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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的极致重生全文阅读

作者:萨琳娜     弃妇的极致重生txt下载     弃妇的极致重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81章 升级呀

    萧南稍加沉思,便猜到了崔薇为毛会可怜她。

    不是吧,崔薇真以为武媚会像前世史书上记载的那般,会成为史上第一也是唯一的女皇帝?!

    萧南扶额,她好想COSPLAY一回咆哮教主,扑到崔薇跟前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亲,你都不看史书吗?你都不打听时事吗?你、你都不知道本人的阿娘是谁吗?”

    这个时空,早就被N多穿越者、重生者甚至穿越重生者们蝴蝶得面目全非。

    萧南记得很清楚,当年她刚穿来的时候,知道了身处的朝代和四周的环境后,就有种想尖叫的冲动——为毛,为毛这个环境这么像她在某本网文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话说,萧南穿越前,刚巧看了个叫萨琳娜的家伙写的穿越狗血文,在那个叫什么‘弃妇的美好时代’文里,萨某人告诉大家,长孙皇后没有死掉,太子李承乾当了新帝,晋王、魏王之类的全都开开心心的活到了寿终正寝……

    “八嫂,七嫂人很好呢,和三婶不是一样的人,其实、其实你可以试着和她多相处相处。”

    从翠竹院出来的时候,崔薇忍了许久,还是凑到萧南耳边,轻声提醒了一句。

    萧南虽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她很确定,她的表情一定很怪异。

    纠结了好一会儿,萧南才苦笑着问崔薇:“三妹妹,你平时喜欢看史书吗?我听说你和六嫂在崇仁坊开了间书铺,还免费让赶考的士子借阅,这很好,其实,你也可以多看看。”

    其实,萧南更想问崔薇,‘亲,你知道我阿娘是谁?可不是襄城公主,而是原本早亡的长乐公主。’

    但,许是萧南的表达能力不强,明明是好心提醒对方,听在崔薇的耳朵里,却成了教训甚至是嘲讽。

    崔薇的脸色微沉,语气不快的说道:“多谢八嫂训教,不过,我并不喜欢看史书,而是喜欢看诗词歌赋。”崔薇的意思很明白,姐不是不看书,而是不喜欢看你所谓的‘史书’。

    得,好心没好报!

    萧南讪讪的揉了揉鼻翼,知道崔薇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原本想不管她了,不过看在对方刚刚还提醒自己的份儿上,萧南还是又说了一句,“我阿娘是长乐公主,中元节去法门寺上香的时候,还巧遇了晋阳公主。”

    提醒够直接了吧,如果崔薇还是听不懂她的暗示,萧南也没办法了,自能祝这位同乡好运了。

    果然,崔薇还真没听出来,她眉头微皱,暗道,萧南这是什么意思?炫耀自己的出身吗?还是炫耀她能随时结交皇亲国戚?!

    这次交谈后,崔薇对萧南的误会加深了,平日里遇到了,也只是客套的寒暄几句,全然不像她对其他嫂嫂那般的亲近和讨好。

    尤其是看到萧南对武氏颇为冷淡后,崔薇的表情更怪异:怜悯中带着几分嘲讽,快意中带着几分可怜!

    萧南见了,也只能无奈。

    说实话,起初看到崔薇的时候,她不由得想起了初次穿来的自己,随着又想到了自己苦逼的前一世,而她还算幸运,错了一回,老天爷还给了她修正的机会。

    崔薇能不能这般幸运,萧南就不知道了。

    许是感恩吧,萧南总想着尽可能的提点一下这位同乡,让她不要过分相信所谓的‘猪脚光环’,让她多听听周围的声音,多看看四周人的表现,多一份谨慎,少一分张扬,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而不是像她一样,自以为是穿越女,便有种毫无道理的优越感,看不起古人,自以为了解一切,便恣意行事……这样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被真正的猪脚炮灰掉!

    可惜,萧南的善意,崔薇根本无视掉了。

    “唉,该提点的都提点了,该劝的也劝了,她不听,我也没办法呀。”

    萧南悠闲的躺在温泉池里,头上包着细麻巾子,面前漂浮着一个红漆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杯温热的牛乳。

    伸手拿起白瓷盅,轻啜了两口牛乳,萧南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在农田忙碌的小青。

    木错,大家木有看错,此刻,在农田里不停耕种的不是别人,而是那只妖孽的翠色鹦鹉。

    小青先是用嘴在地上啄开一个土坑,然后飞到地头,从地上的灰布口袋里叼出几粒种子,然后扑棱棱的飞回那个土坑前,将种子丢进去,接着有用翅膀将土堆的土扇到土坑里。

    小青个头小了点儿,这个简单的动作,对它而言有些艰难。

    萧南在温泉池里泡了足足半个时辰,小青才只种了不到四分之一垄地。

    “真没用!”

    萧南从一旁的果篮里摸起一粒樱桃,屈指一弹,正中一旁偷懒的小青,“不许偷懒,快点儿干活,今天不把口袋里的种子种完,罚你一个月不准进桃源。”

    嘭!

    小青一头栽在地上,两只翅膀无力的放在头上,尖声哀嚎着:“不要啦,人家不是偷懒,而是太累了。呜呜,主人,娘子,你都不心疼我了,我好命苦哦,嗷嗷嗷!”

    你没有听错,小青确实在嗷嗷嚎叫着,而且那句‘我好命苦’更是模仿了曾在萧南跟前哭诉的阿槿童鞋,如果不看它的模样,萧南还真以为那个小三又跑来恶心她了呢。

    “该!谁让你显摆来着?”萧南看到它作怪的样子,已经心软了,不过嘴上还是生气的说道,“以后你还敢不敢在人前作怪?还敢不敢叼走别人的骰子和棋子?”

    萧南要的是一个紧急时刻能帮上自己的助手,而不是一个处处出风头的‘妖孽’。

    所以,为了惩罚小青的随意显摆,萧南才会要求它必须把那些种子种完。

    “呜呜,婢子错了,婢子再也不敢啦!”这是玉竹的声音。

    “错了就要受罚,否则要捕快做什么?”萧南脸上已经露出了笑意,这个小家伙,还真是有够搞怪。

    “不要啦,人家真的知道错了,娘子原谅则个?!”又换了崔幼伯的声音,动作更是令人捧腹。

    萧南看着它鹌鹑似的可怜样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呵,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了,你只需要把这垄地种完,就算受过惩罚了!”

    萧南指了指它种了四分之一的田地,敛起笑容吩咐道。

    小青把翅膀从脑袋上拿下来,豆粒一样的小眼睛看了看萧南,又看了看那垄地,歪着脑袋算计了半天,点点头,“好吧,主人,我种完地,要在桃源里多待几天哦。”

    小家伙时刻不忘讨价还价。

    萧南忍着笑意,点头:“嗯,准了!赶紧干活吧!”

    “遵命!”

    小青瞬间满血复活,扑棱着翅膀,在地头和田间穿梭着。

    萧南却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在桃源里溜达。

    自从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后,她便停了桃源里的农活。

    而桃源的规则规定,只有她不断的耕种,开垦荒地,桃源才会不断的升级。

    此刻,经过萧南断断续续的耕种,桃源才不过区区三级,桃源里的灵气也不如最高级时那般浓郁,温泉水和山泉水的功效也只是比普通的药水强一些。

    回想前世,萧南刚得到桃源后,种地都上了瘾,天天窝在桃源里干活。

    若不是她跟桃源又鲜血盟誓,她是桃源的宿主,依着桃源迥异于外面的时间差,她早就提前衰老了。

    不过,前世的疯狂也有回报,在她得到桃源后的一年时间里,她便将桃源升级到了十三级,距离最高级还有不到六级。

    桃源一共十九级,升级到十九级后,抛开那些逆天的神效外,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桃源会脱离玉镯的束缚,彻底跟她的血肉融合在一起。

    偏偏前世里,经过她的不懈努力,桃源终于升级到了十八级,还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能永远拥有这个逆天神器了,却又被那个妖道破了桃源的功法,最后还摔碎了玉镯,最终导致她因失去利用价值而凄惨死去。

    这一世,萧南决定了不再依靠桃源,但有桃源,她可以生活的更好,所以,她还是希望桃源能尽快升到十九级。

    再说了,桃源升级后,带来的好处也多呀。

    目前,桃源只有三级,能利用的也只有温泉、山泉水和农田。

    如果她能升到五级,那么一旁的山林便能利用了,届时将日常惯用的草药种在山林里,再养上一些飞禽鸟兽,她也能多一些劳力。

    说到这里,萧南不由得叹气,话说看萨某人的‘美好时代’时,人家空间里的田地可以随便种,什么人参啦,什么何首乌啦,只要是土里能长的,放到空间的田里就能活,而且是神速成活,药效还比野生的强千百倍。

    怎么到了她这儿,限制就这么多?

    田地里只能种农作物,草药神马的必须种到山林间。

    温泉池里也没有亲亲鱼,想养鱼,必须升级到七级,因为七级的时候,山后的湖水才能用,而鱼虾之类的淡水产物只能养在湖里。

    四周的田野并不是全都能放牧,必须升级到十级,只有十级的时候,桃源才会自动开启牧场,长出桃源特有的牧草,而牛羊马之类的家畜只吃这种牧草……

    PS:嘿嘿,调侃一下自己,话说弃妇的时候,确实有些地方写得不太合理,那啥,我会在新弃妇中一一掰过来,(*^__^*)嘻嘻……

第082章 你卖

    萧南急着给桃源升级的原因,还有一个,也是目前而言对她非常重要的原因。

    那便是随着桃源的不断升级,跟桃源签订有血契的宿主,也就是萧南本人啦,她的体质和各种感观也会随着桃源的升级不断提升。

    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萧南刚刚重生后,便在几天的时间内将桃源升级到了一级。

    而她因险些流产而受损的身体,也被桃源调整到了一级也就是健康状态。

    随后,萧南又努力耕种,努力收割果实,成功将桃源升级到了二级。

    当然,她的身体健康状态也达到了二级的水准,她的味觉、嗅觉、触觉等五种观感也达到了二级,即超越普通人的程度。

    这也是那日萧南可以准确的发现牛乳里掺杂了毒素的原因。

    而升到四级后,萧南的身体不但能强化到超越最强壮武者的程度,身体的机能也将会被调整到人体最佳的状态,不但可以精准的识别各种毒素,而且中了毒也能延长毒发时间,为她成功保住生命争得最宝贵的抢救时间。

    萧南现在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再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她就要生产。

    不管是从现在到生产的四五个月的时间里,还是最后那临门一脚,萧南的身体都急需要保护。

    虽然阿槿、小柳氏之流,已经被她严密监视和控制起来,但萧南并不能保证,除了她们,还有谁要害她和孩子的性命。

    事关生死,萧南不敢有半分的马虎。

    除了在身边安排了得力的心腹,严格控制厨房、衣料以及提前准备好接生的稳婆和太医,萧南觉得她有必要加强自身的体能。

    萧南上辈子可是见多了花样翻新的各种陷害,什么在吃食里放各种活血打胎药啦,什么在衣料上熏染病毒药汁啦,什么在熏香里添加麝香啦……随后又发展到服侍的人身上,再随后则又蔓延到可能遇到的人身上。

    总之,阴招损招无处不在,但也不是不能预防。

    萧南捧着肚子斜倚在贵妃榻上,笑眯眯的想着各种应对办:唔,身边的人和物全部清洗再清洗,至于外头,本县主生产前概不出行。

    但有一种情况,萧南却是防不胜防。

    入夏后,圣人带着皇后等一干后宫家眷出宫避暑了,但是现在已经八月份,下个月就是重阳节,估计圣人将会携家眷返京。届时,皇后知道了她怀孕的消息后,极有可能宣召她进宫。

    萧南想到这种可能,她不由得苦笑,唉,别人的邀请,她大不了以‘怀孕了,需要静养’为由推脱掉。但宫里的宣召,她可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拒绝。

    再者说,皇后看在公主阿娘的面子上,对她也很是疼爱,在萧南面前,皇后更多的时候是一位长辈,长辈要见她,她哪有拒绝的道理?!

    可是,一旦进了宫,有人陷害也好,还是意外也罢,万一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追究责任神马的都是浮云,重要的是保住她和宝宝的性命呀。

    想到这些,萧南想给桃源升级的心思更胜了。

    只是,有个问题——

    跟所有的游戏一样,桃源前三次的升级都比较容易,萧南只用了两个月,便将桃源升级到了三级。

    但自那以后,再想从三级升级到四级,难度却是前三次升级的总和。

    也就是说,即使萧南跟前两个月一样不停的耕种,至少也要两个月才能升到四级。

    可是萧南现在情况特殊呀,根本不能从事过于劳累的工作,每天为了锻炼身体,她会在桃源里做一些简单的活计,但仅凭这些,别说两个月,就是干上半年,她也升不到四级。

    所以,萧南必须想个办法,争取在九月初九前将身体调理到最佳的状态。

    只是,说得很轻巧,可到底有什么好的法子呢?!

    萧南托着腮,眉头紧锁,默默的想着办法。

    这时,玉竹匆匆的走了进来,草草的福了一礼,道:“县主,王大郎君命人送了信来。”

    萧南抬手,“给我吧,送信的人呢?”

    玉竹跪坐在萧南榻旁,低声道:“唔,也是不凑巧,送信的人原本还想多跟婢子说两句,但抬眼却看到六少夫人的弟弟柳家郎君来了,送信的人害怕被他认出来,放下信便匆匆的走了。”

    柳思安来了?

    萧南一边低着头拆信,一边想着,他怎么来了?

    等等,前天、昨天接连下了两天的大雨,听说京中数个坊都遭了水患。而柳氏百草厅的库房,好像就在受灾严重的升道坊。

    难道——

    想到这里,萧南加快了拆信的动作,她唰的抖开信纸,一行行仔细的看着。

    果然,王佑安在信里,简单的将柳家在升道坊的仓库被淹、数千斤的草药尽毁的消息说了一遍。随后,他还隐晦的提出,受此劫难,柳氏百草厅即使不倒闭,也很难支撑。

    并且,在信里,王佑安用非常笃定的口吻说道,“柳四性子急躁,且目光短浅,极有可能劝说家里将铺面卖掉。

    另外,王佑安还建议萧南,说百草厅的位置极好,且经过这些日子的经营,药铺也着实有了几分名气,若是能接收过来,好好经营一番,定有极大的发展空间。

    萧南读完信,将信纸叠好,随口问道:“送信的人可曾说了什么?”

    玉竹摇头,“没有,婢子刚刚说了两句,在门口伺候的谷雨和小满便回禀说柳家郎君来了,已经被管家安置在隔壁的客房里,那送信的人一听,便变了脸色,说自己常在铺子里帮忙,曾见过柳思安几次,若被他看到,恐坏了县主的大事,所以就——”

    萧南点头,打断玉竹的话,继续道:“唔,我恍惚听说六少夫人在安善坊有一处山林,占地足足有上百亩,只是田地不多,出息很少,六少夫人早就想将它脱手。”

    玉竹不解其意,但还是乖乖的回禀道:“县主记得没错,那处山林是六少夫人陪嫁里的唯一田产,婢子记得六少夫人还曾经在您面前抱怨说,说家中长辈偏心,比她长一岁的姐姐得了京郊上百亩的良田,她却仅得了个山林。虽然都是号称百亩,但良田跟山林哪能一样?”

    萧南曲起手指,轻轻敲着一旁的几案,良久,才又笑着说道:“嗯,知道了,你告诉王大郎君,我在崇仁坊有一个铺面,两楼两底,虽不如百草厅的铺面大,但贵在位置好,四周皆是进京赶考士子们租住的旅店……若是六少夫人有意,我愿将崇仁坊的铺面换给她,除了百草厅、还要加上安善坊的山林。”

    玉竹拧着眉头想了想,努力在脑海里描绘出县主那套产业的大概情况。

    想了好久,她才勉强点点头,崇仁坊的铺面地段虽好,但面积小了些,开旅店太小,开酒楼或者茶坊却又只能做中低档的,获利太少。

    而百草厅呢,位于西市,地段又好、铺面又大,单从铺面的情况来说,两处产业价值相当。

    可,县主还想要安善坊的山林,估计柳家未必肯答应呀。

    思及此,玉竹担忧的提醒道:“县主,六少夫人虽逢次大劫,药铺元气大伤,但铺面和信誉还在,如果拿它来换崇仁坊的宅子,六少夫人还有可能答应,可再加上安善坊的宅院,就、婢子恐怕以六少夫人谨慎的秉性,她未必会答应呢。”

    萧南笑得极为灿烂,把信重新放好,道:“呵呵,这就要看王大郎君的本事咯。对了,你可以提醒他一句,就说咱们家的六郎君尤善交际,经常和士林学子、游学才子在一起吟诗作对。”

    这也是小柳氏经常吹捧的事儿,呵呵,既然喜欢跟士子们混在一起装才子,想必会很喜欢有个聚会的场合吧?!

    再加上有崔薇那个穿越同仁,她若知道有这么个好宅院,定会极力劝说哥哥嫂子交易。

    萧南揉了揉额角,她甚至能猜到崔薇妹纸拿到铺面后,会有怎样的计划——唔,开个茶馆,弄个说书人,创作几本脍炙人口的经典段子让说书人讲给客人听?四大名著、金庸古龙、网文言情一网打尽?

    萧南果然有够了解这位庶妹。

    稻香院里,柳思安随意的胡坐在方榻上,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敲着凭几,催促道:“阿姐,你倒是给个主意呀?到底行还是不行?王佑安那小子还等着回话呢。”

    小柳氏比弟弟谨慎,她思忖半晌,问道:“崇仁坊的那个铺面你去看过没有?位置如何?房子是何年建的?若是咱们接手,是否需要大力改建?”

    柳思安放下屈起的一条腿,又屈起另一条,还是保持着胡坐的姿势,道:“看过了,姓王的没骗我,那铺面临街,左右都是赶考士子租住的旅店、客栈,周围还有食肆、胡饼铺子之类的店铺,人来人往的很是繁华呢。”

    “这样阿,”小柳氏轻咬下唇,她现在比较纠结的是王佑安提出的另一个条件,安善坊的山林,对她而言确实是鸡肋,可对方如此郑重的提出来,这让她又不免心生疑虑,难道朝廷要有什么法令,开发安善坊?!

第083章 我买

    人就是这样,无人问津的时候,自己看着那东西也是废物;但一旦有人表露出想要的意思,自己便会觉着这是不是宝贝呀,怎么着也要卖个好价钱呀。

    甚至私下里还会偷偷的想,这东西是不是还有更大的用处,万一卖便宜了,吃亏了咋办?

    可是不卖吧,又担心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东西砸手里怎么办?

    卖也不是,不卖也不是,真真为难呀。

    眼下的小柳氏,便陷入了这样的矛盾中,左思右想不知道该如何裁决。

    崔薇听后,立刻帮她做出了选择:“换呀。”

    天呀,崇仁坊是什么地方?

    东边是南衙等朝廷衙门,向南是国子监,四周还有什么平康坊、东市,简直就是个待选官员、赶考士子云集的地方,绝对的黄金地段儿呀。

    崔薇隐约记得,当朝国舅长孙无忌的府邸就在崇仁坊呢。

    啧啧,与当朝最受宠信的外戚做邻居,巧遇的几率也比其他坊的人多好几倍呢。

    崔薇忍着心底的激动,把她想到的好处掰着手指头,一条条说给小柳氏听:“……四周都是进京待选的官员和士子,还有高官勋贵外戚,只要咱们把店铺做好了,就是对六哥也有好处呀。”

    一听到事关自己的夫君,小柳氏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偏头问道:“有什么好处?行商本是低贱之事,就算是咱们自己开的铺子,对外也不能明说呀。”

    崔薇见小柳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不是,六嫂,我的意思不是说让人家知道这间铺子是六哥的产业。而是……怎么说呢。”

    崔薇轻咬下唇,组织了下语言,道,“咱们可以用这间铺子开一间茶坊,专门招待来往的士子和官员,请每位到访的名人、风流雅士在墙壁上题写诗词。另外,怎么还可以定期举办诗会,邀请在京的士子前来赛诗——”

    小柳氏有点儿明白了,她双眼一亮,接着说:“恩恩,郎君最善诗词,如果举办诗会的话,定能拔得头筹,届时,他的名声也就能通过这些士子或者官员传播开来。”

    崔薇见小柳氏终于明白了,连连点头:“没错没错,我记得有个叫陈子昂的诗人,他为了让世人知道他的才学,特意去东市买了把天价的琵琶,然后又当众摔坏了它,引来许多人的围观,陈子昂便趁机将自己写的诗词散发给在场的人,一时间,他的美名也就在京城散播开来。”

    她应该没有记错吧,陈子昂貌似就是唐初的诗人,比李大大和杜大大都要早呢。没准儿这会儿,他已经到京了,嘻嘻,不过他的法子恐怕不能用了,因为本姑娘要给六哥用。(隋唐历史小白的孩纸伤不起呀,她肯定不知道这年月陈子昂还没出世呢。)

    崔薇想得极为畅快,一想到自己嫡亲的兄长名满京城,连带着她也能弄个才女的名声,她劝小柳氏的心思更胜,继续道:“六嫂,六哥比几个兄弟都要出色,可为何不如八个有名?还不是因为他是庶子,家族不给他露脸的机会?如今咱们有计划能帮六哥造势,何乐而不为?六嫂,前些日子咱们在崇仁坊开了个小书肆,那书肆的位置极偏僻,可也招徕了不少进京的士子,六哥也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友人呢。”只可惜那书肆的铺面是租来了,不能长久去做。

    小柳氏有些心动了,但她还在纠结安善坊的事儿,总觉得这么轻易的答应对方,太不甘心了。

    崔薇见小柳氏有些意动,再接再厉道:“六嫂,我可听说长孙司徒也住在崇仁坊哦,咱们的茶坊开业了,六哥时常过去走动,极有可能在路上偶遇长孙司徒哦~~”

    崔薇故意将“哦”字拖长了尾音,诱惑十足。

    小柳氏终于被打动了,但还是有些担心:“三娘,开茶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崇仁坊那么多店铺,咱们家茶坊如何能——”

    刚才一切的假设,都有共同的前提,那就是他们的茶坊必须做得非常好,能引来名人雅士。

    崔薇一听这话,更得意了,笑着保证道:“六嫂,生意的事儿,你只管放心,有我在,就是店铺的位置不好,我也能招来贵客。”

    说到这里,崔薇还故意眨眨眼,提醒道:“您忘了百草厅是如何兴旺起来的?”

    小柳氏眼皮一跳,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也涌现出一抹笑意,道:“是了,有三娘在,我还担心什么。好吧,下午我就唤阿弟来,尽快把那铺子兑出去。”

    至于那山林,权当买东西的添头了。

    这时,小柳氏和崔薇并不知道这铺子是跟谁兑换的,王佑安的办事能力很强,柳氏只是知道买主是他,并不晓得他背后还有主子。

    王佑安不但能力强,他的心思也敏捷。

    从一开始萧南提出要多买几条街,还拜托他帮忙留意安善坊有没有出售的山林,再到跟柳氏交易时谈及的附加条件,王佑安便猜出萧南想在安善坊多添置一些山林、田庄。

    于是,在他跟小柳氏签订兑换契约后,便又特意去了趟安善坊,将小柳氏那一百亩山林的四周仔细查访了一番,找来该地的里长,问清四周林地的地主资料,派人分头去谈。

    经过一番努力,王佑安用阿娘塞给他的体己,将那百亩山林四周的大片林地全都买了下来。

    送到萧南手上的,除了百草厅的房契和那百亩山林的地契,还有四百六十亩的山坡地和沙土地的田契。

    “这、这是——”玉竹看了地契,有些纳闷,不解的看向屏风外的王佑安。

    王佑安闻言,不由得挺直了腰板,笑道:“这些地都是不长庄稼的荒地、废地,因连着那一百亩山林,某便自作主张,将这些土地都买了下来。还请县主不要怪罪才好。”

    玉竹觉得这些地契有些烫手,她沉吟片刻,问道:“王大郎君,咱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还请你给我说个实话,这些土地,您一共花了多少钱?”

    王佑安还是那副温文的笑容,道:“某不敢欺瞒小娘子,这些荒地确实没花多少钱,县主信任,将全部身家交给某打理,某也想表表心意,还请小娘子将某的话如实转达给县主。也请县主不要推辞。”

    玉竹不敢轻易做主,也就没有把话说死,拿了那田契回来见萧南。

    萧南接过那些田契,想了想,道:“嗯,既然是他的一番心意,我也就不推辞了。”

    反正她已经给嫂子说妥了,待她的族妹上京后,便介绍王佑安跟袁家娘子认识。

    听嫂子那意思,她的族婶对王佑安还是比较感兴趣,不出意外的话,这件婚事能成。

    届时,待王佑安成婚的时候,她再大大的送一份贺礼,抵了这些田地的价值也就是了。

    玉竹点头,“是,婢子这就去回他。”

    萧南叫住了玉竹,让玉簪取了二十贯钱,“你把这些交给王大郎君,烦请他帮忙买两头耕牛和两套耕具。若有剩余,就当给跑腿的人买酒喝了。如果不够的话,再来问我要。”

    时下一头壮牛两到三贯钱,耕犁什么的也不值钱,牛加上耕犁,五贯钱足够了。

    剩下的,就是赏王佑安手底下跑腿的人了。

    说起来也悲哀,萧南用人的时候才发现,当年出嫁的时候,阿娘陪嫁给她的一些得力小厮和管事,竟被前任的坏脾气赶走了不少。

    如今回过头来一看,竟一个得用的人都木有。

    唉,可悲又可叹呀。

    萧南想到这些,无声的叹息了一记,随后摆手打发玉竹下去。

    玉竹见状,忙吩咐两个小丫鬟扛起那袋子铜钱,悄悄的退了出去。

    玉簪看到萧南情绪有点儿低,还以为她在为七郎君通过诠选当了千牛备身的事儿气闷,忙过来劝慰道:“县主,这么多田地,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呀?这些日子,您一直待在府里也没有出门,不如找个晴天,咱们一起去安善坊瞧瞧?”

    唉,说起来,这小卢氏做事也太嚣张了些。

    前两天崔七崔雅伯终于过了‘五选’,如愿进了千牛备身。

    喜讯传来,小卢氏当下便让人四处送喜讯,还特意跑到老夫人和大夫人跟前,先把儿子大夸特夸了一通,随后又要求家里有这样的喜事,理应好好庆祝一番。

    老夫人和大夫人只是看小卢氏不怎么顺眼,对崔雅伯倒也不讨厌。

    说到底,崔七是崔家的人,他出息了,最终受益的也是崔家。

    尤其是老夫人,她这辈子都以繁荣崔家为终身奋斗目标,别说是向来乖巧的崔雅伯,就是有点不安分的六郎崔惠伯出息了,老夫人也只有高兴的份儿。

    听说小卢氏得意洋洋的要求广开宴席,老夫人头一次没有拒绝,反而从体己里拿出十贯钱交给大少夫人,让她好好操办一下,也让家里的人趁机乐呵乐呵。

    崔家没有分家,崔雅伯进了千牛卫,成了天子亲兵,露得也是崔家人的脸面,这对于官场上的其他崔家郎君也是大有好处的事儿。

    大少夫人作为未来的宗妇,这点儿见识还是有的。

    虽然她心里多少有些为小儿子的前程担心,但面子上的事儿,王氏还是做得很漂亮。

    于是,就在昨天,崔家广邀好友,大摆筵席,又是请西市的胡姬来歌舞,又是请东市的百戏来杂耍,热闹了整整一天。

    萧南借怀孕之名一直闭门谢客,但家里有了喜事,出于礼仪,她没有不出席的道理。

    还有一个原因,崔雅伯和崔幼伯年龄差距不大,常常被人拿来比较。

    过去,崔幼伯因吟诵了几首佳诗,被那些善阿谀奉承的人捧为‘崔家玉郎’,着实抢了七郎的风头。让小卢氏在背后腹诽不已。

    如今,崔七出息了,成为随侍天子身边的侍卫,正式踏入仕途,若是经营好了,没准儿也能想祖父、大伯一样,成为宰相呢。

    这一对比,无官无职的崔幼伯倒落败下风,成了衬托七哥奋发上进的反面教材。

    萧南若是借口不出席,说不定会有某些有心人说她看不得七伯比她丈夫出息呢。

    别人倒还罢了,受邀的来客也都是有城府的人,即使心里这么想,也断不会当着主人的面儿说出来。

    反倒是作为主人之一的小卢氏,坐在宴席上口无遮拦的大谈特谈,就差指着大夫人的鼻子,说‘我养的儿子都当官了,你的儿子还在家里吃家里呢’之类的话,气得大夫人任凭多好的修养,也差点儿当场暴走。

    而作为崔幼伯妻子的萧南,更是被小卢氏好一通挤兑,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白,直说崔幼伯是个吃娘子软饭的没用小白脸。

    就在萧南想发火的前一刻,武氏见情况不好,故技重施,又抱着肚子说肚子疼,这才在一番忙乱中叫走了小卢氏。

    好好一场宴会,就这么被崔雅伯的亲娘搅合了,别说老夫人和大夫人生气,就是武氏也气得够呛。

    事后,老夫人命人将小卢氏叫了去,交给她一卷佛经,命她在荣寿堂的小佛堂抄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抄的老夫人满意了,才能出来。

    据现场知情人裘妈妈目测,以那卷佛经的厚度,以及老夫人的生气程度,小卢氏估计要抄到重阳节才能出来。

    当时,萧南还歪楼的问了一句,“三婶娘没有异议?”她不是并不买老夫人的帐吗?

    裘妈妈鄙夷的撇撇嘴,道:“她敢!哼,上次她在荣寿堂无礼的事儿,老夫人还没给她清算呢。三郎(即崔鸿)虽然性子温和好说话(某南吐槽:是耳根子软吧),但在规矩、孝道面前,还是很坚持的。”

    崔鸿也是朝官,名声很重要呢。

    他虽然没有了老娘,但京中的人都知道,崔家老相公尊长姐为母,崔家上上下下更是待老夫人如嫡亲长辈,若是传出崔鸿不敬‘姑母’的话,他这个官也就甭当了。

    除了官声的限制外,崔守仁和崔守义这两关也不好过。

    若是让这两位老人家知道自己的姐姐被人轻视了,且这人还是他们的不肖子孙,还不把他们气得当场把崔鸿拉来痛责一通呀。

    所以,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崔鸿都不敢也不会对老夫人不敬,对于老夫人的吩咐和命令,他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心疼老婆,担心她在佛堂受苦?

    没问题,崔幼伯刚刚从祠堂出来,这会儿祠堂正空着呢,不如你也来跟崔家的列祖列宗聊聊?!

    看看祖宗们会不会绕过你这个眼里没有人伦的小畜生?!

    崔鸿一听自家娘子被老夫人扣在荣寿堂抄佛经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吩咐大儿媳照管好院子里的事儿,其他的,他公事繁忙顾不上呀。

    萧南听说后,笑得直打跌,心里暗道,啧啧,亲爱滴三婶娘,这会儿你应该知道自己过去的行为有多蠢了吧?!

    得罪崔家辈分最高的老夫人,你还能有好果子吃?

    而且,拜你素日的行径所赐,即使外人知道你被姑母惩治了,也不会同情你半分。

    这也是萧南感触良多的一点,唉,上辈子,她也犯过这样的错误。

    想她上一世,为了尽快跟崔幼伯和离,对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不甚尊敬。再加上她第一世是个备受家人宠爱的小女孩儿,脑子里也没有古人那一套尊卑思想,自然不会把名义上的姑祖母和婆婆看到眼里,这也直接导致了,她落下一个不敬尊长的坏名声。

    其实,重生后萧南多次反思,上辈子,她还真没有做过什么对长辈不敬不孝的事儿,却平白得了个不孝的名声。

    以至于和离的时候,明明是崔幼伯宠妾灭妻,她忍受不了夫君的轻视和错待,才忍痛和离。

    结果落在世人嘴里,却成了她不敬翁婆,原本该被休离的,是崔家仁义,又看在亲家萧家的面子上,这才退了一步,准许他们和离。

    阮玲玉曾用血的事实诠释了什么叫做人言可畏。

    而上辈子的萧南,也用十几年的时间,体味到了舆论对于一个人的杀伤力有多大。

    回想上世,萧南嫁给李敬好多年后,还有人拿当年的事儿取笑她,还有那个贱妾,也时不时用这个做借口,对她冷嘲热讽。

    不孝,就像一个魔咒,伴随了萧南十几年,直到她最后身死佛寺。

    想起这些,萧南的脸色更加阴沉,扶着隐囊的手也紧紧的攥了起来,白胖胖的小手上再次闪现出道道青筋。

    玉簪见了,更加担心,再次轻声劝道:“县主,三夫人原本就是个口无遮拦的人,您不必为她的话而伤心难过。”

    萧南还沉浸在回忆中,根本没有听到玉簪的话。

    玉簪却觉得萧南还不在对小卢氏的挤兑耿耿于怀,继续劝道:“七郎君进了千牛备身,确实是大喜事。但咱们八郎君也不是平庸之辈呀,婢子听说,太子府也在诠选侍卫,以咱们八郎君的才学和能力,定能通过太子府的诠选呢。所以呀,您千万别在意!”

    门外,崔幼伯正要抬脚往里走,刚巧听到玉簪的话,抬起的脚又缓缓的落了下来。

    自从崔雅伯通过五考后,家里甚至坊间都有关于‘八郎不如七郎出息’的说法,崔幼伯听说了,也很是气恼。

    今儿他原本和李晗约好去曲江泛舟,不想却听到几个闲人的闲话,当场气得拂袖而去。

    回来后,崔幼伯亟欲找个人发泄一下郁闷的心情,习惯之下,他来到阿槿的厢房。

    还不等他把自己的遭遇和心中的纠结说出来,身体严重发福的阿槿,却端着一张堪比芝麻胡饼的大脸(妊娠斑呀,怀孕的人伤不起!),娇羞的凑到崔幼伯面前扮娇弱。

    结果,让忍着不看阿槿变形的模样、努力脑补阿槿娇俏容颜的崔幼伯,终于忍不住了,丢下一句‘好好照顾孩子’,便落荒逃出西跨院儿。

    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崔幼伯猛地想起,他今天还没给儿子读书呢,脑子里又不期然的浮现出萧南温柔的笑脸,双脚便无意识的往主院走去。

    走到门口,又恰巧听到玉簪和萧南的对话,他不由得停住脚步,想听听萧南对他到底是什么看法,是不是也想外人想的那般,认为他是个没用的人。

    萧南终于回过神儿来,刚巧听到后半句,便笑着说:“在意?有什么值得我在意?”

    玉簪窒了下,随即轻扯嘴角,道:“额,婢子的意思是,七郎君入了千牛备身——”

    萧南打断她的话,摆手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呵呵,不就是说七伯入了仕途,前途一片光明,而我家八郎却还是白身一个,昨儿我又被三婶娘挤兑了一通,担心我生气?”

    玉簪见萧南如此直白的把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有些讪讪的点头,又摇头,复又点头,辩解道:“婢子、婢子只是担心,您现在还怀着孩子呢。”

    萧南咯咯笑得花枝乱颤,道:“进了千牛备身就是有能力?嘁,这个诠选还有个前提呢,门荫!”

    玉簪和门外的崔幼伯都愣住了。

    萧南继续道:“哼,若是真是个有本事的,就应该想大伯和三伯那般参加科举入仕,那才是凭真本事呢。就是咱们家八郎也早就跟着老相公研习功课,刘郎君更称赞咱们八郎文思敏捷、见识不凡,倘或参加来年春闱,以郎君之才定能高中……”

    崔幼伯激动的热泪盈眶,知己呀,还是自己的娘子了解自己。

    玉簪张了张嘴,道:“娘子、娘子说得对,科举确实难多了。”

    萧南得意,“那是自然。若是门荫,我家八郎早就参加千牛备身的诠选了。毕竟,阿翁、阿耶都是官居二品,大伯和三伯都是科举入仕,阿耶的门荫便能由八郎继承,偏八郎不想躺在祖辈的功劳簿上吃老本,决定凭借自身的努力入仕,这才放弃了五年前的诠选呢。”

    事实上,则是大夫人怜惜幼子年幼,不想让他吃苦。

    千牛备身毕竟是武职,要求参选者文武双全呢。

    而崔幼伯,做两句诗词还成,但若是让他舞刀弄枪,确实不如崔雅伯。

    但好话谁不爱听?

    尤其是顺风顺水长大的崔幼伯,听了萧南的话后,更是觉得娘子的话真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没错,他不是不能,而是不屑。

    哼,千牛备身算的了什么,说到底还是门了祖宗的荫蔽。

    他,崔幼伯,才不会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吃老本,他要奋发图强,像两位兄长那般,科举入仕。

    想到这里,崔幼伯撤回脚步,转身朝外书房走去——从现在起,他要刻苦读书,跟刘世兄一起参加明年的春闱。

    脚步渐渐远去,屋里的玉簪抻着脖子看了看,见崔幼伯确实离开后,这才跟萧南对视一眼,主仆两个无声的大笑起来……

    PS:嘿嘿,捉虫……

第084章 拂林犬和猞猁(一)

    王佑安再一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确实能干。

    拿了萧南的二十贯钱后,他第二天便派人来回禀,说耕牛和耕犁等物什都买齐了。

    萧南听了玉竹的回禀后,心里也起了想出去走走的念头。

    另外,她一直想着如何升级,好容易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管能不能成功,她都要试一试。

    于是,萧南趁着崔幼伯来暖房给‘儿子’读书的当儿,把自己买了个山林的事儿大概的说了说,还隐晦的告诉他:“……因都是沙土地和荒地,若想耕种作物的话,须得雇佣大批的农户来开垦,这样一来,耗费的银钱也不少。”

    说道最后,萧南还故作后悔的说道,“唉,还是老人们说得对呀,‘贪小便宜吃大亏’,这山林看着便宜,又因跟我买的那几条街挨着,我便想着一起买了算了,好歹也算是个田产。待秋日,也可以跟着郎君一起去打猎呢。”

    随后,萧南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嘟着小嘴儿,抱怨道:“哎呀,我怎么忘了,今年我不能骑马打猎呢。”

    崔幼伯读完一节,听到萧南的话,不由得抬起头,正巧看到自个儿媳妇小女儿态尽显的娇憨模样。

    看到萧南,崔幼伯不由得回想起昨天瞧见的阿槿,心里纳罕不已,明明都是孕妇,明明都是发福,乔木的小胖脸儿看着像一个白里透红的大苹果;而阿槿却是满脸蜡黄,脸上斑斑点点的憔悴模样。

    若是有人虐待还能说得过去,偏他派人专门调查过,那人回来禀报说,八少夫人虽然不喜阿槿,对她也不甚亲近,但该有的份例并不曾亏待了阿槿。

    乔木甚至为了撇清和阿槿的关系,从来不亲自插手西厢房的事儿,一切都交给大夫人派来的赵妈妈打理。

    至于那位赵妈妈,崔幼伯某日去给大夫人请安的时候,也顺便问了一句。

    大夫人说赵妈妈性子耿直,处事不懂得变通,这才会被人排挤出正堂。

    像她这样的仆人,忠心有余,但综合能力不强,不适合做管事,却极适合照顾孕妇或者病患。

    据说当年,三郎君崔叔伯得了虏疮(疑似天花),还是赵妈妈亲自照看好的呢。

    大夫人说,如果别人还有可能被人收买谋害阿槿,但赵妈妈绝对不会。

    崔幼伯或许不相信萧南,但绝对相信自己的阿娘。

    阿娘说这位赵妈妈可靠,那么她就一定可靠。

    再者说,崔幼伯也曾经问过阿槿,阿槿除了抱怨萧南不让她见自己外,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不满。

    至于屋子里的冰、案几上的水果和衣料什么的,崔幼伯有眼睛,都曾亲眼看到。

    赵妈妈对她也甚是照拂。

    由此可见,阿槿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更谈不上虐待。

    可为毛一个怀孕就让当年那个娇俏可人的小丫鬟,变成了个面目可憎的老婆子?(外貌协会的崔八也伤不起呀。)

    再看自家的老婆萧南,一张圆脸,白白胖胖的像刚刚出炉的白面蒸饼,肌肤细腻的更是连个毛孔都没有,看得崔幼伯只想掐两把。

    而事实上,崔幼伯也确实掐了。

    萧南嘴角抽了抽,眼珠子往下转了转,正巧瞥到那只白皙的手正不客气的扭在她的脸上……这人,没受什么刺激吧?!

    崔幼伯的手掐上那白白嫩嫩的脸颊后,只觉得指腹间一片细腻柔滑,简直比刚刚做好的乳酪还要润手。

    一时忘情,崔幼伯又用力揉了两下,恩恩,手感真好,跟六哥拿来的什么奶油还要细嫩。

    “哎呦!”萧南原以为这家伙只是一时脑子短路,也就忍着让她吃自己的嫩豆腐。

    谁承想,崔幼伯摸着摸着还上了瘾,手底下也没了分寸,掐得她还真有几分疼,便故意轻呼一声,提醒某人‘该放手啦’。

    崔幼伯正在跟记忆里的奶油做着对比,耳边的一声惊呼,让他立刻回过神儿来,慌忙松开手,只见萧南白嫩嫩、红嘟嘟的脸颊上竟有两个大大的指印,顿时惭愧的连声道歉,“都是我的不是,想事情竟出了神,伤了娘子,为夫真是该死。”

    萧南勉强的笑了笑,嘴角扯动间,还伴有轻微的‘嘶嘶’声,显然是被掐疼了,让崔幼伯听了更加愧疚,都不敢去看萧南的脸,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低下头的崔八童鞋,也就没有看到萧南眼中一闪而逝的冷意。

    萧南揉了揉脸颊,强笑着劝道:“郎君说得什么话?咱们是夫妻,彼此间亲密些也是应当的。说句不害臊的话,乔木见郎君这样,很是……很是高兴呢。”

    崔幼伯一听,立刻抬起了头,两眼亮晶晶的看着萧南,脸上露出一抹惊讶和欣喜,隐隐的还有一丝得意。

    萧南见他的手指又开始活动,忙又补充道,“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怀了孩子,我的身子变得有些敏感,稍稍用力碰一下,皮肤就会发红,甚至还会受伤呢。”

    崔幼伯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略带愧疚的急声问道:“那、那刚才——”

    萧南打断他的话,笑着安抚道:“无妨,刚才郎君也没有用太大的力,呵呵,是我的身子不好。”

    饶是崔幼伯的脸皮再厚,听到萧南这么说,他的表情也很是讪讪,道:“都是为夫不好,以后不会,呵呵,不会了。”

    萧南不想就这个话题再纠缠下去,她今天谈话的目的还木有达到呢,连忙拉回正题,道:“那山林虽麻烦了些,但既然买下了,我就要好好打理。幸好花费不是很高,”

    崔幼伯打断道,“多少?娘子的私房都买了坊市,手头上短缺些也是正常。如果数额不大的话,我这里还有些,不如你拿去用吧。”

    萧南笑着拍拍崔幼伯的手背,表情很是满足和感动,说道:“乔木先谢过郎君了。不过,郎君跟我不同,我整日在内院,也不出去交际,花销也少。郎君却要应酬,喝茶、饮酒观花的,哪一项不要银钱?”

    说到这里,萧南带着几分羞赧几分不安,小心的试探道:“其实,我还想着多给郎君准备些银钱,以便郎君出门的时候打赏下头的人。但、但又担心郎君误会……郎君,你千万别多想,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咱们是夫妻,是一体,我的银钱也是你的银钱……过去,我可能不太会说话,让你误以为……”

    萧南不着痕迹的将过去两人吵架中,关于银钱方面的冲突,解释了一番。

    其实吧,崔幼伯也不想相信自己的妻子给他零花钱,是施舍,是怜悯。

    比起这些让人不堪的理由,崔幼伯更愿意相信,萧南肯把自己的私房送给他花用,是为了尽妻子的责任,是爱他的表现。

    而此刻,萧南小心翼翼的样子,再一次取悦了崔幼伯,也让崔幼伯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复苏,他豪气的摆摆手,道:“我知道,过去娘子都是因为关心、爱、爱惜,这才……不过,我崔幼伯堂堂伟男儿,是咱们辰光院的一家之主,理应养家糊口,哪能用娘子的私房……过去的事就算了,下不为例哦!”

    萧南忍着笑,略带敬畏的连连点头,“嗯,郎君的话,我记下了。”

    崔幼伯放完大话,才发现刚才的话说得有些空,他俊脸一红,描补道:“我也知道现在我没有差事,也没有产业,不能给你养家的银钱。不过,你放心,按照咱们崔家的家规,男儿弱冠后,家里便会分一些产业给他。我、我再有八九个月就弱冠了,阿娘定会交给我一些铺子和田产,届时,我一定把所有的银钱都交给你。”

    崔幼伯似是想到了什么,反手抓住萧南的小胖手,郑重的说道:“乔木,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不让你在七嫂面前抬不起头来。”

    看来,七郎和八郎谁最能干的议论,让崔幼伯很在意呀。

    萧南也敛住笑容,定定的看着崔幼伯,用力点点头,“嗯,我信你!”

    和崔幼伯报备过后,萧南又借着去给大夫人请安的当儿,把自己买了田产,想抽空过去的事儿说了说。

    最后,很是尊敬的向婆母请假。

    大夫人对萧南的恭敬很是享受,她满意的点点头,叮嘱了她几句注意肚子里的孩子,便准了她的请求。

    临了,还主动问她要不要家里给她准备车架。

    萧南有点儿受宠若惊,连连推辞,只说自己只是出去转转,不敢劳烦大嫂和家里的管事。

    大夫人也只是顺口说说,她心里很清楚,萧南是钦封的县主,有相当品级的车架。就是家里给她备了牛车,人家也未必肯做。

    不管真相如何,至少表面上,大家一团和气,婆婆、大嫂和小姑子们,个个巧笑盈盈,好不和谐的一家人呀。

    次日,萧南梳洗完毕后,选了一件红黄色相间的七破间裙,外罩一件素白色印红色团花的广袖薄衫;乌鸦鸦的长发梳成俏丽的朝云近香髻,发髻两边各簪了一只小巧的赤金荷叶小插钗;脚上换了一双平头小花草履,带着玉簪玉竹两个大丫鬟和四个红,以及七八个小丫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出辰光院。

    PS:呜呜,某萨今天好倒霉,话说下午的时候,咔嚓一声巨雷,下起了大雨,某萨连忙去关窗,不想却把手指头关到了窗户外头,于是就悲剧了。现在,某萨右手的无名指包的像个玉米,打字时,那个痛苦呀,~~~~(>_<)~~~~

    PPS:修文哈!

第085章 拂林犬和猞猁(二)

    重生几个月了,萧南这还是第一次走出家门,看到整齐而繁华的城市,她真是感慨良多。

    大方的将车窗打开,拉开窗帘,萧南饶有兴致的看着窗外的一切。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大唐不是现代,也不是清明上河图上描绘的北宋生活长卷。在长安,只要出了坊门,入眼的便是一堵堵又高又厚的土墙,以及宽敞整齐的街面。

    说实话,坊外的景致,还不如坊内的景致好看呢。

    至少,在坊内,还有一些小店面,行人来来往往的也算热闹。

    坊外的大街上嘛,基本上没啥好看滴。

    不过,就是昏黄的土墙,在萧南看来也是格外的亲切。

    “县主,喝牛乳吧?!”

    萧南的牛车车厢比较大,除了能容纳四个人之外,门后还有一个小小的隔间,可以容下一个小丫头随车伺候。

    车厢里,玉簪从门后小丫头手里接过一直温在小红泥炉子上的牛乳,小心的送到萧南面前。

    萧南没有接那白瓷盏儿,而是微微皱了皱鼻子,“怎么?车厢里熏香了?”

    玉簪闻言也吓了一跳,自从她们家县主怀孕后,辰光院上上下下便不准熏香了,不管是所谓的安神香还是什么鲜花香,统统不要。

    昨儿萧南决定出行后,玉簪还特意去检查了牛车一番,确定车厢里没有什么不妥的东西后,才放心的请萧南上车的。

    这会儿,怎么又?

    玉簪抽了抽鼻子,果然有股淡淡的清香。她心里一沉,腾地站起来,一手扶着摇晃的车厢壁,弯着身子一寸寸检查着车厢。

    玉竹见状,也着了急,跟着起身在车厢里查找着。

    好半天,玉簪才在车窗外的窗棱上找到了一个镂空银香球,银香球里放着个比银香球小一圈的香丸,随着车厢的晃动,银香球也左右摇晃着,淡淡的香气从镂空的球体里缓缓散发出来。

    将身子探出车窗,玉簪伸手将那银香球摘了下来,她不敢拿回车厢,而是直接拿到了门后的小隔间。

    萧南一直没有叫停,牛车缓缓的行进着。

    半盏茶后,玉簪阴着张俏脸走了进来。

    “怎么样?是什么香?”

    萧南端着瓷盏,小口小口的轻啜着牛乳,看也没看玉簪,很是随意的问了一句。

    但她话里的森寒,却让车厢里的玉簪和玉竹都是心下一凛,原本因出游而放松的心弦再次紧绷起来。

    玉簪弯腰来到萧南身边,小声说道:“春分说,是、是寿阳公主梅花香。”

    春分是萧南新买的二十四个丫头中的一个,目前跟着玉簪学习。

    因她嗅觉灵敏,在香调方面颇有天分,萧南便特意恩准让她跟着苏妈妈学习香调。

    今儿也是赶巧,轮到春分当值,又因玉簪在车里,她便跟在了车厢后的隔间里。

    也幸好是她跟来了,玉簪得以在第一时间内知道了这个银香球是个怎样的害人毒物。

    “嘭!”萧南用力将瓷盏放在小几上,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何为寿阳公主梅花香?

    答曰:沉香七两二钱,栈香五两,鸡舌香四两,檀香、麝香各二两,藿香六钱,零陵香四钱,甲香二钱,龙脑香少许。

    上捣罗细末,炼蜜和匀,丸如豆大。爇之。

    “好一个寿阳公主梅花香,瞧瞧里面的配料?麝香活血通经、催产,零陵香堕胎,龙脑香微寒,孕妇慎用……”萧南冷笑,双眼冰的可以冻死人,她越说越气,“哼,还真是够歹毒,怎么,生怕一次弄不死我?”

    刚消停了几天呀,某些人便又坐不住了。

    玉簪满脸惨白,若不是车厢里没有多余的空间了,她这会儿早就跪下谢罪了。

    哆嗦着双唇,玉簪擦去眼角滑落的泪珠儿,哽咽的说:“都是婢子的错,是婢子检查不仔细,竟让那黑心的鼠狗辈接触到了县主的车架,还、还让他们把这害人的东西弄了上来。”

    玉竹也脸色煞白的过来请罪,“婢子也有错,县主要出行的消息,除了咱们辰光院主院的人,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都是婢子没有把下人管好,这才走漏了消息,让、让那些人有机会谋害县主。”

    萧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随风飘荡的车窗薄纱。

    她不是个心狠的人,也不是个苛待下属的人。但更不是个为了所谓的‘姐妹情谊’便会无视手下人过错的圣母。

    玉簪和玉竹弓着身子,半蹲在车座旁,足足蹲了一刻钟,牛车已经穿过了永宁坊,眼瞅着就要抵达目的地安善坊。

    萧南清冷的声音,才缓缓响起,“玉簪,玉竹,上次咱们谈心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是个不体恤侍婢的人。从那日起,我会给你们每人三次机会,玉莲已经记了一次,这次则是你和玉竹。”

    萧南的话很轻很慢,如果不仔细听,没准儿就淹没在了吱嘎吱嘎的车轮声中,但是谁也不会因她声音小就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记住,只有三次,而你们已经用掉了一次。”

    玉簪和玉竹额头上的汗珠滴答滴答的往下流,她们圆润的脸庞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愧疚、愤怒、恐惧……交织在了一起,使得她们秀气的五官扭曲、纠结。

    两人抽搭着鼻子,忍着哭意,再三保证道:“婢子知错,多谢县主宽恕,县主放心,婢子日后一定谨慎办差,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萧南点点头,宣布惩罚:“我不管那个银香球是什么时候放到车架上的,但是检查车架的事儿我交给了你玉簪,所以玉簪便要对这件事负全责。念你是初犯,罚俸半年,回去后,去苏妈妈那儿领二十记手杖。”

    接着,萧南又转过头,对玉竹说:“这件事和你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内院的松散却是你的失误,下一次,我不希望我在屋里打个喷嚏,外头的人都能知道。念你不是主要责任人,罚俸两个月,回去后,领五记手杖。”

    “是,多谢县主。”

    两人连忙躬身道谢。

    发生这样的纰漏,玉簪也好,玉竹也罢,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她们对萧南的惩罚心服口服。

    甚至,还有一丝的庆幸——如果是以前的县主,她们犯了这样的错,极有可能被县主当众责罚。

    而现在,县主只是命苏妈妈行刑,且都是在内室,除了苏妈妈和她们自己,谁都不知道,那些小丫头们更不会看到她们狼狈的一面。

    这让两人很感激,至少县主给她们留了体面。

    打完了巴掌,萧南便又送上了甜枣:“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们也都辛苦了,等我平安产下小郎君,我定会好好答谢你们。”

    “婢子只求县主和小郎君都好好的,至于打赏什么的,婢子哪儿还有脸要……这件事是婢子无能,竟让那些鼠狗辈们钻了空子,县主您放心,婢子回去后便会将这件事调查清楚,把幕后主使人找出来。”

    玉簪咬着牙,发狠的说道:“县主在院子里修养了好几个月,也不曾得罪谁,好容易出去一趟,他们就这般算计,真真是该死之极!”

    玉竹也连连点头,“没错,那个崔德志时不时的往后院晃悠,若不是咱们辰光院门禁森严,他、他一个外男早就摸进来了。哼,那几个看门的婆子,还真都是些眼皮子浅的,几串铜钱就能卖主!都该打!”

    萧南淡淡一笑,“职责我都分派给你们了,如何管理下头的人完成,便是你们的事儿。下头的人不听命令了,你们只管依照规矩处罚,若出了什么事儿,惹到了哪位有大靠山的妈妈、管事,你们也不用怕,只管告诉我,我来处置!”

    辰光院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清洗,百分之九十都是她的人,但还有百分之十的人,她却还不能完全掌控。

    不是萧南做不到,而是她不能。

    辰光院毕竟是崔家的内院,她萧南也是崔家的儿媳,在她的院子里若是一个崔家的家生奴都没有,这让崔家上上下下的人怎么看?

    所以,为了堵住某些人的嘴,萧南还是留了一些不重要的岗位给那些关系盘根错节的家生奴。

    平日里看着也还好,整个辰光院也似乎完全掌控在她的手里,但事实上呢?!

    这个银香球给她提了醒,也给她身边的两位妈妈和大丫鬟也敲了警钟。

    唉,没办法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有江湖,就有争斗!

    而内院,从来就不缺争斗。

    萧南又交代了两个丫头几句,不一会儿,牛车驶入了安善坊的坊门。

    “县主,到了!”

    赶车的是两个其貌不扬的汉子,一个三十岁出头,脸膛微黑,身体壮硕,他是秦妈妈夫君的侄子秦振,萧南出嫁的时候,跟着她一起来到了崔家。

    另一个二十岁左右,瘦瘦矮矮的,但看着却很机灵,他是崔幼伯的小厮阿武,是萧南特意从崔幼伯那里要来跑腿的。

    “嗯!”

    萧南轻轻应了声,随后,牛车停住了,玉簪和玉竹给萧南戴上羃离,然后搀扶着她下了车。

    萧南没想到,她一下车,便受到了一群哈巴狗的迎接。

    没错,就是一群,雪白的小肉球,欢快的朝她滚来,好悬没吓到她!

第086章 拂林犬和猞猁(三)

    哦不,更准确的说法,叫做拂林犬。

    这是一种类似京巴的雪白小狗,通身毛茸茸,面相憨厚可爱,地包天儿的嘴巴让人看了就觉得有趣儿。

    萧南骨子里是个宠物控,第一世的时候,就曾经养过一只德国黑背。

    亲手将一个圆滚滚的小肉球养成威风凛凛的狼犬,在她眼中,她的帅狗并不只是一只狗,而是她的伙伴、朋友。

    只可惜,帅狗陪伴了她两年,却得了狗瘟,她眼睁睁的看着帅狗的双眼一点点失去光华。

    当时她非常伤心,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忘记帅狗闭上眼睛前那一抹痛苦、留恋和不舍的神情,以至于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养宠物了。

    萌猫帅狗之类的宠物寿命远没有人类长,她不想再面对那样的生离死别。

    不过,现在萧南有了桃源,只要她将桃源升级到十九级,桃源里的灵气达到最旺盛的状态,届时,她或者她的家人、宠物,想要长生不老可能不太现实,但想延年益寿、百毒不侵神马的,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有时,萧南想起上一世的枉死,不禁假想着,如果让李敬那个王八蛋知道他亲手毁掉了怎样一个神奇的宝贝,他又错失了怎样珍贵的机缘,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每每想到这一节,萧南脑海里都会浮现某渣男气急败坏、悔不当初的模样,心里便会升起一种近乎扭曲的快感。

    “县主,这是王家大郎君遣人送来的,据说是高昌国那边送过来的纯种拂林犬,并不是狗坊里卖的杂种犬,王郎君花了不少力气才弄到的呢。”玉竹见萧南的表情有些古怪,说她高兴吧,可眉头却是皱着的,说她生气吧,偏嘴角还高高上扬着。

    一时间,玉竹拿不准萧南的心情,也无法猜测她到底喜不喜欢面前这群可爱的小东西,便放柔声音,试探的说道:“上次婢子去见王郎君的时候,青郎君(某只死活不肯承认叫小青的翠色鹦鹉)随婢子一起去了前院,王郎君瞧见了便随口问了两句,许是他见县主养了鹦鹉,便误以为县主喜欢养宠物——”

    大唐上流社会的人们,业余生活非常丰富,斗鸡走马、养鸟打猎……等等活动,不光男子喜欢,闺阁里的妇人们也很是热衷。

    就拿这拂林犬来说吧,自从前些年高昌国进贡到长安,这种雪白的小狗因个性温和,外形可爱,备受那些贵妇们的喜爱。曾经有一段时间,京中上流社会的人们,以抱养拂林犬为荣。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拂林犬渐渐流行开来,但也仅限于官宦和豪富之家,普通的老百姓根本就买不到、当然也买不起这种高端的犬类。

    而王佑安的手笔不是一般的大,瞧瞧这些小雪球,一个一个干净乖巧,一看便是被人驯服过的。

    且都是极为罕见的纯种犬,随便一只拿到市面上都能卖到成千甚至上万贯钱。

    王佑安一下便送出了十只。

    萧南重生一世,当然知道纯种拂林犬的价值,她微微蹙眉,道:“这些小东西,恐怕花了不少钱吧?”

    玉竹从萧南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犹豫,她忙解释道:“王郎君说,上次您给他的二十贯钱,买耕牛和耕犁等物什只花了七贯五百钱——”

    萧南摆手,“剩下的也不够买一只犬吧?”

    萧南当然知道买耕牛什么的根本用不了二十贯钱,她之所以给这么多,为的就是不想让人白给她跑腿儿。

    而且给钱的时候,她也说了,多出来的钱,是给下头办事的人的赏钱。

    萧南又不是傻子,王佑安虽是商贾,但好歹也是首富之子,答应了她的差事,也不会亲自去牛马市。肯定是吩咐了手底下的人去办差。

    王佑安有事求萧南,想巴结她,平日里送些礼物之类的,也无可厚非。

    但下头的人,若是没有一点儿甜头,下次谁还愿意帮她做事?!

    如今,王佑安又用这种形式,把剩下的钱还回来,而且还是超出余款N倍的数额还回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在他王佑安眼里,她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还是他想催促自己早点儿实现诺言?

    萧南虽不至于为了这点儿小事就怀疑王佑安的企图,但他的这种做法,让萧南多少有些不舒服。

    玉竹听出了萧南的不悦,接过话头,笑道:“县主误会了,王郎君送来拂林犬并不是为了折抵剩下的钱,而只是碰巧他相熟的一位胡商从西域回来了,那胡商带回几对儿拂林犬,其中有三对儿产了幼崽,王郎君看着稀罕,便、便问友人要了来。

    王郎君说,那人是他的生意合伙人,彼此间很是熟稔,而且那位胡商听说了县主,也想、也想来拜会县主,只是担心——”

    OK,明白了!

    萧南抬了抬右手,再次打断玉竹的话,“那胡商什么来历?”

    玉竹:“婢子也没有见过,只是听王郎君的小厮说,那人虽是胡人,但却在东土长大,且极有经商天分,常年往返于西域和东土之间,贩运些香料和丝绸。”

    萧南沉吟片刻,道:“也就是说,这些拂林犬并不是王佑安送来的,而是那位胡商?”

    若真是如此,这拂林犬就更不能收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谁知道那胡商有什么事儿,要拜托她去办?

    萧南敢招揽王佑安,那是因为她知道王佑安的底细,也能给得起他要的东西。

    可那胡商?

    萧南摇摇头,她不是有种族偏见,实在是上辈子杀死她的那个刺客,便是个突厥胡人。

    那人可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曾经为她去高昌国收购棉花、网罗种植棉花的农户,被她视作心腹。可最后,还是被李敬收买,成为一个噬主的叛徒。

    所以,对于胡人、胡商,萧南潜意识里就有种排斥,她不会主动为难那些人,但也绝不会轻信他们。

    玉竹也觉得王郎君那小厮的解释之词有些不妥,连自己都不能全然相信,更不用说县主了。

    再加上今天玉竹刚刚被萧南责罚了一番,这会儿还有些惴惴,更不敢做逾矩的事儿,违心的帮王郎君辩解。

    沉默了片刻,萧南看那十只小狗确实可爱,担心她若是将它们退回去后,它们会被人迁怒。

    轻轻抚了抚凸起的肚腹,萧南努力在大脑里屏蔽在网络上看到的虐猫虐狗视频。

    唉,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怀孕后,萧南的心变得更加柔软。这让原本就是个宠物控的人,更加怜惜起脚边滚动的小雪球们来。

    无声的叹了口气,萧南道:“人家已经把小犬送来好几天了,再退回去,似有不妥。这样吧,你去打听下市面上这种纯种拂林犬的价格,然后照价把钱给王郎君。”

    玉竹轻咬下唇,还是没忍住,道:“县主,婢子要不要‘提醒’王郎君几句?”县主肯招揽你,并不意味着能招揽其他的商人,你要看得清事实和自己的身份呀!不能因县主的信任,而做一些逾矩的事儿。

    萧南浅浅一笑,伸手摸了摸那几只洗得雪白雪白的小狗,蓬松毛绒的皮毛,让她早就软下来的心更加柔软,“不必了,你把钱给他,他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玉竹点头,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道:“对了,刚才婢子还没有说完,县主剩下的十二贯五百钱,他赏给了办事的几个小厮。巧的是,那几个小厮将小犬送到田庄来的时候,路经山林,遇到了一窝猞猁。小厮从几只幼崽里挑了一只机灵的,和拂林犬一起留在了田庄,说是作为县主打赏的谢礼。”

    猞猁?

    萧南嘴角抽了抽,难道自己的宠物控已经强大到连未曾见面的王佑安都能嗅到的地步?!

    不过,在崇尚打猎的大唐,养一只猞猁,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萧南记得本尊就曾经养过一只猞猁,只可惜在出嫁前被公主阿娘留在了萧家,后来又被阿娘做主放回了山林。

    为此,本尊还跑回去和阿娘争辩,结果被阿娘教训了一通,气得她又羞又恼,着实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养什么猞猁?”

    下车后,玉簪盯着小丫头们去打扫田庄了。

    这里是小柳氏换给萧南的田庄,庄子上有处三进三出的小院子,看着还干净,但以玉簪的标准,还不够格让县主下榻。

    她又生怕小丫头们做活不经心,田庄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便现场监督,指挥小丫头们打扫卫生,摆放榻、几和地衣。

    好容易忙完,一脚踏进来,玉簪正好听到后半句,随即后看到萧南脚边那一堆雪球,忙担心的说道:“县主,您现在怀着孩子,不能、不能沾这些畜生呀。谁知道它们身上干不干净?有没有病?还有,犬会咬人,万一县主被咬伤了,后果不堪设想呀。”

    县主以前养马,养猞猁,养鹞子,养猎鹰……这都没什么,大唐的贵女们哪个不会骑马,哪个不曾参加过狩猎,哪个身边没有宠物?

    可是县主现在的情况特殊呀,就是没这些宠物,还时不时有人算计,若是再加上这些小东西,县主的安全太成问题了。

    萧南却心里一动,脑中闪现出一个念头,小青能进桃源帮忙干活,那么这些猫猫狗狗们是不是也可以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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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闲人侯二郎(一)

    萧南来到正院正堂,屋子里已经打扫一新。

    房间是传统的坐北朝南格局,正堂主位上,摆放着两张藤编独坐小方榻,榻前放着一张黑漆长条翘头低案;

    案台上,放着个小巧的紫铜镂孔双层方形香鼎,不过,里面并没有燃香。

    方榻的后、左、右三面各放了一架黑漆金平脱的座屏,赤金的线条勾勒出山水鸟兽的图形。三架座屏成凸字形摆放,即后窄前宽,使得主位自成一个小天地。

    方榻前面的大片地板上,铺上了崭新的墨绿色织浅白团花花纹的地衣,一直延伸到房门口。

    萧南满意的点点头,这是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接手后的重修和布置,她也没怎么打理,只是让人给田庄的管事说了说她的喜好和注意的事项。

    不过,现在看来,收拾的还不错。

    看来那位田庄的管事,做事还比较靠谱。

    萧南因怀了身孕,只要不是在正式场合,她不会正儿八经的跽坐。

    玉簪已经将两个小方榻并在一起,旁边还放了个胖胖的隐囊,以方便萧南倚扶。

    “县主,田庄的管事侯文栋来给您问安了。”

    萧南在玉簪的搀扶下,小心的坐在方榻上,玉竹便进来回禀。

    正巧,她也想见见这位管事,萧南刚才有了一个想法,不过还需要有人执行。若这个侯文栋是个稳重且知趣的,萧南也许能考虑收下他。

    不是萧南多疑,按照常理,能被派到庄子上的管事,大多都是主人的心腹或者信得过的人。

    侯文栋是小柳氏委派的管事,虽不是小柳氏的陪房,但也是她娘家那边的人。

    可奇怪的是,小柳氏把田庄换掉的时候,并没有把侯文栋带走,而是将他和田庄一起留给了新主子。

    听说了这样的情况,任谁都会怀疑侯文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是否做了什么重大错事,竟遭旧主抛弃。

    但,事后田庄传回来的消息,又让萧南感到困惑:田庄的垦荒、耕种、清理、雇人……这些工作,侯文栋都做得极为出色,就连派去调查的人回来,都忍不住夸赞侯管事行事稳妥、会做人。

    想不通呀!

    侯文栋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呀,竟让小柳氏这么会算计的人,都狠下心来舍弃掉。

    “嗯,请侯管事进来吧!”萧南点点头,淡淡的说道。

    玉簪闻言,忙领着两个小丫头抬过来一架白绢绘牡丹的座屏,将主位遮挡起来。

    这边,玉竹已经领着侯文栋进来。

    侯文栋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因常年在田庄忙碌的缘故,皮肤有些黑,个头高挑,体型微瘦,五官普通,就是双唇有点儿厚,看着很敦厚老实的模样。

    但他看似普通,是则有神的双眸中,却时不时的有精光闪过。

    不过,隔着屏风,萧南也只能影影绰绰的看见个瘦高个冲她行礼,“某侯文栋,见过县主娘子。”

    态度不卑不亢,语气恭敬却不谦卑,侯文栋的分寸拿捏的很好。

    说起来,大唐民风开放,时下又政治清明,普通老百姓见了有品秩的贵人和官员,并不似满清时那般卑躬屈膝、战战兢兢。

    泥瓦匠在郭子仪面前也能自称‘某’,百姓见了圣人也能自称‘臣’,即使上了公堂,也可以自称‘某’,至于草民、奴才神马的,亲可以清穿体验下哦。

    当然,这是指普通老百姓,奴婢和部曲并不在此列。

    侯文栋不是奴籍,他的身份和崔德志有点儿类似,他是柳家的部曲出身。

    不过,柳家的权势和名望都不如崔家,侯文栋记事儿的时候,柳家的部曲便已经频临解散的边缘,而他们一家子也是从那时起便脱了籍。

    虽还在柳家当差,但户籍上已是自由人,跟柳家是雇佣关系。

    “侯管事请坐!”萧南轻柔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来。

    一旁随侍的小丫头,已经给侯文栋摆放好了方榻。

    谢了座,侯文栋规规矩矩的跽坐在榻上,他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轻轻搭在膝上,一副随时应答的模样。

    萧南看不清侯文栋的模样,但她却能看清对方的动作。

    见侯文栋言行举止都颇为守礼,萧南心下已经满意了三分,“侯管事是河东人士?家里人都在田庄吗?”

    侯文栋直起身子,答道:“是,某祖籍河东,家中长辈已经仙去,只有一个弟弟一起过活。”

    嗯?没有娶妻?

    不能吧,现在男子十六七岁便能成婚,这侯文栋少说也有三十了吧,怎么还打着光棍儿?

    侯文栋似乎感觉到了萧南的疑惑,当然也可能是被质疑了N次,他的这套回答已经养成了习惯。

    清咳两声,侯文栋补充道:“弟弟年少恣意,曾经做过几件荒唐的事儿,故……县主娘子放心,吾家二郎的性子虽鲁直,但绝不是胡搅蛮缠的市井奴儿,他断不会给您招惹麻烦。”

    萧南眉间一跳,也就是说,侯文栋有个不怎么安分的弟弟,连累得他不受旧主器重,甚至连老婆都娶不上?!

    只是,到底有多‘荒唐’呢,才能把亲大哥连累成这样?

    萧南在心里默默的画了个问号,决定再观察观察,免得招揽了一个侯文栋,后头却拖着一堆的麻烦。

    “嗯,是这样呀,”萧南有了主意,面儿上却没有表露,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揭过了这个话题,转头问道:“田庄现在有多少耕田?良田几许?山林多少?雇农又有多少人?”

    侯文栋从萧南的话里听不出她的感情色彩,心下不免有些惴惴,稍稍稳定了下情绪,才缓声道:“加上县主娘子新添置的田地,目前田庄一共有二百二十亩耕田,其中良田四十余亩,沙地九十余亩,未开垦的荒地尚有九十余亩。山林三百亩,雇农三十余户。”

    萧南点点头,数目跟调查的人回禀的没有出入。

    随即,她又问道:“可曾在山林中开垦坡地?种植庄稼?”

    侯文栋面露诧异之色,很显然,他对萧南问出这样‘没常识’的问题有些纳闷。不过,转念又一想,县主是世族贵女,慢说种庄稼了,可能连田地都没去过,没准儿在她想来,只要是土地,都能种作物呢。

    心里疑惑着,侯文栋却还是照实回答:“不曾。这三百亩山林皆是茂盛的林地,树木众多,且有猛兽出没,并不适合种植作物。”

    说完,侯文栋又担心萧南听了不高兴,忙又建议道:“不过,几座山林中,倒有些山坡地还算平坦,且距离田地也近,开垦荒地倒也不难。”

    话虽这么说,但侯文栋的语气泄露了他的心声,并不支持萧南在山坡地开垦荒地。

    萧南也就是随口一问,她听了这话,也没有失望,继续问道:“唔,对了,这几百亩山林都在什么位置?距离王郎君买下的几条街市最近的又是哪一个?”

    提起这事儿,侯文栋非常了解,说起来,王佑安随后添置的那些荒地和沙土地,还是由他出面谈下的呢。

    根本不用思考,侯文栋张嘴便来,“王郎君说为了管理方便,三百余亩山林的距离并不远,就在咱们这小院的南面,大小山头一共三座。距离街市最近的便是最东侧的小山头,这座山林的面积约八九十亩,因距离街市近,四周居住的百姓也多,猎户也不少,所以这座山林中并没有什么凶猛野兽。”

    萧南听了这话,暗喜不已,嘿,这个山头,还真是为她的‘狗坊’量身定做的呀。

    只是,地方有了,还缺个人才呢。

    萧南想了想,又问:“侯管事刚才说这里有不少猎户?其中可有擅长驯兽的?尤其是驯犬、猞猁?”

    侯文栋闻言,微微怔愣了下,他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亮光,但很快的,他又似想到了什么,眸中的光泽渐渐黯然,轻轻摇头,“确实有十几个猎户,他们大多擅长驯鹰。”唉,圣人喜好鹞鹰,民间自是流行驯养鹞子、猎鹰呀。

    萧南又问了侯文栋几个问题,他回答的都中规中矩。

    萧南对他的表现还比较满意,只是还在纠结他弟弟的问题。

    侯文栋更纠结自己的弟弟。

    出了院子,侯文栋正想去四周转转。

    县主娘子来巡视,他必须把方方面面的工作都做好,免得出了意外,他可赔不起。

    不想,却迎头遇到自己的弟弟,“二郎,你这是又从哪里闯祸回来?”

    侯武梁见长兄如父的大哥黑着一张脸,满眼不善的盯着他撕破的麻布短褐,忙嘿嘿一笑,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他又连声嘶嘶两声。

    见弟弟这般狼狈的模样,侯文栋无声的叹口气,刚刚冲到嘴边的训斥又咽了下去,又是心疼又是责怪的说道:“你也是个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唉,罢了罢了,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不过,今天你要老实些,田庄来了贵人,是咱们的新雇主,你切莫冲撞了。”

    侯武梁知道哥哥对他很失望,可他也不想呀……苦涩的笑了笑,他自嘲道:“哥哥只管放心,庄主既然是贵人,自然不会把我这样的人放在心上……我侯二郎,可是安善坊有名的‘闲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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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闲人侯二郎(二)

    打发了侯文栋,萧南便推说自己倦了,要去东厢房的土炕歪一会儿。

    趁着几个丫鬟忙着给她收拾厢房和铺盖,萧南从十只拂林犬中挑了一只看着比较壮的,悄悄掩在了怀里,幸好她戴了条月白色的披帛,小雪团藏在披帛里,一点儿都不明显。

    玉簪领人收拾完了厢房,过来服侍萧南休息,却被萧南打发了出去,“……有点儿饿了,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食。”

    玉簪不疑有他,萧南自显怀后,饭量渐增,一天四五顿都正常。

    今天她们忙活了这么半天,萧南不饿才怪呢。

    应了一声,玉簪便退了下去,留下玉竹和几个小丫头守在外间儿——这是萧南怀孕后的新规矩,她休息的时候,屋里不准有人。

    玉竹也没有闲着,命人从侯文栋那里要来了田庄上下丫鬟仆役的花名册,以及所有佃农的名单。

    刚才萧南跟她说过,以后可能会经常来田庄,这让玉竹立刻想到了田庄的安全和舒适问题。

    而这两个问题中,排在第一的,自然是安全问题。而这个安全,又与田庄的仆从息息相关。

    更不用说,这个田庄过去的主人还是曾害过萧南的小柳氏。

    小柳氏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田庄换给了谁,但事情没有绝对呀,万事都要小心。

    玉竹自己现在还背着处分呢,她可不想还没挨罚,又有了错事。

    是以,玉竹决定趁着县主休息的时间,把田庄上下所有人的资料梳理一遍,若是时间来得及,她还准备跟在小院伺候的仆妇们‘聊聊天’。

    发现哪个不对劲,也好尽快处置。

    屋里,萧南披帛里把那软嘟嘟的小肉球掏了出来。

    小狗刚满月,还在吃奶,身上都是奶味儿。

    从软软的披帛里滚出来——还真是滚呢,这家伙,肉呼呼的浑身滚圆,再加上刚才被人抱在软软的怀里,舒服得蜷起身子睡了起来。

    这乍一出来,身子还没有伸开,咕噜噜的便滚落在了炕上。

    炕上虽然铺着竹席,却并不硬。

    玉簪派人整理床铺的时候,便在竹席下铺了厚厚的地衣和褥子,暄暄软软的,很舒服。

    是以,小狗并没有被摔疼,它好容易翻过身子,转动着圆滚滚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四周。

    没准儿小家伙还在纳闷:咦,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都哪儿去了?怎么一睁眼就剩它自己了?

    看着小家伙萌翻人的小模样儿,萧南真是不忍心接下来要做的事儿。

    手里拿着一根银针,将小家伙的四个小肉抓抓挨个儿翻看了一遍,反反复复试了许久,总也忍不下心在这粉嫩粉嫩的小肉垫儿上扎一针。

    最后,听到外间儿有人说话,萧南知道不能再拖了,她咬咬牙,抓起小家伙的一只前爪,另一只手里的银针便扎了下去。

    “呜~~”小狗忽然被人来了这么一下子,疼得呜呜咽咽的叫起来。

    萧南忙从桃源里掏出准备好的牛乳,拿干净帕子沾了些,轻轻的放在小东西的嘴边。

    小狗闻到奶香,抽了抽鼻子,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吧嗒吧嗒吮吸着浸泡了牛乳的帕子。

    萧南将小狗的血滴在镯子上,满眼期待的看着在窄窄的玉镯上滚动的血珠。

    好一会儿,在萧南热切的目光中,那滴血果然渗入了玉镯中,最后消失不见。

    萧南长长的舒了口气,呼,她就知道,这个法子果然行。

    原来,按照桃源的规则,不到一定的等级,相应的动植物根本不能进入空间。

    而小青童鞋却成了例外。

    当时,萧南并没有在意,只当桃源出了问题,也没有细究。

    随后小青帮忙种田的样子,忽然让萧南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猛然记起,从上辈子开始发现桃源开始,萧南就没见桃源出现什么例外。

    不管是升级规则,还是桃源内的时间差比例,都是严格按照既定的规定进行着。

    为何小青成了唯一的例外?

    要知道,按照规定,桃源必须升级到五级,山林才能开启,生长在山林中的飞禽和野兽才能进入桃源。

    上辈子刚刚得到桃源的时候,萧南并不知道这个规定,当时她也只顾着兴奋了,欢天喜地的忙着试种各种蔬菜水果。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做法有问题:大唐的农户们还知道用耕牛省力,偏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受过高等教育的穿越女,还在苦哈哈的亲手种地!她二呀?!

    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萧南立刻命人弄来了耕牛和耕犁等农具,找了个无人的院子,把耕牛收进去。

    但是,令萧南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实验了好几次,她自己可以进去,农具也能弄进去,唯独耕牛还留在了原地。

    随着一点点的摸索和总结,萧南才知道,原来她的桃源跟萨某人描绘的空间不同——桃源不升到五级,不能进飞鸟和走兽;不到七级,不能养鱼;不到十级,不能养牛……没说的,升级吧,亲!

    这一世,小青的例外,却让萧南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还有其他进入空间的可能。

    想到这里,萧南便努力的回想着那日小青如何进入空间的。

    回想了好久,萧南终于想起,那天她曾带着小青在花园玩儿投壶。小青见萧南叮当叮当的玩得尽兴,它也飞过来凑热闹。

    结果,萧南一个失手,投壶用的箭掷飞了出去,擦着小青的翅膀,带着它的几根羽毛和丝丝血迹落在了地上。

    小青被吓得够呛,还以为自己闹得太过分,惹怒了萧南,慌不迭的飞到萧南身边,哀叫着讨饶。

    萧南也被吓了一跳,见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样子,忙伸出手示意小青落下来。

    唔,萧南恍惚记得,当时,她好像伸出的就是左手,而小青身上的血迹,也极有可能沾到了镯子上。

    萧南是用鲜血开启了桃源,并与它签订了血契,所以称为这方天地的主人,可以不受桃源的限制,能自由出入。

    而小青呢,它的血也沾染了玉镯,也就变相的跟桃源签订了血契。只是,它并不是高等生物体,再加上桃源已经认主,小青不能取代她成为这里的主人。

    但却得到了额外的福利,那便是可以挣脱桃源等级的限制,可以出入桃源。只不过要经过宿主,也就是萧南的许可才行。

    也正是因为这份血契,小青才会变得越来越机灵,跟萧南也能心意相通。

    萧南甚至一度怀疑,小青的血契,是不是有点儿类似所谓的灵魂契约。不管是什么动物,签订了这份契约,都会对她产生一种从属关系?!

    发现了这一点后,萧南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推测和幻想,甚至还有种借用桃源操纵事物的冲动。

    幸好萧南不是上一世那个天真鲁莽的小丫头,经过短暂的狂热和幻想后,她渐渐恢复了平静。

    骨子里的不安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压下了那种莫名的野心和欲望,萧南还是决定先实验下自己的推测。

    起初,萧南并不知道王佑安给她送了拂林犬。在她的计划里,她想用耕牛试试。

    不过有小狗更好,它的体积小,更不会引人注目。

    萧南抱起小狗,意念一动,进了桃源。

    进去后,萧南什么都顾不得看,低头看向怀里。

    “呜、呜~~”

    小家伙乖乖的窝在萧南的怀里,黑葡萄般水灵的大眼,滴溜溜的转着,好奇且欣喜的打量四周。

    成功了!

    萧南心头一阵狂喜,恨不得抱起小狗一顿猛亲。

    还是脑中残存的理智提醒她,大唐没有狂犬疫苗,这只狗狗还不知道有没有生病。万一小家伙有样学样,也‘亲’她两口,后果将会很严重呀。

    深呼一口气,萧南喜滋滋的抱着小狗走出了桃源,将它放在炕上。

    这一次,小家伙没有像刚才那般在炕上滚来滚去,它乖巧的趴窝在炕边,小爪子抱着萧南的披帛,一脸信任和满足的样子。

    萧南见状,心头一动,想起之前的推测来,她忙坐在小狗旁边,轻轻摸着它柔软的毛发,柔声道:“小家伙,我给你取个名字怎么样?”

    小狗的耳朵动了动,似是听懂了一般,满眼期待的看着萧南。

    萧南更加笃定先前的猜测,继续道:“唔,今天看到你们,我很高兴,也很喜欢你们哦。不如就叫大喜如何?”喜洋洋神马的,侵权呀。

    萧南觉得当下这种按照排行、以数字命名的做法很好,省时又省力呀。

    看吧,她现在有十只拂林犬,若是每一只都取个好听又吉利的名字,那也太费脑细胞了。

    按排行以数字命名,就简单多了,唔,这只是第一个签了血契的狗狗,就叫大喜,第二只叫二喜,剩下的以此类推。简直太方便了。

    “呜~”大喜童鞋欢快的叫了声,看样子,它对这个名字并不反对。

    “呵呵,你喜欢?太好了,我也喜欢呢。唔,让我想想,怎么样才能把你带回家呢?!”

    萧南喜欢宠物,但也知道,以大唐的医疗情况,狂犬病什么的根本不能治疗。她现在是孕妇,诸事更要小心。

    如今她想带一群狗回去养,慢说大夫人不同意,就是玉簪她们几个也不答应呀。

    ……

    中午,萧南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又回东厢房睡了个午觉,准备下午去四周看看,顺便问问有没有擅长驯狗的猎户。

    “驯狗?哎呀,娘子可以找侯二郎呀。”

    说话的是田庄的厨娘,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白白胖胖,光看体格就知道是个厨子。

    她也是田庄的老人儿,不过她跟侯文栋不同,她跟小柳氏签的是活契。

    当初交换田庄的时候,王佑安见她还算老实本分,厨艺也算不错,就跟柳思安换了契约,这厨娘便成了萧南的雇工。

    厨娘姓贾,夫家姓董,庄上的人都唤她董娘子。

    “侯二郎?可是侯管事的弟弟?”萧南听着耳熟,随口问道。后又见董娘子点头,她不禁想起侯文栋的话,纳闷的问:“这侯二郎为人如何?”

    “娘子,奴不敢说谎,侯二郎为人确实不坏,”

    董娘子并不知道萧南是县主,她只是听说这位贵妇人是新一任的雇主,她原本签的就是活契,雇主对她而言并不是主宰生死的人,所以说话间也就没有太多的顾忌和畏缩。

    她凑近萧南,压低声音道:“只是侯二郎幼年丧父又丧母,长兄忙着挣钱养家,也就没人管教,跟一帮市井小子胡混……”

    董娘子的口才颇佳,硬是将侯管事和他弟弟的故事说成了一波三折的传奇段子。

    说起来,侯文栋兄弟俩都是苦命的娃。

    侯文栋更苦逼一些,十六岁的时候,家里给他定了门亲事,就在成亲前三个月,老子挂了。

    这是个崇尚孝道的时代,所以,侯文栋为父守孝,亲事也就黄了。

    三年后,侯文栋十九岁了,之前定亲的未婚妻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侯母着急,便又托人给儿子说了门亲事,但刚换了庚帖,侯母便病了。

    半年后,侯母也一病而去。

    好吧,孝道大如天,侯童鞋又为母亲守孝,亲事自然也结不成了。

    一晃眼又是三年,侯文栋二十二岁了。

    爹娘都死了,侯文栋的叔叔婶婶便做主帮他张罗亲事。

    好容易寻到了一户不错的人家,人家小娘子也住在安善坊,算起来,大家伙还都是乡亲。

    就在定亲的节骨眼儿上,侯家又出事儿。

    这回不是死人,而是弟弟成了‘闲人’。

    “闲人?这可不是宝玉哥哥那个富贵闲人里的闲人呀,”萧南在大唐生活了两世,自然知道在这个时代,闲人是什么意思。

    闲人,是个专用名词,指流氓。

    也就是说,宝玉哥哥若是生在大唐,宝姐姐就是再打趣他,也不能唤他‘富贵闲人’——骂谁哪?!

    书归正传,侯文栋定亲的节骨眼儿上,他的弟弟侯武梁被一帮小痞子煽惑,一时冲动跑去让人在他的肩膀上纹了个老虎头。

    这下子可坏咯。

    在大唐,纹身很流行,那群‘贞观后’的恶少闲汉们,以纹身为荣,且花样翻新,纹身尺度绝对比后世的非主流还要非主流。

    什么在身上纹诗词啦,什么在身上纹山水画啦……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呀。

    其实吧,纹身也没啥,好歹也是个艺术吧。

    偏崇尚纹身的这群人都不是什么好货,坑蒙拐骗偷什么坏事都做尽了。

    弄到最后,纹身=闲人=流氓!

    侯武梁弄了个老虎头,啥也没做,便成了‘闲人’。

    人家女方一听,便害怕了,别说大唐了,就是现代,也没有哪家父母愿意把女儿嫁给流氓他哥吧。

    于是,亲事又黄了。

    侯武梁一看为了自己,连累大哥连快到手的媳妇都飞了,顿时羞愧万分,当场便跟那群小伙伴划清界限,从此后乖乖跟着哥哥在田庄当差。

    说到这里,董娘子插了一句,“说起来呀,二郎的性子虽然急躁,但却是个极为聪明的人。您看,他也没人教,硬是学会了一手驯兽的好本事。不管是多烈性的畜生,到了他手里,只要三两个月,就能驯得乖乖的。”

    萧南来了兴致,她找的就是驯兽的人才嘛,如今终于听说了一位,她当然要好好打听一番,“真这么厉害?猞猁、拂林犬什么的都能驯服?对了,他不是靠鞭子、刀子吧?”女皇陛下也快说出这段经典语录了吧?

    “不是,别看二郎跟人相处的时候毛毛躁躁的,对待那些小畜生的时候,却格外有耐心,很少用鞭子呢。”

    董娘子连忙摇头,见萧南似有不信,忙又拍着胸脯保证道:“我就住在侯家的隔壁,成天见他驯养牲口,这都是我亲眼见到的,娘子面漆不敢说半句谎话呢。”

    萧南点头,“那就好。呵呵,董娘子,你继续说!”

    其实吧,侯文栋两兄弟的故事,这附近的人都知道。董娘子也是好久才碰到一个啥也不知道的,偏这人还是她的新雇主,董娘子更想卖弄一番。

    轻轻嗓子,董娘子继续讲故事:“二郎确实改好了,但‘闲人’的坏名声却落下了。之前跟侯文栋议亲的小娘子,因住的不远,亲眼看到了二郎的表现,那小娘子对侯管事又上了心,见唯一的累赘也改好了,便劝着家里长辈答应了这亲事。可——”

    又出事了。

    这次不是侯家,却也与侯家相关,因为侯文栋的未婚妻出了事儿。

    “说起这个张三呀,真不是个好东西!”

    董娘子提起坊内有名的‘闲人’,也是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如果说侯武梁是假闲人,那么这位张三郎便是彻头彻尾的真流氓,而是滚刀肉,浑不论的人种。

    偏他做得坏事,说大不大,说小却恶心人。

    送他去官府吧,顶多打几板子就又放回来了。

    回来后,张三变本加厉的去祸害告他的人。

    这样一来,四里八乡的都怕了他。

    而张三呢,却觉得每次都挨打也很吃亏,便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一个歪点子。

    “……找人在他的背上纹了四大天王,乖乖的,那匠人的手也巧,硬是把那四大天王纹得跟真人一样。”董娘子提起张三,嘴里便刹不住闸了,叽里呱啦的把他做得坏事都说了一遍。

    萧南听到这里,大概想到了张三这么做的目的,插嘴道:“我知道了,他这么做,再被弄到公堂,差役们便不敢打他了。”

    打板子是要脱衣服滴,任谁看到犯人身上画着一副活灵活现的佛教四大天王,也不敢伸手揍他呀。

    打他,不就等于打佛祖了吗?

    唐人崇尚佛教呀,普通老百姓对神佛更是有种莫名的敬畏。

    慢说抽打佛祖的画像了,就是说句不敬的话,都要忐忑好几天,非要去庙里告了罪才能睡踏实呢。

    不得不说,张三这个法子跟当年的铁铉守城门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当然,这是对普通的老百姓来说,正统儒家的士子却不管这一套。

    萧南似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说,“现任的京兆府,可是进士出身呢。子不语怪力乱神呀。”

    董娘子一听,便抚掌大笑,点头道:“娘子说的极是,哈哈,那时杨京兆府刚刚上任,张三便又被送进了衙门,杨京兆府依律断了案,判了他杖二十,一脱衣服,差役们都住手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动手。杨京兆府一看气乐了,便强令差役责打,还说张三假借佛祖名义做尽坏事,就有他来做这个怒目金刚,代佛祖惩治他。结果……哈哈,结果张三被打了个稀巴烂,被人抬回了家。”

    萧南点头,这才对嘛,“还是杨京兆府有法子,这下子张三该消停了吧。”

    也不对呀,张三若是被打怕了,他怎么还会去跟侯文栋抢老婆,逼得侯武梁差点儿拿刀劈了他?!

    董娘子一撇嘴,“怎么会,像他们这种无赖,只要还有口气儿,便不会忘了作恶。就是杨京兆府打了他,他过了两天还跑去京兆府衙门要医药银子呢,生生把杨京兆都气笑了。”

    萧南哑然,呵呵,也是,这种市井无赖,不得到真正的教训,根本不会悔改。

    而侯武梁童鞋的暴起,便充当了教训张三的角色。

    “说起来,这张三也是该打,他明知道吴家的小娘子正在跟侯管事议亲,他还凑上去提亲,送的聘礼更是把吴家人气了个仰倒。他竟提着个牛头去提亲,他这是提亲呀,还是害人?!”

    杀牛犯法呀,万一张三诬陷吴家咋么?

    萧南愣了下,随后又道:“然后呢,吴家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许钱赔好话呗,偏那张三咬死了只要吴家小娘子,给百贯钱都不要。”董娘子同仇敌忾的说道,“百贯呀,他也开得了这个口。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一辈子也未必能赚的这么多钱呢,他这是把吴家和侯家往死里逼呀。”

    萧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侯管事是柳家的管事,难道那张三竟不怕河东柳家?还有,柳家娘子可是嫁给了博陵崔家的六郎君呢,这张三也不知?”

第089章 彪悍的女人(一)

    萧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张三是个市井无赖,但却不是没眼力见儿的笨蛋。

    相反,张三常年混迹于里坊间,跟衙门、游侠儿以及普通百姓都有交往,为非作歹也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如果他不会识人、脑子不灵光,他也不会混成京城有名的闲人了。

    再者说,京城是什么地方呀,天子脚下,权贵、皇亲满大街都是。

    倘若一个不小心,冲撞了惹不起的人,他就是在全身都纹上佛祖、观音,衙门的人也是照打不误,没准儿还直接给他来个‘一了百了’呢。

    如果说张三不知道侯文栋背后的主子,这事儿还好解释。

    可像他这般的人,动手前,总要调查下对手,而侯文栋是河东柳氏的部曲,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在田庄随便问个人都知道。

    张三知道侯文栋的背景,却还要故意算计他,这点就值得怀疑了。

    难道,张三的所作所为有人暗地里授意?

    董娘子一听萧南的话,却露出愤愤的表情,道:“怎么不知道?侯管事做事一向周全,跟张三交恶前,便使人悄悄的告诉了张三,说这个田庄是河东柳氏女的产业,如今这位小娘子更是崔六郎君的娘子……结果,张三根本就不理会。”

    萧南微微皱眉,她还真猜对了,张三果然是被人指使的,只是不知这人是柳家的仇人,还是崔家的仇人。

    董娘子并没有看到萧南的表情,她还在没好气的说:“侯二郎见哥哥和未来嫂子一家被逼得不行,一时火气,便拿了家里砍柴的柴刀,打听了张三的住处后,便杀了过去。

    唉,这张三还真是祸害活千年,如果他自己,肯定不是二郎的对手,巧的是那日他邀请了一帮狐朋狗友去酒肆喝酒,回来刚好遇到二郎。”

    董娘子摇摇头,有些可惜的说道:“结果二郎被那群人围起来暴打了一顿,混乱中,二郎也不小心砍伤了几个人,被巡街的武侯发现了,一起送到了衙门。张三和他的那群同党当堂告二郎故意杀人,而二郎也承认自己是来找张三报仇……就这样,二郎被关进了大牢。”

    萧南对此表示理解,时下的人虽然彪悍,但还没发展到可以肆意在京城的大街上拿刀砍人。衙门这么宣判,倒也没有刻意针对侯武梁。

    说到这里,董娘子忽然激动起来,隐隐的竟有几分兔死狐悲的味道:“侯管事见出了事,忙去县衙打点,随后又打听到现任的万年县是主家崔六郎的好友,便去求六郎君和娘子,不求衙门徇私枉法,好歹能酌情宣判。结果——”

    嗯?怎么?难道小柳氏拒绝了?

    萧南暗自点点头,本尊残留的记忆告诉她,小柳氏确实是个比较自私的人。

    崔六郎呢,又自封风雅文士,天天跟一群‘名士’在酒肆、教坊胡混,还美其名曰‘风流’‘潇洒’。

    像他这样的人,萧南上辈子见多了,不客气的说,就是酸腐文人。表面上装得道貌岸然、潇洒倜傥,内地里却是当了**还要贞节牌坊的主儿。

    崔六夫妇,一个自私,一个虚伪,遇到侯文栋这样的事,不忙着撇清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帮忙?

    没准儿那位‘高洁’的六伯,还会摆出一副不齿与‘闲人’为伍的模样,活似听侯文栋说起这个名词,都觉得是一种羞辱。

    正如萧南所料,小柳氏确实没有帮候氏兄弟说情。

    在小柳氏看来,侯文栋的能力确实不弱,可他弟弟是个惹祸精呀,现在都敢当街砍人,谁能保证他日后不闯出什么大乱子?

    一边是管事的闲人弟弟,一边是自己夫君的名声,小柳氏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这也是她交换庄子的时候,没有把侯文栋带走的原因——她不帮侯文栋是常理,对方记恨她也不是不可能。小柳氏绝不会留一个对自己心存不满、甚至怨恨她的人。

    董娘子心有戚戚然的说道:“唉,最后还是侯管事跑去求张三,又是求情,又是告罪,最后还签了一千贯的借据,这才使得张三撤了状子……二郎被衙门打了二十杖,便放了出来。”

    说到这里,故事告一段落,董娘子颇为诚恳的对萧南说:“娘子,二郎的名声虽然不好,但他确实不是个坏人,并且擅长伺候那些猫猫狗狗。如果您需要驯兽的人,不妨给他个机会,好歹也能让他贴补下家里。”侯家还背负着一千贯的巨债呢。

    萧南听了这话,却想到了另一层——侯文栋自己背负着千贯的债务,竟没有挪用田庄的一分一毫,人品还真不错。

    另外,侯二郎落了个‘闲人’的名声,又时不时的惹个小祸,侯文栋宁可自己受累,也没有抛弃这个弟弟,足见他是个重感情的人。

    综合看来,这人倒还真是个不错的管事呢。

    萧南打发了董娘子后,一个人在正堂考虑了好久,眼瞅着太阳偏西,她才又派人叫来了侯文栋。

    见了人,萧南也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道:“我和亲仁坊崔六娘子的关系,想必你也知道了。不知侯管事可有什么想法?”

    侯文栋楞了下,他没想到萧南这么直接,稍稍停顿了一会儿,他才沉声道:“重签契约的时候,王大郎君便向某说清楚了。当时,某也向王大郎君保证过,某虽不才,但却是个知道本分的人。过去是崔六娘子的管事,便会尽心帮她办差;如今跟着您县主娘子,某也就不会有什么歪心思。还有,没有您的吩咐,某不会向任何人透漏您的身份,以及您和这个田庄的关系。”

    这一点,萧南相信,今天一天的时间,她在田庄转了转,遇到了几个帮佣的仆人和佃农,他们只是口称‘娘子’,而不是‘崔八娘子’或‘县主’,足见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应该是侯文栋不曾泄露消息。

    微微挑眉,萧南道:“好,我相信你,希望你也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对了,王大郎君送来的十只拂林犬和那只猞猁,这些日子都是谁照顾的?”

    萧南已经决定起用侯武梁,不过,今天她刚问了侯管事,侯管事推说自己不知道,想必他也是担心若是推荐了弟弟,她知道侯二郎响亮的名声后会心生不满。又许是担心弟弟做砸了差事,因她不快……但不管什么原因吧,萧南给他留这个面子,就不当面戳穿了。

    曲线救国,也不失一个好办法呢。

    侯管事抬起头,谨慎的看了眼屏风后影影绰绰的身影,轻声道:“是、是侯武梁,也就是某的弟弟。”

    萧南点点头,“嗯,他照顾的不错,我暂时还不能把它们带回家,便先放在庄子上,由侯武梁继续驯养。工钱嘛,就比照董娘子的即可。”

    侯管事一听,大喜过望,他慌忙低下头,双手触地,深深施了一礼,道:“多谢县主娘子,娘子您放心,某一定会让他好好当差,绝不辜负了娘子的信任。”

    没错,就是信任。

    萧南向厨娘打听自己家事的事儿,侯文栋已经知道了。

    原本他想着弟弟的名声不好听,即使二弟的驯狗本领确实很高,但极有可能被新东家摒弃,就像前任东家一般——唉,柳氏可是他们侯氏的主家呀,自己的阿耶、阿翁以及曾祖都在柳家,虽脱了籍,但那种从属关系,不是一张契约可以改变的。

    但小柳氏的冷酷无情,却生生撕裂了侯文栋对主家的深厚感情。

    从他被‘请’出崔家宾馆的那刻起,侯文栋就暗暗发誓,这样的主家,不值得他掏心挖肝的效忠。

    但萧南明知道弟弟是闲人,还肯聘用他,工钱还如此之高,简直太让侯文栋意外了。

    然而意外的事还在后头,萧南继续说着:“另外,我已经命人将你们侯家的户籍换到了萧家,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柳氏的部曲后人,而是我萧氏的。当然,你们平民的身份不变。”

    侯文栋猛地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屏风后的女子。

    虽然隔着屏风,但萧南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灼灼的目光,她微微一笑,道:“我这个人向来是疑人不用,决定用了,也会把一切不安定因素扫平。”

    按照时下的法令,部曲虽能脱籍,但他与主家的关系却不能彻底隔断,一旦旧主状告他‘背主’,该部曲照样要论罪。

    前些日子,老夫人便是借用这条法令,将冯老九父女送进了大牢。

    三天前,冯老九的老爹和老娘还跑到崔家认罪,求老夫人高抬贵手呢。

    萧南决定要用侯文栋,自是不会留下这样的把柄。

    所以,歇过午觉,她就让红花拿着她的名帖,去万年县帮侯氏兄弟办了个新户籍,注明他们是柳氏转赠给萧氏的部曲。

    当然,这样的手续,若是别人去办,估计有些麻烦。

    但萧南是谁呀,本尊可是京城有名的悍妇呢。

    关于萧南如何恣意、如何张扬、如何彪悍的种种流言传播甚广,就是她销声匿迹了几个月,那些故事依然在坊间流传……

    PS:修文!

第090章 彪悍的女人(二)

    至于小柳氏,萧南更觉得没压力。

    如果她真敢来问,萧南便会跟她讨论下冯氏父女的问题,以及马齿苋和胡椒的神奇药用。

    还有那个银香球,虽然还没有确定是谁做的,但小柳氏有重大嫌疑。

    玉簪和玉竹已经着手在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一旦落实真是小柳氏做的,萧南便会亲自去稻香院和她‘谈心’,并欢快的告诉她:六伯才学渊博,她可以推荐六伯去晋阳书院当个七品的小官儿。

    晋阳书院是几年前圣人为了给晋阳公主祈福,特意在‘北都’晋阳城开设的官方书院,起初是挂在弘文馆的招牌下,算是弘文馆的分馆。

    后来,因师资力量雄厚,入学童子参加科举考试的成绩斐然,使得晋阳书院的名声大噪,一时引来全国各地的学子前来,让晋阳城的科举氛围异常浓郁。

    正巧圣人一直致力于削弱世家、氏族的影响,大力推行科举制,见晋阳书院的影响如此之大,便加大了支持力度,不但将它从弘文馆独立出来,还专门从朝中挑选了学识渊博且人品贵重的文人、学士来执教。

    晋阳书院有点儿像国子监的学前班,执教的先生们也都是有品级的官员,并不是民间的夫子。

    听到这个消息,萧南相信小柳氏一定会激动的痛哭流涕——崔润夫妇,也就是小柳氏的嫡亲公婆就在晋阳城。

    崔六郎一直想出人头地,有这样的机会,他肯定答应。

    崔六去了晋阳,小柳氏为了避免夫君被‘狐狸精’拐走,肯定要跟着去。

    结果肯定是一家子都去晋阳,可二房的家主和主母也都在晋阳,不管是出于孝道还是省钱什么的,崔六两口子必须住进崔润在晋阳的官邸。

    这样一来,晋阳刺史府的后院就热闹了。

    二夫人原本就因庶子不安分而对崔六夫妇不待见,如今见崔六竟然也当了官,还是顶顶清贵的那种,教授的学生虽都是稚童,但又师生的名分呀。

    待那些童子进士及第、入仕为官,这些人都将是崔六的资源呀,日后不管崔六走仕途还是当名士,他的未来肯定差不了。

    崔六原本就狡诈,这些年之所以一直没有什么作为,都是二夫人弹压有道。

    倘若有一天看到他出息了,还极有可能超越自己的儿子,新仇旧恨、远虑近忧之类的情绪一上来,二夫人能让崔六两口顺当才怪呢。

    萧南不用看都能想象出二夫人的雷霆手段。

    所以,真要到了那一天,小柳氏的日子绝对苦逼。

    这是萧南的报复,不打不骂不吵不闹,只是轻松的挖个坑,小柳氏明知是陷阱还得跳……嘿嘿,阴死人不偿命,还能落个‘一心为家族’的美名!

    侯文栋乍听了这话,心里酸酸涩涩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说他难过吧,他早就对主家失望了;说他高兴吧,可又忘不了阿耶和阿翁叮嘱他的话,‘做人不能忘本’。

    抛开这些私人感情,从理智上来说,侯文栋觉得,做萧家的脱籍部曲,绝对比柳家的强。

    而这位襄城/县主,看着也不像是苛待手下的人,没准儿,在她手里,他和弟弟的日子还能更轻省些呢。

    正想着,萧南又开口了,“那个张三的事,我也听说了,咱们萧家虽不是那些仗势欺人的暴发户,但也绝不会让自己人受委屈。他讹诈你的牛头,应该是假的吧?!”

    侯文栋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集中精神,用心回答,“是的,听说是教坊一个前头娘子用油、面、碎发、鸡血做出来的西贝货。

    吴家都是本本分分的良善人,也没和这样的泼皮无赖打过交道。当时一看到那个血淋淋的牛头,一家老小都吓坏了,根本就没去辨真伪。

    而张三又是个惯常做局害人的,生怕吴家看出破绽,只是让他们看了一眼,便用包袱皮包裹了起来,血水嘀嗒的放在了桌上……”

    萧南可以理解,就是信息大爆炸的现代,如有个人拎着血淋淋的包袱跑到自个儿家,包袱里装着个足以乱真的牛头,也能把人吓个够呛。

    更不用说信息相对闭塞的当下了。

    再加上张三的名声有够坏,让没怎么接触过这种人的普通小老百姓,还真招架不住。

    惊吓之下,吴家做出错误的判断,顺势被张三威胁,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侯文栋却有些期待,刚才他听得分明,萧南说了个‘咱们萧家’,她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已经把自己当自己人看?!

    正想着,萧南的声音又从屏风后响起,“你想怎么回敬他?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还是加倍惩处?”

    萧南说得极为随即,想来也是,对她而言,收拾个小混混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某南望天吐槽:蚂蚁太小了,不好找呀!)

    侯文栋也深知似萧南这样的贵女,行事向来随性张扬,别说一个张三,就是清剿京城的闲人,她也有这个能量。

    沉吟片刻,侯文栋道:“某、某觉得‘礼尚往来’即可。张三虽可恨,但却罪不至死。并且,某总觉得他背后还有主使人。”

    要严惩,也要严惩真正的黑手呀,打杀一个小喽啰,太失身份了。

    萧南闻言,双眼陡的一亮,随即就是窃喜:看来这个侯文栋还真是收对了,他的反应和警觉性都不差嘛。

    暗暗点头,萧南轻声道:“好,那咱们就给他来个以牙还牙。他不是用假牛头讹你的钱吗,呵呵,咱们就用真耕牛让他认赔!”

    反正萧南也想把后院的那两头耕牛收进去,正巧就拿这个张三做幌子了。这也不是冤枉他,权当为民除害了。

    有些事一旦说开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渐渐的近了。

    萧南虽没有逼着侯文栋表忠心,但她一连串的行动,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侯文栋:以后,你们兄弟就是本县主的人了,好好干活呢,我绝不会亏待你,但若是有什么歪心,朝廷的律法和萧家的家法都不是唬人滴。

    侯文栋也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根本不需萧南明说,他便领会了新东家的意思:“……您是说把那座小山林改建成狗坊?专门用来驯养猫狗、猞猁?”

    萧南点点头,“朝廷有意在安善坊拓建北市,专营牛马等牲畜,我有意借势增建几个专门养殖各种牲畜的饲养场。狗坊只是个尝试,如果经营好的话,还会有猞猁坊、鹰坊、鹞坊、禽坊等等……”

    说到这里,萧南顿了顿,问道:“侯武梁善长驯养兽类,那可还有擅长驯养禽鸟的?比如鹦鹉、雀、燕之类的小型禽类。”

    比起上午的犹豫,此刻的侯文栋的回答异常快速:“有,西山方猎户家的三娘子便最善饲养各种鸟类,她家还曾经养过野雁野鹤呢。”

    萧南一听来了精神,“哦?此话当真?能把那位方三娘子请来吗?”

    有了专业人士,萧南也好解释小青童鞋过分妖孽的原因呀。

    侯文栋犹豫了下,表情有些讪讪,吞吞吐吐的说:“某自不敢骗娘子。娘子若是想聘请她,方三娘倒也不会拒绝。不过、不过——”

    萧南不解侯文栋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天色渐晚,为了赶在天黑前回到崇仁坊,萧南交代了侯文栋几句后,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院子。

    一行人刚来到牛车旁,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萧南耳朵尖,听出是一男一女在争吵什么。

    她顿住脚步,扭头看向侯文栋,无声的询问着。

    侯文栋也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声音,他忙循声望去,却看到一个壮硕的汉子正飞快的朝这边跑来,而他身后则跟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看到这两个身影,侯文栋好想仰天长啸:他不是交代了二郎了嘛,让他安分些,安分些,可他他他……到底是闹到县主跟前了。

    不过,县主的问题,侯文栋还得回答:“县主,那就是某的弟弟侯武梁,他身后的女子则是方家的三娘子。”

    隔着羃离的薄纱,萧南隐约看到了侯文栋脸上的尴尬,细细一听,他的话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忐忑。

    就在这时,狂奔的两人已经来到车架不远处,红焦红萼两人忙转身护在萧南身前,右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稍有风吹草动,她们就立刻出击。

    “……站住,侯二,你个没胆的,你还是不是男人呀,去跟我阿耶说句话就这么难?你给我站住,听到了没有!”

    娇小女子穿着一身皂色胡服,手里拎着个鞭子,一边大声喊着,一边用力挥舞着鞭子。

    小娘子的鞭子功练得不错,萧南隔着百步远,都能看到半空中闪过的潇洒鞭花。

    而且更绝的是,她的鞭子挥舞得这么凌厉,却一点儿都没有伤到人,就是她咬牙切齿追着的侯二郎,也不曾被鞭子抽到。

    “……你个小娘子,某、某——”

    此刻的侯二根本没有半分火爆的样子,反而像个别扭的大男孩,被小娘子逼得紧了,连反驳的话都说不清楚。

    “某你个头呀,给我站住,否则我真抽人啦!”

    “……”站住?好让她尽情抽打?他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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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彪悍的女人(三)

    侯武梁天不怕地不怕,除了大哥,唯二能让他望风而逃的便是方家三娘子。

    倒不是说这方三娘多厉害,其实吧,别看她咋呼得挺大声,还玩得一手好鞭子,但平日里,却是个最和气贤惠的女子。

    只是……她太好了,他配不上呀。

    再说了,那日他打跑那群想讹诈她手上猎物的混混,不过是看他们不顺眼,随手教训教训罢了。

    他可没想着挟恩图报的让人家嫁给自己。

    他侯武梁的名声是不好,却也不是个黑心烂肺的坏人。

    所以,为了避免人家小娘子误会,也在某种自卑心理的作用下,侯武梁刻意避着方三娘,偶尔遇到后,也是能躲就躲。

    今天也是他倒霉,大哥说新东家来了,让他不要生事。

    为了不给哥哥惹麻烦,侯武梁干脆躲到了田庄东侧的山林,溜溜狗,顺手打点猎物。

    谁承想,竟这么巧的遇到了方三娘。

    习惯性的,侯武梁撒腿就跑,把原本不准备跟他计较的方三娘气得够呛。

    小妮子一赌气,抡起鞭子便追了上来。

    侯武梁慌忙之下,也没有看路,本能的往田庄跑,结果……

    唉,当他看到那几架华丽的牛车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貌似又闯祸了。

    可若是掉头就跑吧,也不太现实,人家新东家已经看到他了。

    吞了吞口水,努力平复了下紊乱的呼吸,侯武梁硬着头皮来到牛车旁。

    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某见过娘子。”

    萧南已经从侯文栋那里听说了侯武梁英雄救美的故事,如今看到这一男一女两人气喘吁吁的跑来,还真来了几分兴致。

    一双美眸,隔着薄纱,上下打量着率先跑过来的侯武梁。

    只见他个头极高,足足比一旁的侯文栋高出一头,少说也有六尺(约184cm);身形魁梧,袖子高挽,露出健壮的胳膊;常年在外劳作,皮肤晒得黝黑,一看便是个做体力活儿的人。

    面相嘛,萧南看得不是很真切,一是对方太高,她不好抬着头去打量;二来也隔着羃离,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总体说来,这是个典型的北方壮汉,长得粗犷,性情豪爽,秉性耿直。

    说得难听点儿,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儿,没有什么弯弯绕。

    萧南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简单。

    这时,方三娘子也追了上来。

    她看到牛车和牛车边的一行人时,明显的楞了下,看样子,她也没想到会遇到外人。

    但方三娘却没有退却,明亮的大眼里闪过坚定,几步来到近前,欠身行礼:“儿方氏三娘子,阿耶是西山的猎户,见过这位娘子。”

    别看刚才方三娘威风凛凛的拿着鞭子撵人,她却并不是个泼辣的女人。

    说起来都要怪侯武梁这个大笨牛,一看到她就躲,活似她得了什么瘟疫,挨近就能传染一般。

    一开始吧,方三娘看着好玩儿,也就故意逗了他几次,每次看到侯武梁慌慌张张拔腿就跑的样子很好笑。

    可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方三娘却看不得他惧她如虎的模样,再看到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在这种奇怪感觉的驱使下,方三娘时常来柳氏田庄附近溜达,以便能经常看到他,逗逗他。

    接触的时间多了,方三娘发现侯武梁的许多优点,仗义啦、大方啦、肯吃苦啦、知恩图报啦、敬老扶弱啦……渐渐的,方三娘觉得这个传说当中的闲人,并不是那么坏嘛,相反,在某些时候,他还能称得上好人呢。

    方三娘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也是最小的孩子,向来受父母兄嫂的疼爱,也养成了她随性的脾气。

    她既然对侯武梁产生了莫名的好感,那么便会说出来。

    可她越是这样,侯武梁越躲她。

    渐渐的,事情便演变成了你跑我追的状况。

    方三娘虽气侯武梁的不解风情,如今更让她在外人面前出了丑,但她并没有忸怩作态,大大方方的向萧南问礼打招呼。

    萧南暗暗点头,轻声道:“三娘子无需多礼。正巧我有事想和三娘子相谈,不知你是否方便?”

    方三娘并不认识萧南,乍听到她这么说,心下有些疑惑,不禁抬头看了看一旁的侯武梁。

    侯武梁虽‘怕’方三娘,却并不讨厌她,他一直用眼角的余光关注着三娘子。

    说实话,如果自己的名声再好一点,自己再出息一点儿,他根本不需要方三娘提点,便会直接请媒人去方家提亲。

    这会儿见到她诧异的目光,他忙扭头看向大哥,无声的询问着。

    侯文栋也没想到事情干得这么巧,但一想到萧南的计划,便忖度着‘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遇到了,索性由萧南亲口对弟弟和方三娘说。

    思及此,侯文栋微笑的颔首,示意是好事儿,让他们无需担心。

    侯武梁忙将哥哥的意思转达给了方三娘,接到暗示,方三娘大方的点头,“好,娘子请说!”

    就这样,萧南又折回了田庄,把要聘请他们做驯兽师的意思说了一遍。

    两人都颇为意动,经过短暂的考虑后,便齐齐答应了下来。

    萧南很满意,当下便命人起草了两份契约让他们签了,不是为奴为婢,而是作为较自由的雇工,正式收归萧南麾下。

    谈定了驯兽师,接下来便是去山林建房子、修场子。

    不过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弄完的,萧南直接把它交给了侯文栋,便离开了田庄。

    “哥哥,我、我终于有差事了,”

    侯武梁望着远去的牛车,激动不已,一个月一千二百钱呀,大哥这个田庄管事,每月才两贯呢,却每天早出晚归的辛苦忙碌。

    而他呢,只不过是给县主娘子喂喂狗,便能拿拿到这么多钱,侯武梁觉得跟做梦似的。

    他咧着大嘴呵呵直笑:“这下好了,咱们前张三那个市井奴的债也能早日还清,届时,哥哥也能早点儿把嫂子娶回来了。”

    侯文栋也很高兴,不过,他个性沉稳,即使再兴奋也不会表露出来,更不会似弟弟这般傻笑。

    然而让侯文栋更兴奋的,还不是弟弟有了差事,“张三的债,不用还了。他欠咱们的债,县主娘子也会帮咱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什么?哥哥,这、这是真的?”

    侯武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三索要的那一千贯,就像一把利刃,时时悬在他们兄弟的头顶,生怕哪天就被它逼得走上绝路。

    “当然是真的……”

    今天是侯文栋第一次跟萧南面对面的打交道,但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她——县主说会收拾张三,便一定会;县主说安善坊将是个聚宝盆,那肯定会。

    出了安善坊坊门的萧南,并不知道侯管事已经渐渐成了她的脑残粉。

    此刻,萧南正纠结的看着前面堵成一团的路况。

    堵车?

    没错,牛车刚刚拐入崇仁坊,便被堵在了路边,前后左右都是各色各样的车架。

    “秦振,怎么回事?前面到底怎么了?”

    萧南敲了敲车厢,扬声问着前头赶车的人。

    “娘子,奴刚才问过了,是一辆马车撞了个路人,路人受了伤,双方各不相让,正理论呢。”

    秦振凑在车厢门边,沉声回禀道。

    发生车祸了?

    萧南眉头微皱,她好几个月不出门,结果一出门就遇到这种事儿。

    幸好已经入了坊门,若是再堵上一会儿,宵禁了,她连家门都进不去呢。

    可这里距离崔宅还有一大段路程呢,若是用走的——

    萧南低头看了看隆起的肚腹,自己就推翻了这个假设。

    “武侯呢?还有,怎么也不见来个差役疏通下?”

    玉簪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了看,四周密密麻麻的车架,让她脸色大变,照这个趋势,没有个把时辰,牛车根本就动不了呀。

    “已经让人去请了,可——”

    秦振话只说了一半,但车厢内的三个人都明白他未出口的话是啥意思。

    亲仁坊住的大多都是勋贵、官宦甚至皇亲国戚,碰瓷什么的可能性小于等于零。

    即使路上行走的人,也既有可能是某位世家的娘子或者郎君。

    这样的人家之间出了纠纷,还真不是好摆平的,就是京兆府来了,也未必能立刻处理好。

    可也不能干耗着吧?

    萧南前后看了看,又问道:“这里可还有其他的路口?能不能退出去,走小路?”

    秦振也想过退出去,可后头的车跟得太紧,这会儿慢说退出去了,就是稍稍往后动一动都困难。

    听到秦振的回答后,萧南长长的叹口气,罢了,四周都是被堵住的人,她也不是唯一的一个,还是等着吧。

    玉竹机灵,她提议派人回府要一辆车厢较小的奚车过来,或许从车架间钻过去。

    再不济,抬个肩舆过来也好呀。

    萧南点头,前头一起赶车的阿武跳下车,快步朝崔家跑去。

    这时,其他车架里的人等得越来越不耐烦,抱怨声、怒斥声、哀叹声……各种噪音交织在一起。

    萧南经过短暂的烦躁后,倒安定下来,她甚至有闲心猜想若是本尊遇到这种事儿,她会怎么做?

    唔,估计会像方三娘一般,甩着鞭子杀到事发点,把车祸双方各抽一顿鞭子,粗暴却有效的把人群疏散开。

    忽然间,前方不远处的一架华丽牛车里蹿出一个绯色身影,娇喝一声,“有完没完,多大点儿事儿,连累得大家都回不成家,还不火速给本县主让开!”

    PS:嘿嘿,有点儿晚的二更,(*^__^*)嘻嘻……

    PPS:修文!

第092章 原来是闺蜜呀(求订阅)

    阿史那晼不是个有耐性的人。

    当然,这次也不能怪她,任谁被困在牛车里足足半个时辰,一步都不能动,她也会急呀。

    更不用说原本脾气就不怎么好的定襄县主了。

    没错,阿史那晼也是位县主。

    她的封号继承自她的母亲、韦贵妃与前夫的女儿、圣人的继女定襄县主,当然,这不是她能得封县主的真正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她的阿耶,不是个碌碌无为的勋贵,而是大唐赫赫有名的大将阿史那忠。

    阿史那忠屡获战功,一路荣升到了右骁卫大将军,兼上柱国大将军。

    而上柱国已经是勋官的极致了,正二品,再往上已经没有可封得了。

    偏阿史那忠五年前又在围剿薛延陀部时立下了战功,恰逢定襄县主病逝,圣人便破例封阿史那晼为定襄县主。

    新上任的定襄县主,母亲身份贵重,外祖母还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父亲呢,又是个武将。是以,她也养成了恣意张扬的脾性。

    今儿,阿史那晼是来看望好友的,她原本就担心好友的身体,心焦的不行。一路上,不停的催车夫快些。

    好容易进入亲仁坊,却遇到了车祸。

    娘的,不就撞了个人吗,既然能和车夫理论,那就证明伤势不重。既然伤势不重,还不赶紧给我闪开?!

    哼,躺在那里装死人,是想讹诈呢?

    还……还是想勾搭人?

    阿史那晼气呼呼的跑到了出事地点,用力抻了抻手里的鞭子,望向坐在地上,哀哀凄凄哭诉的柔弱女子,她就气得两眼直冒金星。

    偏前头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给亲仁坊的交通带来了怎样的麻烦,还在那里呜呜咽咽的诉说着自己多可怜——

    “……郎君不必管奴,奴只是受了点儿轻伤,下人已经去叫马车了,只是不知为何还不来!”

    女子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衫裙,广袖薄纱衫衣上绣着点点水红色的忍冬花,远处望去,仿佛是花瓣洒落在了肩上。

    “这位小娘子,某说过了,既是某的牛车撞了你,某自不会弃你于不顾。”

    男子年约二十岁,面皮白皙,五官俊朗,高挑细瘦的身量,配上那一袭紫衣,显得分外的俊雅出尘。

    “不敢劳烦郎君,奴真不怪您,这事儿奴也有错!”

    女子低着头,娇娇怯怯的说着,细嫩柔滑的嗓音仿佛春日绽开的初蕊,又似粉嫩嫩的小奶猫呜咽,只挠得人心直痒痒。

    “娘子就不要推辞了,请让某送你回去吧。”

    男子的语气不自禁的轻柔了下来,唉,跟家里的母老虎相比,这位女子简直就是个娇弱的可人儿,听听这声音,多么的销魂哪。

    “郎君,您快些走吧,奴不敢耽误了您的时间。”

    女子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的容颜。只见她双目含泪的望着站在牛车旁的翩翩美男子,那惊慌无助的表情,简直就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鹿,是那般的招人怜爱。

    “不不,娘子,你就不要推辞了……”

    男子看清女子的相貌,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更加温文儒雅的主动提出给予赔偿。

    “郎君……”

    “娘子……”

    “呕——”

    定襄县主实在受不了了,她也是常在市井间游玩儿的人,见多了男男女女一起游玩、嬉戏的场景。

    但像这般,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勾搭的厚颜男女,还、还真是头一回。

    尤其是这个男人,她也认得,是安同郡主的夫君,京兆韦氏的韦源。

    定襄县主见过他几次,每次他都是一副对妻子情深意重的模样,那时她还以为这厮是个好夫君。

    没想到呀没想到,背地里他竟是这般嘴脸。

    难道他没看到那个白衣女子眼中赤裸裸的渴望是奔着他的紫衣玉带去的?!

    要知道,紫衣、绯衣可是身份的象征呀,但凡是能穿这两种颜色服饰的人,要么是勋贵高官,要么便是贵族子弟。

    而白、皂、褐三种颜色,则是庶民的象征。

    这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一个求权,一个贪色,好一对无耻的狗男女!

    定襄县主越想越气,唰的一声,鞭子朝那女子身上抽去。

    “哎呀!”

    比起刚才的无病呻吟、故作娇弱,这声的哎呀,绝对货真价实。

    只见那女子就地一滚,慌忙躲开那鞭子。

    “你是何人?为何无故伤人?”

    韦源正跟小美人儿勾搭得带劲,眼瞅着就能将她‘劝’上牛车,两人找个清净之所,谈谈人生说说理想什么的。

    却猛不丁的杀出个搅局的,是谁这般大胆,竟敢在他堂堂郡马爷前撒野!?

    “哼,为何无故伤人,你怎么不回头看看?想找美姬大可出门北拐,平康坊北三曲的美人儿随便挑,在这里勾勾搭搭,你们不嫌丢人,我们还嫌堵塞交通呢。”

    定襄县主收回鞭子,用鞭稍指了指后面壮观的一片牛车,冷声嘲讽道。

    “你、你是?”

    韦源看着这红衣女子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是哪家的贵女。

    不过,敢在人前挥鞭的人,应该不是一般官宦家的小娘子。

    难道是哪位皇亲家的女儿或者亲戚?

    想到这里,韦源带电的桃花眼儿闪烁了下,他快速在脑海里翻找着京中上流社会的资料。

    但定襄县主却不给他这个时间,抬眼见那女子又凑了上来,再次挥出鞭子,厉声呵斥道:“你想勾搭男人,只管去隔壁,或者去西市酒肆,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给我滚?”

    白衣女子怯怯的看着定襄县主,仿佛被吓坏了一般,不过若是仔细观察的话,便能看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寒光。

    定襄县主才不把一个庶民放在眼里,她冷冷一下,手持鞭子的手轻轻扬了扬,“怎么?听不懂本县主的话?”

    县主?

    白衣女子泫然欲泣的表情一顿,双眼慌乱的闪了闪,随后想到了什么,忙用帕子捂着脸,道:“可是崔八娘子襄/城县主?奴只是路过,并不曾得罪您,您为何?早就听说县主娘子性子暴烈如火,今日一瞧——”

    白衣女子还想说两句,影射下‘县主仗势欺人’,却不想定襄县主脸色一沉,二话没说的甩出鞭子:“放肆!真是讨打!”

    这次可不是虚张声势的吓吓人,而是实打实的抽在了白衣女子的身上。

    “哎呦~~”

    凄厉的惨叫声立刻响起,吓得一旁的韦源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心说,难怪人家都说崔八娶了个悍妻呢,现在看来,此话果然不假。

    韦源随即想起崔家便住在亲仁坊的崔曲,在这里看到萧南,倒也是情理之中。

    还有,他也曾听自己的婆娘说过,萧南喜欢穿绯衣,且最喜用鞭子打人,曾将崔八的侍妾抽成了满脸花,然后卖到了平康坊的青楼。

    刚才这女子好像也提到了平康坊吧?!

    难道真是萧南?

    不好,韦源猛地想起,他的岳丈是萧南的亲舅舅,他的娘子和萧南则是嫡亲的表姐妹,若是让她认出自己,再把这事儿添油加醋的告诉家里的探海夜叉,那他岂不是?

    韦源一想到将要面临的悲惨生活,哪里还记着TX美人儿,极力稳住心神,假装没有听到定襄县主的那个‘本县主’,一甩衣袖,冷声道:“哼,真是莫名其妙,国忠,咱们走!”

    说着,也不管定襄县主和那白衣MM,踩着他嘴里的国忠的背,便上了牛车。

    “嘁,色狼,伪君子!”

    若不是顾忌安同郡主的面子,定襄县主真想抽那姓韦的几鞭子。

    而那白衣女子,见好容易钓上的大鱼,竟这样溜掉了,忙赶在牛车走远前,悲戚戚的喊了句,“郎君~~~”

    牛车的车窗帘子挑起,露出韦源美如冠玉的面孔,他抱歉的冲着那女子摇摇头,随即丢出一个荷包,“这里有些金瓜子儿,权当某给娘子的赔礼了。”

    说完,帘子唰的放下,牛车缓缓离去。

    白衣女子的心性还真够坚强,被人如此轻视,还能姿态优雅的走到近前,弯腰捡起那荷包,很是感激的对着远去的牛车道谢。

    “受不了了,真是丢女人的脸!”

    定襄县主原本想抽那女子一顿出出气,看到她这番表现,气极反笑,她忽然觉得,跟这样的人计较真是太不值得了。

    肇事的牛车走了,赶来疏通交通的武侯也到了。

    被堵的车架纷纷启程,在武侯傻呵呵的目光中,各回各家。

    “县主,县主,您没事吧?!”

    一个青衣小婢小跑着来到定襄县主跟前,见她气哼哼的站在路边,忙低声问道。

    “哼!”没事才怪。

    定襄县主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转身上车。

    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呵呵,我当是谁,竟是你。阿晼,你从南山回来了?”

    阿史那晼听着耳熟,忙回过头,正巧看到萧南一张巧笑倩兮的娇靥。

    “乔木,怎么是你?我一进城便跑来看你了,对了,你怎么样了?我听说崔八那个混蛋又欺负你了?”

    阿史那晼见到好友,欢呼一声,几步来到牛车边,也没有客套,一边说话,一边上了牛车。

    “我很好呀,阿晼,你没回家就来看我了?”

    萧南起身握住阿史那晼的手,看到她风尘仆仆、一脸关切的样子,心里满是感动。

    这是阿晼呀,本尊最要好的闺蜜!

    PS:呜呜,成绩好差哦,话说新书期的时候,某萨还能在新书订阅榜上晃荡晃荡,偶尔还能跟女人大大做邻居,可现在……唉,某萨也不敢奢望超越谁,但这差距也别太大呀。亲们,支持下正版订阅吧,某萨拜谢了,~~~~(>_<)~~~~

    PPS:额,捉虫虫,居然犯了个这么低级的错误,某萨掩面……

第093章 姐妹(二更求小粉红)

    “哎呀,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还没告诉我,啊~~你、你——”

    阿史那晼被萧南拉着坐在牛车上,她正要追问刚才的问题,低头却看到萧南隆起的肚腹,食指抖呀抖的指着,似是看到了什么鬼怪一般。

    “你没看错,再有四个多月,我就做阿娘了。到时候,你做宝宝的干娘如何?”

    萧南笑得一脸温柔,伸手轻轻抚着肚子,柔声说道。

    “啊~~你、你,”阿史那晼又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双眼瞪得溜圆,抽筋的食指直接戳到萧南嫩滑似豆腐的脸颊上,“你真是萧南?襄/城县主?跟我一起打猎马球斗鸭子的乔木?!”

    不会是换了个人吧?

    乔木怎么可能笑得如此、如此温柔似水,这模样就跟她软弱的大嫂一模一样,全然没有过去的明媚、张扬和洒脱。

    要知道,阿史那晼之所以能跟萧南成为无话不说的闺蜜,主要还是她们两个极为相近的个性。

    两人年纪相仿,同是出身名门、血统高贵的世族贵女,从小备受宠爱,随后又都被封为县主。

    只是萧南的县主是实封,有三百户的汤沐邑。

    阿史那晼的则是虚封,只有二品县主的封诰和每年的俸禄,但这对于没有皇室血统的外臣女来说,已经是荣华至极。

    从小,两人就时常跟着各自的阿娘进宫,又都是活泼的个性,一个提出种玩法,另一个便能很积极的相应,甚至给出改良这种玩法的建议。当别人学着所谓淑女、忸怩作态的时候,只有她们两个唧唧咕咕的依旧玩闹。

    长大后,每每京城上流社会的闺秀们举办宴会或者游园,她们也是最佳组合,一起组队打马球、投壶、掷铜钱……是宴会中最耀眼夺目的一对姐妹花。

    随后,萧南嫁了人,两人的交往不似过去那般频繁,但每次萧南和崔八吵了架,第一个想倾诉的对象是阿娘(当然,也不排除有告状的嫌疑),第二个便是阿史那晼。

    可以说,阿史那晼是天底下最了解、最熟悉萧南人,有时甚至比长乐公主还要了解她。

    前几个月阿史那晼跟着阿耶和大兄去避暑、围猎,今天早上才启程返京。

    刚进城门,阿史那晼便从来接他们的史家下人口中,知道了好友萧南的近况。

    一听说好姐妹得了一场大病,连长乐公主都惊动了,当天便匆匆赶来崔家。阿史那晼当下便想到了肯定是崔六那个混蛋做的好事儿。

    乔木整天骑马打猎,身子好得很,冬日那么严寒,她打半天的雪仗都不会着凉,大夏天的怎么会生病?

    没准儿是崔八又做了什么离谱的荒唐事儿,生生把乔木气病了。

    阿史那晼记得很清楚,当初为了一个什么牡丹还是芙蓉的,崔八硬是搬出了主院,让乔木沦为京城的笑柄,时不时被那些无聊的贵妇们嘲讽。

    照她说,乔木已经够心软了,那些个背地里勾搭男主人的贱婢,都该拉到一边先打个半死,然后在扔到盐场、矿场去做工,若是那贱婢再可恶些,就直接卖到平康坊,让她勾搭个够。

    再不济,也该像某某公主一样,把那贱婢削鼻剜眼,然后再去让她服侍那个臭男人,看他还夸不夸那贱婢貌美如花。

    可乔木呢,最是个雷声大雨点儿小的人,别看明面上喊打喊杀的,事实上她的心比谁都软,从来没有害过哪个人的性命。

    不是阿史那晼诬蔑,那些个世家贵女、豪门千金,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谁手里没个人命。

    就是她自己,也曾经一怒之下杖毙了一个不安分的丫头。

    但乔木就没有,她可能会训斥、甚至责打下人,但从来没有要过谁的命。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纸老虎一样的人儿,却担了个悍妇的坏名声,阿史那晼都替好友气愤不平。

    所以,一听到萧南出了事儿,阿史那晼急得连家都没回,车架也没换,直接坐在牛车里便催促车夫往亲仁坊赶来。

    结果却看到一个如此陌生的萧南,阿史那晼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阿晼,你做什么呀?干嘛掐我?”

    萧南好气的揪住白嫩胳膊上的两指,看她呆若木鸡的样子,当下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我很痛,这表明,你没做梦!”

    这家伙,每次都这样。

    “嘿嘿,我这不是掐顺手了嘛,那啥,还疼吗?”阿史那晼看到萧南娇嗔的样子,跟她记忆中的乔木一般无二,这才讪讪的傻笑两声,心虚的问道。

    萧南掳起袖子,露出一截莲藕般白皙圆胖的胳膊,吹弹可破的雪肤上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红印儿,其形状、大小颇能跟阿史那晼的拇指和食指对上号。

    “乔木,别生气啦,我不是故意的呢。”阿史那晼讨好的帮萧南揉着那红印,好一会儿,才有把话题引回来,“对了,你现在怎么变成这幅样子,就跟我家大嫂似的,柔柔切切,活似没吃饱饭一样。还有还有,你、你怎么穿了这么一件衣服,颜色好淡呢。”

    阿史那晼雷达似的双眼上下打量着萧南,这一看才发现,几个月的功夫,她的好友,竟从头到脚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换。

    这让她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目光中多了几分怀疑,生怕自己的好友被人假冒,甚至被什么脏东西附体——魏王府侧妃中邪的事儿,她也是听人说的。

    “我这样不好看吗?”萧南还是那副淡淡的笑容,嘴角上扬的弧度,简直比淑女样板中的标准尺码还要标准。

    阿史那晼紧紧的盯着她,良久,才缓缓摇头,“不好,我看着心酸!”

    不知怎的,萧南听了这话竟觉得鼻子一酸,眼中泛起了泪光,她一下下拍着阿史那晼的手背,道:“阿晼,今天在我那儿过夜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阿史那晼点点头,萧南不说她也想留下,看到素日那个明媚张扬的女子忽然变成一个端庄贤淑的贤妻,她经过短暂的惊诧后,更多的便是心疼。

    呜呜,乔木肯定受了许多苦,否则她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该死的崔八郎,你到底做了什么,竟让乔木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阿史那晼或许天真烂漫,或许活泼开朗,但绝不是傻子笨蛋。

    起初,她刚见到陌生的萧南,确实有些不适应,觉得这人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萧南。

    但刚才乔木的一些小动作和习惯性的表情,终于让阿史那晼确定,面前这个富态雍容的温柔女子,正是她自小认识的乔木。

    为何乔木会成为现在的样子,阿史那晼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出来,肯定又是崔幼伯的‘杰作’。

    想到这里,阿史那晼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恨不得立刻杀到崔家,找到崔某人,狠狠的教训他一通。

    萧南看到阿史那晼关切又痛心的模样,眼中的酸意更浓,紧接着脸颊也湿湿的,似有液体滑过。

    上辈子,萧南和阿史那晼的关系并不好。

    虽然见到阿史那晼的时候,萧南已经融合了本尊大多数的记忆,清楚知道了两人的交往,言行间也就多了几分小心。

    阿史那晼虽怀疑过她,但还是被她遮掩了过去。

    只是两人却不复往日亲密的关系。

    后来,萧南和崔幼伯和离,跟娘家决裂,阿史那晼闻讯后,更是气急败坏的跑来问她,是不是有人胁迫她,否则,她为何做出这种损己利人的蠢事?!

    阿史那晼是个直脾气,再加上她本就生着气,说起话来也就不怎么好听。

    那时的萧南,原本对她就没有多少感情,阿史那晼关切的询问,在她听来,则是辱骂,是蔑视,是恶毒的诅咒。

    什么叫损己利人?什么叫蠢事?

    说得她跟个笨蛋似的。

    还有,她又不是小孩子,难道还不知道该怎么做?还需要你个小屁孩儿教训?

    再者说了,你阿史那晼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空头县主,而且还是借着阿娘的死才得到的封号,凭什么教训她?

    阿史那晼听了萧南的话,目眦欲裂,狠狠的盯着萧南许久,直盯得她心慌意乱,这才用力反手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道:“……看你以后还管不管闲事?!”

    从那以后,两人便彻底决裂。

    萧南二嫁时,阿史那晼也没有出席婚礼。

    平日里的宴席,她也刻意躲着萧南。

    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还是她被李敬赶到慈恩寺,偶尔听香客提了一句。

    听完后,萧南泪如雨下,她真是没有想到,当年她那般揭阿晼的短,还那么刻薄的羞辱她,她还会帮自己说话。

    没错,上世沦为弃妇后,唯一帮她鸣不平的人便是这个心直口快、爽利大方的女孩儿。

    这也是萧南内心深处最温馨的回忆。

    如今再次看到好友,萧南心底的感动自是不必说,那种满满的亲昵、感动甚至想一诉委屈的冲动……种种情绪无遮无拦的倾泻出来,让一旁坐着的阿史那晼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

    “唉,乔木一定受了许多委屈,甚至连公主都不能倾诉,”阿晼误以为萧南的激动是因为跟她久别重逢,彼此间有太多的心里话要说,这才有些失态。

    不过,也正是这误会,让阿史那晼彻底打消了对萧南的误会,也让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一直到相继过世。

    PS:二更求小粉红,求打赏,某萨真的在努力哦,(*^__^*)嘻嘻……

    PPS:额,捉虫虫,居然犯了个这么低级的错误,某萨掩面……

第094章 情敌来了(一)

    按照士族间的礼仪,阿史那晼来到崔宅后,先去荣寿堂拜望了下老夫人,跟老夫人闲谈了几句,这才又转道去了中院正堂,再去向大夫人问安。

    从正堂出来,接着又去了正堂西苑,也就是崔彦伯夫妇的居所。

    现在掌家的是大少夫人王氏,阿史那晼来访,且还会留宿,怎么着都要知会当家主母一声。

    幸好阿史那晼的牛车里放着不少猎物,虽是匆匆赶来一时来不及置办礼物,但新鲜的鹿肉、野兔、熊脂用来送礼倒也不算寒酸。

    把崔家老中青三代主母挨个拜会了一个遍,萧南才领着阿史那晼乘奚车赶往她的辰光院。

    “咦?你重新收拾院子了?”

    阿史那晼看着焕然一新的辰光院正门,似是想到了什么,凑到萧南耳边,小声嘀咕,“哎哎,乔木,你给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但性子变得温温吞吞,就连这院子也彻底翻新了一通。不会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

    比如院子里出了人命?亦或是有什么让人恶心至极的事儿?

    阿史那晼脑海里一下子涌现出各种内宅隐私场景,越想眉头锁得越紧。

    萧南看到她拧成一团的五官,笑着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儿,呵呵,咱们用过暮食再说。哎,我给你说哈,这次你有口福了,我阿娘给我送了两个极好的厨娘,煮的一手好菜,尤其是那个炙小豕,做得最是地道,皮酥脆、肉鲜美,香滑腴润,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呢。”

    阿史那晼狐疑的看着萧南,见她眼神清澈,在自己的注视下也没有闪躲,便知她没有说话推诿,也就暂时放下了心,决定好好吃她一顿后,再仔细拷问。

    点点头,阿史那晼不客气的说:“那就多上几个拿手菜。正巧我那牛车里还有猎物呢,让那厨娘只管去挑。对了,崔八呢,他现在搬回来了吗?还是继续跟那个贱婢鬼混?”

    提起那个让好友受委屈的臭男人,阿史那晼一张俏脸阴沉下来,语气也不怎么客气的问道。

    萧南微微一笑,语气很是随意的说道:“我借着重修院子,把他暂居的‘内书房’拆了,他现在只能搬回主院。不过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目前在东厢房住,有我阿娘给的四个侍婢轮番‘伺候’。”

    说到伺候两个字时,萧南禁不住带了几分嘲讽。

    她见阿史那晼愣愣的看着自己,便苦涩的笑了笑,道:“阿晼,经过这次的事儿,我算是想通了,指望那个男人,我还不如指望我的孩子。”

    “乔木……”阿史那晼紧紧的抱着萧南的胳膊,满眼心疼的看着她,问道:“你,彻底放开他了?不再倾慕那个白衣翩翩俊美如谪仙的崔家玉郎了?”

    “倾慕?呵呵,我就是败在这个‘倾慕’上,”

    萧南明明笑着,但那笑声让人听了心寒,她双眼落在晃动的车窗帘子上,声音飘忽的说道:“阿晼,何为倾慕?倾慕就是崔玉郎站在高台上,即使看我也是那般的高高在上;而我呢则站在地上,卑微的仰视。”

    说着说着,萧南也不知是想到了前世自己的悲惨结局,还是想到了本尊对崔幼伯的绝望,惨然的笑道:“为了倾慕他,我抛弃了尊贵的身份。为了迎合他,我摒弃了阿娘的教诲……能做的、不能做的,我都做了个遍,可他回敬了我什么?”

    “乔木,别说了,我懂的,我知道你为他改变了许多,也、也受了许多的委屈,”

    阿史那晼实在看不下去了,她扭过头,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哽咽的说道:“明明你可以嫁一个比崔八强百倍的好郎君,明明你可以挺直腰板在婆家生活,明明……唉,结果他非但不领情,还、还怪你不如侍妾温柔小意。我呸,咱们可是堂堂县主,岂能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贱婢一般行径?”

    萧南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继续道:“阿晼,你不懂,当我无助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当我看着那人(崔八OR李敬)和那贱婢(阿槿OR李敬宠妾)在我眼前眉来眼去的时候,我却因为一个‘倾慕’、一个‘爱恋’,不敢像其他嫡妻那般,理直气壮地修理他们。阿晼,你不知道那样的感觉有多痛,痛得我心都要被撕裂了,痛得我根本喘不过气来。”

    浓郁的哀伤、绝望,似阴云般压在了萧南的头顶,也让坐在一旁的阿史那晼清楚得感受到了那种令人窒息的阴郁。

    “乔木,你、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该死的,都是那个该死的崔八,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阿史那晼被萧南忽然释放出来的绝望情绪吓了一跳,忙摇着萧南的胳膊,连声追问:“乔木,快告诉我呀,啊?你到底怎么了?”

    萧南被她这么一摇晃,终于回过神儿来,四周围绕的阴霾之气也渐渐散去,萧南的情绪也平缓下来。

    她见阿史那晼急得面红耳赤,心里一暖,反手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都过去了,阿晼,你放心,我现在真的没事。呵呵,其实,我应该谢谢他们,若不是他们,我现在还不能醒悟,也不会下定决心。”

    “什么决心?”阿史那晼看到萧南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亮光,奇异的,那目光竟让她急躁的心安定下来。

    “那就是爱崔八之前,先爱自己,以及所有关心我、爱护我的人。”

    萧南轻瞥了眼窗外,见已经快抵达辰光院的中庭,便暂时结束话题,手指拧了拧阿史那晼的鼻子,笑道:“当然,还有我最最要好的朋友,阿晼。”

    阿史那晼也发现奚车慢慢停了下来,知道到地方了,忙守住话头,附和道:“哼,算你有良心,知道我最关心你。”

    说笑间,奚车终于抵达中庭,外头跟车的红花唤道:“娘子,咱们到了!”

    “嗯,知道了!”

    萧南轻轻应了一声,让阿史那晼先下去,自己则在玉簪和阿史那晼的搀扶下,下了奚车。

    “婢子见过定襄县主。”

    玉莲急匆匆的迎了上来,她看到自家县主的好友后,忙上前施礼。

    “免礼,玉莲,听你们县主说,公主又赐了两个厨娘过来,个个还都是手艺极好的,你也该多多努力了呀,免得你们县主见异思迁,把你丢到了一旁。”

    阿史那晼跟萧南是密友,对她的四个大丫鬟也很是熟悉,彼此间也能随意的开个玩笑。

    “去,什么叫见异思迁,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萧南用胳膊倒了她一记,娇嗔道:“整天胡说八道,真该让你大嫂好好管管你。”

    阿史那晼的母亲过世后,阿史那忠没有续弦,家里的一切内务都由儿媳妇打理。

    阿晼的管教问题,也由史家大嫂一并负责。

    “唉,我倒是希望大嫂能管我呢,可就她那个性子,”阿史那晼摇摇头,她真是很不理解,大嫂家也是武将之家,大嫂的父兄皆是武职,怎么她大嫂却养成了某些酸腐文人嘴里的贤妻模样。

    柔弱温和,说话也细声细语,整天三从四德不离口,女戒列女传更是时时温习,弄得家里的侍妾都不怕她……唉,算了算了,真不想提起她。

    “其实,你大嫂的做法也未尝不是个好法子。”

    做贤妻好呀,萧南以前也看不起那些主动给夫君纳妾的女子。

    但经过了上一世,萧南发现,有时女人之所以选择做贤妻,原因是她把为人妻当成了一项职业。

    说得再现代些,就是把公婆长辈当成大股东,把夫君当成合伙人,把小妾看做打工妹。

    豪门里的一切人都有了明确的职位后,‘贤妻’们只需要应付好大股东,笼络好合伙人,严格管理好打工妹即可。

    这些人的具体人选都可以更换,但相较于炒大股东和合伙人的鱿鱼,辞退打工妹更容易些。

    而且当贤妻还有最大的一个好处,那便是自己不会因夫君的背叛而受伤,且能将所得利益最大化。

    阿史那晼却并不这么认为,她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有时虽会跟萧南讨论一些限制级问题,但她对婚姻、对未来的夫君,还是抱有少女们最纯真美好的幻想。

    在阿史那晼看来,大嫂主动把大兄推给侍妾,是不爱大兄的表现,如果换做她自己,她才不会把自己的夫君推给别的女人呢。

    慢说主动推出去了,就是看到有人勾搭她的夫君,或者对她的夫君有企图,她当下便会抡起鞭子抽人。

    萧南看到她不以为然的样子,便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挽起她的胳膊,道:“鞭子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那你若是看到崔八和那些贱婢勾勾搭搭,你也不气?不想狠狠抽她们一顿?”

    阿史那晼嘟着嘴,反手搀扶着萧南,两人亲昵的相携走上台阶。

    “不气,不想,因为不值得。”萧南说得云淡风轻。

    “切,我不信。”就算乔木不喜欢崔八了,但一个女人看到自己的男人被其他女人勾搭,肯定生气。

    “咱们可以试试哦。”

    萧南开玩笑的应了一声,但她今天肯定是乌鸦嘴附身,两人刚进远门,便看到崔八正亲热的和妙龄女子走出来。

    萧南没有忽视,崔八看向那女子的目光中,充满了怜爱。

    PS:某萨亲戚家的一位长辈去世了,今天去参加丧礼,农村的丧礼很是繁琐,回来的比较晚,今天只能一更了,明天继续二更,还请亲们继续支持!

    再PS:丧礼虽然繁琐,但某萨收获颇丰:终于知道麻衣、孝杖是神马样子了。

第095章 情敌来了(二)

    十几个差役快步跑进亲仁坊。

    只是,他们像所有电视剧里的警察一般,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

    “这,这里不是说有牛车堵塞街道吗?还他娘的说足足有上百架牛、马车都困在了这里。”

    领头的差役看着车来人往,如往日般繁华喧闹的街道,没好气的啐了一口吐沫,指着身边来往的车辆,气呼呼的说道:“看、看、看,这不很正常嘛?哪里堵了?哼,若是让老子知道是哪个市井奴儿骗咱,看老子不把他的狗腿打断。”

    其他的差役也是连连点头,这不是玩儿人嘛。要知道,他们一接到通知,片刻都没敢耽搁,一口气的跑到了这里,累得这会儿还没有把气儿喘匀呢。

    生怕来晚了,耽搁了贵人们的要事,别人可能没什么事儿,他们这些小喽啰肯定要被炮灰呀。

    结果,他们拼了老命的往这儿跑,却、却是一派祥和,啥事都没有,怎能让他们不生气?

    还是刚才赶到的武侯,看到这些差役,走过来解惑,“各位,你们来晚了呀,撞人的牛车早就被人赶走了,道路也已恢复正常。你们……”

    武侯啧啧两声,笑呵呵的说道:“你们呀,还是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领头的闻言,脸色顿时一变,他似解释又似抱怨的说道:“还说呢,我们接到通知便立刻赶了来,可这会儿哪条道上都是最繁忙的时候,咱们就是想快也快不起来呀。能这个时候赶来,已经是尽了全力了。”

    “哎哎,明白明白,”武侯见几个差役气喘如牛的样子,也怪可怜的,便也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再说了,他们原本就不是一个衙门的人,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冲突,根本没有交恶的必要。

    只要证明自己比他们京兆府的人来得早,自己没有失职,其他的,跟他也没多大的关系。

    “某还要去平安里巡查,就不跟几位多说了,再会!”

    武侯一抱拳,骑上马,一磕马蹬子,便哒哒哒的朝下一条街道跑去。

    领头的差役也是一抱拳,客气的跟武侯告了辞,这才扭头看向自己的属下。

    “头儿,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咱们先散了?”

    其中一个属下建议道。

    “是呀,这儿离衙门还挺远呢。”

    另一个也随声附和,平常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各回各家、各找各的娘子了,哪会像今天这般命苦,玩命儿的折腾了小半天,却啥也没捞着。

    领头的却有些不甘,像他们这些不入正流的小吏,身份也就比普通百姓强些。

    平日里全靠一些灰色收入度日,今天接到通知后,原本还以为能捞到什么好处,结果却是这个样子。

    领头的不想就这么空手而归呀。

    正纠结着,隔壁街道上发出一声惊呼:

    “来人呀,有人破坏坊墙!快来人呀,有人冲破坊墙啦!”

    领头的一听大喜,嘿,真是想啥来啥呀,正愁没地方挤油水呢,偏就有人送了上来。

    若说这里坊间什么最多?

    答曰:坊墙!

    一道道夯土板筑的坊墙将整个京城划分成了一副严谨的棋局,使得京城的格局显得愈加整齐。

    除此之外,坊墙还起到了隔离、守护的作用。有了它,朝廷可以将巡查工作细致到京城的每个角落。

    当然,它对坊内居民的安全,也起到了一定的保护作用。

    是以朝廷对坊墙的保护和修缮也非常重视,并出台了相关的法令,但凡有故意破坏坊墙,一概严惩。

    领头的带着几个差役风风火火的跑来,一看路边深沟旁的土墙上确实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小坑,而旁边则站在一个神色有些慌乱的男子。

    领头的一看,便知道这人便是破坏坊墙的刁民,挥手吩咐身后的差役将他捆起来。

    几步走到那人跟前,义正言辞的说道:“……诸街坊墙,有破坏,宜令取两税钱和雇工匠修筑……”

    “放开、快放开,你们、你们知道某是谁吗?还有,某根本就不曾破坏坊墙,那坊墙是刚才那个贱婢砸得,你们想抓人,去抓她好了。”

    那人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大声嚷嚷着。

    “哟~,脾气还不小,别说,某还真不知道你是谁,不如你告诉咱们如何?”

    能在京城衙门混口饭吃的小吏们,就没有一个眼神不好的。

    只上下打量一眼,领头的差役便估摸出了被抓这人身上的衣饰价值几何。

    哼,一身的行头不超过七八百钱,撑破天也就是一升斗小民,还敢梗着脖子在他们面前充贵人。

    难道他不知道,有些话不是他能喊的吗?

    领头的原本只想讹这人几贯钱吃酒,如今见他这般不识趣儿,顿生气恼,便想着给他吃点儿苦头。

    “某、某是……”

    那人刚才也不过是色厉内荏的咋呼了一声,上次他见到一个身着便服的士族郎君和个市井闲人起了争执,那郎君便是吼了这么一嗓子,那闲人当场便吓得服了软。

    他明明就是学着那郎君的口吻说的呀,怎么、怎么就不灵了?!

    不等那人想明白,几个差役便气呼呼的将那人押了出去。

    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后,坊墙边的深沟里站出一个白衣女子,只见她满身污水,白净的俏脸上也沾满了污渍,她左右看了看空空的街道,有些得意的说道:“哼,还敢打劫我白娘子,当我的金子是那么好拿的?”

    她手里,正紧紧攥着个精致的荷包,恰是刚才韦源丢出车窗的那个。

    白衣女子狼狈的从深沟里爬出来,躲躲闪闪的来到一条僻静的小路,她探出头,目光投向斜对面的一个十字路口,那里便是崔曲了,博陵崔家便住在那里。

    当然,这不是她关注崔曲的原因。

    白衣女子紧咬下唇,死死的看着那富丽堂皇的庭院,以及远处影影绰绰的亭台楼阁,想到今天受到的羞辱和刚刚险些被恶人拖走卖掉的惊险一幕,她更是恨恨的说道:“襄城县主,我记住你了,现在我身份卑微,根本无法对你做什么,但我白娘子绝不会一辈子都如此卑贱,等我……哼,咱们走着瞧!”

    萧南并不知道,她躺着也中了枪,又被一个毫无关系的人记恨上了。

    此刻,萧南正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这个男人,真是没救了。

    难道四个各有特色的美人儿还不能满足他吗?

    难道他就这般好色,甚至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

    萧南扫了眼崔八身边的女子,模样并不是很出挑,只能算得上清秀而已。

    别说和四个美婢先比,就是没发福前的阿槿,也比她强呢。

    这个崔幼伯,唉,前些日子,见他天天给孩子读书,萧南还真以为他成熟了、进益了,懂得为人父、为人夫的职责了,也深知怎样做才是真正的男人。

    没想到呀没想到,牛迁到北京还是牛呀,烂泥就是扶不上墙,她这才走了一天,这人就耐不得寂寞,又开始搞三捻四了。

    这次更过分,竟把人弄到了家里,他是不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还是觉得她变得软弱可欺?

    萧南也不知道是本尊残留的记忆在嫉妒,还是自己在生气,此刻,她的情绪很不好。

    身边扶着她的阿史那晼第一个察觉到了,她扭头看了眼萧南,见她眼中噙满失望和愤怒,不由得无声的叹口气,唉,乔木嘴里说着不再将崔八放在心上,事实上却还是难以忘怀。

    这也是,阿史那晼是萧南的好友,自是了解她对崔八的感情。

    如今亲眼看到他的背叛,又是选在她偶尔出门的时候偷腥,让萧南情何以堪呀。

    不过,阿史那晼性子直率,却不蠢笨,她虽然有七八分把握,确定崔八身边的女子是他的情人,但在没有得到核实前,她不会轻率的采取行动。

    轻轻咳了一声,阿史那晼笑着冲慢慢走来的崔八说道:“哟,这不是咱们的崔家玉郎,崔八郎君吗?呵呵,家里来客人了?这位是谁?我竟不认得呢。”

    如果崔幼伯仔细观察的话,他一定发现阿史那晼的笑意根本没有延伸到眼底。

    他也是才发现门口站着人,定睛一看,来人竟是他的娘子和娘子的闺蜜,那个难缠的定襄县主。

    心里虽不喜欢阿史那晼的到来,自幼接受的礼仪,还是让崔八客气的招呼道:“某崔八见过定襄县主。娘子,你回来了?”

    萧南心里冷笑不已,脸上却是一副淡然的模样,轻笑道:“嗯,刚回来。路上遇到了阿晼,知她刚从南山狩猎回来,想问问南山的情况,便邀她来家里了。对了,这位是……”

    萧南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女子身上。

    很快的,萧南的脸色陡地变得很难看——竟然是她?!

    崔八没看出萧南的僵硬和惊诧,他笑呵呵的介绍道:“武表妹,这是我娘子萧氏。娘子,这是六嫂娘家的表妹,武家五娘子,说起来,她也是你的表妹哦——

    后头的话,萧南根本没有听进去。

    此刻,在她的大脑里,只闪现着一句话:是她,上辈子崔八和离后续娶的继室?!

    PS:额,某萨要食言了,估计又要胖一圈,唉,卡文的人伤不起呀,真是对不起亲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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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的极致重生介绍:
上辈子,她是携带空间的穿越女,身披耀眼的猪脚光环;
她甩掉渣男,寻找真爱,利用神奇的空间和对历史的预知帮真爱封王拜相,一时风光无限。
但在这鲜花着锦的表象后面,却隐藏着无尽的悲哀。
这辈子,她又重生在命运的转折点,她该如何选择——
是再次踢掉渣男,潇洒和离而去?
还是改变自我、改造渣男,步步富贵步步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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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之,就是穿越女的重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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