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她是真的怕了
徐皎还带着两分茫然的目光转头望着从外撩开帘帐,一脸关切望着她的负雪,一颗悬在喉咙口的心慢慢回落。
“几时了?”她哑着嗓问道,目光往负雪身后望了望,殿内亮着灯,可窗外却是一片黑,宫里的夜好似也比别的地方更浓稠一般,让人有一种难以呼吸的窒闷,迫不及待想要逃离。
“才丑时。”负雪低声答道。负雪是在今日清晨才被长公主着人从景府匆匆接来的,怕惊动了赵夫人,只说是红缨进宫后有些感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郡主,所以不能近身。郡主身边没人伺候,这才将负雪唤来。
负雪是到入宫后才知道自家郡主昨夜历了那样一番险事,面上不敢露出分毫,暗地里却偷偷哭了两回。她家郡主自幼金尊玉贵的长大,被王爷当成掌上明珠一般呵宠着,几时受过这样的苦楚?
夜里,负雪不敢合眼,就这么坐在床榻边守着。听着徐皎深陷噩梦的声声呓语,心里揪紧一般的疼,在撩开帘帐前,却已经悄悄抹干净了眼角的泪花。
徐皎没有瞧负雪,目光转而往屏风相隔的另一处床榻看去,那处静悄悄的,何况,她闹腾了这么一番,那头也无半点儿动静,显见是没人,可是,这个时辰了.....“阿菀呢?”她轻声问道。
“入夜时,太后娘娘有些不好,寿康县主去正殿侍疾了。”这一回,太后的病格外凶险。见徐皎闻言蓦地望向她,虽然什么也没有说,负雪也立刻明白了,忙道,“郡主放心,长公主殿下特意交代过的,你还病着,好好养病为宜,太后那边有她和寿康县主呢,还有那么多的贵人,不缺你一个。你先照看好自己,就是不给她添乱了。”
徐皎何尝不知,她这样的状况,照顾自己尚成问题,何谈去照顾别人?徐皎转头望向负雪,自然注意到了她红湿的眼角还有眼下淡淡的青影,不由眉心一蹙道,“你下去歇息吧!”负雪嘴角刚刚一动,她就已经将嗓音一沉道,“不许说不,你能撑着多少个时辰不睡?你若不休息好了,又怎么保护照顾我?我白日睡了太多,这会儿不想睡了,外头母亲还安排了别的人,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安心去休息。”
负雪自是不愿,可是见徐皎一脸坚决地将她望着,负雪沉吟片刻后,终究只能应一声“是”,而后起身,在徐皎催促的目光中,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卧房去。
房门轻轻阖上,偌大的卧房内,就只剩徐皎一人。无边的悄寂好似从四面八方涌来,徐皎抬手将自己紧紧环抱住,埋在自己的双膝间,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下,数不清有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了,可这一次,她是真的怕了。
同一片夜空之下,也有难眠之人。
赫连恕见过长公主之后,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去了倚玉山。这倚玉山就在宫城的北门外,不高,却已算是宫城北门的天然屏障,倚玉山外,便是京畿大营。这样的倚玉山自然是有人把守,可赫连恕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带着人悄无声息就攀了上去。
无星无月,暗夜如水,北风带着已然刺骨的寒意拂来,吹得满山树影乱摇,这个时节,山上的树木枝叶多已凋零,只余枯枝败叶,在北风之中晃动,恍若群魔乱舞。
赫连恕就着那样一身单薄的玄色劲衣,立在山巅极致的风口,望着脚下仍有灯影闪烁,却恍若巨兽蹲伏的偌大宫城,一双眸子恍若也侵染了夜色,深邃且幽凉,万事万物都可沉溺其中,无迹可寻。
身后有脚步声,是苏勒靠了过来,到得他身边,轻声道,“已是将话带给长宁郡主了,她说,让你等她的消息。”
赫连恕淡淡点了点头,目光仍是瞬也不瞬地凝在脚下的宫城之中。
苏勒瞄了他一眼,语带好奇地问道,“阿恕,你觉得长宁郡主真能说服李焕参与此事吗?李焕可不傻,这事儿若是出了纰漏,咱们是无事一身轻,可他李家说不得就要惹来一身骚,他未必肯冒这个险吧?”
“李焕是不傻,自然知道即便没有此事,他们李家也无法独善其身,何不就此卖我、卖长公主,还有卖景家一个人情,日后好相见?何况......不要小看女人对男人的影响,旁人的话未必管用,长宁郡主的话,李焕不会等闲视之。而那是长宁郡主的亲妹妹,她必然不会坐视不管,只要她动,就不愁李焕不动。”赫连恕的声音没有半点儿起伏,漠然得有些冷酷。
苏勒听得连连点头,“自然不能小看了女人对男人的影响,不过,阿恕,你这莫不是经验之谈?”
赫连恕却半点儿没有听见苏勒的调侃一般,目光仍是直直望着宫城的方向。
苏勒瞄了好几眼,那宫城白日里再怎么巍峨堂皇,夜里也不过就是一片连着一片的殿宇,虽有灯影,却不足以照亮偌大的宫城,黑洞洞的,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他能理解,赫连恕看的不是这座宫城,而是想要穿透这夜的迷障还有宫城重重的殿宇,瞧见他想瞧见的那个人吧?
“阿恕,你后悔了吗?”苏勒突然问道。
问得语焉不详,可赫连恕目光闪动了一下,默了两息,却是摇了摇头,“不!”
他们在宫里有耳目,徐皎昨夜的夜半惊魂本可以避免,可赫连恕听到宫里加急传出的消息时,略一沉吟后,却是下达了静观其变的命令。昨夜,徐皎所经历的一切,他都知晓,甚至可以说是一直在旁观,却是压服着手底下的人,也压服着他自己,不去出手相救。
赫连恕表现得一直很冷静,冷静到冷血,苏勒却清楚,他忍得有多辛苦,否则,他也不会出现在此时此地了。
“昨夜若是出手,那只是扬汤止沸。要想一劳永逸,只有釜底抽薪,只是在那之前,这一步无论多难,我们谁也帮不了,只能她自己走,且必须走。”赫连恕沉着嗓道。
苏勒自然都知道,也清楚,赫连恕并不是在解释给他听。只是这些道理他自己心里清楚,更是早已做了抉择,事情甚至已经过了,可这喃喃自语也未必就能让他的心少些煎熬。
第197章 可是心疼了?
“既然不是后悔,那阿恕......可是心疼了?”赫连恕的情绪自来隐忍,可自从听说徐皎昨夜回去后就发了热,更好像是吓着了,时不时梦魇呓语,阿恕的情绪就不太对了,虽然细微,可瞒不过自小一处长大的苏勒。
只是,他惯常是个喜欢口是心非的,定不会承认。
苏勒暗搓搓地想道。
谁知,等了半晌,赫连恕却都一声不吭。苏勒震惊地挑起眉来,不敢置信地问道,“阿恕,你这样......算是默认了?”
赫连恕还是没有吭声,四下里,只余北风呼啸之声。
苏勒低低一笑,骤然生出一腔家中兄弟终于长大了的感慨来,又是欢喜又是酸楚,还有满腔的疑虑,“为什么?你怎么会突然想通的?”阿恕对那位徐二娘子的特别,除了他自己,他们这些与他亲近的人谁不看在眼里?毕竟,徐皎与阿恕也实在太有缘了些,这共历生死都多少回了?险境之下,只有彼此可以依靠,守望相助什么的最能滋生感情了,何况,他们男俊女美,动心动情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了。
可偏偏阿恕的性子自来别扭,他从小生长的经历让他不会轻易动感情,何况让他动情的,还是他最为痛恨的中原女人,他不承认才是正常的。
之前不就一直嘴硬地说只是想要通过徐皎拿到平南王府的那样东西,这才对她多加保护和帮助吗?
可到底是经历了什么,阿恕突然就想通了?
苏勒真是没有办法不好奇。
赫连恕目光闪动,不知道该如何对苏勒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毕竟很是曲折复杂。从他发觉自己对徐皎有了不对劲的心思,仓皇而逃开始,他曾试图逃离,粉饰太平,将一切都当作一时的错觉,以为疏远了,自然就可以回到正轨,也曾想过当成朋友一般的相处.......可是,她身处险境,他前所未有的害怕,会不顾自己性命地舍身相救,没有半点儿犹豫,为了她,他吃醋,他妒忌,他害怕......那些种种此前从未经历过的感受,让他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
“那日,我见着了九嶷先生的画,突然就明白了,这世间的感情千千万,可所有没有尽力的真情,都算不上真情。若能相濡以沫,谁愿相忘江湖?当下,我不想自己留下遗憾,至于往后......”后头的话,被吹散在骤狂的风里。
苏勒望着赫连恕在夜色中沉郁的面容,双眸低垂,眼底浮现几丝黯色。
两人都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颊上骤然感觉一丝冰凉,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望着墨蓝色的天空下,被北风卷着,打着旋儿霰落而下的,细碎、雪白的沫子......下雪了。
大魏弘显十四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在这个夜里,不期而至,静谧无声。
第二日,徐皎推窗一看,入目便是一派雪白。偌大的宫城,重重的殿宇,被这洁净的雪白覆盖着,好似也遮掩了当中因权欲而起的腌臜,显出一种别样的静美来。
南书房内,烧着地龙火墙,还笼了个火盆,真正是温暖如春。可气氛却比之外头还更冷些,好似已提前入了数九寒冬,滴水成冰。
御案后,显帝沉着一张脸,望着面前一身紫衣,恭敬跪在地上,但脸上覆着面具,看不清表情的人,冷声道,“坊间的传闻已成了这样,你们紫衣卫是干什么吃的?你说说,朕拿这么多俸银养着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
“陛下息怒,不过是些市井闲言,多是些平头百姓胡言乱语,不足采信,何况,我们的人一介入,往后定不会再有人敢说此等言论。”跪在地上那人的声音温润如春风,即便到了此时,仍好似带着澹澹笑意。
“紫副统领这话怕是不尽吧?”边上一直袖手一旁的赫连恕却在这时骤然开了口。
地上那人眼睛朝着他的方向一侧,显帝的目光更是直直往他看去,面露疑虑,“赫连爱卿此话何意?”
“都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传闻甚嚣尘上,自是不可能空穴来风。紫副统领带着紫衣卫在坊间抓了不少的人,又封了茶馆,落在百姓口中,不过是行欲盖弥彰之举,说不得还真就要更坐实了传闻。”赫连恕淡淡说完,不顾紫衣人面具后射出的冷光,朝着显帝一拱手道,“陛下,臣听说传闻时,已命人查找传闻源头,没想到,这话竟是出自南边一位据说可通神佛的大和尚口中。这位大和尚法号戒嗔,是从前弘法寺一尘法师游历时所收的关门弟子。据说,一尘法师曾赞他佛缘深厚,日后造化定当非凡。只是,这位戒嗔大师从未回过弘法寺,旁人对他的了解,也多自传闻所得。臣自是不信这等无稽之谈,他定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所以臣立刻派人前去将人拿下,好审问出他背后之人。不想,臣派去的人到时,戒嗔大和尚竟已是坐化了,临去前,还留下了这一篇偈语,请陛下阅览。”
说着,便已是将手里一张墨迹隐透的纸笺双手奉上。
显帝目光朝着边上一瞥,一直束手立在一旁的甘内侍垂目轻点了一下头,从赫连恕手里接过那张纸笺,转而奉到了显帝跟前。
显帝将纸笺掀开一看,本是漫不经心的表情,触及纸上所书时,却是双瞳陡然紧缩。
御案下方,赫连恕的目光与紫衣人一触,便即分开。
半盏茶后,两人一前一后从南书房出来,却是半点儿交流也没有,出了南书房的宫门,就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各自走远,不曾交集。
两人身后跟着的眼睛转头就回了南书房复命,显帝抬了抬手,让人退下,神色稍霁。
紫衣卫延续数朝,权柄过盛,他一直想要削弱其势力,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趁手的刀,文楼率众归附倒是正好让他有人可用了。成立缉事卫本就是为了掣肘紫衣卫,避免一家独大,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和,也要一直不和下去才好,他方能安心。
只是,待得目光扫见捏在手里的那张纸笺时,显帝方和缓两分的脸色又难看起来,转头对甘内侍道,“你去传话,看国师一会儿是否有空,朕入夜之后,要去拜会,有问题要向国师请教。”
“是。”甘内侍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应了一声,手里拂尘一甩,转身走了出去。
第198章 终于还是来了啊
静室之中一灯如豆,墙壁上高挂着一幅字,上书“无为”二字。
一方蒲团上,盘腿坐着一人,看上去与显帝差不多年纪,一身道袍,眉眼从容,仙风道骨。
显帝亦是盘腿坐在他面前,神色难得的尊崇,“国师偏居一处却能知天下事,想必也该知晓凤安近些时日突然兴起的传闻吧?”
“陛下是说帝星式微,天下将分,大魏必乱的传闻?”被称为国师的道士眼也不睁地道,语调更是平淡至极。
显帝叹一声,“国师果真神机妙算。朕听得这些传闻,心有不安。”
“陛下心乱了,这些不过只是巧合罢了。背后之人就是为了乱陛下之心,乱大魏之本,陛下千万不可自乱阵脚,中小人奸计。”国师仍是一副稳如泰山,语重心长的高人态势。
“朕起先也以为是巧合,可国师……请先看看这个!”显帝双手将一张纸笺奉上。
国师这才睁开眼来,一双眸子精光湛湛,望向显帝,接过了那张纸笺,打开一看,这眉心却是蹙了起来。
显帝一直小心觑着国师脸色,见状便是道,“国师觉得如何?”
国师面上瞧不出神色变化,垂下的眼将思绪尽数掩下,低头望着那纸笺上的字迹,过了良久,才沉声问道,“这张偈语陛下从何得来?”
“这是赫连恕手底下的人一路追查流言时所得,据说出自一尘法师的关门弟子戒嗔之手,连带着之前的传闻亦然。”显帝见国师沉吟着脸色不语,略一停顿,又道,“朕自然是更信国师,可一尘法师也是佛法精深,可通神佛之人,先帝在时对他倍加尊崇,而且这偈语之上也提到了福星以及破军和荧惑双星祸乱大魏国运,此事朕便不得不慎重以待,还请国师见谅。”
显帝这样多疑之人自然不敢听信一家之言,这张偈语乃是赫连恕交给他的,他转头便是让紫衣卫去查了一回,确定赫连恕所言都为真,这才将东西拿来给国师看。
国师仍是沉吟不语,显帝有些沉不住气了,又道,“国师可能尽早分辨出谁是福星?”
“陛下,这天道之事自来都非一成不变,这位戒嗔和尚既是一尘法师的关门弟子,臣也不敢过于自专。他的偈语既与臣的预言不谋而合,足可见他有那个功底,至于有些出入......臣也不敢妄言,还请陛下允臣些许时间,让臣再夜观天象,六爻推演,若真有了变数,臣再与陛下商讨解决之道。”国师的语调诚挚且恭谨。
显帝听罢点了点头,“正是。事关国运,慎重一些为好。如此,便辛苦国师了,只是,还望国师能够尽早得出结论。”
“这是自然,陛下放心。”国师欠身道。
显帝此时的面色比之进来时和缓许多,将该说的说完,自然不能搅扰了国师清修,与天道通灵,便是起身告辞。
谁知,刚刚转身,还不及迈步,甘内侍就是行色匆匆而入。要知道甘内侍这样已经修炼成精之人,轻易不会如此,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果不其然,甘内侍到得圣驾前,略略躬身行了个礼,也不避忌国师,便是径自回禀道,“陛下,方才安福宫来报,太后娘娘已是清醒过来了。”
这话一出,显帝面色一变,陡然回头惊望向身后的国师。
而国师自来是个不显山不露水,哪怕是泰山崩于前,只怕也会面不改色之人,可此时面上也有一丝惊色,不及收起。
转眼到了冬节,阴极阳升,万物生长。显帝身为一国之君,要为天下苍生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自是免不了要至太庙祭天。
这冬至祭天大典真的是隆重至极。
本来吧,与徐皎这些女子本没有多大的关系,哪怕是太后与皇后这样的贵人,这祭天大典也是不能参加的。不过今年太后一直身体不好,前月更是大病了一场,陛下重孝,觉着这样的祭天大典,太后离得近些,总能多沐些天恩,得天庇佑。因而,这回特准太后一道至斋宫小住几日,因着徐皎和王菀两人早前太后病重时照顾有加,算是有功,因而得以随行。
说实在的,如果可以,徐皎真不想参加这种盛事,不知是不是她的体质问题,每次参加这样那样盛典的,不出点儿事就过不了似的。
这回若是这祭天大典再出什么幺蛾子,那她往后怕就要落下阴影了。
不过,祭典顺利进行,并没有什么波折,徐皎这口气松了一半。
因为祭典过后,还有一场盛宴,要等到宴席也平安度过,才算真正地度过。
盛宴就在斋宫之中的高台上进行,却与以往的宫宴有所不同,宴席上的菜色皆为素食,不沾荤腥。而赴宴之人,上至显帝,下至朝臣,乃至是服侍的内侍和宫娥也都是一身素服。
宴上女眷不多,也就太后与皇后并长公主,徐皎和王菀都是捎带的。开宴起,两人就只是安静地并坐于长公主和太后后面的长案上,看着歌舞......
这歌舞自然也与平日的很是不同,多为祭祀之舞。这会儿跳的是大面,场中跳兰陵王的,还有别的舞者都是戴着面具。徐皎对这类舞欣赏不来,低头去看桌上的吃食,转头想与身边的王菀说两句悄悄话,谁知叫了她一声,却不见她有反应,反倒是眼神有些发直地看着前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徐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看不出所以然来,不由皱了皱眉,又略略提高音量唤了一声,“阿菀?”
王菀骤然醒过神来,“啊”了一声,回头来看她,神色却有一瞬的张皇。
徐皎眉心更是紧攒,“你怎么了?”
王菀嘴角微动,正待说什么,目光往某处一瞥,面色却是陡然一变。
场中隐约有人惊叫,徐皎蓦地回过头去,却见场中兰陵王与别的舞者皆是抡起了手中作为舞蹈道具的刀和剑朝着这头扑来。
“刺客!”
“有刺客!”
“来人啊!快护驾!”
高台之上尖嚷声响成一片,徐皎看着那些刺客往这头杀过来,手起刀落,一霎血红,一个阻拦的禁军就被割了喉咙,徐皎看着这好似电影般的血腥画面,心里说不出是对这姗姗来迟,却终如期而至的意外感到尘埃落定还是别的,心里只是想道,终于还是来了啊!
第199章 欠一个交代
恍惚间,谁拉了她一把,她跟着往后一退。
高台上已是乱成了一团,徐皎瞧见那些刺客身手不错,而且尽往这头来,见人就砍。
可既是刺客,那么多半就是冲着显帝去的。
可显帝身边的禁军最多,有人喊着护驾时,他们已是自发拔出兵刃,将显帝团团围护在了正中。
打斗之中,又有重兵围拢而来,徐皎瞧见了一队紫衣,一队玄甲,紫衣那一队都戴着面具,可玄甲这边领头的却是赫连恕。
他面容沉肃,行走如风,徐皎望着他,好些时日没有见了,再见面就是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可见着他,她这颗惶惶的心就是骤然安定了许多。
有紫衣卫和缉事卫加入,很快战局就是扭转,那些刺客已然是强弩之末,显帝怕是觉得已经安全了,上前一步,沉声喝道,“将这些刺客尽数给朕拿下,务必要留活口......”话刚落,就见原本挡在他面前的一个禁军突然抡起手里的刀就往他兜头劈来——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了,本以为在禁军重重围护下的显帝是足够安全的,谁能料到,自己人中就会隐藏着刺客呢?无论是在外围的缉事卫和紫衣卫,还是近前的禁军,都是始料未及。
就是显帝自己,亦是被吓得呆怔住,眼看着那雪亮的刀光就是朝他劈头砍了下来。
“陛下,小心!”突然听得一声娇喝,一个身影从斜刺里冲了出来,直直挡在了刀锋与显帝之间。
执刀之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住,手下一个打滑,那把刀从来人背上狠狠划过,来人闷哼一声,往前一扑,正好就扑进了显帝的怀里......
“阿菀!”不远处的徐皎瞧见了,面色一变,就要靠过去。
谁知道,这个时候,禁军里又有几个人倒戈相向,谁也不知道谁是自己人,转眼就杀成了一片。
徐皎堪堪迈步,没有注意着一抹刀影往自己袭来,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将她往边上一拉,身子一侧,挡住她,同时手里的刀从腋下穿过,一个回刺。
那个刺客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徐皎回神时,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手臂上被划拉开的一条口子。虽然是玄色衣衫,可那殷红的血很快就顺着胳膊往下淌去,流了满手。
徐皎神色一变,正要去细察他的伤处,还不及开口,就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朝她拱手抱拳,语调客套而恭敬,“郡主无事吧?”
徐皎将诸多话语暂且咽下,眼底闪过种种复杂的心绪,摇了摇头道,“无事。多谢赫连都督相救。”
赫连恕面上没什么表情,收回视线,抬手招来两人道,“快!护送郡主离开。”目光与徐皎撞在一处时,微不可察地轻轻一动。
徐皎心下一颤,正待说什么,他却已经转过身,又冲进了人群刀影之中。而被他指派来的那两个缉事卫到近前朝她一抱拳,“郡主,请随卑职来。”
徐皎隔着人群,又望了望赫连恕的方向,终究是转身,随着那两人往安全之处而去。
不一会儿,见着了同样被人护送来的长公主和太后,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太后更是面色惨白,粗喘着气好似随时会晕倒似的。徐皎便知道太后这怕是又犯病了,忙迎上前去。
而长公主的脸色更是可怕,一双眼睛恍若刀子一般,在徐皎靠过去时,有那么一瞬间,那刀子犹如实质似的往徐皎面上钉来。
徐皎不明所以,脚步微微一顿,迟疑地往长公主望去。只是不待问出什么,长公主却已经收敛了眸光,望她的眼神又与寻常无异了,让徐皎恍惚以为方才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紫衣卫和缉事卫难得地联手了一回,很快将场面震了下来。
只是,今日这一波刺杀,必然是会让朝野动荡。
一场祭天之行就这样无疾而终。
本来太后又病发,王菀还伤着,有朝臣建议显帝暂留斋宫,等到太后病情稳定才回宫。谁知,显帝不知是不是觉得斋宫不怎么安全,执意要回宫去。只是却也没有强求太后跟着一并上路,留下一部分人护卫太后等人的安全,他则率先回宫去,只是他却还将受伤的王菀也一并带走了。
太后不走,长公主与徐皎自然都是留了下来。
徐皎想着今日发生的种种,心绪有些飘忽,见着太后用熟了的太医院张院首匆匆而来,给太后把了脉之后,与面色焦灼的长公主对望一眼,而后,见着长公主点头,从药箱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的丸药喂到了太后唇中。
服药过后没一会儿,太后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长公主示意宫人放下帐子,让太后好生歇息,交代宫人仔细照看着,与徐皎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太后在斋宫暂居的寝殿。
走出殿门,卷着雪花的寒风扑面而来,外头不知何时又是下起雪来了。
徐皎一个激灵,拢了拢衣襟,脚步却是猝然刹住。因着走在前头的长公主陡然停下了步子,蓦地扭头往她看来,一双眼睛里利光闪现。
徐皎总觉得长公主今日有些不对劲,好似强抑着怒火一般,今日出了这样的事,长公主恼火本是自然,可徐皎却又总觉得长公主这表现有些奇怪,可奇怪在何处,她又说不好。
长公主瞪着她,神色几转,片刻后又咬了咬牙,压制下怒火,对她道,“你可有法子联络上赫连恕?本宫有急事,要见他一见。”
徐皎心口一颤,怎么也没有想到长公主竟会对她说这事,她本就因着今日之事乱成一团的心绪登时更如乱麻一般,纠缠难解,嘴角翕张,还不知说什么,就听着一把冷嗓从不远处传来道,“殿下这是怕我避而不见吗?殿下未免也太小瞧卑职了。”
徐皎抬眸望着从庑廊另一头阔步走来的男人,双眸颤了颤。
长公主一双眼睛望着他,锐利如刀,冷冷哼道,“赫连恕,你欠本宫一个交代。”
赫连恕的视线从徐皎面上扫过,望向长公主时,薄唇轻勾,“这风口上,殿下难道便急着要兴师问罪了?”
长公主冷冷一瞥他,脚跟蓦然一旋,转身走了两步,才沉着嗓道,“随本宫来。”
徐皎的目光却是落在了赫连恕被血染红的左手上。
第200章 福星之说
目光上挪,就与赫连恕一双幽沉的黑眸撞在一处,四目相对,如点漆般的双目中一缕安抚的笑意隐现。
徐皎心头一动,只是还不等说什么,前头已是传来长公主有些冷肃的声音,“还不跟来?阿皎也一起!”
两人对望一眼,迈开脚步跟着长公主一道入了她暂居的那处厢房。
红姑姑欠身退下后,亲自反手掩上了门,守在了门边。
屋内只剩三人,长公主的利眸就是扫向了赫连恕,“今日是怎么回事儿?赫连都督莫要与本宫狡辩,说你不知此事。”
徐皎心口微颤,从今日事发起就盘旋在心上的疑云里又添了一缕惊异,蓦地就是扭头望向赫连恕。
后者却仍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语调淡淡道,“知是知道一些,但并非全部。今日的很多事儿可并非卑职能够安排的,若是殿下不信,尽可以去查。”
赫连恕未将话说得直白,长公主却也再心知肚明不过,今回她们能来祭天大典,都是皇帝亲自下的令,加之她知道一些内情,不难猜出什么。她本是担心着徐皎的安危,不过因为有赫连恕,她放心不少。谁知道,今日却有刺客转而刺杀显帝,她不由多想一二。
“殿下,今日之事并非卑职安排。”赫连恕停顿了两息,又补充道。
长公主望着他,冷冷一哼道,“但你也没有阻止。”
赫连恕这回却是沉默了。
在长公主看来,自然是默认了。就是徐皎,亦是有些诧异地望向他。
长公主怔愣后,嗤笑一声道,“你说你睚眦必报,如今,本宫算是信了。今日那刺客若是得手,你只怕也会乐见其成吧?”说这话时,长公主意有所指地一瞥徐皎。
徐皎心头一动,蓦地转眸望向赫连恕。
后者却仍是端着一副沉凝的表情,不发一言。
长公主眉心一蹙,“本宫再问你一遍,今日之事当真不是你的手笔?”
赫连恕嗓音仍是低磁,不见起伏,淡淡回道,“不是。”
只两个字,却含着千钧之力,长公主点头道,“本宫信赫连都督坦荡担当,你说不是,那便不是。只是,今回是为了阿皎,虽然有些波折,但咱们的目的也达到了,下不为例。本宫……终究还是这大魏的长公主,往后,赫连都督行事也且审慎,本宫不想有朝一日与你为敌。”
长公主微微一顿,话锋转了转道,“太后的事儿上,本宫还是谢谢你的。”说着话时,目光又落在了徐皎面上,“本宫还要去看太后,今日赫连都督又救了你一回,本宫的女儿可不能知恩不报,好生谢他。”
“是。”徐皎除了应着,还能说什么?
屈膝行礼,见着长公主步出屋去,她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是定定望着赫连恕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郡主方才没有听见长公主殿下说吗?卑职可是又救了郡主一回,难道郡主真要知恩不报?我这手可还伤着呢!”赫连恕轩眉微挑,将犹染着血渍的左手抬起,轻晃了晃。
徐皎的视线落在那满手的血红上,只觉得那颜色刺眼至极。
一刻钟后,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了临窗的矮榻上,徐皎正低着头处理赫连恕胳膊上的伤。
她的动作轻柔且熟练,只是眉心一直紧皱着。
赫连恕的视线一直胶着在她面上,见她蹙着眉心,朝着他的伤口处吹了吹,那一股麻痒骤然从伤口处传到了心尖,他胳膊上的肌肉刹那间紧绷,对上她抬起的一双眼,笑着道,“别皱着眉,一点儿小伤而已,真的不疼。”
徐皎却半点儿没有被安抚到,也没有对疼与不疼多作纠缠,只是沉着嗓道,“今日的事儿,还有方才母亲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语气算不上好,动作却始终轻柔,像怕再弄疼了他。
赫连恕微微眯眼睐着她,嘴角却是轻轻勾起,“阿皎这般聪明,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阿皎?徐皎的手因着他这一声称呼陡然一颤,手里的药瓶险些没有拿住,直接飞了出去。她眼睫颤了两颤,终于是抬起眼来,神色莫名将他望着。
赫连恕却好似半点儿没有察觉到不妥一般,轩眉又跟着一挑道,“怎么了?好吧!你不愿猜,我说了便是。前些时日,凤安城中有关福星和灾星之说,你想必已经听过了?”
徐皎自然知道,毕竟有紫衣卫大动干戈在前,她想不知道都难吧?只是她今日却是难得的沉静,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是默然回望他。
赫连恕也不需她回答,身子往后边的引枕上一靠,继续娓娓道来,“咱们陛下不是对那位国师很是推崇,将他看作了世外高人,专辟一处宫殿将他供养了起来吗?这位国师大人推演出了福星出生的日期和降生之地......”
徐皎突然心领神会,难道是......
见她眸色怔忪过后,现出两抹震惊,赫连恕却是对着她点了点头,“不错,正好就是舞阳郡主出生之日,而降生的福地,便是大魏的都城凤安。既是福星,自然是福缘深厚之人,舞阳郡主身上流着一半皇室之血,又是陛下的亲外甥女,自然是身份贵重,可没想到......她却并非福星。而这凤安城中,与舞阳郡主同一日降生之人,更是并非只有一个,可福星,却只有一人。”
所以就需要区分出谁是真正的福星。只怕还不只......想起那些遭遇的意外,想起没能那么幸运,逃过死劫,丧于兽口的魏五娘,徐皎心中突然发凉。
赫连恕望着她幽幽泛白的脸孔,有些不落忍,却还是不得不继续冷着嗓音道,“国师又推演出,这福星出自贵气之家,再以天家之气尊养,这身上的福缘会更加深厚凸显,定能遇难呈祥,甚至福泽他人,届时便很是好分辨了。又因着福星是承上天恩泽降生,得之便可坐拥天下,四海平宁,自是非凡人也。其余那些与她同日降生之人都是为供养她而生,用她们的鲜血和性命献祭就是她们的使命。”
徐皎听得面色煞白,这位国师这样忽悠,他们那位皇帝陛下也信了?
她困难地咽了口口水,片刻后,才哑着嗓道,“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要与各节度使府联姻之事,对吗?”
第201章 手眼通天
“再好不过的一箭双雕之策,不是吗?”赫连恕眼角似含奚落。
徐皎恍然,可不是吗?既可以遮掩他的目的,暗中通过各种意外来筛选出谁是真正的福星,又可以名正言顺地以联姻之名,掣肘各节度使府,让他们暂且不敢轻举妄动。
而等到找出了福星,他自认可以坐拥天下,四海平宁,自是什么都不怕了。
徐皎想过种种可能,怎么也没有想到,所谓真相,竟是如此的荒诞。
她喉间滚了两滚,有些干巴巴地笑道,“这个福星这么厉害,得到的人不知能不能寿与天齐啊!”
本只是一句带着讥讽的话,怎么也没有想到,赫连恕却是沉默了,并且挑着眉将她望着,那表情怎么看怎么意味深长。
“不会吧?”徐皎彻底惊了,这还是个全能保?
再想想皇帝陛下力排众议立的那位太子,稚嫩、听话……世上称孤道寡者,也被人嵩呼万岁,万岁千载,自是不想老,不想死。
徐皎默了片刻,才眨巴着眼又问道,“之前那些事儿都是你查出来的?”缉事卫,或者是文楼的耳目居然已经深入到显帝身边了吗?才连这么隐秘的事儿也能探得?
“那倒不是。这件事是请你阿姐帮的忙。”赫连恕倒是半点儿不占功。
居然还惊动了徐皌啊!徐皎实在有些汗颜,略一思忖后,就明白了过来,“是李家?”平南王府的耳目即便没有被清算干净,也是蛰伏了起来,而且当初若能将这么隐秘的消息都能探得,偌大一个平南王府如何会轻易覆灭?
赫连恕双眸一眯望向她,“你倒是敏锐。”
徐皎被夸得有些心虚,她这上帝视角算不算作弊啊?不过李家既然有了起事之心,自然早做了些准备。这样隐秘的事都能探到,只能说明显帝身边的亲信里就有李家的人。没想到的是,李焕居然舍得将老底都透给了徐皌,这样全力相帮,看来他们之间是渐入佳境,这个姐夫是跑不了了。她这大靠山算是稳稳的了。
因着这个,徐皎心情甚美,笑得弯起眼来,何况这一波操作都是为了她,她这是妥妥的团宠啊!
“所以……我现在是安全了吗?”本来所谓的福星人选就只剩她和王菀了,王菀舍身救了显帝,显帝又将她带走了,自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连天子都能救的,自是福缘深厚得很。
至于她……赫连恕他们这般大费周章的,总不能就是为了让她与这个福星没有关系,却被拿来献祭吧?她虽然是真不想当什么福星,可更不想被拿来献祭。
“既然是因这样荒诞的命理之言,才引出了这么多事。我们就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就是了。眼下,陛下应该是深信了福星乃是双星伴生,王菀是主星,自是福缘深厚,可泽被苍生。而你,只是伴星,虽然没有主星那么得天独厚,但也不能就这么草草献祭,刚好可以用来压制所谓的灾星。”
“那我祖父不会有事吧?”景尚书可是礼部尚书,这类庆典之事上出了纰漏,除了负责的安保负责人之外,景老头儿怕也难免担责。
“今日的事儿因何而起,咱们的皇帝陛下再清楚不过,放心吧,他心里有愧,不会太过重的处置礼部官员。”只不过,负责此次祭天大典护卫事宜的禁军难免就要受一番责难了。“还有,今日的事儿,你祖父那里也是通过气的,他心里有数。”
徐皎彻底惊了,他居然还能与景老头儿通气了,这是手眼通天啊?
徐皎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赫连恕什么人啊,从她的表情中已是看出端倪来,又好气又好笑道,“自是不可能我亲自去与你祖父说。你那位二哥哥还有个什么身份,你想必应该早就心知肚明了吧?”想起从前徐皎一见景钦就跟那老鼠见到猫似的,他还曾为此心里发过酸,后来查出景钦的秘密之后,既是震惊,回想起从前种种,更觉哭笑不得。
徐皎一愕,继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是在凤安城与你重逢的那天晚上无意中发现的,因为声音。”
赫连恕轻轻一哼,听声音就辨认出来,倒是熟悉得很嘛。
“所以,今日的事儿,我二哥哥也参与了?”徐皎真没想到赫连都督居然还能将这么多力量都调动了起来,就为了布这么一个局。
“是啊!陛下那头定然会怀疑,可是,他料定缉事卫与紫衣卫不合,这桩事要成,便绕不开景钦去。”
“那阿菀呢?她莫不是也知道今日之事?”王菀早前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如今想来,如果是早知今日要出什么事儿的话,倒是能说得通了。
赫连恕的面色却是微微一沉,徐皎问话时目光就一直落在他面上,见状,心房一紧,“怎么?难道阿菀她......早前你与她避着我说话,你与我说,是要让她帮忙留意宫中的消息,所以,那些什么福星灾星的荒诞之说,她是不是也一早就知道了?”
赫连恕沉敛下眸色,点了点头,“是,她知晓。且比我知晓得还要早。”
徐皎略一思忖,想起来了,“是在秋狝之前吗?”当初她便觉得王菀那一场病生得蹊跷,还有她后来让她行事小心的嘱咐,如今想来,更像是警告。还有魏五娘出事时,阿菀的表现也是不同寻常,如果说是她知道些什么,那就说得通了。那时,徐皎也问过王菀,只是都被她避重就轻敷衍过去了。
“她那时知道的应该也不太详尽,不过皇后到底也是出自琅玡王氏,是她的姑母。她偶然听到见到些什么,自己拼凑出了个大概也是说不准。不过,她那时没有说,结果寿安县主因此出了意外,她与你一般,心里自责。又因当时你舍命救她,她感念在心,所以.......是她找上我。”
赫连恕彼时也是心存疑虑,他本就是个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不过事关徐皎,不管王菀是不是有别的什么打算,只要真能让他达到目的,将徐皎从那个生死漩涡里拉扯出来,他不介意与她合作。
徐皎听着,却是微微变了脸色,“所以......阿菀真的是故意的吗?她是为了我才.......”
第202章 定情了
后头的话哽在喉间,徐皎再说不出。
“你也别多想。有些事情,也未必就全都为了你。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不过求仁得仁罢了。”赫连恕说罢,在徐皎目光微闪,若有所思望向他时,他却扯了扯唇角,淡淡笑道,“不过,说起来,阿皎才是真正的福星,这么多人护你,这么多力量为你而动,若是显帝知晓,怕是要气断肝肠了。”
徐皎神色恍惚了一下,跟着也是翘起唇笑了起来,一双眼睛里的神色微微变了,带着两分狡黠将他睇着,“这些事不都是赫连都督的手笔吗?我阿姐也好,我二哥哥也罢,还有阿菀,他们都是为了我。那......赫连都督你呢?也是为了我吗?”
她问着这话,耳朵支楞起来,一双眼睛眨巴着将他紧紧盯住,粉嫩如花瓣的唇角却张扬着笑意。
小狐狸!狡黠刁坏的模样,惹得人......心痒。
赫连恕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仍只是那样一副沉凝如水的模样回望着她,只一双眸子好似比平常更深幽了两分。
徐皎被他看得有些心气儿不稳,眉心蹙起道,“为何不说话?这个问题,很难答吗?赫连都督总不能还是为了我们之前的那个交易吧?想让我又欠你个人情,不好意思再拖延,管我阿姐去要你想要的那样东西?就为了这个,赫连都督会不会太大费周章了?”
她将手往身后一背,一双眼睛晶晶亮,瞬也不瞬将他紧盯着,身子往他的方向倾了倾。
赫连恕的额角抽动了一下,她还敢提他们之间的交易?这么久过去了,他半点儿好处没捞着,倒是尽替她保驾护航了,说起来,他这桩生意何止是折了本,根本就是吃亏了,吃大亏了。
赫连都督骨子里可是狼,哪里能容忍自己一再处于下风?这吃了的亏,早晚也得找补回来,现在,正是时候了。
“你说话呀!”徐皎伸出纤纤食指,往他硬邦邦的胸口戳去,只是还不及戳上,那根葱管般的纤指已是被赫连恕的手紧紧包住,她抬眼,就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眸子。
往日里如寒星一般的双眸,此时仍是暗阒,可却更像是夜色下看似平静的海面,底下已是暗潮汹涌,丝丝凶光让徐皎生出自己是被猛兽盯上的猎物一般的感觉,在绝对的力量之下,好似已无路可逃。
“你干嘛?”喉间干涩,明明不想示弱,可徐皎还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清清喉咙问道。
“你说呢?”赫连恕却是不答反问道,一双眸子仍然紧紧盯住她的双眸,里头好似卷起了漩涡,带着莫名强横的力量,像是要将她拉扯入其中,吞没殆尽。
“什么?”往日里伶俐的唇舌好像突然笨拙了,徐皎讷讷问道。
“你不是问我做这些是不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想要的那件东西,那你自己觉得呢?我是为了什么?”赫连恕反问道。
徐皎一滞,“我.....我哪里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你这个人的心思自来藏得深。我猜不透,也不要猜。”说到后来,声音里带了两分委屈。
她没有谈过恋爱,可没有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吗?从前看了那么多的古偶现偶,言情小说可不是白看的,自己对他的感情何时变了质,徐皎不知。可就是攻略着攻略着,自己反倒就动了心了。在她对自己承认之前,就已经好几次不自觉地撩拨他了,那与她为了活命抱大腿可是全然不同的,那是行动先于脑子的心之本能。
只是吧,不管她明着暗着的撩拨,人家恁是没有给过她回应啊。那一次,他们俩一道看便宜爹留下的那些画作,虽然有些话没有说得很是直白,但她以为他们彼此已经算是心意相通了,谁知道,她不过讨要他一句明白话,他居然又打起了太极。
他知不知道他这是撩而不娶,是渣男行为?
渣男,不可取!
徐皎想到这儿,愤愤地一瞪他,动了动被他抓住的食指,“你放开我。”
语气里竟是带了几分哭腔,那眼角也含了晶莹的泪花。
不知她是不是做戏,从以前到现在,赫连恕都没有办法分辨,瞧见那已经红湿的眼角,他就只有投降的份儿。
他拽住她手指的手一松,却是迅即地握住了她的腕子,将她往怀里一拽,再一抬手,紧紧箍住。
徐皎愣住,鼻翼间尽是他身上清冽到有些冰冷的气息,一时忘了挣扎,就听着他在耳边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低磁的嗓音带着一丝喑哑,“傻瓜!不是为了你,我又能为了什么?”
徐皎心跳如擂鼓,好半晌,才闷声问道,“你这样承认,是打算......要娶我了?”她也想好好谈个恋爱,再说婚嫁之事,可所处的这个时代和目下的境况不允许呀。
“不然呢?”赫连恕将她略略推开了些,一双眼睛将她望着,眼底透出些许无奈。
徐皎却是望着他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耳根,弯唇偷笑了一下。抱人抱得这么利索,却原来还是会害羞啊!
“你以为咱们的皇帝陛下要让你去震住的那个灾星是谁?”赫连恕瞧见了她眼底的笑意,别过头,咳咳了两声,一边说着,一边意有所指地动了动胳膊。
徐皎目光落在他刚刚包扎好的伤处,半张着嘴,轻轻“啊”了一声,继而笑睐向他,“所以,不再顾虑那些有的没的了?”
赫连恕望着她,微微一愣。
“不担心哪一日你若暴露了身份,会连累我了?”徐皎朝着他一偏头。
赫连恕眸色微微沉黯,不语。
“不怕自己哪一日力有不逮,会护不住我?”徐皎不容他逃避,又是问道。
赫连恕还是没有回答,可紧望着她的双目又深了深。
“不纠结我为什么偏偏是个中原女子了?”徐皎再问道。
赫连恕眼底暗潮汹涌,看着眼前微微仰着头,目光清澈,盈盈笑着将自己望着的少女,心里突然又酸又涨,说不出的感受,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他双手一揽,本就还扶在她腰上的双手收力,将她又拉扯进了怀里,抬起双臂,密密搂住,低哑的嗓音徐徐响在她的耳畔,“什么都不管了,只要是你,只能是你。”
徐皎贴在他胸口,弯起嘴角,笑靥如花。
第203章 你可愿嫁我?
两人静静相拥了片刻,赫连恕没有听到怀中女子的回应,本来鼓跃的心房慢慢平静下来,甚至是往下沉了沉。
他略略松开怀抱,将怀里的少女往外推了推,微微眯着眼,目光如炬将她盯着道,“你呢?你可愿嫁我?”
徐皎心里甜着,面上却有些不满地哼道,“哪儿有你这样跟人求亲的?”
“那……”赫连恕扣在少女后腰的手又是一紧,将她拉撞在自己胸膛上,低头瞬也不瞬望着她,“阿皎说,想要我如何求亲?”
外头隐约传来脚步声,徐皎还没有应声,门扇就已是被人叩响,门外响起红姑姑的声音,“郡主,殿下请你去正殿。”
这个时候来?赫连恕眉心紧蹙,眼底掠过一抹翳色,长公主分明就是故意的。
徐皎抿嘴偷笑了一下,赫连恕望着她,扣在她后腰上的手却没有松开分毫,仍是紧紧盯着她。
徐皎倒也不怕,抿着嘴角偷笑,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这个事关诚意,我可不能告诉你,得你自己想。”
赫连恕皱眉,这个刁钻的小女子!
“还有啊,你方才唤我阿皎,为了公平起见,我自然也是不能再继续唤你赫连都督了。我记得你好像没有字,那我唤你什么呢?”徐皎作出一脸的思索状,眼珠子却是滴溜溜一转。
“苏勒他们都唤你阿恕吧?那我也这样唤你可好?”
赫连恕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像只小狐狸一般,一脸狡黠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嘴角浅浅一勾。
外头,红姑姑又开始“砰砰砰”用力敲起门来,声音里也多了两分紧绷,“郡主?”
再不出去,红姑姑怕就不知会以为他们在里头做什么了。
徐皎拍了拍扣在他腰后的手,赫连恕心领神会,略有些不甘愿地松开了她。
徐皎登时滑溜地自他怀中逃了出去,软糯的嗓音却在她闪身时,低低滑过耳畔,“阿恕!阿恕!这名字这么叫还挺好听的!”她馋这个名字很久了,梦里悄悄也是唤过的,这回终于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喊了。这心情......好得简直要飞起来。
赫连恕耳尖酥麻,直窜心底,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想要伸手将人又抓回怀里,抬眼却见她狡黠地笑着一边回头看他,一边已是溜到了门边,将门拉了开来。
赫连恕将手背到身后,克制地将发痒的指尖握成了拳头,一双黑眸望着正在冲着门外红姑姑甜笑着说些什么的少女,眉眼深深,嘴角却浅浅勾起。
等到长公主见着徐皎,却看她脸上藏也藏不住的春光,不由低低嘟囔了她一声“没出息”,徐皎却才不管呢,没出息就没出息吧,再没出息也阻止不了她心情好得要飞起来,如果不是怕吓着人,她都想要哼首歌了。
只是,老天爷好似见不得她这么开心似的,入夜时,紫衣卫来了一队人,奉了圣命来换赫连都督回京。
赫连恕望着领队那人,隔着一个银制面具与对方以目光对峙片刻,眸色冷沉下来,也不试图去与徐皎话别再走,而是直接跨上马背,领着人疾驰而去。
徐皎听说时,人已走了。她眨巴着眼还没回过神来,不小心就瞄见了一抹很是眼熟的紫衣身影,于是她默默收回视线,也默默收敛了心神,难怪赫连恕连句话都没有就走了。
太后又在斋宫养了两日,身子刚好些,便执意要回京。
自是没有人能拗得过她,便是上下拾掇着,由紫衣卫护卫着回了凤安城。
入了城门,长公主便对徐皎说让她不必再跟着回宫侍疾,徐皎带着负雪和红缨,回到了阔别差不多一个月的景府。
还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尤其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儿之后。
不过回到明月居后,很快她的心情就平稳下来,回家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她让红缨和负雪收拾东西,便径自去正院见了赵夫人。
赵夫人见着她自是高兴得很,拉着她说了半晌的话,母女俩亲亲热热吃了一顿饭。徐皎寻了个机会问了问琴娘赵夫人的情况,不知是不是因着那些糟糕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心病也去了,药也吃得少了,赵夫人的情况一天天好转,人看着比前些日子丰腴了不少,精神也好,只是时不时会问起她和便宜爹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这也是个隐忧,但徐皎自来不是庸人自扰的人,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很快就将之忘了。
等到赵夫人睡着了,徐皎这才踏着夜色回了明月居。
谁知才走到明月居院门处,就见着院门外负手立着一人,徐皎轻快的脚步微微一敛,便是沉静下来,徐缓地迈步上前,走到院门口,屈膝敛衽行了个礼,“二哥哥!”
景钦一双略微上挑的桃花眼里带着一贯温润的笑意,注视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二哥哥是特意在这儿等我的?有事儿啊?”虽然是句废话,可还是得说。
景钦点了点头,“明日下晌阿皎无事吧?”
徐皎不知他要做什么,略微沉吟后还是坦率道,“明日清早要先去趟长公主府,下晌......眼下倒是无事。”
“既是暂且无事,那我便先与阿皎约一下吧!明日一道在得月楼用晚膳如何?”景钦微微弯着唇,澹澹而笑。
徐皎有些惊讶,“二哥哥要请客吗?”
景钦点头,“是啊!所以阿皎记得要到。”
为了什么?请的都有什么人?徐皎心里立时浮现这些问题,可终究没有问出口。眼里浮光掠影般有种种情绪闪没,下一瞬,她却是弯唇笑得甜美道,“好啊!二哥哥难得请客,又是得月楼,我自然不会缺席。夜深了,二哥哥若无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进去歇了。”
景钦回以一笑,望着她的眼很是深邃,“去吧!”
徐皎将种种疑虑压在心底,转头进了院门。
景钦却仍是负手立在那儿,望着她进了明月居,身影几转再瞧不见了,他却仍是站在原处,好似成了泥塑。
一记叹息响在耳畔,一记轻拍落在他的肩头,一张与景钦一模一样的脸从他身后探出,与他一道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院门处,迟疑着道,“这事说来是难为你了,你偏偏要自己为难自己。要不.......我替你去吧?”
第204章 她想他了
景钦没有说话,目光仍是胶着在那院门里。
景铎却从他的沉默中听到了答案,眉心一蹙道,“你说你怎么一根筋呢,喜欢往自个儿心上扎刀子,有你这么自虐的吗?”
“再说了,我难道还会害阿皎吗?值得你这么不放心?”景铎的语气又是郁闷又是委屈。
景钦却未曾搭理他,蓦地就是掉转身子,从明月居前走离。
“欸!你怎么说走就走?等等我呀!”景铎一边喊着,一边疾步跟了上去。
徐皎回了明月居,却见红缨和负雪两个还在收拾衣裳,走过去一看,却都是新衣裳,还不少,不由有些惊讶,“这怎么回事儿?”
“这不是入冬了吗?按着分例府里给裁制了冬衣。夫人又用体己给娘子多置办了几身,说是昨日,桐记朵掌柜又给送来了几身,这不就多了吗?早前娘子不在府里,这会儿回来了可不得好好收拾一番?”负雪一边收拾一边答道。
徐皎自然也是寻常的女孩子,自然也是喜欢穿漂亮衣裳的。不过许是近来过惯了白富美的滋润日子,这物质上的欲望也不是那么强了,唯一感兴趣的就是......“桐记送来的是哪些?给我瞧瞧!”
朵娜总不会自个儿想起来给她送衣裳吧?定是她主子授意的。
徐皎按捺下心里的雀跃,迫不及待地将朵娜送来的那几身冬衣翻来覆去地细细察看了一番,结果却是有些失望。这几身冬衣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就是款式上新颖了些,绣活儿也不比景府和赵夫人给她置办的那些差,除此之外,还真就没有别的了。
徐皎有些失望,便觉得这些漂亮的衣裳瞧着有些碍眼,讪讪地吩咐红缨和负雪将衣裳带到外间去收拾,自个儿便是往床褥间一栽,盯着头上妃色的帘帐顶想道,这人难不成又消失了?
从前倒还时不时地飞檐走壁做个飞贼造访她的香闺,怎的现在倒还正人君子起来了?他就不想她吗?
徐皎带着两分闷气,将锦被一拉,盖住了自己的头脸,没什么出息地想道,她却想他了,想得紧。
却哪里知道赫连恕这些时日可是没有闲着。
祭天大典上的刺杀不管起因如何,有人借机要刺杀圣驾倒是显而易见的事儿。显帝自是勃然大怒,回京之后就立时将当日负责守卫的禁军统领拿下,让紫衣卫负责审讯。又急召赫连恕回京,让他全权彻查此案。
短短几日,徐皎在斋宫倒是过得清闲日子,凤安却已是变了天。日日都有身穿甲胄的重兵自坊间而过,缉事卫和紫衣卫更是拿了不少的人,紫衣卫的诏狱和缉事卫的密牢皆是热闹非凡。整个城中,风声鹤唳。朝臣们都紧了头皮,人人自危。
赫连恕每日都是早出晚归。今日也是一样,直到子夜时分方回了赫连府。
踏进厢房,便见得抱拳跪在自己面前的文筹,赫连恕眉心陡然紧皱。
文筹是个冷面青年,可却比文执要乖觉了许多,不过见着赫连恕一个冷眼瞥来,不用他开口,便是忙将来意说了。
当听说今日景钦特意等在明月居门口,与徐皎说了半晌的话,徐皎走了,他还跟块儿石头似的杵在人家院子门口,看了个望眼欲穿时,赫连恕一张冷脸除了更冷些倒是瞧不出别的变化,可浑身上下透出的森冷气息却让同处一室的文筹几乎忍不住要打起哆嗦来。
翌日清早,徐皎如往常一般去了长公主府。刚从马车上下来,徐皎鼻间一痒,就是“阿嚏”了一声。
出府门来特意迎她的乔姑姑连忙上前道,“这天都冷了,郡主怎么也不多穿一些,可莫要着凉了。”说着一个冷眼就是扫了过去。
无需言语,负雪忙抖落开一袭厚绒斗篷,罩上徐皎的肩头。
徐皎倒是半点儿不觉得冷,心里腹诽着是不是有人骂她,却还是乖乖地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免得被乔姑姑数落。
乔姑姑见她乖巧,果真便没有多说。一边将她往府门内引,一边道,“殿下清早时才派了阿红回府,又收拾了不少东西进宫去,怕是要长住了。特意交代了婢子带话给郡主,让郡主不得偷懒,功夫不可轻易落下,还有这府中上下,也要靠郡主多多照应。”
徐皎自是无有不应,一边点着头,一边蹙起眉心思忖道,太后的身子怕是终究不妥了。当时进宫,就昏迷了好些时日。她那两日虽然自己也是受了惊吓,却还是隐约知晓太后的情况已经很是不好,甚至宫里已经在悄悄准备置办丧事了,谁知道太后又突然醒了,而且还很快好了起来。
徐皎起初就觉得奇怪,直到祭天大典上,听了长公主与赫连恕的话,虽然没有问,可心里却不是没有猜测。太后这样的沉疴也能醒来,只怕更会让显帝坚信王菀是福星临世,可不管赫连恕和长公主是如何做到的,若不想显帝生出疑心,就不能让太后在此时出事。
长公主既为人女,又有这一层原因在,怕是非要在太后跟前照看着才能安心,短时间内怕是真不会出宫了,自然也顾不上这府中上下的。
徐皎略一沉吟便是道,“这府里有姑姑照看着,母亲自然是放心的。若是有什么事儿我能做主的,姑姑倒也不必去烦劳母亲,直接报与我便是了。”
长公主之前传话便也是这个意思,乔姑姑望着徐皎,眼里闪过一抹笑意,面上却是恭敬地应道,“郡主是咱们府上的小主子,殿下不在,自然都是听您的。”
徐皎应着,却也没有当真。这长公主府上下井然有序,哪怕是长公主不在,乔姑姑一人足矣,哪里用得着她指手画脚的?
在长公主府练了两个时辰的功夫骑射,徐皎这才骑着小小回了景府。
回府后沐浴盥洗了一番,从昨日才送来的那一堆冬衣里挑选了一件穿上身,正坐在妆台前梳妆时,被派去鸣柳园的红缨就是回来了。
“大郎君不在,大千也跟着一道出去了。旁的人倒是不知大郎君去了何处。”
徐皎眉心也是蹙了起来,连去了何处都不知道,自然也是不知道大郎君是不是夜里要和二郎君一道用晚膳的。
“娘子,时辰不早了。”负雪转头望了望天色,提醒徐皎道。
徐皎转头一看,冬日天候短,这个时辰,天色都已是擦黑了。
第205章 未来的姐夫
徐皎收拾妥当,便带着负雪和红缨出了门。
马车到了得月楼前停下,景钦已经候在门口。
楼上灯光熠熠,投射在他身上,为一身月白的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能让凤安城各家闺秀们芳心萌动的景二郎君自然是丰神俊秀。
徐皎下了马车,向他一屈膝,唤了声“二哥哥”,听他“嗯”着点了点头,却总觉得他今日的双眸好像比平时更深沉了两分似的。
等到随在景钦身后,一路上了得月楼二楼的雅室,推门见得雅室临窗的矮榻上,盘腿坐着,正转头望着窗外的人,登时一愣。
徐皎蓦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景钦,后者却恍若没有瞧见似的,微垂着眼,避开了她的视线,嘴角始终轻牵着上扬的弧度。
徐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转回头来,垂眼遮掩了眸中的翳色。
窗边那人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回头来看。
徐皎微微一笑,冲着人屈膝行了个礼,娴雅沉静,正是书香文臣家小娘子该有的模样。
几人分主客坐下,徐皎安静地喝着茶,扮演着一个腼腆的看客,听着两个男人寒暄。
只是很快,菜上来了,景钦却是找了个借口,避了出去。
徐皎望着景钦走出雅室的背影,嘴角微抿,从进了这间雅室开始,到刚才出去前,她家这位二哥哥可是没有瞧过她,一眼都没有。
转过头,望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她却是勾起嘴角轻笑了起来,“我二哥哥怕是不会回来了,这得月楼的酒菜可不便宜,既是记在我二哥哥账上,李二郎君不必客气,起筷吧!”
说着话时,已是顾自拿起了竹箸。
李二郎君自然就是李焕了,在对面望着徐皎的表情有些纳罕,“郡主好像与方才不太一样了。”
徐皎夹了一筷头松鼠桂鱼喂进嘴里,尝了尝,味道果真不错,得月楼名不虚传啊!
“李二郎君也与我想象的不一样。见到阁下之前我可不知今日是与李二郎君一道共进晚膳,可李二郎君必然是知晓要来见我的,却为何要来?李二郎君小心斟酌着说话,我可不会为你保守秘密。”徐皎的语气很是不客气。
李焕有些诧异,但却并没有生气,反倒勾着唇笑了,“方才只是觉得你们长得像,这会儿才觉得连性子也有些相像之处。”
这个你们指的是谁,说的人与听的人都是心知肚明。
徐皎微微挑眉,“所以,李二郎君是特意来见我的?而且,李二郎君应该已经知晓我与她的关系了?”
李焕点了点头,“早前她来求我帮忙时,便已对我和盘托出。”
帮的什么忙,徐皎也是了然,闻言,眸色微微沉黯,“看来,李二郎君也知道我们的身世了,当真没有半点儿顾虑?”
“我认定的是她这个人,这与她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关系?就如你一般,你是她的妹妹,姓徐或是姓景,又有何不同?”李焕淡淡反问道。
徐皎抿嘴一笑,笑意直透眼底,“李二郎君的这些情话……不,是肺腑之言不该对着我说吧?”
李焕却是苦笑道,“我要说也得有人听,有人信啊!她倒是一直希望我能娶你,就连我来见你,都是乐见其成。”
话到此处,李焕的语气难免透出两分委屈,三分沮丧。
徐皎到这会儿已是彻底放松了心神,眼中笑意闪闪,“只怕未必吧!”
李焕也不是傻的,一顿之下,双目已是闪亮,“此话何解?”
徐皎放松了身子,往身后的椅背一靠,笑道,“我阿姐爱护我,既是要单独与一个我不太熟悉的男人一起用膳,即便她对你再放心,只怕也会怕我不自在,何况,我们相见不易,有这样光明正大,又不会留下什么祸患的机会,她为何竟不会来见我?”
随着徐皎的一句句反问,李焕的双眼越来越亮,半晌后,轻道一声,“多谢。”
“谢什么?不过当局者迷罢了。”徐皎呵呵一笑,想着加油啊!我很看好你哦,未来的姐夫!若往后能喊这声姐夫,还谢什么谢,只要你给我当个靠山就好啦!
徐皎一手托着腮,望着李焕眯眼笑,心里美得哟!
就在这时,雅室的门被人从外骤然推开,李焕和徐皎两人回头去看,却见敞开的门后站着一人,面无表情,煞冷非常,活脱脱一尊杀神。
至于李焕的两个侍卫,则正在紧提兵刃与人对峙。负雪和红缨俩却是愣愣站在一旁。
徐皎眨眨眼,有些愕然,也有些欢喜,“你怎么来了呀?”
这语气透着自然的亲昵,李焕极快地瞥了一眼徐皎,对着外头自己的手下抬了抬手,赫连恕则是冷眼往旁一瞥,双方的人马都是收了手,剑拔弩张之势顿平。
赫连恕阔步走了进来,房门在他身后轻掩。
室内有些安寂,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到了桌边,他将椅子拉出来,往徐皎边上一坐,抬起的眼就往徐皎望去,双目幽冷若寒星,再微微眯起,有冷光闪现。
徐皎对上他的眼,登时福至心灵,忙道,“昨夜二哥哥只说吃饭,又没有说和谁,我是来了才知道的。”
赫连恕收回看她的视线,转而睐向面前的李焕,双眸微眯,“李二郎君来这一趟,总不能只是为了见她一遭吧?”
“来这一趟,是因景二郎君诚心相邀,盛情难却,而且,我也确实想见郡主一面,这一面出乎我意料的收获颇丰。”李焕冲着徐皎一笑。
徐皎下意识地回以一笑,后颈却是突然一凉,她往边上一瞥,撞见某人的冷眼,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李焕将两人的神情瞧在眼里,嘴角牵起,“不过最要紧的,我还是想着要与赫连都督见一面。早前之事,赫连都督未曾出面,却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想与你见上一面,几次递话,都被婉拒。我总得想些别的法子才是……果然,托迎月郡主之福,我不就如愿见着赫连都督了吗?”
李焕又朝着徐皎一笑,徐皎却半点儿也笑不出了。
赫连恕鼻间轻轻一哼,转头一瞥她,“阿皎还没怎么吃东西吧?我在隔壁叫了一桌席面,还叫了莫都尉,应该一会儿就到了,你过去等着,帮我招呼招呼,待我与李二郎君把酒言欢,尽兴了,再去寻你。”
第206章 我喜欢他
赫连恕望着李焕,轻勾了勾唇角,眼看着对方面上的笑容消失,双眸也是冷了下来,早前眼里那一缕未加掩饰的得意更是消散无踪,登时觉得方才心里的郁气如汤沃雪一般消失了干净,转头对着徐皎笑道,“乖!去吧!”
徐皎见他望着自己的一双眼睛,方才结的冰已是消融,心里嘟囔了一声,原来是只醋坛子。面上却是甜笑着应道,“好啊!”便是干脆地起了身,往外而去。
对着他们两个,她也怕食不下咽啊,辜负美食,这可是要不得的。
出了门,不用徐皎吩咐,便已有人将房门拉上了。徐皎往身后一瞥,眼不见为净,这两个男人一会儿打起来也由着他们。
苏勒笑呵呵望着她,“二娘子,一会儿赏杯酒水喝吧?”一边问着,一边眼睛却在往负雪身上瞄。
负雪眼观鼻鼻观心,连个正眼都不给他。
徐皎恍若不知他的心思,暗笑在心底,微微蹙眉道,“你不在这儿守着?”
“这哪里用得着我守,我这肚子饿呢,而且,我馋这得月楼的酒好长时间了,好不容易得着机会过过酒瘾,还希望二娘子成全。”说着,竟是朝着徐皎行了个揖礼。
说得多么可怜,好像赫连恕太小气,让他没有银钱吃酒似的,还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打她家负雪的主意?
徐皎在心里冷哼,面上却是爽快地答道,“行吧!说是请了莫都尉来,能否劳烦苏郎君帮我去迎迎?”
目的达到了,苏勒那个心情畅快了,瞥了一眼负雪,爽快地应道,“好嘞!”就是转过身,咚咚咚下楼去了。
徐皎带着红缨和负雪进了隔壁的雅间,赫连恕的人守在外头,她进去后,负雪反手关上了门,她就是轻声问道,“方才赫连都督未曾与二哥哥撞上吧?”
这两人好像就是天生的宿敌,之前因着她的缘故,暂且放下成见,联手了一回,可今日的事儿,只怕又是结了新的梁子,若是撞上了……徐皎想想,都有些头疼。
负雪想了下,却是摇了头,“不知道,应该是没有撞上,二郎君从雅室出来就走了,不知去了何处。”
应该也是没有撞上,否则不会这么平静。徐皎想着,松了一口气。
略坐了一会儿,外头有了动静,房门被推开,苏勒迎着一人走了进来,正是一身男装的徐皌。
徐皌神色略有些复杂,瞧了徐皎两眼,似欲言又止。
徐皎恍若不见,上前拉了她到桌边坐下,望着她很是不客气地道,“都说了我要嫁也是嫁我自个儿喜欢的,用不着你让。你让了我也不会感激你,有你这样硬要将人凑作堆的吗?你就不怕我日后怨你啊!”
徐皌倒是不怪她,反倒觉得如今皎皎这样真好,与她有什么说什么,很是亲近。她望着徐皎,神色几转,片刻后才迟疑着问道,“你难道真的宁愿嫁赫连恕啊?”
“是啊!”徐皎应得很是爽快,“我喜欢他,自然是要嫁他。”
“你喜欢他?”徐皌望着她,神色莫名。
“是啊!我喜欢他。”徐皌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徐皎知道她的意思,眉心一蹙道,“你们自是觉得李焕千好万好,可他不是我喜欢的,那于我而言,就是不好。你们觉得赫连恕冷心冷眼,心狠手辣,可我就是喜欢,便看他哪儿哪儿都好,这就叫各花入各眼,情人眼里出西施,没有法子的。”
“我说得很清楚了,所以,往后你们若再乱点鸳鸯谱,我可真的就要生气了。”徐皎将声音一沉,虽然她的嗓音软糯,即便沉声也感觉不出多么有威慑力,可她莹润的小脸上认真的表情却不容忽视。
徐皌看了她片刻,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却还是忍不住道,“赫连恕对你倒是有心,之前的事儿全赖他,这才化险为夷。可是……”可是什么,徐皌顿了顿,没有说,徐皎也是明白的。
少顷,徐皌叹息一声,“你当真想好了?”
“有什么想不好的,只要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一起面对就是了,有什么好怕的?说起来,这大半年的时间,我已历过数回生死,若是没有他,我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如今,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徐皎说这话时,面上噙着甜美的笑,一双眼睛熠熠发光。
徐皌看着她,神色莫名,“如今的皎皎真是勇敢。”
徐皎回望她,“阿姐自是比我更勇敢才是。阿姐也别太作了,人心肉长,却难免也会有心寒的时候,花开堪折直须折,可千万不要等错过了,才来追悔莫及啊!”徐皎说罢,见徐皌神色怔忪,也不打扰她,抬手让苏勒去问问看席面可备好了,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一顿饭徐皌吃得是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徐皎却是吃得津津有味,得月楼的酒菜果真是名不虚传,难怪能够在凤安城备受追捧了,作为吃货一枚,她很是满意,满意得瞧着苏勒向她家负雪献殷勤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酒足饭饱后,隔壁的人好似也是掐着点儿般说完了话,敲响了他们的房门,赫连恕先进来,大步流星走到了徐皎身边,一双点漆般的双目望着她,“吃饱了?”
徐皎点了点头,冲他甜甜一笑。
赫连恕一双眼被她的笑点亮,一片漆黑里落了一颗星子,格外的耀眼,他朝着她伸出手去,“走!”
徐皎没有半分犹豫,将手放进了他摊开的掌中,瞬间便被熟悉的温暖干燥所包覆,他将她拉起身,转头对上徐皌正定定望着他的眼,一挑轩眉道,“放心,我会将她安全送回府去!”
“阿姐,我先走了。”徐皎朝着徐皌甜甜一笑。
在看着徐皌点头时,赫连恕便牵着徐皎走了出去,跨出门就与李焕迎面撞上,徐皎朝着他点头致意,赫连恕却连眼风都没有扫他一下,更是不曾停顿,拉着徐皎便疾步而行。
徐皎被拽着向前,却还是回头望了一眼,见着李焕跨进了门槛,朝着神色怔忪的徐皌大步走去。
真可惜,她本来预感今日那两人之间说不得也能有个大突破,正好是围观重头戏的时候,这本书男女主角的重大感情进展欸,她本来可以亲眼见证的。
第207章 你抱着我吧
赫连恕拉着徐皎,没有直接从得月楼的大门出去,反倒从后厨的角门窜出去,就到了一条暗巷。
前头正华街上仍是华灯高照,喧嚣非常,赫连恕拉着她在暗巷里走着,拐了几个弯儿,渐渐将那些喧嚣都抛得远远的了。
“不是要送我回府吗?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徐皎随着他的脚步向前,好一会儿后,才带着两分好奇轻声问道。
这暗夜里她不怎么辨得清方向,但定然不是回景府的路。
“带去卖了。”赫连恕没有回头看她,那声音也好似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几分狠劲。
“好啊!”徐皎半点儿不怕,笑盈盈应道,“只要你舍得!”
赫连恕的脚步蓦然一顿,徐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着他陡然转过身来,伸手将她往身后的墙上一抵,他则一个欺身逼近,两人之间登时靠得极近。
“你方才说不知会见到李焕,那你穿这样好看,就是为了和景钦一起用膳?”赫连恕盯着她,咬牙问道。
好浓的酸味儿!谁家的醋坛子倒了?
徐皎抬起眼望着他近在咫尺,却因为暗巷里光线幽暗,只能瞧见一个轮廓的脸,可一双眸子里却蕴着两团火,显得格外的灿亮。徐皎心想,眼前这一幕有些莫名的熟悉,不就是他们在凤安城重逢那夜的情景重现吗?
那个时候,徐皎打死也想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竟会成了这般。
“你还笑?”赫连恕捕捉到徐皎嘴角的笑,双眸蓦地一眯。
“这已经入冬了,是冬天了吧?我的这些衣裳都是新做的,随便一件都是新的,不用刻意打扮也都是好看。再说了,这件衣裳还是朵娜给我送去的。”徐皎抿住嘴角的笑,一脸小委屈地瞅着他。看吧,那一堆的新衣裙,她还挑了一件他让人送去的呢。
赫连恕一愣,低头瞅了瞅她身上的衣裙,“我只是让朵娜给你送几身衣裙,可没瞧见过。”
还真是他让人准备的啊!徐皎心里登时开出了一朵花,抬起手臂就是搭在了他的肩头,“怎么会想到要给我送衣裙的?”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赫连恕打了个愣怔,望着她仰头瞧着他的娇俏笑颜,一双眼睛里满是星星点点的笑意,他喉间悄悄滚了滚,不自觉地垂下了眼,避开了与她对视,再开口时,嗓音带着一丝微哑,“我们北羯的规矩,男人会给自己的女人备冬衣……”
徐皎眨了眨眼,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这么个说法,不过那是因为北羯物资匮乏,偏偏冬日却很冷,所以,男人们有能力的,都会提前给自己的女人备些厚实扛冻的衣裳。
徐皎为着他口中“我的女人”欢喜,瞄见他又悄悄有些泛红的耳廓,心里快笑翻了。面上倒还克制,没有直接笑出声来,却是将他望着,眼里尽是笑,“阿恕,你真好!”
这一声阿恕,让赫连恕眼底那两簇醋火渐渐变了,意味不同,可更加熊熊。
徐皎眼底掠过一抹狡黠,勾在他后颈上的手一松,转而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就往前走去。
赫连恕反应过来,眼底极快地掠过一抹怅然,皱眉道,“我告诉你啊,徐皎!我既与你说了要娶你,往后你便是我的女人,我自会护着你,可你也不能再瞧别的男人,否则……”
“否则如何?”徐皎脚步一停,蓦地抬起小脸望向他,“再说了,我哪儿有瞧别的男人?”她喜欢所有美丽的事物没错,自然也喜欢欣赏美男,可是吧,自从她鬼迷心窍之后,就觉得他哪里都完美得长在她的审美点上,至于其他人,再怎样好看,比起他来都还是差点儿意思。他在场的时候,她眼里哪里容得下旁人?遑论是心里了。
“我方才进门时你在干什么?你是没有瞧见你看着李焕,都笑成什么样儿了。”赫连恕哼道,语气里满满的醋味。
“有吗?”徐皎狐疑地一蹙眉,思忖了一番,这才想起来道,“唉!我那是为了他和徐皌高兴呢,往后他就是我姐夫了,我开心了笑笑不成吗?”
“他当你姐夫你就这么高兴啊?”赫连恕眉间的褶皱几乎可以夹死苍蝇。
“是挺高兴的啊!”往后那么稳的一座靠山,对于从进到这个世界,就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她来说,有多么重要啊!而且,她知道,徐皌和李焕是两情相悦,有情人终成眷属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欢喜的事儿,不是吗?
赫连恕望着她,眉心紧攒,双眸却是寸寸沉凝。
徐皎看不透他深不可测的眸色,却也瞧出了他的沉郁,眼珠子一转,徐皎叹道,还得先哄哄。
她伸出手直接贴上了他的脸颊,在他怔愣的目光中,不是抚摸,而是用力揉了揉。
看他瞠圆了眼,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一张轮廓分明到有些冷硬的俊脸却是被她蹂躏得变了形,徐皎一时没有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对上赫连恕指控的眼神,她抬起一双被笑意染得晶晶亮的眸子,笑着道,“赫连都督,不管旁人长得再好看,再有本事,我这颗心很小,只容得下一人,那就是你啊!”笑话,她看过那么多的狗血剧,这样的情话那不是信手拈来吗?
赫连恕却全然不是她的对手,被这情话绵绵冲击得厉害,往日里凌厉的黑眸望着她竟是一瞬怔忪。
徐皎不想让他太快从迷魂汤里醒过来,挽紧他的胳膊道,“快些走吧,我好像觉得有些冷了。”说着,还缩着肩膀,拢了拢衣襟。
赫连恕果然眉心一蹙,“冷了吗?”一边问着,他一边伸手过去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果然觉着比他的凉了些。他是在草原上长大的男儿,自然不将凤安城刚入冬的天候放在眼里,却是忘了她是在南边儿长大的。这么一想,赫连恕神色间带出两分懊恼,居然忘了给她带件披风,还带着她在这冷风里待了半晌,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好?
这么一想,他手下一个用劲,将她的手拢得更紧了两分。
徐皎有些莫名,一看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再看他攒在一处的眉心,醍醐灌顶一般想到了什么,眼里掠过一道亮光,人却是往他处一挨,几乎贴在他胸口,仰着头朝着他吃吃笑道,“你抱着我吧!你抱着我,我就不冷了。”
第208章 生气的不只一个
赫连恕没有徐皎那么厚脸皮,从本质上来说,他对于男女之事上其实甚为保守,一点儿都不像个奔放的草原男儿,反倒吧,像个迂腐的老夫子。
徐皎被他用外袍紧紧裹住,塞进马车里时,在心里无声嘟囔道。这下,浪漫的月下漫步也没有了,赫连恕说她既冷了,他抱着也是不济事,还是快些将她送回府去,泡个热水澡,再喝上一碗姜汤,捂着睡上一觉,免得着凉的好。
徐皎真是对某人的不解风情一万个无语。第一万零一次在心里后悔方才怎么就想到要找这么个借口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赫连恕偏还真怕她冷着,一路上都在冷声责令赶车的文执快点儿,再快点儿。
景府离着正华街也没有多远啊,这样一路飞奔的,才不过一会儿,马车就是缓缓慢了下来,然后终至停稳,景府已经到了。
一路上,赫连恕忙着催促文执,而徐皎则是闷声不语,他还当徐皎这是被冻着了,不舒服,心里登时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对徐皎放缓语气道,“回去记得让负雪她们给你煮碗姜汤喝了才睡。”
望着他眼底难得袒露的担忧,短短顷刻间,徐皎已经叹息着舒缓了心绪,罢了,这根木头又不是今日才不解风情的,哪里能指望着他一日之间就开窍了?慢慢来吧,总能调教好的。
徐皎信心满满,弯起唇朝他笑着一点头。
赫连恕反身钻出车厢,先下了马车,将手伸给她。
她拢着身上显得过于宽大的外袍,扶着他的手,轻盈地跃了下去。谁知落地时,却险些因踩着外袍被绊倒。
“小心!”赫连恕伸手一扶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形。
徐皎回头一看脚下逶迤在地的玄色外袍,不由忍俊不禁笑起,她也不矮啊,可他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却还是太大太长了,她倒好像成了偷穿大人衣袍的孩子似的了。
“说起来,这都是第三件了。”徐皎收回瞄向外袍的目光,转而睐向赫连恕,眼底尽是别有深意的笑。
赫连恕一愣,却不过两息的功夫就是心领神会了。早前在宫里她落水那回,他脱了一件外袍给她,之后在禁苑那一夜,又被她毁了一件,这算起来,还真是与她有不解之缘的,他的第三件外袍了。
赫连恕迎着她眼里的笑意,不由也是掀起唇角笑了,“我的衣裳不多,再有一回,说不得就要没有衣裳穿了。而且,你借了我的衣裳,怎的从来不还的,莫不是私吞了?可你一个小娘子,拿我一个男人的衣袍作甚?”他说得一本正经,可望着她的眼睛却是深邃得紧,嘴角的笑容更是带着两分刁坏。
徐皎想着你也就能在嘴上逞逞能了,也不想想方才我不过勾了勾你的颈子,你那耳朵就红得跟要滴出血来似的,动都不敢动了,你还调戏我?若是我顺着你的话,朝你动动手,看你怎么办?
她眼底极快地掠过一抹狡笑,曼声应道,“早在禁苑时就说过要还你一身衣袍的,谁知回来后却是给忘了,回头我真的给你做一身,不过,你记得将你的尺寸给我。或者......”她坏坏一笑,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什么时候我亲自给你量。”
那个量字放得极轻,落在赫连恕耳中,却如惊雷一般,敲响了他的心鼓。“咚咚咚”的心跳声好似要震破胸腔,从里头蹦出来一般。
他望着她,好半晌,才讷讷道,“你这个小女子,当真是......”
“当真是什么?”徐皎扬起下巴,将眼儿往上一挑,睐着他。
赫连恕到底没有说出后头的话,叹息着一笑,克制不住手痒地抬起手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不说了,快些进去吧!别一会儿真的着凉了。”
他手指上带着常年使用兵刃留下的茧子,蹭得她鼻尖微痒,徐皎抬手碰了碰被他刮过的鼻头,抬眼望着某人红透了的耳廓,无声叹了叹,想道:算了,循序渐进,慢慢来吧!若是一会儿将人吓坏了,可就不好了。
于是,徐皎点了点头,低头将过长的外袍捞了些许起来,抱在手里,往后退了一步。
只是还不及迈步,就听着前头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嗓,唤着她,“景玥!”
徐皎蓦然转头看去,就瞧见了立在墙边暗影下,面沉如水的景钦。方才从得月楼出来时,都是赫连恕带着她,她没有问过她的马车和生伯怎么办,也没有问过有关景钦的半句话,谁知道,景钦居然在这里等着她。唤的不是阿皎,而是景玥,自然是满满的不悦与警告。
景钦面沉如水,从那墙下暗影中踱了出来,径自往两人靠了过来,徐皎倒是没有如平常一般见他如老鼠见猫一般,躲了开去,却是垂下了眼,面上的笑容更是悄悄消失了。
肩上落下一只宽厚的手掌,带着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轻轻压了压,她抬眼,就撞上了一双明明深邃,却让她能莫名汲取温暖与安定的眸子,她突然弯起唇角,冲他微微一笑,又有了笑的力气。
然而,那一抹恍若雪霁云开的笑,落在景钦眼中,却是刺目至极。他在两人身前停步,冷声道,“景玥,你为何会......”景钦一双不再用温润粉饰的利眸瞥向徐皎身边安之若素的赫连恕,眼中的锐利恍若利箭,直刺而去。
徐皎却不等他问出口,便是语声淡淡,截断了他的话,“二哥哥不是将我丢下自个儿就走了吗?二哥哥今日这般行事便该知道,定会有人送我回府,不是李焕,便会是其他人。”
徐皎还从未用这样疏冷的语气与他说过话,景钦觉得刺耳,心里更是不适,眯眼望着她,自然也瞧出了她眼底不加掩藏的怒气。
生气的人,可不只他一个。
景钦自然知道她在气什么,眸色微敛,眼底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却消逝在了他抿紧的唇线里。
徐皎见他居然沉默,眉心一攒,胸口极速起伏着,正待说什么,落在她肩上那只手又是轻轻一压。
赫连恕没有看她,沉冷的目光与景钦无声对峙,对徐皎说话的语气却和缓,“阿皎,你先回去吧。记得我交代你的,回去泡个热水澡,喝了姜汤再好好睡一觉。”
第209章 他没有一处不好
这语气亲昵而自然,落在景钦耳中却是刺耳至极,他瞪着赫连恕,眼里的刀子恍若实质。
可赫连恕却是不痛不痒,连眉毛都没有撩上一根。
徐皎一瞥景钦,望着赫连恕点了点头,“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
赫连恕“嗯”了一声,转头望她一笑,徐皎转过身,负雪连忙扶上她,不时回头张望着进了景府的侧门。
徐皎一走,侧门外的气氛陡然又沉凝了两分,倒好似刹那间进入了数九隆冬,连风都带着扎人刺骨的寒意。
“为何会是赫连都督送舍妹回府?”景钦冷眼盯着赫连恕,张口就是一句质问。
赫连恕回以一记冷笑,“我还未曾开口,景二郎君倒是先兴师问罪起来了。”
“听赫连都督这话的意思,是对在下不满,或是对在下今日的作为不满?”景钦亦是一勾唇角,冷冷笑道。
“是都不满。”赫连恕应得半点儿不客气。
景钦挑眉,“凭什么?”
“不凭什么,就凭阿皎喜欢的人是我,想嫁的人也是我,即便是你,也不能左右。”赫连恕语调冷淡,可说出口的话却是扎人至极。
景钦的面色果真变了,“少胡说八道坏了舍妹声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之事,乃是我请准了祖父所行,倒是赫连都督,当真是胡虏作风,半点儿不知礼义廉耻。”
赫连恕眼中没有怒火,只是嗤笑了一声,眯眼一望景钦,神色间尽显睥睨不屑之色,“少拿这些狗屁的规矩来压我,至于阿皎,有我在,你们谁也别想强逼着她。”
“早前以为赫连都督起码是真的有几分看重阿皎,却原来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真到关键时候,心里只有自己,又可曾为阿皎想过?”
“景二郎君这话在下就听不懂了,我不为阿皎着想,难道景二郎君所行之事就都是真心为阿皎打算了?”
“自然是。”景钦应得铿锵,“赫连都督不是良配。所以,往后还请离阿皎远一些,否则......”
“否则你待如何?”赫连恕半点儿未将景钦的警告听进耳里,嘲弄地一挑嘴角,“景二郎君说在下不是良配,在你眼中,这李二郎君就是良配了?”
“至少李二郎君性情比之阁下尚算温和,还有李家作后盾,若是往后......”
“今时尚不知,何谈往后?”赫连恕一点儿不客气地打断了景钦的话,一双眼幽冷地瞥向景钦,“就算真有往后,景二郎君当真确定李焕会比我好吗?且不说李家究竟是靠山,还是火海,我待阿皎是什么心,景二郎君即便不能全信,也知道尚有几分。一个对她有真心的人,你尚且不相信,又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一个心里根本没有她的人会拼力护她?我可为阿皎舍命,不顾一切,景二郎君觉得李焕他能吗?”
赫连恕几声诘问,让景钦噎住,脸色一阵比一阵难看,哑口无言。
“恕我直言,景二郎君所行之事,当真都是为了阿皎好,而不是怀着什么私心吗?”
景钦双眸一沉,抬眼盯向赫连恕。
虽然没有说话,可眼里的锐利却已是恍如实质。
赫连恕半点儿不惧,反倒是嘴角轻勾,嗤笑一声,以毫不避让的锋锐回视于他,“景二郎君明知阿皎心属于我,却不顾她的意愿,执意将她与李焕凑成一堆,难道不是因为自己爱而不得,所以也见不得旁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赫连恕!”景钦脸色骤变,冷声喊道。
“景二郎君怕是尤其见不得阿皎嫁给她心属之人吧,尤其是我!因为景二郎君很清楚,阿皎一旦到了我身边,我不会再放手,而你,永远都没有机会了。将她送到李焕身边则不然,即便此时不能,往后却难保......”
“赫连恕,你闭嘴!”景钦脸色难看至极,咬着牙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望着赫连恕的双眸里凶光迸射,好似对方要再多说一句,他就会冲过去,将人生撕了一般。
赫连恕哂笑一声,“抱歉了,随口一说,若是戳中了景二郎君的痛处,那真是对不住了。”见景钦嘴角翕动,他却不等他说出口,眸色一沉道,“景二郎君不必急着否认,在下到底是胡说,还是一阵见血,景二郎君真正的心思是什么,自己怕都讳莫如深,自是不会承认。你待阿皎不错,这一点,我承认,也记你的情。可往后......阿皎的事儿,景二郎君还是少插手,否则,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她名义上的兄长,就对你手下留情。”
说罢,也不管景钦脸色如何难看,冲着他一拱手,道一声“告辞”,便是径自转了身。
景钦却又在原处杵了片刻,这才沉着一张脸返回了府中。
刚踏进门槛,就听得侧边传来一声呼唤,“二哥哥!”
景钦转头,就瞧见了站在墙根儿下的徐皎。她方才倒是应得乖巧,进了府门,却没有回明月居,而是就等在了这里。
景钦瞧了瞧她所站的地方,与他和赫连恕方才说话之处不过一墙之隔......他的脸色一瞬间有些复杂,“你方才都听见了?”
“听见了。”徐皎倒是应得坦荡,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注视着景钦,“二哥哥早前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上,所以,这回二哥哥邀我出府用膳,我虽然心有疑虑,却也没有半分犹豫,就应下了。”
“去了才知道我是让你和李焕用膳,所以,失望了吗?”景钦接过她的话,低低问道。
“是我让二哥哥失望了吧!二哥哥为我所作的盘算,我怕是不能照做了,还望二哥哥见谅。”徐皎语声淡淡,可一双眼睛里却透着坚定的光。
“你特意等在这里,就是为了与我说这句话?”景钦默了一瞬,觉得胸口有些窒闷,哑声问道。
“是。”徐皎应得简短,却铿锵。
景钦的眉峰因她的回答一瞬间紧蹙起来,“为什么非赫连恕不可?你明知他......”
“二哥哥不必再与我说他有多不好,又如何不是良配,这些话早前二哥哥未曾与我少说。”徐皎打断他。
“可你却从没有听进去过。”景钦沉声道。
“就当是我不知好歹吧!可我就是认定了他,他在我眼里就是没有一处不好。”徐皎徐缓却咬字清晰道。
第210章 阿皎不愿意
景钦却因着徐皎平平淡淡的话,心口好似被碎瓷扎中,血挣扎着流了出来,疼得厉害。可越疼,他面上越是毫无表情的平静,背在身后的手悄悄攒握成了拳头,一双黑眸波澜不惊地凝视着徐皎,“所以,无论我再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是不是?”
徐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回望他,可那表情与眼神却已给了景钦回答。
景钦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便是举步越过她,率先离开。
走了两步,却又猝然停下,没有回头地沉声问道,“对了!赫连都督……知晓你的真实身份吗?他当真不怕有朝一日,会因你惹火烧身?”
这话里带了刺,徐皎淡淡应道,“他自然知道。”甚至二哥哥你怀疑,却不敢确定的事儿,他也都知道。
“那阿皎就不怕他往后待你会有所不同?”
“这就用不着二哥哥操心了。”徐皎语调疏冷了两分。
景钦默了片刻,才又迈开步子走离。
徐皎杵在原处好一会儿,才转头望向他的背影,垂下眼睑,遮蔽了眼底忽闪的暗色。
景铎又是如往常一般的晚归,一边吹着口哨,一边走进鸣柳园。他今日难得赢了一局,心情甚好。
谁知,冷不丁地前头窜出一道黑影来,险些将他吓出了个好歹来。他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边惊魂未定地瞧着如同鬼魅一般从暗夜里窜出来,这会儿也是阴沉着一张脸,带来阴风阵阵的景钦,“你干什么在这儿吓人啊?”即便景铎一直觉得他们俩这张脸俊美无俦,可也不代表他喜欢在这种情况下见着这样一张脸吧?
景钦脸色却半点儿和缓也没有,只是抬起一双有些阴鸷的眼,盯着景铎道,“有酒吗?”
半个时辰后,景铎见着将酒当成水一般猛灌的景钦,终于是忍无可忍,抬手将酒坛子压住道,“行了行了,你的酒量本来也算不上多么好,这是要往死里喝啊?”
“你别管我!”景钦手下一个用力,轻易挣开了景铎的手,抬起酒坛子,又是仰头猛灌了一大口。
景铎甩着自己被他劲力一吐,震得有些发麻的虎口,龇了龇牙,这是管不了了。
“你要真觉得这么难受,就不要为难自己,若真觉得非阿皎不可,咱们就想个法子,也不是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吧?”虽然景钦什么也没有说,但景铎知道他今日干什么去了,再加上景钦从小到大,也就只有近些日子才这么反常,景铎略一想,就知道是为了谁。
他不过随口一说,景钦却是蓦地就是冷眼扫来,“什么办法?”
景铎只是信口一说的宽慰之言,哪里真有什么办法?被景钦冷眼盯着,硬着头皮掰道,“要不......让阿皎死遁。咱们给她重新安排个身份,再让她光明正大嫁进来?这也不成啊,嫁给你,她往后难免要跟那些权贵来往,还有咱们家里也定是不同意的。要不......你死遁?反正你也不见得贪恋权位,带着阿皎远走高飞,去过你们的日子?”
景钦听得笑了起来,“那景家呢?景家怎么办?你来接手吗?”
“我......”景铎被问得微愕,“我自然是不成的。不过,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你如今已经这么痛苦了,难道还非要将阿皎嫁出去,再痛苦一辈子吗?当然了,你如果能够慢慢好起来当然没关系,可我不是问你了,是不是非阿皎不可嘛?若果真是非她不可,那就别想那么多,为自己活一回又怎么了?你从小到大就是背负太多了,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你想得太简单了。若是可以,谁不愿只为自己而活?可是.......我不能。”景钦抬起眼望着窗外深浓的夜色,眼睛好似也被这冬夜的寒凉浸染了一般,慢慢幽沉,一并将嘴角带着些许苦涩的笑意也冻结了……
“我不能让祖父失望,更不能因我一人,让整个景家面临覆灭之危……”
景铎微愕,略一沉吟就明白了景钦的意思,嘴角翕张着,却终究是讷讷不得言,连一句宽慰之言也说不出。
景铎只觉得心里憋闷得慌,劈手从景钦手里夺过酒坛,仰头猛灌了一口。呛辣的酒液直冲肺腑,他被击出了满腔的不甘,转头望向景钦道,“那我问你,你当真甘愿就这么将阿皎拱手相让?若是有个机会能让你与阿皎双宿双飞,你会放过吗?”
景钦怔忪,突然就想起了方才最后赫连恕责问他的那句话。
“怎么样?我就说吧,所以,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总会有别的法子的。”景铎显然会意错了他的突然失神,一脸“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
景钦恍惚醒过神来,却是幽幽苦笑了一下,“无论是什么样的法子,都不管用。”
景铎一皱眉,正想反驳,景钦却是抬起眼,目色带痛,却清明地望向他,道,“因为阿皎不愿意。”
景铎噎住,再说不出话来。
景钦倏然扯唇一笑,“你别这样看着我,这样显得我很可怜!喝酒吧!”他又伸手抓过一只酒坛子,拍开酒封,与景铎手里的那一只一碰,“陪我喝酒!”
只是一口酒还不及下腹,房门却是被人骤然推开,严夫人走了进来,见着他们兄弟二人,就是眉心紧皱。而大千和二水两人站在外头,一脸的尴尬。
严夫人要进来,两个小厮又如何敢拦?
“你们都下去吧!”严夫人轻轻一瞥,大千、二水以及严夫人带来的亲信都是退了下去。
严夫人再瞥了一眼景铎,景铎虽是有些不甘愿,但到底还是起了身,磨磨蹭蹭退了出去。
房门“吱呀”一声合上,屋内只剩了严夫人与景钦母子二人。
景钦却根本没有看严夫人,只是在严夫人刚进来时瞧过她一眼,之后便好似没有她这个人似的,目光再未往她看去,倒是时不时地仰头灌上一口酒。
严夫人见状,眉心攒得更紧了两分,暗暗咬牙,忍了又忍,才勉强扯出一抹笑,端出慈母的姿态,轻声问道,“睿深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儿喝闷酒?你这孩子自小便比你大哥懂事,今日却是怎么了?”
景钦终于抬起头睐她一眼,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嘲弄的笑道,“母亲来这一趟想必已是心中明了,又何必还要再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