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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萨琳娜     弃妇的极致重生txt下载     弃妇的极致重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36章 求

    老夫人将萧南‘造’出来的一卷竹简认作古籍,是不是说这老夫人不懂行呀。

    当然不是!

    老夫人出身世族大家,崔家兴旺几百年,家里的古董、古籍更是无数,她从小耳濡目染,岂有不识货的道理。

    这么说来,是不是说萧南的造假技术非常高超?

    也不是!

    萧南又不是造假贩子,对古籍也只会欣赏,哪里会造什么假。

    这本所谓的“上古奇方”,之所以能骗过老夫人的眼睛,甚至还有更专业的古籍专家的法眼,全是桃源的神效。

    提到这个,咱必须从桃源的基本功能说起。

    原来,前世的时候,萧南在桃源种菜的时候偶然发现,桃源里的时间跟外面的时间存在巨大的时间差,且桃源内的每个区域间也有较大的时间差,经过她数次实验,最终得到一组较为客观的数据:桃源中心地带跟外界的时间差为10:1,也就是说,在空间里待十天,外面才只过了一天;桃源北侧的时间差则为15:1;南侧西侧的时间差是20:1;东侧的时间差最大,为50:1。

    其中,桃源边缘位置的时间差最大,尤其是弥漫着白色烟雾的混沌地带,其中又以东侧边缘区域的最大,其与外界的时间差高达300:1。而且,桃源是向东升级扩展的,随着桃源的不断扩张,它最东侧边缘地带的时间差也在不断提高,最高的时候曾经达到70000:1。如此巨大的时间差,就是萧南随便放个碗过去,只需一天一夜的时间,再拿出来便是个用了二十多年的古物。

    当然,桃源现在的等级还很低,经过萧南二十多天的打理,也不过刚刚升到二级,最大时间差也不过只有400:1,但这也足够萧南用来造假了。她从王金宝送来的一堆古籍中挑选了个成色比较旧的竹简,然后用桃源里的泉水将那墨字洗净,随后又用刻刀将前两世的一些食疗经验刻写下来,刻完后便将它丢到最东侧的混沌地带。

    二十天后,萧南把竹简拿出来的时候,它已经比原来的时候旧了二三十年,再加上竹简原本就是个超过一百多年的古物,这样看起来更加古朴沧桑。除此之外,竹简沾染了桃源里的浓郁灵气,使得它看起来还真有几分仙气,让人打眼一看便觉得它不是俗物,即使不是先秦时代的古籍,也定是超过几百年的秦汉之物。

    这也是老夫人把它当做真正古籍的根本原因。

    萧南点点头,道:“还是老夫人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了这东西的出处。说起来也是缘分吧,前些日子东市的王金宝给我送了些古籍,我闲着无事便随手翻了翻,不想就发现了这么个宝贝。只可惜我到底年轻,见得东西也少,勉强认了几天,也只不过认了几个字。”

    “呵呵,瞧你说的?我又不是外人,你在我跟前还想着要谦虚不成?这古籍上的字虽然难认,但也不是什么天书,哪里就这么困难?不过,这还真是个好东西呢,上面的方子我虽不太懂,有些名字也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瞧着也不似假的。”老夫人合上竹简,放在凭几上,她沉思片刻,道:“这样吧,为了安全起见,待会儿我还是请个太医来瞧瞧,顺便也给你把把脉,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怀着孩子,一切都以孩子为重。至于那下毒的鼠狗辈——”

    说到这里,老夫人似乎才看到匍匐在地上的裘妈妈,她冷冷的哼了一记,很是不悦的说道:“这事儿虽不是你做的,但终归是因你失职才险些酿成大祸。你是跟着我的老人,我的规矩你也懂,说说吧,接下来你该如何去做?”

    裘妈妈早在老夫人不理她的时候,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妙。随后老夫人的一番话,更让她好一阵心惊肉跳。不过,她毕竟跟着老夫人四十多年,对主人的脾性非常了解,她低着头,将老夫人的话一句句的咀嚼个透,总算想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这才重重的磕了个头,道:“老夫人说的是,奴自己犯下的过错,奴不敢辩驳,奴这就去把牛乳的事情调查清楚,待老夫人把事情处理完毕后,奴便去大少夫人那里去领罚。”

    “光领罚就够了?”老夫人不满的轻哼了一声,随后又扭头看向萧南,笑眯眯的说:“乔木呀,你也不是外人,我老婆子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那日在长乐公主面前,我可是拍着胸脯要护你周全,结果却又出了这种事……唉,我真是没脸去见公主殿下了……裘妈妈虽然上了岁数,也不比你身边的乳母能干,但她跟着我四十多年,还算忠心……你看这样好不好,在你生产前,就让裘妈妈去你那里伺候你,仔细活她干不了,但帮你管管小丫头,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萧南眼睛一亮,心里暗喜。原本,她把牛乳的事闹到老夫人跟前,就是想着借老夫人的威势震慑一下崔家的某些人,当时她也想过跟老夫人要两个得用的婆子去她那里坐镇。要知道,在崔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少夫人怀了身孕,做长辈的婆婆甚至太婆婆,往往都会将自己身边的能干仆妇派过去,一是帮忙照料孕妇,二来则是表明一种态度。而派过去的仆妇,又往往跟该少夫人在长辈跟前受宠的程度有关。

    就拿大少夫人来说吧,当年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派出了自己身边的一个管事妈妈去照顾她,这样的高规格,是崔家几个少夫人里的头一份儿。

    不过,比起现在的萧南,还是差了些,因为那时老夫人派过去的不过是荣寿堂厨房里的一个普通小管事,会做点儿药膳,但比起裘妈妈这个心腹,绝对是小巫见大巫。

    萧南可以想象,只要老夫人把裘妈妈派到她身边的事一传开,崔家人对她的态度绝对有根本的改变——过去他们对她是惧怕中带着几分蔑视,毕竟不受丈夫宠爱的女子,不止在妯娌间抬不起头来,就是在下人跟前都少了几分底气。

    而老夫人的厚爱,却能彻底扭转她在崔家的境况,至于那些背地里想要搞鬼的人,知道了老夫人对她的看重,在动手前,也会掂量掂量。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安然躲过老夫人的惩罚——萧南绝对有理由相信,经过她今天早上这一闹,老夫人再想息事宁人,也要下点儿狠手整顿了,否则,长乐公主那儿,她真是没法交代了。

    想到这里,萧南心里非常满意,嘴上还是推辞几句,“这怎么行?裘妈妈是伺候老夫人的得力妈妈,我虽怀了孩子,但终归是晚辈,哪有——”

    裘妈妈是什么人呀,听到老夫人的话,她便知道这是老夫人替她向萧南变相的求情,心里自是千肯万肯,忽又听到萧南言不由衷的婉拒,忙膝行几步来到萧南榻前,磕头道:“县主真是太抬举老奴了,老奴能服侍您,是老奴的福气,也是老夫人的一片心意,还请县主千万不要推辞……老奴虽蠢笨,但还能做点儿粗活,求县主给老奴个机会……”

    “好啦,乔木,你瞧裘妈妈说得多可怜,你就带了她回去吧,呵呵,省得这老货一把年纪了还哭天抹泪儿的。”

    “是,老夫人。”萧南冲着秦妈妈使了个眼色,秦妈妈当下就明白了,忙上前几步,热情的搀扶起裘妈妈,嘴里不住的说着,“哎呀,老姐姐能去咱们那儿,可真是我们的福气呢……早就听说老姐姐的规矩最好,等你来了,咱们院子里的小丫头还真得麻烦老姐姐你帮忙咧……”

    秦妈妈拉着裘妈妈出了正堂,两人热情的寒暄去了。

    萧南见状,也高兴的嘴角上扬,一扫刚才凄苦、悲切的模样。

    老夫人看了也暗自松了口气,心里也开始计划着抽时间把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叫来,好好整顿一下崔家。

    萧南却又开口了,“老夫人,乔木还有件事想求您。”既然住在了老夫人这里,她就要好好学习学习这位老人家的优点长处,唔,礼仪什么的太抽象了,还是从简单的‘种花’‘插花’学起吧……

第037章 小丫鬟(一)

    清晨,平康坊的一栋破旧民宅前停放着一架牛车,牛车的车厢很简陋,没有封闭的车窗、顶棚,只有两侧的长条座位,有点儿像东、西两市拉货的货车。

    吱嘎一声,民宅的大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二十来个七岁至十一二岁不止的小丫头。

    “哟,冯三娘子,你这是去哪儿呀,穿的这么体面,瞧着这装扮比北三曲(平康坊妓女集中地,类似现在的红灯区,⊙﹏⊙b汗)里的娘子们还要气派呢。”

    街边一个闲汉,见妇人穿着簇新的白色织棕色花纹的窄袖上襦、深褐色的齐腰长裙,头上簪着包金的花簪,发髻上还插了一支红艳艳的牡丹花,顿时眼前一亮,笑嘻嘻的跟她调笑道。

    “好你个市井奴,连老娘我都敢说笑,小心我找你家探海夜叉来收拾你。”冯三娘子心里很得意,但脸上还是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没办法呀,她虽贱籍的牙婆,但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娘子,远比北三曲的妓女强多了。

    “嘻嘻,瞧你瞧你,不过是夸你两句,你还来劲了——”很显然,那闲汉是个妻管严,一听冯三娘子要找他家的母夜叉,想过过嘴瘾、调戏调戏邻居的心就淡了下来,讪讪的干笑两声,两只滴溜溜的小眼儿扫到那二十来个小丫头时,小老鼠眼儿闪烁了下,好奇的问道:“这又是去哪儿做生意呀?一下子弄了这么多?”

    “呵呵,自然去贵人府邸啦,”冯三娘子得意的一甩帕子,一边催小丫头们上牛车,一边冲着街边的邻居炫耀道,“亲仁坊知不知道?就是全都是王公贵女们住着的那个坊?呵呵,我这次呀,就是去亲仁坊的崔家。”

    “崔家?乖乖,不会是那个崔家吧?”闲汉一脸羡慕的舔了舔厚厚的嘴唇,他虽是个生活在京城最底层的小商户,但对京里的权贵望族最是了解。在京城,哦不,应该说在大唐,一提起五姓七望的世家,谁人不知道?哪个不羡慕嫉妒?就是那些位居高位的大官老爷们,也都以娶五姓女为荣。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了,在他们眼里,那些世家都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只能仰望。

    “可不就是那个崔家,人家大门口可是门列三戟,一家子都是高官呢,跟安邑坊的三戟崔家是同族兄弟呢。”冯三娘子一提这些,眉飞色舞的,瞧她那满脸自豪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崔家的什么人呢。

    当然,冯三娘子只是个小牙婆,慢说跟崔家并没有什么关系,就是连他们家的仆妇,她也一个都不认识。她说的这些,都是京城人熟知的常识,而她呢,甚至连崔家的大门都没有见过。说这些,不过是在邻居跟前炫耀显摆罢了。

    “啧啧啧,了不得呀,冯三娘子你这次可要发达了,竟然跟崔家做起来生意,乖乖的,慢说人家大户人家打赏阔绰,就是不给钱,只在崔家院里走一遭儿,那也是天大的运气呀。”闲汉羡慕的对象转移到了冯三娘子身上,咂摸咂摸嘴,眼里的嫉妒毫不掩饰的流淌出来,只恨这能干的冯三娘子竟不是他的娘子,啧啧,白便宜冯三那个傻子了。

    “可不是吗,我呀,这回可算是交了好运了,呵呵,只恨我自己个儿没有女儿,若是有,我也把她送进崔家,啧啧,就像你说的,拼着一文钱不要,我也要让我家女儿在那里学学规矩、沾沾贵气呢。”世人不是常说嘛,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这崔家的婢女,比小官小户的千金娘子还要有体面呢。

    “哎,我家也没有女儿——”闲汉那个郁闷呀,头一回发现阿娘嘴里念叨的‘赔钱货’这般重要。

    “行了行了,时辰不早了,我呀,也不跟你浑说了,”冯三娘子显摆够了,看到小丫头们都已经老老实实的坐在牛车上,便一甩帕子,扭着肥硕的腰肢也上了牛车。

    车夫一甩鞭子,牛车缓缓驶出巷子口,朝坊门行去。

    牛车里,几个年龄大点儿的小丫头,她们听到了冯三娘子和闲汉的闲聊,知道自己这次要去的是崔家,心里多少有些雀跃,个个都打着小算盘,暗自计划着如何表现,好让自己留下来。

    冯三娘子坐在最外侧,一边跟车夫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一边暗自打量着这些小丫头,说起来,这批小丫头是她从自己经手的五六十个人里特意选出来的。事前,她也用心教了好几天,不求多挣多少钱,只求能借此跟崔家搭上关系,只要崔家肯从她这里买人,那她的生意就算是有了口碑,走到哪里都能得意的告诉人家,‘我手里的小丫头都是顶好的,连博陵崔家都从我这里买人呢’,单只这句话,她这辈子的生意就不用愁了。

    李二妞怯怯的坐在最靠边的角落,她今年只有七岁,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两个妹妹,这次为了给大哥娶妻,娘不得已便卖了她,只得了八百文。她运气好,遇到了冯三娘子,不但没有打骂她,还给她干净衣裳穿,还给她讲规矩(傻孩纸呀,人家对你好,不过是为了让‘商品’看起来更值钱罢了)。刚才又听到三娘子跟那大叔的话,她心里也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要留在崔家,三娘子既然连自己的女儿都想送进去,那里定是个好地方,既是好地方,那里的主人定会慈善,听三娘子说,慈善的主人不但不打骂下人,还会给月钱,等她挣了钱,她一定都攒起来送回家,好让弟弟们成亲的时候,不必再卖两个妹妹……

    像李二妞这般怀揣着美好梦想的小丫头还有很多,她们面对未知的明天,既是害怕又是期待。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她们的牛车缓缓驶入了亲仁坊。

    荣寿堂

    “哦?大少夫人还说什么了?”萧南跪坐的矮榻上,面前凭几上摆着一个青瓷玉璧底花瓶,几旁则是一匣子刚采摘的鲜花,花瓣和绿叶上还有点点水珠。萧南一手拿着剪刀修剪花枝,一边跟门外的仆妇说话。

    “回县主的话,大少夫人说了,今儿又来了几个信誉不错的牙婆,她们都带了些小丫头来,县主若是得闲的话,便请您去看看,有看得过去的就带回来。若是县主忙着,也可请您院子里的妈妈们过去瞧瞧,好歹也帮我们大少夫人把把关。”那仆妇只是个三等下人,根本没有资格进入主人的房间,这会儿也只是恭敬的跪在门外廊下,头也不敢抬,低声将大少夫人的话转达给萧南。

    “哦?”萧南轻声应了一声,随即叫来玉簪和秦妈妈,“你们去吧,就按我上次说的法子办,按照崔家的规矩,先选八个二等丫鬟,再选八个三等丫鬟,若是还有机灵的,就先留下来调/教,等日后有了空缺,也好直接补上……”省得连个候补都没有,每次都要从牙婆那里买。

    PS:嘿嘿,大家看到了吗,本文改名字咯,虽然不太想用‘弃妇’这个名字,但这文也算是‘弃妇的美好时代’的姊妹文,所以,某萨想了想,用弃妇也可以啦,(*^__^*)嘻嘻……,希望亲们继续支持啦!

第038章 小丫鬟(二)

    李二妞只觉得自己进了天宫,自从她跟着冯三娘子下了牛车,然后又在一个穿得很体面的大娘带领下进了巷子后侧的大门,一路走来,穿过一道又一道的朱红大门,随后便是长长的游廊,她抬起头,惊奇的发现那顶棚上竟画着各种花鸟鱼虫图案,那些画儿比年画都好看。游廊两侧,要么是潺潺流水,要么是假山,要么是亭台楼阁,要么则是大片大片的花园,期间,途径一个水塘的时候,那水塘里竟然还有仙鹤、大白鹅……

    这一定就是阿娘常说的仙人住得天宫,要不然怎么会有仙家才有的仙鹤?如果不是天宫,这里的墙壁怎么会发出金光(泥墙的时候和了金粉)?如果不是天宫,这里的珠子为何会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香柏木为梁柱)?

    还有不时走过的好看姐姐,她们长得好看,穿得衣服也好看,偶尔听到她们谈笑的声音,也是那般的悦耳动听,就像庙里供奉的仙人侍女。

    李二妞越看心里越敬畏,等到了一处大大的院落时,她心底里已经全都是满满的敬意和浓浓的渴望。

    冯三娘子也一反往日的善谈,自打她进了崔家,她就收起了脸上那抹习惯性的稍显轻佻的笑容,她极力板着脸,是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格外严肃,脑子里时刻提醒自己:这里是崔家,这里是望族崔家,不是以往那些寒门窄户的小官小富之家,而是站在云端的贵族……要守规矩,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能出错,否则,生意做不成还是小事,若是惹恼了人家,自己就甭想在京城待下去了……

    许是这种催眠式的提醒起了作用,冯三娘子整个人看起来都还颇有几分镇静的模样,只是,如果她的五官不是那么僵硬那就更好了。

    “咦?这不是冯三娘子吗?你、你怎么也来了?”就在冯三娘子又是催眠又是打气、紧张得不知手脚往哪里放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

    冯三娘子先是小心的抬头看了看四周,见刚才引她们进来的崔大娘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四周虽站着几个穿着崔家下人服饰的仆妇,但她们都站在远处的房舍前的廊下,应该不会注意到她这里的情况。

    确定了这些,冯三娘子这才扭过头,正好看到来人的相貌,说话这人不是别人,她也认识,是另一坊的牙婆,夫家姓洪,人称‘洪大娘子’。

    冯三娘子的目光只在洪大娘子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三十多个小丫头,心里则暗暗嘀咕,咦?怎么这个老货也来了?她还带了这么多人来?难道是来抢生意的?

    意识到这一点,冯三娘子再次看向洪大娘子的目光就多了几分不善,语气也极为冷淡的说道:“哼,你都能来,为何我不能来?”

    说完,冯三娘子又想到了什么,忙扭回头低声交代了身边的几个小丫头几句,随后,那几个小丫头又‘你传我’‘我传她’的将她的话转述给其他人。不一会儿,二十多个小丫头都知道了冯三娘子的交代,个个都打起了精神,更加谦卑恭顺的站在当院,也不管头顶正缓缓上升的日头。

    “哼,德行!”洪大娘子显然也发现了冯三娘子的举动,她冷哼一声,也急忙跟身边的小丫头交代着。

    还不等洪大娘子叮嘱完,身后又是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的扭过头,发现来的人,她也认识,是隔壁坊的牙婆杨六娘子,而杨六娘子身后也是十几个七八岁的小丫头。

    这是……看到这种情景,在场的几位牙婆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们相互打量着,却都没有说话,除了再三叮嘱自己带来的人规矩、听话外,便扭着帕子琢磨着如何打败对手,抢得头筹。

    当秦妈妈和玉簪跟着大少夫人身边的秦家娘子走进来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五个牙婆,一百多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将偌大的庭院挤了个满满当当。

    “秦妈妈,您看?”

    秦娘子并没有走在前面,而是做出个请的动作,她的态度很明显,今天的事原本就是辰光院的事儿,她不过是来跑腿的,至于怎么选人、选多少人,这都由辰光院的人说了算。

    “呵呵,辛苦秦娘子了。”秦妈妈也没有客气,她走到前面,站在廊下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满院子的人。

    秦妈妈的目光很是犀利,只是这么轻轻一扫,便将五个牙婆看得心里直打鼓,有的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慌不迭的低下头去。

    秦妈妈淡淡一笑,随即扭头对身后的玉簪小声说了几句,玉簪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屋里。

    秦妈妈轻咳一声,对着在场的人说道:“无父无母无家累的站右侧,家里还有亲人的站在左侧!”

    五个牙婆闻言,忙回身迅速的将自己带来的小丫头分作两拨,话说,这些人都是她们买来的,自然知道对方的底细。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院子里的人已经分成了两大块儿,左侧的大约有六十多个人,右侧的大约有三十多个人。而那五个牙婆在站在了一侧,因为按照主人的要去这么一分,基本上就打乱了她们原来的排列,牙婆们站哪儿都不合适,干脆就站在了台阶前的一侧,满眼期待的看着秦妈妈。

    秦妈妈也没有啰嗦,继续说道:“识字的向前两步走。”

    话音刚落,便有十来个小丫头站出了队列。

    “签死契的向前一步走。”

    呼啦,又是七八个小丫头站出了队列。

    秦妈妈一一打量着这几个小丫头,见她们穿着干净,神情虽有些慌张,但眼睛还算清澈,都是些没有经过调/教的小丫头。这才满意的一挥手,让那十来个识字的小丫头排队来到廊下。

    这时,玉簪已经命两个粗使仆妇搬来了一张长案,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等物。

    婆子们将长案按照指定位置摆放好,又搬了一把圈椅过来,玉簪直接坐在了长案后,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问向第一个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哪里人?父母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亲人?……谁教你识字的?可念过书?都读了什么书?可会写自己的名字?……可有亲戚在府上做事?在什么地方领什么差事?叫什么名字?可还有相熟的人在府里做事?叫什么名字?和你是什么关系?……不得说谎,这些我们都会派人去落实,若是有一丁点儿不对的地方,你和你的家人都要受罚!”

    而秦妈妈则穿行于一排排的小丫头中间,又是看她们的手,又是看她们的眼神……一轮挑过去,足足筛掉了一多半。

    待秦妈妈转了一圈回来后,院子里只剩下三十来个人。

    “签死契的向前两步走。”

    PS:嘿嘿,这些小丫头就是萧南的全新班底哦!

第039章 小丫鬟(三)

    现代找过工作、参加过面试的人都知道,秦妈妈和玉簪这是在做什么。

    相对于那些口若悬河、嘴里跑火车的巧嘴牙婆,萧南更相信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

    玉簪运笔如飞,一边问着一连串的问题,一边飞快的记录着。不一会儿的功夫,案几上就积累了一摞的‘档案’。

    当然,这些不过是初步登记,还不能作为最终依据。

    另外,玉簪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登记,她问问题的时候,也在观察,口齿不伶俐的,眼睛不规矩的,回话吞吞吐吐的……这些统统不要,全都被她一个‘过,下一个’便打发掉了。

    另一边,秦妈妈也做完了初步的甄选,踱步来到案几便,坐在小丫头搬来的圈椅上,拿起玉簪登记的资料,对着资料,一个一个的叫道跟前,仔细的问着各种问题,像什么‘以前做过什么活计’‘会针线吗’‘下过厨吗’‘家里还有什么人’‘老子哥哥是做什么营生的’等等等等,相较于玉簪的‘狂轰滥炸’,秦妈妈的问题就是和风细雨了。

    但敏感的人就会发现,秦妈妈虽然语气柔和,但眼神一点儿都不含糊,两只眼睛就跟超大功率的探照灯一般,只上下这么一扫,那些小姑娘们就觉得自己在老人家面前无所遁形,就是有那被人叮嘱了‘如何说’的小丫头,在这种精神强压之下,也不敢乱说话了,结结巴巴的说着实话。

    秦妈妈见状,冷笑一声,随即叫过负责这个丫头的牙婆,二话没说,直接让那牙婆带着她的人滚蛋,即使有合格的小丫头,她们也一个都不要。

    这还不算完,秦妈妈又请来秦娘子,语气不善的质问她,“这样不规矩的牙婆,怎么也让她进门?我们县主不管家,也不认识那些金尊玉贵的管事娘子们,做起事来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再加上她在诸位少夫人里又是个年纪小的,行事难免随性了些,若是为此得罪了什么人,冲撞了什么贵人,还请大少夫人海涵。”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就差指着大少夫人的鼻子说,她把包藏祸心的牙婆都弄进崔家,是不是因为那牙婆‘上头有人’呀?秦妈妈没有明说这个‘上头’是哪一头,但是只要有点儿脑子的人都听得出,秦妈妈这是怀疑大少夫人是那牙婆的靠山呢。而她将别有用心的丫头送到辰光院,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呀?!

    这绝不是秦妈妈不知好歹的以势压人,而是在彻底贯彻萧南的命令。

    原来,早在上次发现牛乳的时候,萧南便决定了,日后,她绝不会给任何人面子。

    有的时候,人就是这么贱,欺软怕硬,只有她把县主的架势做足了,行事乖张随性,抓住旁人的错处就不松手,别人算计她的时候才会有所忌惮。

    再者说了,她也有嚣张的本钱,毕竟在崔家八个第三代媳妇儿里,她娘家的门第最高,身份也最高。咳咳,名声也最响亮——萧南冷笑:不是都叫我悍妇、毒妇、恶妇吗,我若是太贤惠岂不是辜负了你们的‘美意’。

    规矩她会遵循,道理她也会讲,但忍气吞声可不是她的习惯。

    反正萧南的原则只有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放狗咬人!

    秦娘子被秦妈妈一通劈头盖脸的质问唬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回过神儿,她一叠声的叫人把牙婆赶出去。NND,这叫什么事儿,大少夫人好心帮八少夫人筛选牙婆买小丫头,结果没捞着什么好处,却落了一身的不是。肚子里的怒火噌噌的往上蹿,可偏又不能(某萨:是不敢吧,嘿嘿!)冲着秦妈妈发泄,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谁让人家背后站着的是县主?还是个备受皇室宠爱的县主?

    主人被人质问了,秦娘子若是什么都不表示也不成,外头当官的阿郎们不是还说什么‘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么,她虽不是什么臣,但却是大少夫人的近身仆妇,如今站在这里更是大少夫人的代表,如果她不帮主人辩驳两句,慢说旁人看了不像话,就是大少夫人那里,她也不好交代。

    秦妈妈不能(不敢)得罪,唯一也是最佳的出气筒便会那个倒霉牙婆了。

    秦家娘子一声令下,围站在院子里的仆妇、丫鬟一拥而上,麻利的把牙婆和她带来的十多个丫头都轰了出去。并放话,以后,崔家以及崔家相熟的人家,绝不准此牙婆上门——谁让你这么上不得台面?谁让你给脸不要脸?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就别在京城这个地界儿混了!

    望着众人推推搡搡的背影,秦娘子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想道。

    看着相熟的杨六娘子哭丧着脸被赶出门,其他几个牙婆也都被吓得够呛,更加规矩的垂手站着,生怕被这位威严的妈妈抓到错处,然后被打出崔家,从此断了生路——被崔家‘封杀’,在京城她们还能混下去吗?!

    中间出了这么个小插曲,后头的小丫头们更老实了,一个个哆哆嗦嗦的走到近前,结结巴巴的回答着问题。

    “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家是哪儿的?……”玉簪还是那一套问题,只是顺序略有不同。

    “我、我叫二妞,李、李二妞,家里还有阿耶、阿娘、大哥、大弟、大妹、二弟、二妹……”许是提到了自己熟悉的家人,李二妞的话越说越顺畅,紧张还是紧张,但表情已经放松了许多,“住在长安县布政乡龙首村北头第一家,我阿耶是农户,阿娘在家织布,大哥在东市的比罗肆当伙计,大弟二弟……”

    “为何被卖到府里来做丫鬟?”

    “我大哥要娶阿嫂了,可家里、家里没钱置办聘礼……”说到这里,小丫头眼圈红了,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被家人卖掉的意思,拿手背擦了擦眼泪,李二妞满眼祈求的看向玉簪,“仙女姐姐,求你留下我吧,我能吃苦,我、我啥都能干,我……不想再让妹妹也被家里卖掉了,呜呜,我还有两个弟弟呢……”

    玉簪的手顿了顿,再次看向李二妞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她点头,“好,李二妞是吧,我留下你了,只是你以后要好好当差,不能背叛主子,明白吗?!”

    说罢,玉簪的手一摆,让李二妞站到秦妈妈那一边,随后又板起脸,“下一个……”

第040章 小丫鬟(四)

    迎晖院

    大少夫人王氏倚坐在凭几后,一手搭在斑丝隐囊上,一手轻轻敲着几面,她听完秦娘子的回禀后,并没有说话,只是面似沉水的坐着,保养得当的圆润面庞上看不出喜怒。

    让跪坐在下首的秦娘子心里惴惴,不知道自己那么说是不是触怒了自家主人,大气都不敢喘,只是低着头,无比谦卑的等着主人的吩咐。

    良久,久到秦娘子跪得双腿都有些麻木了,王氏才淡淡的说道:“那个牙婆真的有问题?”

    秦娘子一愣,她原以为依着王氏的脾气,她会抱怨八少夫人萧氏几句,但没想到,王氏竟然问出这么个问题。不过,秦娘子当差毕竟十多年,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她只是稍稍的一顿,便叩了个头,回禀道:“回少夫人的话,奴查过了,杨六娘子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她手里的那个小丫头确实有些来历,奴听说,那个小丫头有个表姐,在、在栖梧院做三等丫鬟,是崔家的家生子。”

    嗯?栖梧院?竟不是稻香院。

    王氏的眼睛眯了眯,掩住眼底的一丝诧异。

    栖梧院是崔家的一个小院落,位于后院的最里侧,是崔家未出阁的小娘子们的住所,三房几个庶出女儿都住在那里。

    现在,还多了一个住客,那便是前两年和离回娘家的崔家大姑太太崔江,崔泽三兄弟的同母长姐。

    而稻香院,则是崔六郎的宅院,位于崔家的西侧,距离荣寿堂很近,但离二房的主院正堂很远,面积之小仅次于栖梧院,荒凉程度却是崔家之首。

    王氏初听到给萧南推荐的牙婆出了问题,还以为是小柳氏的手笔,但没想到竟跟栖梧院扯上了关系。难道,那人竟是大姑太太的首尾?

    王氏想到这里,眉头禁不住皱了起来,暗道,唔,若是找茬的是小柳氏还好,左右他们两口子也不得二婶儿的喜欢,找个借口为难为难他们,二房也不会说什么;但事情牵扯到大姑太太,这事儿就麻烦了。

    提起这位和离的大姑太太,王氏真是无话可说的只想叹息,不是她嫌弃崔江是个和离的妇人,毕竟在大唐的世家里,和离的夫妻也不是没有,和离后的女子回娘家的例子更不少,王氏作为长房嫡孙媳,未来的崔家冢妇,这点子胸襟和气度还是有的。

    她不喜大姑母,实在是、实在是这位大姑母的性子太古怪——脾气大不说,还贪财,当初她跟姑丈和离,为了嫁妆和赡养银子,她跟夫家吵闹不休,连累得崔家差点儿成为京中贵族圈里的笑柄。

    如今崔江和离回家,也是天天麻烦不断,不是今天嫌弃家里的下人服侍不尽心,就是明天嫌送过去的吃食、衣料不合心意,整天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缠不休。

    婆婆碍于相公的面子,不愿与大姑太太计较,便把栖梧院的事儿一股脑的推给了她。可怜她还没有儿媳,饶是她心里已经厌恶不已,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忍着性子跟怪脾气的大姑母打交道。

    可以说,在崔家,有两个地方最让王氏头疼,一个便是栖梧院,另一个则是辰光院。

    提起辰光院,王氏又不由得叹了口气,唉,娶回一个身份高、门第显赫的媳妇儿,不止婆婆有压力,就是她和其他几个弟妹,也觉得麻烦大于好处。

    更不用说,现在的萧氏仿佛换了个人,性子也变得想一出是一出。虽不像过去那般吵吵闹闹,但也没少给她添麻烦。

    刚才说的小丫头是一件事,辰光院的重修则是另一件让王氏头疼的麻烦事儿。

    揉了揉额角,王氏无声的叹了口气,问道:“对了,辰光院的活计完工了没有?眼瞅着就要七月了,节日一个接一个,院子里总围起来也不是事儿……实在不行,让管家再去找些相熟的工匠来吧,尽快把辰光院的工程做完。”

    和稻香院不同,辰光院算得上崔家大房几个院落里除去正院外,最好的一处院子,甚至比她的迎晖院的面积还大。位置或许比不上迎晖院那么中正,但房舍的数量、亭台楼阁的布局等,却都远超过她这里。而且,辰光院虽不在崔家中轴线上,但也算是比较中心的地带,它这里进行重建,连带着附近几个院子都要受影响。

    没办法呀,迎晖院也好,辰光院也罢,都是中堂后的宅院,是绝对的后宅。而来干活的工匠又都是男子,外男不得擅入内院,更不用说粗鄙的贱民了。慢说冲撞了家里的女眷,就是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仆妇,也不能随便让人看了去。

    所以,辰光院要重修,四周的院子和游廊都要围起来,女眷和仆妇们更是不能随意走动。这样一来,无异于在四通八达的崔家正院腹地堵了一道高高的墙,平白给家里的人添了诸多不便。

    “这个,县主又命人加了个流水亭,所以……”提起让人头疼的辰光院重修工程,秦娘子也一脑门纠结,她无声的苦笑了笑,回禀道。

    前儿加了个暖房,今儿又加了个流水亭,她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王氏扶着隐囊的手用力的收紧着,白皙的手背上绷起了条条青筋,眼底一片怒意。

    “县主,小丫头们都选好了,这是她们的资料,请您过目。”玉簪规矩的跪坐在萧南身边,双手捧上厚厚的一打写满字的白纸,轻声道:“奴和秦妈妈按照您的吩咐,一共挑选了二十四个小丫头。”

    萧南正跪坐在书桌后练书法,听了玉簪的回禀,便放下毛笔,随手翻了几页那资料,道:“嗯,你们办事我自是放心。对了,我听说秦妈妈还抓住了个来历有问题的?呵呵,有没有派人去追查?这又是谁的手笔?”

    玉簪听了萧南的话,也笑了,点头道:“县主放心,红蕉她们已经去了,相信明天就有结果。对了,县主,这些小丫头怎么安置?按照什么份例?”

    萧南没有多想,这些她早就计划过了,张口便道:“秦妈妈和苏妈妈各挑两个带在身边调教,顺便也让她们平日里帮两位妈妈做点儿活计;你挑四个性子沉稳的,学些管家整理账务的活计;玉莲挑四个手脚麻利的,给她打打下手,学着配菜、炖汤;玉兰挑四个坐得住且眼明手巧的,跟她学习针线……对了,再让裘妈妈也去挑两个,她虽只在咱们这儿待几个月,但也不好亏待了她,一切份例、用度,都比照两位妈妈。”

    “是,奴记下了,剩下的呢?”这一共挑走了十八个,还有六个呢。

    “唔,玉竹也去挑两个口齿伶俐的,剩下的四个则放在四个红身边,让她们先练练腿脚,日后再有打架的事儿,咱们也多几个帮手不是?!”前头还是一本正经的交代差事,说道后头,萧南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开起了玩笑。

    “县主,瞧您说的?”玉簪娇嗔的抱怨了一句,随即又问道:“那这些小丫头的名字呢?按什么来取?”她们玉字辈的和红字辈的都是以药材为名。

    “名字先不忙,且先看看她们学习的如何,等合格了,具体分派差事的时候我再一起取。左右就一个月的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至于份例嘛,崔家的旧例是每位少夫人身边配四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八个三等,以及八个打扫粗使仆妇。我嘛,也不能例外,明面上,还是你们四个一等,红蕉她们是二等却领着一等的份例,我现在只少八个三等和八个粗使仆妇,这样吧,二十四个新补进来的都按三等丫鬟的份例,那个海桐和她阿娘,先按三等但领二等的份例,多出来的用我的私房补上。”

    “是!”

    就这样,二十四个小丫头的命运就此改变,迎接她们的,将是或辛苦、或平凡、或幸福、或富贵的全新未来,而这一切都跟一个叫萧南的女人息息相关!

第041章 礼物

    清晨,又是一阵浑厚的报晓鼓敲过,萧南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换装、梳妆,然后喝了一盏雪耳红枣粥,又命玉簪拿上一个红漆镂孔方盒,这才领着一群丫鬟浩浩荡荡的朝正堂走去。

    “乔木来啦,呵呵,这又是拿了什么好东西?”老夫人笑眯眯的盘腿坐在方形壶门洞矮榻上,待萧南行完礼,便用下巴点了点玉簪手上的盒子,好奇的问道。

    “也没什么,前儿她们几个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一副双陆棋子儿,也是旁人送我的。呵呵,棋子儿倒也精致,都是用白玉和墨玉雕琢,虽不算什么稀罕物儿,但摸着倒也舒服。老夫人是知道我的,我向来不喜欢玩儿这个,想着您平日喜欢玩双陆,便给您带来了,您瞧瞧可还喜欢?”

    每天都来,萧南和老夫人也非常熟稔,根本不用人招呼,便自行来到老夫人下首的矮榻上跪坐下来,坐下后,她冲着玉簪点点头,示意她把盒子捧到老夫人跟前去。

    玉簪会意,忙双手捧着盒子来到老夫人榻前,小心的将盒盖打开:盒子是两层的,第一层放着一排象牙雕刻的筹片,筹片的大小一致,但颜色和上面的雕纹不同,代表着不同的数值,有点儿类似现代赌场的筹码;第二层则被分成两个长方形的格子,每个格子又被分成一大一小两个格子,大的格子里放着玉石雕琢的捣衣杵形的棋子,共十五枚;小的格子里则是象牙雕刻的骰子,骰子六面,每一面都刻有不同的点数,点数皆是朱红色。

    棋子、骰子和筹片都很精致,看得出送礼的人很用心。

    “嗯,确实不错,正巧我这里刚做了个嵌螺钿的双陆棋盘,和这幅棋子倒也相配。”老夫人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感情果然都是相处出来的,这不,自从萧南第一次给她请过安后,每天都过来,一老一小一块儿吃过早饭后,就开始去暖房里侍弄花草。在暖房里,老夫人会随口教给萧南一些打理暖房、种植花草以及预防、治愈病虫害的一些技巧。

    而萧南呢,原本就计划多跟老夫人多学习些,如今好容易求得老夫人同意,并悉心传授,哪有不用心学习的道理?!

    老夫人和萧南两人,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相处得极为融洽,彼此的感情也在快速升温。从最初的敷衍与算计,到现在的倾囊相授与真心学习,两个人都付出了很多,同时也收获了许多。

    其中,这不是祖孙却胜似祖孙的感情,便是她们最大的共同的收获。

    “呵呵,老夫人喜欢就好。”萧南见老夫人对她送来的礼物很满意,心里很是高兴,她亲昵的问道:“今儿有什么好吃的呀?呵呵,不瞒老夫人,我可只吃了一碗雪耳红枣粥,肚子这会儿正饿着呢。”

    “放心吧,绝对让你喜欢。”老夫人对萧南的撒娇很受用,微微发福的脸上笑开了菊花。

    “哎呀,到底是什么好吃的呀?您还这么神秘?好祖宗,您就告诉我吧。是蒸饼还是胡饼还是馅饼儿?”萧南一边做出很好奇的模样,一边说着些闲话引老夫人高兴,一时间,屋子里便传出了笑声。

    正堂隔壁的小隔间里,秦妈妈听到屋子里的笑声,便知道县主拿来的礼物让老夫人很满意,不由得也为县主感到高兴。只是,很快的,她又想到了什么,眉头不自禁的皱了起来。

    回到西跨院后,秦妈妈服侍萧南用过果品和茶汤,见她这里也没有什么要做的事儿,便照例退回自己的房间,只是眉眼间带着几分忧虑。

    “咦?秦妈妈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玉竹最是心直口快,她瞧出秦妈妈的不对劲后,便随口嘟哝了出来。

    偏萧南耳尖,将她的嘟哝听得清清楚楚。萧南也仔细回想了下刚才秦妈妈的言行,不想不知道呀,这一想,她还真发现了问题。

    只是,最近她这边都挺好的呀——肚子里的宝宝健康又平安,院子正在翻修,小丫头也采买完毕,崔幼伯那边还继续每天‘勾搭’着,那些碍眼的狐狸精也被拦在了荣寿堂外面……一切都朝着她的目标稳步发展着,并没有什么让人忧心的事儿呀。

    不是崔家,难道是萧家?!

    等等,萧家?

    萧南想到了什么,用力拍了额头一记,哎呀,她真是个猪脑子,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她有着前世的记忆,知道祖父这一次的罢相是有惊无险,萧家也根本不会怎么样。

    但,别人不知道呀。

    尤其像秦妈妈等人,她们都是萧家的家生奴,父母兄弟以及丈夫儿女都在萧家。萧家盛,她们的家人则安,萧家若是出了事儿,她们的家人也有麻烦。除此之外,她们在萧家长大,一辈子都跟萧家有着牵扯不完的关系,对萧家也自是感情颇重。而萧家呢,秉承祖训,对下人也宽厚,即使像秦妈妈这种跟着女儿离开萧家的人,也会时不时的惦记旧主。

    而萧南呢,作为一个出嫁女,即使不能回娘家帮家里的忙,但也绝不能像她这般无事人一般,丝毫都不挂念吧?!

    意识到这一点,萧南不免有些惭愧——唉,毕竟不是原主呀,感情总归差上那么一点点。

    想了想,萧南有了主意,她叫来玉簪,吩咐道:“玉簪,去把那个白釉双龙耳瓶拿来。”

    下午,萧南去暖房采了些半绽开半花苞的鲜花,又悄悄从桃源里取了些山泉水洒在这些鲜花上,拿了剪刀,像往常一样,按照老夫人教她的插花技艺,咔嚓咔嚓的修建花枝、插花!

    “县主,怎么想起用这个瓶子了?”秦妈妈在自己屋里窝了小半天,一进正门,便看到萧南跪坐在凭几后,跟前摆放着一个通身白净如玉的双龙耳瓶,细长的瓶口已经插了几支颜色鲜亮的花儿,那花苞、枝叶上还沾着点点晶莹水珠。

    “呵呵,没什么,好容易学会了插花,便想着给阿娘送一瓶亲手插的花儿过去,思来想去,还是圣人赏赐的这个白釉瓶好看,也配得上阿娘的身份。”萧南低着头,将最后一支花修剪完毕,然后小心的插在预留的位置上,她放下剪刀,轻轻转动着花瓶,观察着插花的整体效果,发现了某处不满意,又调整了一番,最后才点点头,对秦妈妈说道:“秦妈妈,待会儿你回去一趟吧,把这个交给阿娘,就说是我的一切都是阿娘和萧家给的,只有这花儿是我亲手做得。另外,告诉阿娘,我一切很好,待胎儿稳定后,我就回家去看她……阿翁的事儿,也请阿娘和阿耶不要焦心,我相信圣上最是英明,定不会冤枉了阿翁……”

    PS:嘿嘿,托各位亲们的福,某萨也有幸参加了女生网的年会,终于见到了诸多仰慕已久的大神,鸡冻得有些找不着北,更新有点儿少,等俺回来后,一定努力补上!

    再PS:谢谢差差猫亲的2张PK票、吾愛堂亲的20张PK票,谢谢吾愛堂亲的5张评价票,谢谢sss小雪花亲588起点币的打赏,O(∩_∩)O谢谢!!

第042章 都没闲着

    长乐公主很喜欢萧南的礼物。

    正如萧南预料的那般,长乐公主对那些什么金银珠宝、珍稀布料之类的俗物,并不是十分看重。反而是萧南送去的一瓶插花,论价值或许并不值钱,但她那份做女儿的诚挚孝心,却是公主最看重的。

    秦妈妈回了一趟萧家,去的时候还三分忐忑三分担心四分不安,生怕回到萧家后看到什么不好的情况;而回来的时候,老人家之前的不安神马的负面情绪统统消失了,满脸笑容的捧着一堆公主送给萧南的布匹、补药以及雪耳等礼物,欢欢喜喜的回来交差。

    除了礼物,长乐公主还给萧南挑选了两个擅长做药膳的厨娘,据说,这两位厨娘曾经服侍过好几个孕妇,而且都保护她们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了下来。绝对是有技术、有头脑、有胆识、有心机的‘四有’顶级仆妇,最最重要的是,公主既然把她们送了来,自是已经将她们、以及她们的家人牢牢的控制在了手里,她们的忠心,绝对不容置疑。

    来了两位技术型的顶级仆妇,其他人倒还罢了,其中最高兴的竟然是玉莲。

    唉,没办法呀,现在县主情况特殊,一切入口的东西都要千小心万谨慎。别人的差事忙了,都还能让新选进来的小丫头帮忙,可她负责的这一块儿实在太重要了,即使有人上赶着要帮忙,不是县主的心腹,她也不敢答应呀。

    没有人帮忙,厨房里的一切事不管大小,都由玉莲一个人负责,饶是她再能干,也有疲累的一天。

    这不,自从发现县主怀孕至今,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玉莲却觉得自己仿佛过了好几年,平日里累得她连做梦都在想如何给县主进补,如何预防那些背地里的黑手算计县主……一宿一宿的只做梦,她睡一夜比干一天的活还要累。

    唉,真是白天忙、夜里累,玉莲有时都在怀疑,她能不能撑到县主平安生产。

    现在好了,公主送来了两个厨娘,忠诚度自是不必说,关键人家还是术业有专攻的伺候孕妇的专业人士,有她们帮忙,玉莲认为,她不但能从繁杂的厨房琐事里站出来喘口气,还能有个相互学习的对象,更好的为县主调理身体。

    相对于玉莲的热情欢迎,萧南对两个厨娘的到来,倒是淡定许多。说实话,她身边有玉莲等四个大丫鬟贴心服侍,还有两个奶娘以及裘妈妈的悉心照顾,她对能否顺利产下孩子非常有信心。再说了,她还有上辈子的经验,以及神奇的桃源秘器,即使百密一疏中着了某人的道儿,只要发现及时,她还是能化险为夷的。虽然,她紧记上辈子的教训,不想过度依赖空间,但她也不想矫枉过正,刻意无视桃源的存在,做一些身怀异宝却还忍饥挨饿过苦哈哈穷日子的蠢事。

    两个厨娘的到来,唯一触动萧南的则是长乐公主的那份拳拳爱女之心。比起她为了让自己免于被人指责而被动表现的‘孝心’,公主对她的关心与牵挂,才是真正发自肺腑的没有任何利益掺杂的情感。

    唉,无声的叹了口气,萧南再一次在心底告诉自己:你既占据了这具身体,那就要好好的替本主履行各种责任和义务。

    叫来玉兰,萧南吩咐道:“我记得上回圣上赐了些细绣纹纱罗,你去找一匹素色的过来,唔,最好是月蓝色或者月白色。”

    “是,”玉兰忙答应一声,她对萧南的吩咐有些不解,便问道:“县主,您想做诃子裙还是中衣?”

    “前儿老夫人给我说了一种在内室穿的诃子裙,我想给阿娘做一件。”自从跟四个大丫鬟谈过心之后,萧南就把她们四个当成了自己人,只要不牵扯太过私密的事儿,她都不会瞒着她们。

    “好,奴明白了。”玉兰是公主专门调教出来服侍萧南的,在她心底对公主、对萧家有一种莫名的敬意和归属感。如今见县主学会了针线后第一件想做的竟是给公主的小衣,她也替公主开心——妈妈说的对,县主真的长大了、懂事了,也知道心疼公主了。

    “对了,顺便再拿一匹紫霞绮,我给八郎做一件襕衫。”既然决定要代替原主履行职责,她也不能忘了还在祠堂受罚的崔家玉郎。

    说起崔幼伯,绝对是苦逼到了极致。

    起初,老夫人让他在祠堂里抄族谱、族规,也不全是惩罚的意思。她之所以这么做,一是让他冷静、反省,二来也是为了变相的保护他。想当日,长乐公主气势汹汹的来兴师问罪,若是崔幼伯还在内院,无论公主如何通情达理、温柔贤惠,面对伤害自己亲生女儿的混蛋,也肯定要火冒三丈。太重的惩罚或许没有,但这活罪可难免呀。

    按照老夫人的估计,崔幼伯抄完族谱族规,约莫十来天的功夫,有这个时间,她便可以安抚好萧南,公主那边的火气也能消散一些。届时,再让崔幼伯带着萧南去萧家一趟,好好的跟公主陪个礼,萧南也趁机帮忙说两句好话,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而崔幼伯呢,经过十来天的冷静反省,身边有没有蛊惑他的人,想必他也能弄明白一些事儿,到时候,老夫人再教导他几句,他应该能认清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至于宠妾灭妻这种低级的错误,更不是他这种出身世族大家的贵公子该犯的。

    只可惜,老夫人算计到了每一个人,唯独忘了这家的家主、她的大弟崔守仁。

    话说,崔守仁身为前任宰相,为了给儿子让路,提前致仕,除了几个徒有虚名的闲差,基本上就是闲人一个。

    偶然听到小孙子院子里出了事,还惊动了长乐公主,崔守仁就有些不喜,找人来细细打听了一番,知道了小孙子宠妾灭妻的糟心事,顿时火大,当场就要喊长子崔泽过来管教不肖子,后听说老夫人已经罚了崔幼伯,崔守仁向来尊敬似母亲般的长姐,不好插手老夫人做出的决定,但肚子里的火气又无处宣泄,正好他又闲得难受,便出了几个题目命人拿到祠堂,严令孙子好生做文章。

    而这些题目,基本上都是围绕着‘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个中心点。

    起初,崔幼伯对这个问题认识不深刻,写出来的文章自然也不和崔守仁的意。

    于是,重写!

    重写了N遍,崔幼伯终于明白了作为一个男人,内宅之事并不是与他无关的繁琐小事,正如先贤们常说的那般,‘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内宅之事确实是该由当家主母负责。但作为一家之主,如果连自己的内院都不能掌控,又何谈日后出仕、牧守一方?再说了,不管古代还是现今,因内宅不稳,祸起萧墙,最后连累家族的惨事还少了?

    中心思想明确了,崔幼伯终于写出了符合祖父心意的文章,但崔守仁却又发现备受世人称颂的小孙子,写出的字竟有些过于轻浮,只注重字体的秀丽瑰奇,根基却有些不稳,这怎么成?崔家诗礼传家,崔家子虽不像亲家萧家那般个个是书法家,但、但作为一个世家子,尤其是有美名的世家子,岂能写出这样的字?

    字如其人呀。

    小孙子现在还小,接触的也多是些年轻后辈,还没有被人发现这一点,但日后当了官,被上峰或者同僚看到他的字,人家定会误以为崔家玉郎是个心浮气躁之人,再有那别有用心的人以此为借口,污蔑小孙子不稳重、太过轻浮,后悔都晚了。

    于是,练字!

    但练字可不是写文章,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就这样,崔幼伯在祠堂安了家,天天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苦哈哈的练字。

    若不是还有萧南时不时的派人给他送个哺食、暮食,让崔幼伯知道,这个家里还有人惦记他,他早就受不了去装病什么了。

    唉,阿翁虽然严厉了些,但他的话很有道理,在他的院子里,果然只有他的娘子才会真心对他好,原因无他,‘妻者,齐也’。

    崔幼伯顿悟了,而远在长寿坊的木槿也意识到了她的困境。

    “咔嚓!”硬生生掰断了寸许的指甲,木槿不停的在心底呐喊:她要回去,她一定要回到崔家!

    PS:哇咔咔,某萨回来了,年会期间,断更两天,某萨真是对不起亲爱的亲们。那啥,大神咱也见了,经验咱也听了,假期咱也过了,明天开始某萨就要努力咯,还请亲们监督啦,O(∩_∩)O哈哈~

第043章 流言(一)

    怀孕四个月,萧南的身体终于调理到了令两位厨娘都满意的地步。

    而苏妈妈及时请来的太医也颇为笃定的告诉她们,县主的胎像极好,只要按照这个状态保持下去,再配合以适当的运动,县主一定能平安产下健康的子嗣。

    听到这个消息,萧南也松了口气,她总算平安度过了最危险的前三个月,腹中的小豆芽已经安全发芽、生长,此刻虽然还感受不到明显的胎动,但微微隆起的小腹,告诉萧南,这里,正有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茁壮生长着。

    有人说,古代的女子有三个依仗:父兄、丈夫以及儿子。而在这三个依仗中,最最安全、最最保险的就是儿子。

    原因很简单,父兄为了自家的利益,可能会牺牲掉出嫁女儿;丈夫为了家族、为了自己的私欲,可能会抛弃发妻;但唯有儿子,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能也不会抛弃自己的母亲,只要他的生母是父亲的嫡妻,而不是什么小妾通房之类的姬妾,那么他这辈子可以休妻、可以弃子,但惟独不能忤逆母亲。

    在大唐,虽不推行两汉时的孝廉制,但一个士子的名声对于他立世、出仕都非常重要。他可以平庸,可以寡情,但绝对不能不孝。远的不提,就拿当朝来说,就有不少士子或者低品级官员,因侍母纯孝而声名远播,最后被圣人委以重任的例子。

    大唐承自北朝,胡风盛行,胡俗也极大的融入到了当下的大环境里,而在北朝,胡族女子的地位比较高,所以在大唐并不像宋、明时讲究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相反,唐人们注重对子女的教育,并不会因为是女儿就忽视了对她的教育。

    另外,唐人在生男生女的态度上,也非常开明。大诗人白居易大大不就说过‘怀中有可抱,何必是男儿’的话嘛。

    在大唐,虽没有达到男女平等的地步(其实在现代,也没有绝对的男女平等),但对女子的态度却是很开明,社会上也有许多关于女教的书籍,说到这里,某萨忍不住吐槽,明清时代推崇什么女四书,扭曲的讲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理直气壮地不让女子学习。难道他们就不想一想,女四书可都是女子著作的呀,若是按照他们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么写出《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等书的女人们,到底是有才呢还是无德呢?!

    话题扯远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唐代关于女教的书很多,女子接受的教育也很正规,使得当朝也出了许多才华横溢的女诗人、女书法家、甚至还有不少有着大才女之称的女冠、女道士。

    女子有才学,当她嫁了人成为母亲后,便是教养子女的第一任老师,母与子整日里相处,潜移默化也好,耳濡目染也罢,在子女们幼小的心灵中,相较于在外拼搏的严父,时时教养他们的慈母更为相亲、更让他们感到敬爱。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母亲在子女心目中无可替代的地位。

    在大唐,因为母亲的原因,休妻、致仕都不是什么稀罕事,更有不少人,因为母亲信佛,也跟着改变信仰。要知道,正统的儒学家们可都是信仰孔圣贤师,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呀,但为了母亲,不但‘语’了,还‘信’了。

    试问,除了自己的儿子,谁还能做到这一步?!

    所以,在古代,儿子绝对是自己后半辈子的依仗和希望,这也是萧南重视腹中胎儿的重要原因之一。

    身体调理好了,萧南也准备走出院子了。

    “明儿早起一会儿,我要去跟大夫人请安。”萧南喝完一盏雪耳汤,将瓷盅递给玉簪,提醒道。

    “是,县主,”玉簪接过瓷盅,将它放到一旁的托盘上,继续就请安问题,询问道:“县主要坐腰舆还是奚车?”县主好长时间没有出门了,这些交通工具可要提前准备好。

    “都不用,我走着去。”萧南摇摇头,她早就盘算好了,直接否定了玉簪的两项建议。

    “县主,这、这不妥吧?”玉簪有点儿讶然,随即立刻劝道,“县主,咱们这儿离主院还有一段距离,若是不搭乘车、舆的话,婢子担心……您现在还怀着孩子呢。”

    说到这里,咱们得讲一讲崔家的建筑格局和居住面积。

    崔家位于亲仁坊,面积很大,足足占了全坊的四分之一。

    这个数据听着有点笼统,那咱们来点儿其他的数据对比一下。

    众所周知,长安一共有108坊,其中面积最小的是朱雀大街东西两列的三十六坊,这样最小的坊里可以容纳500户居民,大家请注意,这个五百户跟后世的五百户可是有区别滴,那时候没有高楼,居民们居住的都是三合院或者四合院,就算面积最小的一栋也不会低于四五百平米。那么五百户的面积有多大,大家可以算一下。

    而亲仁坊则位于朱雀大街东侧第三列,属于面积中等的里坊,大约可以容纳800户居民。

    崔家占据了亲仁坊的四分之一,面积相当于二百户居民的总和,具体有多大,大家应该可以想象得出吧。

    荣寿堂位于崔家的东北角,而大夫人所居住的正堂则位于崔家的中轴线,从荣寿堂到正堂,步行的话最少也要四十分钟的路程。

    作为养尊处优的贵族千金来说,这无异于一项破费力气的体力活儿。

    所以,在崔家,女眷们若是去其他院落,大多是乘坐腰舆或者奚车,步行神马的连体面的丫鬟仆妇也未必肯干。

    这也是玉簪听到萧南说要步行时惊讶的原因——正常时候的贵妇们都不会步行,更不要说现在萧南还怀着身孕呢。

    萧南摇摇头,道:“没关系,阿娘常说,为人子媳,理应孝顺长辈,我现在怀着孩子,不能做到日日晨昏定省,已是很失礼了,如今大夫人体恤,只让我初一、十五前给她请安,我若还坐着车舆过去,岂不是太没有诚意了?!”

    “可是……”县主身份贵重,就是不去请安,大夫人也不会说什么呀。玉簪对萧南的话很不以为然,现在虽有皇后的训诫,公主、郡主们并不敢十分恣意,但也不可能像普通人家里的媳妇儿那般在婆婆跟前做小伏低,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就是她们想,那些做婆婆的也未必敢承受。

    “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明天你只管提前叫我便是。”萧南摆摆手,她知道,在当下人们的认知里,女人怀了孩子就该好好在屋里静养,但后世的人都知道,孕妇也需要适当的运动,否则,生产的时候很容易难产。这里可没有剖腹产,生产的时候遇到难产,基本上就是一脚踏进了阎王殿,只能听天由命。侥幸生下孩子,孕妇和孩子的身体也都会受影响:孕妇极可能很难受孕,孩子也会先天不足、体弱多病。

    正说着,玉竹走了进来,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萧南正想着换个话题好转移玉簪的注意力,抬眼看到玉竹嘟着嘴走进来,不免有些好笑的问道。

    “县主——”玉竹张了张嘴,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忍住,气呼呼的说:“府里有人散布谣言,说、说县主留在荣寿堂,是别有用心……”

    PS:嘿嘿,更新有点儿晚,写古言,资料什么的果然很纠结呀。

第044章 流言(二)

    别有用心?

    说的很对嘛,她来到荣寿堂确实是别有用心。

    萧南心里的小人连连点头,暗道,她当初之所以来荣寿堂,目的有三:

    第一,她要把崔家最有地位的女人拉上她的战车,让老夫人成为她在崔家立足的最有力保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萧南虽然身份贵重,但上头总归还有个婆婆压着,一个‘孝’字就让她有许多事都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

    有了老夫人当靠山就不同了,大夫人确实是她萧南的婆母,但老夫人对于大夫人却是不是婆母胜似婆母的存在,由老夫人压阵,在某些事情上,比如趁萧南怀孕,给塞个通房、侍妾啥的女人恶心恶心她……等等之类的烦琐事,大夫人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第二,她要清理辰光院的各种眼线、钉子,偏她没有耐心跟那些人耗,也没有时间去一一落实她们的身份,只能快刀斩乱麻的全部清除出去,而要想清除,萧南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佳方法便是借重修辰光院为名,将院子里的崔家家生子全部赶出去。

    在院落重修期间,萧南住在哪里是个问题,她总不能夫唱妇随的跟着崔幼伯去蹲祠堂吧。纵观崔家大小主子的庭院,只有荣寿堂最合适。

    第三,她需要为自己的改变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老夫人是个穿的,又是个在异世生活了六七十年且获得极大成功的穿越同仁,她虽然没有刻意表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但一言一行都透露着一种远超于当代女子的睿智和洒脱。

    再加上老夫人几十年的贵族生活,她早已完美的将穿越先知和世族贵女融合起来,造就了她异于普通贵妇,却又不会显得过于特立独行,即使有什么出格的表现,也会让人觉得是一种高雅、一种贵气,绝对没有人怀疑老夫人是什么游魂附身而遭到世人的诽谤、揣测。

    这一点,萧南自认为自己还做不到。好吧,她承认,她确实不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但没关系,她虽然不够绝对的聪明,但她懂得学习。

    而老夫人便是她的学习对象,也是掩饰她偶尔带出来的穿越者气息的屏障。

    所以,萧南对所谓的流言并不十分反感,因为人家没有说错。只是,萧南怀疑,流言里给她定的罪名,估计和她的实际目的肯定不一样。

    思及此,萧南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道:“哦?别有用心?怎么个别有用心呀?呵呵,玉竹,来来,先别气,好好给我说说,那流言到底怎么说的?”

    玉竹说完那句话就有些后悔了,她这是怎么了,县主现在怀着孩子呢,正需要静养,结果、结果她还故意说些糟心事儿让县主生气。

    万一,万一县主听了那些黑心鼠狗辈造的谣,生了气,伤了身子,她赔上这条命都不够赎罪呢。

    这会儿听到萧南的话,玉竹犹豫了下,蠕动了下唇瓣,却什么都没有说。

    “呵呵,放心吧,你家县主我可不是纸糊的娇弱小贵女,三两句市井奴的玩笑话,也不会扰了我的好心情,说吧,把你听到的话,都告诉我。”

    萧南见玉竹一脸懊悔的模样,便猜到了她在担心什么,不禁有些好笑的摇摇头,道:“再说了,你应该是在内院听到这流言的吧?话都传到了咱们家门口,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万一被人拿来说事儿,我想反驳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岂不是太被动了?!”

    萧南的前一句话被玉竹直接无视,倒是后头一句话,让玉竹颇为意动,是呀,她不过是去后院的针线房催那二十来个新丫头的衣服,就听了一耳朵的闲话回来,她们县主他日若是外出会客,被人那这事儿问难,县主却什么都不知道,那还不是擎等着被人奚落?!

    要知道,针线房还在荣寿堂呢,而荣寿堂又是崔家规矩最严的地方,若是连荣寿堂都有人说这闲话,只能证明一件事,那便是这流言已经传得满府皆知,甚至,满坊皆知。

    “是这样,婢子今儿去针线房……”玉竹想通了这一点,也就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她偷听到的流言告诉萧南,“她们说,县主这次流产,是县主串通一干下人演的苦肉计,为的就是让老夫人心疼,从而达到您入住荣寿堂的目的。”

    萧南挑眉,散布谣言的人虽然有些混蛋,但想象力倒还挺丰富呀。虽不全中,倒也猜对了一二分。

    玉竹越说越气愤,最后,她很是不平的说道:“这群黑了心肠的鼠狗辈,真是可恨又可笑,竟说出这般恶毒的话污蔑县主。哼,县主您是什么身份,萧家又是何等豪富显赫,您怎么会为了一点点家产就自降身份的演什么苦肉计?!”

    “等等,玉竹,你东一句西一句的都说了些什么呀?流言跟家产有什么关系?”

    玉簪一直默默的听着,只是越听越糊涂,抬眼见萧南也是一脸问号,忙打断玉竹的话,冲她使了个眼色,提醒道:“县主让你说事儿,你先别忙着抱怨,好歹把前因后果讲清楚呀。”

    玉竹接收到玉簪的眼神,稍一停顿,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补充道:“婢子只顾着替县主生气了,竟忘了把事情交代清楚。事情是这样的——”

    其实,这件事并不复杂,也确与崔家的家产有关,并且也跟老夫人密切相关。

    想当年,老夫人崔三娘为了保住崔家、抚养幼弟而终身未嫁,如今老人家已经年逾耄耋,膝下却没有任何子嗣。

    按照大唐的社会习俗,像崔三娘这样的女子,崔家自会给她养老送终。

    但侄子、侄孙毕竟比不上亲子、嗣子,崔守仁明白,他若还活着,崔家人自不敢慢待姐姐,但他也是快八十的人了,还能有多少年好活?

    倘若他死在姐姐前头,谁给姐姐养老送终?姐姐百年后,谁又给她披麻戴孝、祭奠香火?

    一想到为了崔家、为了他们兄弟耽误终身的姐姐可能会面临老无所养、死后无人祭奠的惨境,崔守仁就忍不住心焦、难过。

    想了很久,他跟弟弟崔守义反复商量,两兄弟一致决定,在他们的子孙中挑选一个过继给姐姐当嗣孙,好让荣寿堂这一支能传承下去,最不济也要让姐姐百年后有个祭奠的后人。

    当然,过继给老夫人的嗣孙,也会继承老夫人的所有财产。

    老夫人是未嫁女,又是为了家族才终身未嫁,所以,她享有分割崔家家产的资格。

    另外,老夫人的母亲也留有大笔的嫁妆,对于这一部分财产,崔守仁两兄弟都拒不接受,也全都给了老夫人。

    三分之一的崔家家产加上不菲的先母嫁妆,以及老夫人六七十年的苦心经营,使得她名下的财产相当可观。

    “我明白了,”听到这有些熟悉的桥段,萧南了然的点点头。

    记得第一世的时候,萧南曾经看过一部热播的电视剧,那里面便提到了一个终身未嫁的姑母,想在子侄中过继一个孩子。

    因她名下财产巨丰,诱使得诸多‘人为财死’的侄子、侄孙们打破头挤到姑母、姑祖母跟前献殷勤,更有人为了能屏雀中选,不惜算计手足、陷害血亲,制造了一幕又一幕可笑又可悲的闹剧。(说的是哪部电视剧,亲们应该能猜到吧,木错,就是大宅门啦)

    “那流言定是说我想让八郎过继给老夫人,所以不惜舍弃腹中的胎儿上演苦肉计,引来老夫人的同情,并借此入住荣寿堂,好创造与老夫人拉近关系的机会,最终让不能袭爵的嫡幼子、我的夫君崔幼伯成为荣寿堂这一支的唯一继承人,从而轻松得到老夫人富可敌国的财产?!”

    萧南用肯定的语气将猜测到的话讲了一遍,话语里满是嘲讽。

    玉竹听出萧南的气愤,也禁不住点头附和,“没错没错,那些人就是这么说的。县主,他们是不是没有脑子呀,竟编出这样毫无根据的话。

    老夫人的财产有多少,婢子不知道,但婢子知道,您可是有五百户汤沐邑的‘襄城’县主,除了这些朝廷的封邑和俸禄,您的嫁妆也足够崔家上千口人吃喝一辈子……您有这么多财产,又何必去在意老夫人的家产?”

    “可不是,”饶是玉簪是个稳重的老实人,听到有人这么污蔑自家主人,也气得够呛,忍不住附和道:“八郎君确实是不能袭爵的嫡幼子,但他毕竟是嫡子,就算是他日崔家分家,大夫人也断不会委屈了八郎君和县主。

    反倒是那几个庶出的郎君,他们生母的身份都不高,娶回来的娘子也家世平平,二夫人和三夫人又都不是多么善待庶子的‘慈母’……想当初,六少夫人不就是时常跑到县主跟前讨巧卖乖,好让县主接济他们一二吗?哼,若论起谁更想过继给老夫人,我看他们几个绝对比八郎君更渴求。”

    等等,萧南脑中灵光一闪,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只是那灵感一闪而逝,她没有抓住,忙冲着玉簪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再、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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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请安(一)二更求订阅

    玉簪被萧南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惹怒了萧南,不禁有些怯怯。不过,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玉簪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将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说完,玉簪忐忑的跪坐在一旁,等候县主的发落。

    但,萧南并没有发火,而是兴奋的用力拍了拍身侧的斑丝隐囊,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我说呢!”

    不管是前生还是今世,萧南一直有个问题搞不明白——小柳氏为什么要害她?

    毕竟她们的夫君一个是大房嫡幼子,一个是二房庶子,彼此间根本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偏小柳氏屡次对她出手,且招招都是杀招,大有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萧南自问,这具身体的本尊脾气或许冲了些,但绝对不是暴虐之人,更没有把小柳氏的儿子掐死或者推进井里,小柳氏没有理由这么恨她呀。

    如今萧南终于知道原因了——

    正如玉簪抱怨的那般,在崔家,崔五郎、崔六郎等几个庶子的处境并不好。

    尤其是崔六郎,聪明是聪明,但有些过头。也许是太过在意自己的庶出身份,他心里憋着一股气,总想着跟二夫人所出的嫡子PK一番,事事都想压嫡兄一头。

    但他忘了一件事,在当朝,庶子的地位虽然有所提升,但占主流的还是正统的儒道思想,嫡庶之间的差别仍然很大。

    有些庶子出身的高官新贵,他们一方面同情庶子,想方设法的为自己的出身谋个说法;但另一方面也希望自己的嫡子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毕竟嫡子才是两个家族的血脉延续,才是家族兴盛的正道。

    所以,崔六郎的过度显摆,让一些高门显贵很是看不过眼:一个小小庶子,你蹦跶什么?果然是婢子养的,真真上不得台面。

    其实也不止外人,就是崔家的家主也很不喜欢庶孙的不安分。因为有能干的嫡孙在前,庶孙的过于聪明会导致家宅不宁,甚至还有兄弟阋墙的危险。

    在萧南看来,崔六郎的悲剧倒不是因为他投错了胎,而是生错了家庭。如果他托生在一个没有嫡子,或者嫡子极为纨绔无能的士族家庭,他的未来将会一片光明。

    只可惜,二房的嫡子崔仲伯非但不是无能之辈,反而是个少见的才学俱佳之人,年少时科举入仕。

    经过十几年的官场厮杀,不过四十岁的年纪,已经当上了户部侍郎,官居三品,且仕途一片光明,极有可能再晋升一步,成为祖父、大伯父、父亲一样的当代贤臣。

    可以说,崔二郎仲伯在一干靠蒙荫入仕的贵族世家子中绝对称得上学习的榜样。

    崔六郎的刻意显摆并没有影响到崔二郎的仕途,但却实实在在的惹恼了二房的当家主母柳氏。

    柳氏绝对有恨崔六郎的理由:好你个小婢养的崔小六,我柳氏可曾亏待了你和你的小婢阿娘?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使奴唤婢的养着你,不但没有像某些嫡母那般虐待你,也没有故意把你养废……我也不求你多感激我,但也总不能这么给我添堵吧?

    柳氏觉得自己养条狗还能冲她摇摇尾巴呢,这崔六郎却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刚刚学会拽两句酸诗,就敢跟她的二郎叫板,真是太可恶了,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呀。

    柳氏甚至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对庶子庶女们太宽厚了,以至于让这些人识不清自己的身份,净做些白日做梦的蠢事。

    柳氏顿悟了,崔六郎兄妹悲剧了。

    小柳氏过门后,也曾努力在柳氏跟前孝敬,但,积怨已深,柳氏对崔六郎的怨恨岂是小柳氏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于是,崔六郎一家子的处境日益艰难,家里的仆妇虽不会在明面上嘲讽他们,但私底下的小动作确实不少。冬日少碳、夏日断冰,这都是常事儿,但凡是稻香院的差事,下人们能避则避、能推则推,弄得这个原本就荒芜的小院更加凄凉。

    若不是小柳氏在萧南面前伏低做小的巴结讨好,萧南偶尔丢给她一些好处,崔六郎两口子早就被柳氏逼出崔家了。

    但萧南的救济,并没有换来小柳氏的感激。小柳氏甚至为了一则未经核实的‘流言’便对萧南痛下杀手。

    没错,小柳氏想让崔六郎成为老夫人的嗣孙,所以,未雨绸缪的干掉一切有可能阻挡崔六郎的敌手。

    萧南,只是小柳氏打击的假想敌之一。

    “这个女人,还真够狠毒,”萧南回想着前世的某些记忆,终于弄明白了小柳氏数次对她出手的原因。

    是了,前世的她,虽然因着跟崔幼伯和离的缘故,不想知道崔家的事,但同处一个城市,又都是贵族圈儿里的人,崔家出了什么大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萧南记得很清楚,前世老夫人确实过继了一个嗣孙,貌似就是崔六郎。

    起初老夫人属意崔幼伯(崔家玉郎还是很讨老人喜欢滴),但因为萧南和崔幼伯和离的事儿在京城闹得很凶,使得萧家、崔家的颜面大跌,两家的长辈很气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尤其是老夫人,她实在不能原谅崔幼伯为了一个卑贱的婢女,放弃了高贵的嫡妻,最后还连累了家族的名声。

    为此,老夫人直接改了嗣孙的人选,选中了妻贤子孝的崔惠伯——崔六郎成功由庶子变身为荣寿堂的嫡系嗣孙,小柳氏功不可没呀。

    “可不是大功臣?哼,果然好算计呀,先是买通萱草,假借木槿之手流掉我腹中的孩儿。她倒是了解本尊,知道萧南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更清楚,只要萧南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萧南和崔八郎的夫妻关系也算走到了头,”

    萧南半眯起眼睛,心里不断的推想着小柳氏的计划,“萧南跟崔八和离,或者萧南跟崔八形同陌路,都会降低崔八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与此同时呢,小柳氏跟崔六乘胜追击,跑到大受打击的老夫人跟前献殷勤,老人家上了岁数,又刚刚被不肖子孙气得差点儿断气,这会儿正需要有人安慰呢……”

    说实话,前世小柳氏的计划并不是很高明,但却非常见效。至少,至少刚刚穿来的她便一头扎了进去,乖乖的按着人家铺好的路一步步的走下去。

    而这一世呢,萧南成功揪出了萱草,又把木槿弄出了崔家,使得小柳氏的计划落空,这才有了小柳氏的新计划,也就有了马齿笕馅儿的馂馅和加了胡椒的馄饨,以及再后来的喂了马兜铃的奶牛。

    弄明白了心头最大的疑惑,萧南的心情很复杂。

    问她恨小柳氏吗?当然恨!她又不是圣母,被人数次陷害还能傻兮兮的原谅对方。

    但她更恨的却是自己。

    唉,如果前世的时候,她能少一分骄傲、浮躁,多一份沉静、稳重,认真的去观察身边的人和事,她即使不能识破小柳氏的阴谋,但也绝不会那般傻呵呵的被人当傻子算计。

    “县主?您、您没事吧?”玉簪和玉竹担忧的看着萧南满脸阴郁,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差点儿都要咬出血来,忙轻声问道。

    “嗯?”萧南从回忆和推想中回过神儿来,她愣愣的看了身边的两个丫头一会儿,这才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呼~~老天垂怜,她重生了,终于有机会修正上辈子的错误了。

    “呜呜,县主,都是婢子的错,婢子不该在您面前胡说八道,让您生气了,婢子该死!”玉竹见萧南神情恍惚的模样,很是内疚,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语带哭腔的说道。

    “我、我也不对,县主,求您千万别生气,婢子错了,您要打要罚都好,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呀。”玉簪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话惹怒了萧南,但见她这般失神的样子,她也很担心,和玉竹一起磕头认错。

    萧南听到两个丫头的哭声,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忙出声阻止道:“不管你们的事,你们都起来吧。我没有生气,真的,我只是在想明天跟大夫人请安的事儿。好啦,玉簪,玉竹,你们不要再哭了,好不好?你们能诚实的回答我的问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

    好说歹说,萧南总算是让两个丫鬟收住了眼泪。

    轻轻揉了揉额角,萧南觉得她还需要继续跟几个丫鬟磨合。

    不过,经过这么一打岔,玉簪倒忘了劝萧南不要步行的事儿,也没有提前准备腰舆或者奚车。

    次日清晨,五更二点,报晓鼓准时响起。

    萧南早就睁开了眼睛,撩开帐幔,让值夜的玉兰和海桐进来,伺候她梳洗完毕后,先喝了一盏牛乳,吃了几块儿又香又热的蒸饼和小菜,这才选了一身月白配秋香色的襦裙,梳了个稍稍正式点儿的高髻,挑了一只四蝶纷飞金步摇和嵌蓝宝石团花金钿,换上软底的平头绣花锦履,在苏妈妈、秦妈妈的搀扶下,缓缓离开西跨院,缓步朝中轴线的正堂走去。

第046章 请安(二)一更求订阅

    萧南的时间把握的刚刚好,她梳妆完毕走出荣寿堂的时候,第三遍报晓鼓刚刚响起。

    一行人缓步穿过游廊,不管是主人还是仆妇,都是步履轻盈,屐鞋踩踏在干净的青石地板上,一丝声响都没有。

    但还是惊得早起打扫的粗使仆妇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慌忙退到廊外,欠身行礼,大气儿都不敢喘。

    这边也早有那管事的婆子凑上前来,小心翼翼的跟萧南问安,“八少夫人,您要出门?可要奴为您准备奚车?”

    根本不用玉簪等大丫鬟出面,红蕉已经拦住了那往前凑的仆妇,淡淡的说:“不必了,县主要步行给大夫人请安,尔等只管做好自己的差事即可。”

    说罢,红蕉和红花两个同时向外转身,像门神一样站在萧南的队伍前方,挡开一切试图接近萧南的人,更不给任何人冒犯萧南的机会。

    至于路旁突然跑出来个丫鬟来冲撞萧南,那是狗血剧里才会出现的桥段。

    在真正的大家族里,女主人们出门时身边都是前呼后拥有一群人跟随,即使真有那不长眼的人来冲撞,在她接近队伍的时候,还不等她冲进来,便会被外围的粗使仆妇扭住。她们甚至连二等丫鬟的衣角都摸不到,更不用说被团团围在中间的主人了。

    更不用说萧南是有封号在身的有品级外命妇,她甚至有豢养卫队的权利。

    而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红花红蕉等四个丫鬟就是她的私人卫队,个个都身手不凡,慢说对付几个普通男子,就是来几个游侠儿,她们也不惧。

    正是有了她们四个的保护,以及暗地里跟随的几个公主送来的暗卫,萧南这才有胆气步行给大夫人请安。

    萧南的脚步并没有停顿,只是朝那婆子微微点了头,随后便带着一群人继续前行,连速度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那管事婆子不过是崔家的最底层小管事,以萧南的身份,断不会直接跟她说话。

    如果想要表现什么亲切、平易近人之类的,那才是NC呢,她又不是万人迷玛丽苏,没必要做这些被当下社会所耻笑的事儿。

    红花两人待萧南顺利走过后,这才有转过身形,疾步跟上大部队。

    待一行人远去后,那婆子才咂摸咂摸嘴儿,一边感叹县主不愧是县主,就是有派头;一边又好奇的想着,县主这是要干啥,请安?开什么玩笑?县主嫁过来快一年了,崔家的下人就没听到过县主给哪位长辈请安的话。

    纳闷的不止那婆子。

    萧南一路走来,不知遇到了几波打扫、经过的仆妇、丫鬟,她们见到萧南的第一个反应都是畏惧,紧接着听了红花或者红蕉的解释后,又都变成惊愕。

    对于众人的反应,萧南一点儿都不在意,反倒是对红花和红蕉的表现很是满意: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红花、红蕉每次代萧南回应那些仆妇管事的时候,都要特意点出县主‘步行’给大夫人请安这一事实。

    萧南发誓,她真没有交代几个红这么说。

    但萧南必须得承认,这样做的效果却是很好,绝对比她招摇的在崔家内院晃荡一圈还要有效。

    唔,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崔家上至老夫人,下至门口的小厮都会知道,她,襄城县主,至孝至纯,竟舍弃县主之尊,步行去给婆母请安。

    到那时,看还有哪个人敢再嚼舌头,说她是毒妇、恶妇、不孝儿媳。

    “八嫂?您?您这是?”

    萧南正在美滋滋的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娇滴滴的惊呼。

    嗯?是谁?

    在崔家,崔幼伯基本上是第三代中最小的郎君,连带着她这个八少夫人也成为崔家年纪最小辈分却颇高的人。

    天天被人八弟妹、八婶娘的叫着,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八嫂’,还真让她有些不适应。

    不过,有了上辈子的十几年人生阅历,萧南早就练成了‘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本领,虽然现实中没有这么夸张,但不露声色,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愣神只有短短的一瞬,萧南很快反应过来,循着声音望去,之间在几步远的庭院里,正停着一架奚车,车窗的帘子微挑,露出一张清艳娇美的面容。

    是她?!

    萧南虽没有见过她几面,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崔六郎的同母妹妹,年逾十八岁的二房庶女崔薇,因在同辈姐妹们排行老三,被家里的人称做三娘。

    看到是她,萧南难免想起曾经陷害过她的小柳氏,目光忍不住落在奚车的另一侧车窗,暗忖道,崔六郎跟崔三娘兄妹情深,使得小柳氏对这位嫡亲小姑也很是关照,奚车虽小,但坐上两三个人还是没有问题,恐怕小柳氏也在车厢里吧?!

    仿佛在回应萧南的心声一般,就在萧南准备张嘴跟崔薇打招呼的时候,奚车另一侧的扯帘子也被轻轻挑开,露出小柳氏微笑的面庞,“八弟妹,早呀。你也是去正院吗?怎么不乘坐车、舆?”

    小柳氏的语气柔和,态度亲昵,仿佛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还如往常一样热情的跟萧南打招呼。

    萧南的双眼闪烁了下,随即也扯出一抹笑意,道:“是六嫂和三妹妹呀,呵呵,真巧,竟在这里遇到了你们?怎么,你们也去给大夫人请安?”

    萧南的语气很是平常,但话里的意思却有些令人玩味——一个‘巧’字,一个‘竟’字,点出了这姑嫂两人的失礼。

    没错,大夫人确实是崔家的当家主母,但却不是小柳氏和崔薇的直系长辈,更不用说小柳氏的正经婆婆二夫人还活着呢,她们两个不去给名正言顺的二夫人请安,却跑到大夫人这里来,说得好听点儿,是她们尊敬长辈、敬重大伯母。说得难听点儿,她们这就成了令不清主次,讨好谄媚当家主母。

    果然,听了这话,小柳氏脸上的笑容一僵,撩着车窗帘子的手忍不住收紧。

    想要发火吧,人萧南一副耿直无心机的模样,一看就是个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的直肠子,你说她别有用心的挖苦你,慢说别人不信,就是小柳氏自己也不信。

    可不发火吧,小柳氏又忍不住想起了前些日子那一碗兜头淋下的热汤,幸好她躲得快,才没有烫到脸,饶是如此,她身上的烫伤也足足养了十几天——酷夏的烫伤更不易痊愈。

    正在小柳氏不知该如何回应的时候,另一侧的崔薇开口了,只见她笑得极为优雅,轻启樱唇道:“八嫂这些日子没有出门,想必还不知道吧,我阿耶前些日子升了太原府尹,已经带着母亲去任上了。阿耶和母亲临走前,特意吩咐我们一定要好好孝敬老夫人和大夫人。”

    话不多,但崔薇的意思也很明白:她们来给大夫人请安,是家中长辈吩咐的,她们只是在执行长辈的命令罢了。

    萧南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记下了崔薇这个名字,准备等回去后,便让人好好调查一下这个二房庶女的资料。

    “二叔高升了?我竟不知道呢,否则我定会去送行。”萧南又是高兴又是遗憾的摇摇头,表示她并不是失礼不去给长辈送行,实在是没有人告诉她。

    听着萧南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的模样,小柳氏嘴角只抽搐,心里暗道,骗谁呢?阿郎临行前特意去荣寿堂向老夫人辞行,萧南就住在荣寿堂正院的西侧,她会不知道?!

    萧南才不管小柳氏心里在嘀咕什么,继续说道,“哦,我也去给大夫人请安,因我怀了身孕,大夫人体恤,只许我每月初一十五来给她问安。为人子媳,我理应听从大夫人的吩咐,但想着这样毕竟不合规矩,可又不能违了长辈的心意,所以想了又想,这才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正说着,第四遍报晓鼓由远及近,萧南看了看天色,对小柳氏和崔薇道:“六嫂,三妹妹,我走着过去要慢一些,你们还是先行一步吧。”

    小柳氏也没想着邀请萧南一起上车,倒不是她已经厌恶萧南到了连面子工程都不做的地步,实在是她们这架奚车太破旧了,若是让萧南见了,这人还不定怎么消化她们稻香院呢。

    再说了,萧南是二品的县主,按照朝廷规制,她是有相应的仪车,即使她邀请萧南,人家也未必肯屈尊来坐。

    所以,小柳氏听了萧南的话,倒也没有虚让,寒暄了几句,请萧南先行后,她这才放下车窗帘子,吩咐赶车的婆子继续上路。

    “六嫂,我怎么看着这县主跟你说的不一样呢。”崔薇朝小柳氏挪了挪身子,伏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前些日子你大病了一场,所以还不知道吧,咱们这位县主跟八郎君的通房闹了一场,撞坏了头又差点儿流掉了孩子,整个人就变得跟过去不一样了。虽然没有聪明多少,但、但也比过去安分了许多,听人说,县主身边的妈妈经常嘀咕,说什么县主经此一劫,终于长大了呢。”

    小柳氏很是看不过萧南,她一直觉得,萧南除了投了个好胎,哪一点都比不上自己。

    “撞了头?”崔薇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涂了口脂的粉嫩小嘴儿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PS:修文。

第047章 狗血呀 二更求粉红

    大夫人住在崔家中轴线荣康堂的正院,也是崔家嫡子嫡孙掌门家主居住的地方。

    按理说,家主崔守仁尚在人世,理应由崔守仁居住正堂,但崔守仁在辞去宰相的那一刻,也就变相的把崔家家主之位传给了长子崔泽。

    辞官当日,他就带着几个侍奉他多年的姬妾搬离了正堂正院,反而来到距离荣寿堂较近的一处院落,后改名‘荣康居’的两进小院居住。

    崔守仁非常固执,一旦决定的事从不更改。

    搬家一事更是任谁劝都不听,直说崔家的正院理应由位居朝堂的崔家长房嫡子居住,而他不过是完成了家族使命,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休养的老人,断没有占着正堂的道理。

    崔泽三兄弟苦劝了许久,崔守仁根本不理会,只命人在荣康居的后院墙打通,另起了一道门,好方便他每日里四处闲晃。

    说来也巧,当然也极有可能是崔守仁提前观察好的,这荣康居的外墙与安邑坊和东市比邻,崔守仁将后院墙打通后,便可以直接穿过亲仁坊的东侧坊门,再直接进入安邑坊和东市的坊门,不管是访友也好,闲逛也罢,都十分便宜。

    崔泽见老父整天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也渐渐适应了居住在正院的日子。

    而大夫人和嫡长孙崔彦伯一家子也跟着在正院住了下来。

    当然,崔泽夫妇居正堂,崔彦伯一家子则住在正堂西苑,也就是正堂西侧的一处三进的院落,取名迎晖院。

    萧南走进正堂后堂的时候,正好是第五遍报晓鼓响起的时刻,也恰是给大夫人请安的标准时刻。

    “八少夫人来了!”

    门口的小丫头一边挑起帘子,一边向里面通传。

    萧南走了一路,白嫩的脸颊上已经渗出了汗珠,她在门外稍稍整理了下,确定仪容没有任何不妥后,才抬步进了大夫人的正房。

    一进门,萧南便听到里面有几个女人说话的声音,细细听来,萧南认出是大少夫人王氏在跟大夫人郑氏说着什么,三少夫人韦氏也跟着凑趣,屋里时不时传出一阵阵的笑声。

    唔,看来大夫人今天的心情不错呀。

    萧南暗自想着,脚步未停,转眼间便来到了正房的厅堂。

    “呵呵,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母亲刚提到弟妹,弟妹就进来了。”

    说话的是韦氏,她比三郎君崔叔伯小两岁,今年也三十有五,她出身京兆韦氏,娘家虽比不上崔家、萧家显赫,但也是京城有名的世家,韦氏又是家中的嫡女,出嫁前颇有几分才名。

    又许是她嫁的不是嫡长子,不似王氏那般恪守规矩,人倒显得随性一些,在婆婆跟前,也敢说笑几句。

    萧南并没有立刻去接韦氏的话头,而是示意下人准备了蒲团,规规矩矩的跪在郑氏跟前行礼问安。

    郑氏呢,嘴里虽然说着‘你有了身子,不必这般多礼’的话,但还是看着萧南将礼数行完,这才命身边的婆子将她搀扶起来。

    苏妈妈和秦妈妈早就跟在萧南身后,哪里还让别人靠近,在萧南行完礼的那一刻,便已经躬身扶起了萧南。

    萧南起身站到郑氏身边,笑着说,“母亲体恤乔木,乔木却不能失了礼数。呵呵,再说了,家里的嫂嫂们哪个不曾怀孕,偏就我例外不成?”

    客气完了,萧南这才又捡起韦氏的话头,好奇的直接问向郑氏,道:“母亲,方才三嫂说您谈论我来着?”

    顿了顿,萧南故意嘟起小嘴儿,扭头看向韦氏,娇嗔道:“三嫂,你告诉我吧,母亲说我什么?是不是怪我来迟了?这可不能怪我呀,母亲,都是我房里丫鬟不好,大清早的非要拉着我梳头洗漱,我说要快些吧,那丫头还顶嘴,说什么‘县主要去给大夫人请安,好歹也要收拾妥当了呀,大夫人原就是个美人,也喜欢看美人’,三嫂,您听听,这丫头说这话什么意思,分明就是说我不是美人嘛。”

    傲娇小贵女摇身一变成了快嘴李翠莲,这让屋里的人都非常不适应。

    一时间,竟没人及时附和,场面稍显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崔薇站了出来,笑着解围道:“呵呵,大伯母您听听,八嫂这是怪小丫头呢,还是夸您是个美人儿呢?”

    小柳氏很配合,立刻紧跟小姑子的步伐,道:“三妹妹说错了,我看呀,咱们八少夫人分明就是想夸自己呢。呵呵,来来,乔木,让我瞧瞧,唔,还别说,咱们八少夫人真是个少见的美人儿呢。”

    小柳氏唱念俱佳的拉着萧南的衣摆,故意凑到萧南面前,好生看了她的面容一番,这才半真半假的说道。

    “哈哈,刚才我还以为八弟妹嘴巧,没想到六弟妹和三妹妹才是个中翘楚呢。”韦氏夸张的拿帕子沾了沾眼角,哈哈笑着将刚才的尴尬掩了过去。

    不过,她虽是笑着,但眼角的余光一直瞥着萧南,心里暗道,早就听说萧氏阿南变了性子,没想到她竟变了这么多。

    想想以前,萧南慢说讲笑话在婆母跟前凑趣了,就是请安也是一个月都不来一回儿。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竟一下子懂事了,知道了婆母在一个家族中的重要性,竟也肯乖乖的来请安了。

    啧啧,真是神奇呀。

    此刻韦氏还不知道,萧南是一路步行来的,倘若是听说了这则消息,还不定怎么吃惊呢。

    韦氏这一笑,屋里的人也都笑了。

    就是王氏,也矜持的浅浅一笑,并没有端着未来宗妇的身份,跪坐在那里当雕塑。

    “好啦,不说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今儿是初一,也是大夫人等女眷给老夫人请安的日子。

    只是可怜了萧南,刚从荣寿堂一路走过来,这会儿又要一路走回去了。

    一行人走到门外,郑氏听到下人回禀说萧南是走着来的,并没有搭乘奚车,不禁讶然的看了萧南好一会儿,略带责怪的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认死理儿?我让你在院子好生休息,你就安心休养便是,怎么还——”

    萧南忙凑上前,挽住郑氏的胳膊,不好意思的说:“以前是乔木不懂事,做了许多让母亲为难的事儿,幸而母亲宽容大度,不跟乔木计较……乔木现在也只能做这些,求母亲成全我这点子心意吧。”

    萧南说这话算是变相的给郑氏道歉,也算是给郑氏做足了做婆婆的脸面。

    更重要的是,萧南说这话的时候,满院子的人都听到了。

    如果日后再有人拿过去萧南犯下的错说事儿,就显得有些刻薄了。

    圣人都说了,‘人无完人’,谁还不能出点儿错?

    先贤们也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人家萧南都乖乖的认错了,郑氏若是还揪着人家的小辫子不放,就太对不起‘宽容大度’的贤名咯。

    郑氏的眼皮跳了跳,倒也没有表露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萧南的手背,道:“这孩子……我呀,只盼着你能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日后跟八郎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其他的,我也不会强求。”

    可怜的崔幼伯现在还在祠堂里练字,而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祖父放出来。

    郑氏每每想起来就心疼。

    偏崔泽被老父一通臭骂后,也有些暗恼郑氏太过溺爱幼子,这次算是下了狠心,不但自己不去看崔幼伯,也不许郑氏以及家里的女眷去祠堂。

    这也是为毛崔幼伯看不到其他人的原因,不是大家忘了他,而是慑于老相公和相公的虎威,不敢触霉头而已。

    萧南呢,因住在荣寿堂,所以并不知道相公的禁令,其实就是知道了,她也不怕,一个情不自禁,一个夫妻同命,相公也不好说什么——崔泽可以冲自家老婆发火,总不能冲着比孙子还小的小儿媳发火吧?

    “母亲放心,乔木定不会让您失望。”萧南并没有就具体的事情做出承诺,她见其他人已经上了各自的奚车,她便拉着郑氏的胳膊,撒娇道:“母亲,就让我伺候您一起去荣寿堂吧,我还没和您一起乘过车呢。”

    郑氏只是不喜欢萧南对儿子太过霸道,并不是真的讨厌,毕竟这是她千挑万选给儿子选中的娘子,如果真的不满意,她也不会把萧南娶进门。

    如今见萧南变得懂规矩了,还天天给祠堂里的夫君送吃食、衣物,郑氏看萧南也就没有那么别扭了。

    听了萧南的话,郑氏笑道:“你个小滑头,想做我的奚车只管说就是,还说什么伺候,我身边还缺了伺候的人不成?竟还要你个孕妇服侍?”

    稍稍用力拍了下萧南的手背,嗔道:“走吧,别误了时辰。”

    “嗯!”萧南乖巧的点点头,亲昵的搀扶着她上了奚车。

    望着郑氏不再严厉的表情,萧南心里的小人比了个‘耶’,兴奋的喊道,第二步目标也顺利达成。

    落在队伍最后面的崔薇和小柳氏将萧南跟郑氏的互动看在眼里,她们姑嫂两个相互看了一眼,崔薇说,“嫂子,咱们的计划必须修正了。不过你放心,老夫人那边我有信心结交好。”她们可是同乡呢,好歹也有共同语言。

    若是萧南知道了崔薇的心思,她肯定会仰天长啸——狗血呀,真是太狗血了,崔家是穿越者集中营吗?!

    不过,她也快知道了。

    PS:修个文先!

第048章 庶女? 一更求订阅

    大夫人带着一群女眷来到荣寿堂的时候,老夫人正坐在榻上喝牛乳。

    萧南昨天来请安的时候,就跟老夫人说了今天先去给大夫人请安,待请安完毕再跟着大夫人一起来荣寿堂。

    所以老夫人看到萧南和大夫人一起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感到诧异。

    反倒是看到小柳氏和崔薇的时候,眉梢微微挑了下,但也没有说什么。

    喝罢牛乳,一旁伺候的钱妈妈忙递上湿帕子,老夫人顺手要把杯盏递给钱妈妈。

    大夫人郑氏两步走上前,先伸手接了过来,笑盈盈的问:“老夫人昨儿休息的可好?前儿阿郎(指崔泽)得了两个御赐的西瓜,媳妇儿命人给您送了一个来,不知您尝了没有?味道可还好?”

    老夫人拿湿帕子沾了沾嘴角,点头道:“嗯,昨儿午后吃了两块,不愧是圣人御赐之物,味道确实比咱们家常买的好。你回去告诉大郎,就说我很喜欢,他费心了。”

    大夫人笑得更加柔和,将杯盏转手交给身后的丫鬟,便转身跪坐在老夫人下首东侧的藤编矮榻上,继续跟老夫人闲聊:“老夫人喜欢就好,也是我们尽了孝心……对了,这两天的冰可还够用?也是我设想不周到,没成想今年的夏天这般酷热,去年冬日的时候只存了和往年一样的冰,结果就有些不够用了。

    我们这些晚辈热点儿也无所谓,只怕委屈了您和大人(指崔守仁,唐时对父亲的尊称,万一有幸或倒霉穿唐的童鞋们千万别叫错了哈)。”

    老夫人摇摇头,“我哪里就这么老弱了?再说你和大郎也不是小年纪的人了,平日里也要注意身体才是。家里的事,你也别事事都操心,不是还有阿容她们嘛。你呀,只在大事上帮忙参详也就是了。”

    阿容是大少夫人王氏的闺名,王氏出身琅琊王氏,王谢经‘侯景之乱’,两族险些被灭族。

    王家虽不比两晋时那般显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又是家中嫡女,规矩、教养、才学什么的都是顶好的,所以还是被老夫人求娶了来。

    大夫人连连点头,“老夫人说的是,媳妇儿记下了。”

    老夫人这才又把目光投向其他的人,王氏、小柳氏和萧南,已经跪在了蒲团上,恭恭敬敬的给她请礼问安。

    “呵呵,起来吧,都是一家人,哪里来的这么多虚礼。”老夫人抬抬手,示意几个侄孙媳妇儿起来。

    说来也确实是老夫人经营有方,她虽终身未嫁,但两个弟弟敬她如母,连带着崔家的上上下下都尊她为长辈。她一生无儿无女,但给她磕头问安、服侍左右的人却不少。

    不管她们是真心也好、虚情也罢,老夫人这一辈子也算圆满了。

    崔薇站在六嫂身后,瞧瞧的打量着这位疑似穿越同仁:

    只见她满头银丝整整齐齐的梳成了高髻,发髻上簪着鎏金镂空凤尾钗,鬓边插着赤金嵌红宝石的团花钿;

    微微发福的面庞,因保养得非常精心,并不十分显老,只在老人开怀大笑的时候,眼角、额头才会显出密实的皱纹;

    老夫人的五官很端正,算不上多漂亮,但一看便是那种主母们喜欢的‘福相’,正儿八经的嫡妻夫人的面相,端庄、稳重,且不见一丝狐媚娇态。

    老夫人正和几个侄孙媳妇说着闲话,忽然发觉有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便不着痕迹的转了转目光,正巧碰到崔薇打量的双眸。

    老夫人不由得一怔,随即冲着崔薇招招手,道:“阿薇,过来坐。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现在可都好了?”

    崔薇早就等着老夫人招呼她,这会儿终于等来了机会,她哪有放过的道理,忙快走几步来到老夫人榻前,恭顺的跪坐在一旁的竹席上,双腿并拢,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臀部只挨了双脚,却并没有坐实,整个身子半直立着,显得很是恭敬。

    她仰起白净的小脸,笑得很是恬静,道:“多谢老夫人挂念,孙女儿已经大好了,早就想来给您请安,可又怕扰了您的清静……幸好今儿跟着六嫂过来了,否则薇儿哪有机会见到老夫人这般菩萨一样的老祖宗?”经过她的调查,老夫人信佛!

    崔薇做过功课的,她不是没脑子的穿越者,来了搞不清现状就瞎折腾。

    早在卧床养病的日子里,崔薇就旁敲侧击的把现今的年代、家族的背景以及家中最有权势地位的大BOSS,一一询问了个遍。

    当她知道自己竟穿越到了盛世大唐的时候,崔薇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大唐呀,后世多少国人心心念念的盛世王朝,一个女子可以当皇帝的年代,简直就是穿越女的美好时代呀。

    崔薇前世很不喜欢所谓的‘清穿’,她很不理解,清朝有什么好?

    什么‘嘉定三屠’‘扬州十日’‘留发不留头’,还有更苦逼的裹脚……一想到这些,崔薇就摇头。

    还有什么张嘴闭嘴的奴才、奴婢(只要没穿成皇帝他妈,穿成什么高端身份都是皇家的奴才),她又不是受虐狂,放着自由的人生不去过,反而巴巴的跑去当下等人。

    更不用说清末的那一连串苦逼史,割地赔款、火烧圆明园,还有各种看了就吐血的条约。

    所以,前世看网文的时候,但凡是写到明清民国的书,崔薇都喜欢去主站看,什么‘篡清’‘新明’‘满江红之崛起’多给力,远比跟一群拖着金钱鼠尾的数字军团胡纠缠强多了。

    兴奋过后,崔薇又为自己的身份感到激动——名门望族崔家的女儿,二房不受宠的庶女,上头还有一个明面慈爱、实则心狠手辣的嫡母,同母所出、才华洋溢却备受打压的亲哥,以及嫁入王府却身体病弱的嫡姐——喵喵滴,这简直就是大唐版的庶女攻略嘛。

    崔薇毫不怀疑自己的女主身份,心里更是坚定了日后的奋斗目标——人家十一娘都能嫁入侯府,最后爱情丰收、家庭完美的荣华一世,她崔三娘没有理由不成功呀。

    有了奋斗目标,崔薇接下来便是寻找通往成功的途径。

    第一步,自是要详细了解崔家的各大主子,并从中找到能合作的对象。

    经过一番调查,崔薇发现,崔家的最大BOSS老夫人的身份有点儿问题——懂得各种养生术,终身未嫁,喜欢侍弄花草,尤其是插花,还有一个玻璃制成的暖房。

    种种迹象表明,老夫人极有可能也是穿的。

    当然,这也只是崔薇的猜测,不过她也做好了准备,试探老夫人一番。

    若真是同乡,即使不相认,好歹也相互帮助一下嘛。

    反正她们之间也没有利益冲突,她崔薇借老夫人的身份地位嫁个好夫婿,日后,也会为老夫人养老送终。

    这可是双赢的好事儿呀,崔薇觉得,老夫人应该会同意的。

    想到这里,崔薇话头一转,又道:“孙女儿养病的时候,闲着无事,便做了几个荷包,虽比不上专业绣娘,但也是孙女儿的一番心意,还请老夫人不要嫌弃。”

    说着,崔薇扭过头,从身侧的小丫鬟手里接过几个缎面的荷包,有藕荷色的、秋香色的,还有绛紫色的。

    荷包上绣着与底色相称的图形。

    萧南跪坐在大夫人的身侧,她稍稍抬了抬头,放眼望去,正巧看到老夫人正把玩着那几个荷包。

    当她看清荷包上的图形后,心里的小人忍不住扶额——不是吧,又是十字绣?能不能来点儿有创意的?!

    老夫人倒没有什么异样的表现,她看了看荷包,点头评论道,“唔,还不错,就是针脚大了些,花样子也粗糙了些,但看得出是用心做的,针法也算稀奇,我很喜欢。”

    说着,老夫人直接把荷包递给钱妈妈收好,又让钱妈妈取了一匣子点心过来,“这是厨房新作的点心,跟大厨房的不一样,我吃着还行,你拿回去尝尝吧。”

    崔薇见老夫人没有任何表示,心里不免有些失望,接过点心匣子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

    小柳氏见状,误以为崔薇嫌老夫人的赏赐不好,怕老夫人见了生气,忙半支起身子准备换个话题,却不想堂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串朗声大笑——

    “哎呀,我来迟了,老夫人千万别生我的气呀,呵呵……”

    靠,你以为你是王熙凤呀,竟然这么放肆。

    崔薇退回自己的矮榻上,半垂着头,对这位姗姗来迟的人很是不忿。

    大夫人也有些不虞,她拿帕子按了按鼻下,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这会儿的心情肯定不好。

    老夫人并没有什么表露,还是挂着一丝浅笑,只是细细一看,还是能发觉,老夫人的笑意并没有延伸到眼底。

    萧南听到笑声,也是微微一怔,随即就想起了来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三夫人小卢氏,也就是已经过世的卢老夫人的嫡亲侄女儿。

    只是,萧南不明白小卢氏为何这般失礼,还是她对老夫人有什么意见?

    如果萧南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卢老夫人重病在床,被几个恃宠而骄的姬妾挤兑,还是老夫人站出来帮她惩治刁奴。

    卢老夫人病逝后,又是老夫人出面打理后事,并在她的坚持下,让卢老夫人得以风光大葬。

    按理说,小卢氏应该感激老夫人才是呀,怎么还这般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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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PS:某萨超喜欢吱大的庶女攻略,文中调侃一下下,没有其他的意思,(*^__^*)嘻嘻……

第049章 这就开始了?!

    一片笑声中,三夫人小卢氏华丽登场。

    萧南悄悄抬了抬眼皮,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着小卢氏。

    只见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绣富贵牡丹的齐胸长裙,上配一件绯色绣金线细纹纱罗广袖衫,胳膊上搭着一条红、黄、月白三色相间的披帛;因她双手端握在身前,手臂微曲,轻薄细滑的广袖稍稍滑落一点,露出细若凝脂的皓腕,腕子上带了一对鎏金包铜嵌玛瑙白玉镯;乌鸦鸦的长发梳成了螺髻,发髻上簪了一支金镶玉步摇,随着身形的走动,赤金的流苏轻轻晃动……

    可以说,小卢氏的服饰在堂内所有女眷中,算得上最明艳的。

    原来还有个萧南跟她相称,只可惜,萧南早就换了个灵魂,如今也从华丽明艳回归舒适可人了。

    至少小卢氏看到萧南的时候,很明显的愣了愣,假装没认出来,故意笑道:“咦?我刚进门就听说襄城县主也来了,怎么不见她?”

    老夫人和大夫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这小卢氏说是来给老夫人请安,可她先是迟到,好容易进门后,又不忙着跟老夫人行礼,反而像个来闲晃的人,随口说起来闲话。

    众人都感觉到现场的气氛一滞,知道两位当家主母不高兴了,纷纷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使得气氛更加凝滞。

    别人可以缩着脖子当花瓶,萧南却不行,人家小卢氏可是点名在找她呢。

    抬起头,萧南挺直腰板,冲着小卢氏微微颔首,道:“三婶娘,我在呢。”她不知道小卢氏跟老夫人有什么过节,所以,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

    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傻子,为毛要冲到人家两人中间去做炮灰?

    再者说,小卢氏很明显在故意惹老夫人生气,而她好歹也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住着,平素又跟老夫人学习一些东西,算起来她跟老夫人多少也有了感情,如今见老夫人被人如此慢待,她若还跟三夫人说说笑笑,就太不应该了,别人看了也不像话。

    小卢氏没想到萧南真像下人们说的那般变了性子,不但妆扮变了,就连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也变了。

    可偏她很不喜欢萧南现在的样子。

    怎么说呢,萧南这浅笑优雅的表情,简直跟那个死老太婆一模一样,看了就让人觉得做作。

    “哎呀,乔木,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头发也不打头油,脸上也不涂粉,连衣服都穿这种死气沉沉的颜色,”小卢氏故意装着吃惊的样子,那泥金团扇掩住了嘴,有些厌嫌的说道:“啧啧,才一个月不见,你怎么就变成这幅黄脸婆的样子?真不像我平素认识的县主。”

    这话说得相当失礼!

    萧南的笑容顿时冷了下去,她是变了性子,也想好好在崔家过日子,但并不意味着她会任人嘲弄、笑话,“三婶娘这话说得不妥,我现在身怀有孕,自然不能弄那些个胭脂水粉。再者说,盛夏酷热,还是穿些素雅点儿的衣服清爽,我倒觉得三婶娘这身衣服太艳了些,若是令嘉娘子穿倒还罢了,您穿就——”

    令嘉娘子是崔仲伯的长子崔令嘉的妻子,刚嫁入崔家不满三个月,是正儿八经的新嫁娘。

    萧南的意思很明白,人家令嘉娘子穿绯衣是因为新婚又是个年轻娘子,穿着也好看;

    而你小卢氏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儿媳都怀了孕,马上要做祖母的人,居然也好意思穿红衣?!装嫩呀你!

    小卢氏脸色一沉,正要出口训斥。

    萧南却抢先开口,笑道:“三婶娘,您是来给老夫人请安的?怎么还不见行礼?我阿娘常说范阳卢氏的规矩好,我还想见识一二呢。”

    小卢氏更生气了,这死丫头什么意思,骂她们卢家的女儿没有教养,不懂规矩?

    小卢氏身后的蓝衣女子见状,忙悄悄拉了拉小卢氏的衣摆,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在场的人都没有听到。

    就是被桃源的灵气梳理了身子、耳力颇佳的萧南,也只含含糊糊的听了个什么‘阿耶’‘七郎’,其他的都没有听到。

    蓝衣女子的话起了作用,小卢氏恨恨的扫了萧南一眼,随后走到老夫人近前,不怎么诚挚的屈膝行了个福礼。

    萧南见状,故意轻嗤出声,“嘁,不过如此!”

    小卢氏下蹲的动作僵住了,她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萧南那句‘不过如此’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说她范阳卢氏的规矩不过如此。

    可、可让她跪下给崔三娘行大礼,她又实在不甘心。

    而老夫人和大夫人呢,显然很满意萧南的出手,都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幕,谁也不帮小卢氏解围。

    蓝衣女子见状,又扯了扯小卢氏的衣摆。

    无奈,小卢氏只得就着下蹲的姿势跪了下来,不甘不愿的说道:“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仿佛没有听出她这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故意停顿了片刻,才像是忽然发现了小卢氏一般,“哎呀,阿芸无需多礼,快快起来吧。”

    说着,又装作生气的训斥着身边的人,“你们都是死人呀,看着三夫人行大礼都不搀扶一下?”

    小卢氏气得狠狠咬着下唇,却又不能说什么。

    平日里,她因为当年的事儿,屡次在人前不给老夫人和大夫人留情面,故意找茬。

    老夫人和大夫人呢,也定是心虚,并不敢责怪她,她这才愈发随性起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真的可以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

    倘或传出她对老夫人不敬的言论,别说大人会生气,就是她家阿郎也不会放过她。

    谁让这死老婆子伪善呢,骗得一家子都团团转,偏她知道真相却又没有证据,只能暗自一个人干生气。

    哼,这次、这次就算了,千万别让我找到证据,否则……小卢氏走到老夫人下首西侧的矮榻上跪坐下来,心里快意的想着。

    不过,这事牵扯较大,一时半会儿还做不成,只能徐徐图之。

    但害得她今天如此狼狈的直接凶手,她却不能放过。

    小卢氏刚刚坐定,凌厉的眼刀便唰唰唰的飞向对面的萧南。

    萧南感觉到小卢氏愤恨的目光,不过,她并不后悔刚才的反击。

    虽然萧南并不太清楚小卢氏跟老夫人之间有什么过节,但冲着她当着小辈的面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话,便可以猜出,这位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人。

    但凡是有点儿脑子的人,想要对付一个人,也不会这么明显。

    而这位三婶娘,就差在脸上写上‘我恨老夫人’几个大字了。

    另外,小卢氏虽是她的长辈,但也不是不能招惹的。

    崔家没有分家,但三个房头已经划定了自己居住的范围,而每个房头里,又都给各自的儿子分了院子,彼此间距离并不近,平日里也没有太多的交往和冲突。

    关上院门,便是独立的小天地。

    如果不是还有总账房和大厨房,崔家目前的状态跟分家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隔房的婶娘,还真不能把萧南怎么样。

    更不用说,萧南还是崔家一干女眷中,除了老夫人和大夫人,品级最高的女人。

    就是这位三婶娘,也不过因三叔荫封了个郡君,才四品而已。

    反倒是小卢氏身边的蓝衣女子,让萧南不由得暗生戒备。

    如果萧南没有认错的话,她是小卢氏的小儿媳、崔雅伯的娘子武氏,也是唐代有名的女皇武氏的远房堂姐。

    前世里,武氏靠着高超的交际手腕,硬是让文武都不如长兄的崔雅伯进了禁卫军,随后还弄了个天子亲卫的差事。

    武媚成事后,武氏又通过堂妹的关系,让夫君升了个三品的散骑常侍,而她也荫封为三品郡夫人。

    纵观武氏的行事作风,萧南虽不喜欢她,但也要暗赞一声厉害。

    如果换成是她要算计自己,萧南就不得不小心了。

    正想着,小卢氏开口了,且目标直指萧南:“八侄媳妇儿,刚才说你怀了身子?哎呀,真是大喜事呀,都怪我这些日子苦夏,白日里不耐烦出门,所以并不知道这个好消息,也未曾派人去探望,还望你不要怪我这个婶娘。”

    萧南直起身子,微微欠身,“婶娘太客气了,呵呵,我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婶娘的身子重要。怎么?您不舒服?可是中暑?我就说嘛,夏天里还是穿些素净点儿的衣服好,看着都凉快。”既然已经得罪了,那也就没有客套的必要了。这也符合萧南一贯恣意的风格。

    小卢氏嘴角抽了抽,掩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收紧,但她还是忍住了,抬头对大夫人道:“瞧我,光顾着跟八郎娘子说话了,竟忘了恭喜大嫂。呵呵,大嫂,恭喜呀,你最疼八郎,如今他也要有儿子,你也算是圆满了,真真是大喜事呀。”

    大夫人点点头,笑道:“呵呵,同喜同喜,阿恒五个月了吧。”武氏也怀了身孕,虽是第二胎,但那也是给家族添丁进口,都是喜事呀。

    “呵呵,是呀,”小卢氏先替儿媳回答了问题,又道:“说起阿恒,不是我自夸,真是个贤惠的人儿,她刚一查出有了身孕,就主动给七郎纳了两个通房,”说到这里,她故意看向萧南,道:“乔木也是个好的,想必已经给八郎准备好伺候的丫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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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小小反击一下

    小卢氏的话音一落,现场又是一片尴尬的寂静。

    整个崔家谁不知道萧南最是善妒,当初只是抓到了崔幼伯跟侍女动作有些暧昧,她就挥着鞭子把那侍女打了个半死。

    随后又哭又闹的跑回娘家找长乐公主哭诉。

    公主虽然也训斥了萧南的不贤,但更多的还是对崔家的敲打和不满,以及对崔幼伯的失望。

    之后,萧南和崔幼伯为了姬妾的事儿,更是没少吵架。

    崔幼伯只要表露出对家里的那个侍婢有好感,萧南肯定要找借口惩治那人,或罚跪、或打、或赶出去、或直接卖掉……总之,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而崔幼伯呢,也跟萧南较上了劲,萧南越讨厌、越痛恨,他就越折腾。

    小两口简直把互相伤害当成了家常便饭,最后终于使得原本就不怎么深厚的夫妻感情彻底破裂。

    崔幼伯碍于公主和萧家,不敢把萧南怎样,崔家更不会允许他休妻。

    但他也表示,他实在不能忍受这个泼辣的女人,不管大夫人的规劝,擅自将辰光院不远的一处小院改为‘书房’,带着体贴的两个通房丫头搬了过去。

    而萧南呢,似是也生了崔幼伯的气,任凭崔幼伯大张旗鼓的搬出主院,也不去劝说,转头去变着花样修理崔幼伯身边的姬妾或者贴身丫鬟。

    经过一番打压,辰光院成为崔家家生奴婢闻之色变的禁区。

    尽管崔幼伯俊美如谪仙,身份高贵,崔家的家生婢们也不敢凑上前来引诱——开玩笑,就算是想跃上枝头当凤凰,也要有命才行呀,若是丢了命,即使成了凤凰,也是只死鸟,啥富贵都享受不到呢。

    如果说人人都有逆鳞,那么崔家的人毫不怀疑,萧南的逆鳞一定是崔幼伯。

    更不用说一个多月前发生在辰光院的‘家丑’,老夫人和大夫人虽然极力弹压,但各房的主人们也都知道了。

    萧南为了一个姬妾差点儿流产,众人更加确定了最初的判断——绝对不能在萧南面前谈论崔幼伯的姬妾问题。

    大夫人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明知道萧南怀了身孕不能再跟儿子同房,才没有给儿子送丫头的根本原因。

    如今,小卢氏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事问了出来,摆明就是打萧南的脸呀。

    四周的空气静得近乎凝滞,众人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萧南大闹荣寿堂的场面。

    嘶~~情况不妙呀,赶紧往后站,省得被暴怒中的县主波及到。

    不约而同的,正堂内服侍的丫鬟婆子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恐神仙打架,她们这些小喽啰遭殃。

    就是大夫人等几个跪坐的榻上的女主人们,也都暗自着急,担心萧南的火爆性子被小卢氏的几句话点着,最后再折腾出什么让人看笑话的闹剧。

    只是,令所有的人都惊讶的是,萧南听了这极具挑衅的话,竟没有当场发火,反而依然笑得淡然优雅。

    偏偏萧南彪悍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众人看到萧南的笑容,更加担心——噫!!她笑了?她是不是被气糊涂了?天哪,看来今天的事很难了结了。

    小卢氏也有些忐忑,叠放在膝上的双手禁不住收紧再收紧:萧南应该不会对她不敬吧?不管怎么说,自己好歹也是她的长辈呀,萧家可不是被什么没有根基的暴发户,萧南不会这么没有规矩、没有教养。

    没错,我可是她的婶娘呢,她怎么敢对我不敬。

    再说了,我也没说错呀,一个女人,任你出身怎样高贵,一旦嫁了人,就应该恪守妇德。妒,可是七出之一,就是皇后也不敢阻挠皇帝纳妃嫔呢,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县主?!

    小卢氏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腰板也渐渐挺得笔直,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等着萧南的反应。

    看到小卢氏的情绪变化,萧南浅笑的标准待客表情终于变了,但不是愤怒,也不是吵闹,而是笑了——

    “呵呵,婶娘病了这些日子,许是还不知道吧,阿翁为了指点郎君的课业,特意命他在祠堂里静心做文章、练习书法,”萧南态度柔和,语速平缓,淡淡的说:“出阁的时候,阿娘就训导我,‘必敬必戒,无违夫子’,如今郎君全心学习,我怎么能用女色之事耽误他的课业?”

    说到这里,萧南故意扫了半垂着头的武氏,道:“八郎君品性高洁,崇尚古风,尤善文章诗赋,不似七伯兄那样擅长交际、善理庶务……七嫂,我听说七伯兄正在刻苦练习弓马骑射……唔,是了,我怎么忘了呢,今年是七伯兄参选千牛备身的第五考,是‘五考’中的最后一次考核了吧——”

    萧南的话音未落,武氏的脸色忽然一变,她交握在膝上的双手忍不住颤抖着,心里更是将自己那个没长脑子的婆婆骂了一千零一遍。

    而同样变脸的还有小卢氏身侧另一个女子、四郎君崔季伯的嫡妻陆氏,以及跽坐在大夫人身侧的大少夫人王氏。

    她们变脸的原因也很简单,只因为萧南提醒了她们一件事——门荫入仕。

    没错,大唐也是个拼爹、拼祖宗的年代,勋贵或者高官的子孙,可以不经科举,直接靠老子、祖宗的门荫入仕,参加卫官的铨选。

    而在所有门荫卫官中,千牛备身最有前途。

    千牛备身要经过‘五考’,一年一考核,且条件很严苛,参选者三品孙、四品子,且是嫡子(此刻朝廷还没有通过庶子也能门荫入仕的议案),年龄在11岁-14岁之间。

    不要以为当了千牛卫就只能做武官,实则不然。世家子只要通过了千牛备身的考核,善文的可以选入文官,经营的好,位居高官也很正常。

    像前宰相杨师道,就是千牛备身入仕滴,只不过他门的前朝的荫。

    千牛入仕的升迁比较快捷,想想吧,他们这些人天天在皇帝跟前晃悠,又是抱刀,又是站岗,必要时还能站在皇帝跟前喊一声‘护驾’……是皇帝最亲近的一批人,个个还都是朝廷勋贵、高官之后,朝廷若是有什么空缺,皇帝当然优先照顾他们。

    只可惜,千牛备身的人数有限制,本朝统共才80人。

    但大唐的勋贵、皇亲、高官又有多少?他们娶妻生子,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够得上参选资格的人又有多少?

    狼多肉少呀。

    单是崔家,参加千牛备身铨选的子孙就有三个:

    一、三房嫡次子崔雅伯,十九岁,五考已经完成了四考;

    二、大房嫡次孙崔令文,十一岁,刚刚够报名资格,可以参加一考试试手气;

    三、三房崔季伯的嫡长子崔令同,十三岁,已经通过了一考,正在努力攻克第二考。

    这三个人是叔侄,但也是竞争者——千牛卫的人数就这么多,总不能都便宜了你们崔家吧?!

    三个,能入选一个,是理所当然。入选两个,是皇恩浩荡。入选三个,就有点儿白日做梦了。

    说到这里,大家不难明白为毛王氏和陆氏变了脸色吧。

    萧南见状,心里冷笑不已,哼,竟敢笑话她,正当她还是那个徒有脾气、没有脑子的本尊吗?!

    小卢氏确实脑子反应慢了点儿,根本没有听出萧南话里的深意,她还当萧南真的夸奖儿子能干,兀自得意洋洋的说:“那当然,我家七郎允文允武,之前的四考都是顺利过关,今年的五考更是——”

    武氏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忽然捂着肚子,呻吟了两声,“唉哟,我、我的肚子好痛!”

    小卢氏被吓了一跳,忙站起来走到武氏身边,连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我的宝贝金孙有什么不妥?”

    殊不知她这句话已经得罪了身边的陆氏,陆氏已经闻声赶过来,一脸的关切,心里却不住的埋怨:金孙?武氏肚子里那团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东西是你的金孙?那我的令同又是什么?嗯?难道他不是三房的嫡长孙?!

    “阿娘,我、我肚子有些痛,许是、许是早上喝的牛乳不新鲜,”武氏额头上一片密实的汗珠,看她痛苦的五官,众人便猜到她此刻正忍受着巨大的疼痛,偏她还乖巧懂事,自己都疼成这样了,还极力爬起来朝老夫人告罪:“老、老夫人,大、大伯母,我、我——”

    “哎呀,这是怎么了?赶紧来人把七少夫人扶起来呀,还有,火速去请太医。要快!”

    不管武氏是真痛还是装病,人毕竟在自己院子里出了事,老夫人必须有个态度。

    “不、不敢叨扰老夫人,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不舒服,我、我还是、还是回自己院子吧。”武氏躲开荣寿堂的婆子,强笑着对老夫人说道。

    “也罢,你既然坚持,那……来人,抬个春凳过来,送七少夫人回去。”

    如果说刚才老夫人还在怀疑,那么此刻她非常确定武氏在装病。

    “是是。”

    “快快。”

    “哎呀,小心小心呀,别碰了我的金孙。”

    “……”

    屋子里的人吵吵闹闹好不热闹,唯有萧南,胡坐在榻上,看足了好戏。

    待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人抬出去,这才偏过头叫来秦妈妈,“我记得海桐是崔家的家生子,她的阿娘、阿婆在崔家都干了一辈子,定知道崔家的很多事。你悄悄的去问问,这三夫人是什么来历?!确定是卢家的嫡女吗?”

    PS:继续修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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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053/ 第一时间欣赏弃妇的极致重生最新章节! 作者:萨琳娜所写的《弃妇的极致重生》为转载作品,弃妇的极致重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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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的极致重生介绍:
上辈子,她是携带空间的穿越女,身披耀眼的猪脚光环;
她甩掉渣男,寻找真爱,利用神奇的空间和对历史的预知帮真爱封王拜相,一时风光无限。
但在这鲜花着锦的表象后面,却隐藏着无尽的悲哀。
这辈子,她又重生在命运的转折点,她该如何选择——
是再次踢掉渣男,潇洒和离而去?
还是改变自我、改造渣男,步步富贵步步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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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之,就是穿越女的重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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