大娘子提亲,本是好事儿,但好像大娘子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严夫人那张嘴你也知道……总之夫人没有忍住,与她们母女二人争执过来,婢子回来时,她们已是动起手来了,婢子怕夫人吃亏,所以略动了些手脚……”

    说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百寿堂檐下,徐皎会意地一点头,负雪也是住了口。徐皎拾阶而上,守在门口的两个婢女刚想行礼唱名,就被她抬手制止了,顾自挑开门帘,却还不等迈步,就听着门内隐隐传来的吵嚷声。

    “二弟妹,老夫人这些年身子自来康健,倒是自从你们回来,这晕都连着晕了两回,我倒不是说什么,只是怕会不会有什么冲撞,要不,咱们还是去一趟弘法寺,请了觉禅师瞧上一瞧!也是咱们的一片孝心,你觉得呢?”严夫人柔婉的嗓音徐徐响起,犹带着淡淡笑意。

    “母亲!”赵夫人还没有声响,景珊却是语调尖利地叫了一声,“你与她好言好语说什么?她分明就没有将自己当成我们景府人,方才上来揪着女儿的头发就不撒手,像什么长辈?又哪里像是有教养的贵门出身?根本就是个泼妇!”

    “责骂自己的长辈是泼妇,乱嚼舌根子,说自己的妹妹和兄长,你倒是有教养!严氏,你就是这样教养你的女儿的?”赵夫人厉声回道,半点儿不示弱。

    “二弟妹,你也别太激动了。阿绫毕竟还是个孩子,你做长辈的,何必与她斤斤计较?再说了,阿皎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家人说两句,也是为了她好,为了咱们景家的声名,让她避着些嫌,若真闹出什么事儿来,二郎在地下也不能安心不是?”

    “避嫌?大伯母倒是说说看,我要避什么嫌?”徐皎笑着大步走进屋内,到了赵夫人身边,将她的手一握,一双眼睛笑眯眯睐着严夫人母女,“方才在外头听了一耳朵,只是听得不太真切,要不,劳烦大伯母和大姐姐,将方才对我母亲说的话再与我仔细说说,免得我糊涂了。”

    严夫人拉住景珊的手,笑对徐皎,“阿皎说什么呢,都说了是误会一场,那些混账话都是你大姐姐口不择言,何必再说出来让你和你母亲再不高兴呢?”比起赵氏,严夫人可更忌惮眼前这人。

    “哦?”徐皎挑眉,“居然是误会吗?刚才虽然没有听真切,听着大伯母和大姐姐都是言之凿凿,我还当……罢了!怕是大姐姐不敢将那些话当着我再说一遍。”

    “谁说我不敢?”这一招激将法却是激得景珊立刻中招。不顾严夫人的劝阻,她挣开严夫人的手,上前一步道,“景玥,你敢做,就别怕人说!你小小年纪,也不知从何处学来的狐媚人的本事,竟是将大哥和二哥都笼络住了,你敢说你没有与他们常来常往,敢说不是常去鸣柳园和洗墨居?景玥,你自己不要脸就算了,可莫要带累了我两个哥哥的名声……”

    没有听完景珊后头的话,“红缨!”徐皎轻笑着喊了一个名字。

    身边一阵风卷来,“啪”一声,好不清脆的耳光,景珊的话被生生打断了,怔愣过后,她疯了。“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打我,反了不成?”

第105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景珊张牙舞爪地朝红缨扑去,红缨足下一旋,轻易躲了开来,景珊反倒险些跌了个狗吃屎。

    这么一来,更是恼羞成怒了,“来人!将这个贱婢给我拿下!”

    “大伯母,你还是劝劝大姐姐,让她莫要太激动了。这位可是今日长公主殿下才赐给我的,我都拿她没法子,大姐姐还是要慎言为好。”徐皎蹙着眉心,一脸的担忧又无奈。

    什么?长公主的人?严夫人和景珊不约而同的脸色一僵,愣愣望向红缨。

    红缨抱剑而立,面无表情,“敢对郡主不敬,掌嘴!”

    景珊脸色一变,徐皎则是抱歉一笑,“你们也瞧见了,实在是……”

    实在是狐假虎威!严夫人狠狠咬牙,景珊却是忍不了,“景玥,你……”

    刚一动,那头红缨就已经皱着眉,看了过来,景珊一缩,到口的话又生生憋住了,一张脸难看得紧。

    徐皎朝着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大姐姐小声些,祖母不是病着,还躺在里头呢,你这样大吼大叫地岂非搅扰了祖母休息?红缨可是日日都要将我的事儿事无巨细报给长公主殿下知晓的,她又是个耿直,不懂隐瞒的,若是将大姐姐今日所为报给殿下知晓……”

    徐皎面有难色,长叹一声,“殿下对太后最是孝顺,只怕要觉得大姐姐孝心不足,大姐姐如今可正在说亲呢,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严夫人和景珊两人表情几变,徐皎捂着嘴,忙道,“大伯母和大姐姐可千万不要误会啊!咱们一家子骨肉血亲的,说什么做什么不会见外,可传了出去,终究是不好,祖父一早就说过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景字,为了景家家声,咱们也得慎言慎行啊!”

    “阿皎这话说得对!”正当时,门外骤然响起景尚书的声音,声若洪钟,让严夫人母女骤然变了脸色。

    景尚书阔步走了进来,脸上神色沉肃,没了平日里老好人的笑脸,看着有些吓人。

    他身后还跟着景钦,倒仍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清雅模样,进来时,却是目不斜视,连眼神都吝于给她们一个。

    景尚书目光沉肃地落在严夫人和赵夫人身上,“今日的事儿,来龙去脉我已差不多知晓,你们俩也是一把岁数了,缘何还没有一个孩子懂事?还有你……阿绫!”说到景珊时,嗓音又往下沉了一度,“本以为你是个不说周全,也起码行事有度的孩子,谁知道,这些时日却越发地不着调。今日起,闭门思过一个月,不准出院门一步,直到想清楚为止。”

    “祖父!”景珊急得唤了一声,正待说什么,却是被严夫人扯住,朝着她摇了摇头。

    她满腹的不甘只得生生咽下,却是死死瞪着徐皎。

    徐皎不痛不痒,由着她瞪。她本是无心这些内宅之事,可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要惹着了她,她也不介意干净利落地还回去。

    “好了!都散了吧,各自回去想个清楚!这样的事儿,我不希望再有第二回。”景尚书端肃着神色一挥手。

    徐皎垂下双目,对于老人家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家里能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就不错了,这样和稀泥也在情理之中。正待扶着赵夫人退下,景尚书的目光却是扫了过来,“阿皎留下!”

    赵夫人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她回以一记安抚的微笑,赵夫人这才挪动步子,与严夫人母女一道出了百寿堂。

    她们一走,花厅内一寂,景尚书望着徐皎,无奈地长叹了一声,“阿皎啊,祖父知道,你大姐姐说话不好听,但她毕竟与你是姐妹,又年长于你,还有你大伯母,终归是你的长辈……”

    “祖父!您别说了!”徐皎打断景尚书的话,抬起眼来,面上惯常甜美的笑深敛起,莹润的小脸显出两分从未有过的肃然,“我知道祖父的意思,我也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们若肯善待我母亲,那我也愿意将她们当成我的亲人!可我母亲……在这府里,她所能依靠的人只有我,所以,谁要是欺负我母亲,不管是谁,我都不会相让,也不能相让!”

    一番话,掷地有声。景尚书与景钦皆是一默,徐皎朝着两人屈了屈膝,该说的她已说了,无意多留。站直身子,就是脚跟一旋往外而去。

    望着她的背影,景钦眸色一深,景尚书却是过了半晌,才沉沉叹了一声,“冤孽啊!”

    徐皎回了蘅芜苑,便立时去了正院看赵夫人。赵夫人躲闪着徐皎的眼神,片刻后,才哼道,“这回是我一时没有忍住,如今想来,严氏和她那个女儿定是故意的,阿皎……”赵夫人伸手将她的手拉了过去,“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就是有人上门提亲吗?你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往后的婚事即便我是不能做主那又如何,也定然比景珊的婚事好上千倍万倍。你放心,届时母亲一定给你备上厚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气死那母女二人!”

    徐皎听得哭笑不得。

    赵夫人的手轻轻贴在徐皎颊上,骤然扯唇一笑,“严氏恨我入骨,我何尝不恨她。善恶到头终有报,她终有一日会有报应,可在那之前,我们过得越好,她就会越难过,想想就开心呢……”

    赵夫人说着,果真开心得笑了起来。

    那笑容让徐皎骤然蹙起了眉心。

    从屋里出来,正好撞见琴娘端着托盘进去,那托盘上放着一个碗,碗里盛着褐色的汤水,散发出浓郁的药味。

    徐皎一路皱着眉回了明月居,让半兰领着红缨去给她安排住处,等到她们俩走了,她却是直直望着门的方向发起了呆。

    “郡主?”负雪低声唤道。

    徐皎醒过神来,“负雪,你说,半兰之前对我表的忠心可能信吗?”

    “郡主想要做什么?”

    “我只是有些事儿想要问问她。负雪,你不觉得严夫人和我母亲之间有些不同寻常吗?妯娌之间会有龃龉很正常,可大多涉及到自身的利益。可我母亲已是寡妇,又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按理不会对长房构成半点儿威胁,为何自我们回到凤安,严夫人就从未停止过对我母亲的针对。还有……”方才赵夫人口中的那句“恨之入骨”,让徐皎心中甚是不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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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074/ 第一时间欣赏皎皎入怀最新章节! 作者:酌颜所写的《皎皎入怀》为转载作品,皎皎入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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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入怀介绍:
徐皎一不小心穿书成了炮灰女配,逃命时机缘巧合撞上了易装的敌国大佬,为了活着,迫不得已紧抱其大腿。
初次相见,她美救英雄,挂在他身上,含情脉脉,“我对郎君一见钟情。救命之恩,郎君以身相许可好?”
某大佬笑意深深,“好!”
徐皎:开玩笑!只是权宜之计!当不得真啊!
某大佬:不当真?你想始乱终弃?小娘子不讲武德可要不得啊!
徐皎:这是被缠上了?
不要啊——
(攒稿期间,一日一更,每天晚上8:00,我们不见不散!已有六本百万完结作品,不断更不坑,请放心跳坑!)皎皎入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皎皎入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皎皎入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