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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萨琳娜     弃妇的极致重生txt下载     弃妇的极致重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88章 诬陷(一)

    呼~~

    来了!终于来了!

    之前心里藏着事儿,且不知那事什么时候到来,萧南的心总也无法安宁。

    如今,事情爆发了,就好像楼上的第二只靴子终于扔了下来,她虽身心疲惫,却有种心安的感觉。

    长长吁了口气,萧南极力用平缓的语气道:“哦?竟有此事?许是京兆府有什么重要的安排吧。”

    顿了顿,萧南也不管这个说法能不能服众,柔声吩咐:“既然今日出不了城,那就索性在府里住上一晚,明日再出城也不迟。”

    送信的人亦是崔家的家生奴,其家人大部分都在荣康堂,之前跟着崔令文在骊山,不能时常见到家里人,这会儿听了萧南的话,忙点头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至于主人说的话值不值得推敲,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奴婢所能关注的了。

    一脸感激的朝着萧南行礼,旋即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刚刚打发走那小厮,玉簪便赶了进来,疾步走到近前,低声道:“夫人,情况有些不对劲,婢子着人去外头看了看,发现街上除了京兆府、金吾卫,还有一些瞧着眼生的卫军。观其甲胄和佩刀,似是千牛卫。”

    萧南双眉微挑,“千牛卫?下头的人没看错?”

    千牛卫是皇帝的亲卫,除了皇帝,没人能调动他们。

    而在萧南所知道的计划中,似乎并没有动用千牛卫这一节。

    难道……萧南的心跳莫名加速,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玉簪用力点了下头,“婢子也有些纳闷,是以反复询问了好几遍,出去的人回来非常肯定的说,他们绝没有看错。”

    似崔家这样的豪门世仆,清楚的分辨出官员品级、十二卫的甲胄配置,这是起码的常识。毕竟京中多权贵,一个不留神,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不止本人受责罚,还会给主人家惹祸。

    一个合格的世仆,绝对不会犯这种错的。

    更不用说玉簪派出去的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专业人才’,更是不会在这方面看走眼。

    萧南心里也清楚,那些人还是她命人专门挑选、统一培训的呢,她虽没有亲见,但他们的能力却是经过实际验证过的。

    方才她那么问,不过是一种不安的表现罢了。

    想了想,萧南说:“照此说来,情况确实不对劲。这样,你先将大部分人都撤回来,只留几个机灵的,随时关注外头的动向——”

    萧南声音一顿,忽然压低了声音:“尤其是皇城的动向。”

    玉簪心下一凛,偷眼看了下萧南的表情,然后立刻垂下头来,恭敬的应声:“是!”

    主仆两个正低声谈着,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鼓声。

    两人立刻住了口,下意识的抬头循声望去,心里还默默数着数。

    鼓声响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玉簪转过头,正好碰到萧南严肃的眼神,主仆两人对视了片刻,然后又飞快的转开。

    “还不到时辰,暮鼓竟也提前了,难道——”

    萧南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故意询问。

    玉簪皱起眉头,用极低的声音道:“夫人,婢子觉得您猜得没错,宫里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为防万一,咱们是不是早作准备?”

    好歹也是经历了一次京城变乱的人,玉簪这点儿警惕心还是有的。

    萧南也猜到了,心中却愈加不安,这、这跟计划中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呀。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但提前关闭了城门、坊门,还出动了大批的千牛卫负责京中主要街道的治安。

    诸多现象都指向一个结论,那就是宫里出事了,而且极有可能是圣人遇到了什么问题。

    可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那下毒之人又开始动手了?

    不可能呀,皇帝手里还拿着那玉佩呢,别说是直接给他喂食毒药,就是周围有毒物出现,他也能察觉。应该不会轻易中招。

    可若是旁人出了事,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呀。

    不过,玉簪有句话说得对,不管宫里出了什么事儿,她必须早作准备。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有些事已经超出了她与长公主的预计,对方手里果然有杀手锏,且人家已经出招了。

    如果她还按照老计划行事,极有可能陷入被动、甚至危险的境地。

    思及此,萧南忙附到玉簪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吩咐了几句。

    玉簪起初的时候还郑重的点头,表示自己定会按照主人的吩咐行事。

    但听着听着,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最后更是满眼惊慌的看向萧南,无声的询问着什么。

    萧南满眼说话,只定定的回视玉簪,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只相信你,所以,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玉簪死死咬着后槽牙,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她字字铿锵的回道:“郡主,您放心,婢子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的。”

    玉簪一时激动,竟又称呼起萧南的旧年封号来了。

    萧南听出她话里的决然,忽扯了扯嘴角,强笑道:“有你在,我当然放心。”而且,她也不会任由匪人来伤害她的家人和忠仆。

    与此同时,瑶光院西跨院的武五娘也在跟她的‘忠仆’谈心。

    “你没听错?那边果然出事了?”

    武五娘斜倚在南窗下的矮榻上,手里拿着一柄描金绘牡丹的团扇,半眯着眼睛,低声问道。

    “好叫姨娘知道,婢子听得真切,玉簪正召集家中的护卫,说是葳蕤院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正满院子抓小贼呢。”

    阿琴跪坐在榻前的直栅足踏上,双手成拳轻轻给武五娘捶腿,嘴里低声回禀着。

    “闹贼?哼,萧氏也就这点儿本事了,竟然想出这么个借口。”

    武五娘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外头又是关城门、又是提前宵禁的,正常点的人家,都会关闭门户,围拢护卫,以确保家中大小的安全。

    可萧南,竟以抓贼为名,将崔家的所有护卫都调集到葳蕤院,连荣寿堂的大门都不顾了。

    不是她瞧不起萧氏,这个女人,行事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

    阿琴低着头,脸上闪过一丝不安,说实话,之前武姨娘出手阔绰,又肯委她以重任,所以阿琴乐意帮武姨娘做事。

    但最近一段日子,武姨娘交给她的差事越来越危险,今天更直指当家主母,阿琴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饶是她受家庭的影响颇有几分见识,那也是相对于普通丫鬟来说。

    她的这点儿小见识,慢说跟主人想比了,就是主院那些三等丫鬟,她也比不了呀。

    可如今,她却要跟着武姨娘一起谋算夫人,她、她真心没底呀。

    这种事儿,成了自是一家子富贵荣华。

    可若是败了呢?

    她们一家自曾祖起便是崔家的私奴,身契什么的全都在夫人手里攥着,真出了什么事儿,一家老小统统没有好下场。

    咬着唇,阿琴再次向武姨娘确定:“姨娘,夫、夫人果然做了那件事?”据说会祸及全族的大事,一旦此事爆发,不止崔家的主人会被严惩,就是她们这些奴婢也将受到株连。

    这也是真正促使阿琴彻底投向武姨娘的原因,她可不想一家子都成为官奴,几辈子都翻不过身来。

    “怎么,我还骗你一个小丫鬟不成?”

    武五娘睁开眼睛,没好气的丢给她一个白眼。

    “不敢不敢,婢子只是、只是——”怕呀,长到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做这种陷害人的事儿呢。

    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武五娘最见不得阿琴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心里冷哼一声,若不是手边实在没人可用,若不是看在阿琴一家在荣寿堂颇有根基的样子,她才不会用这个胆小如鼠的蠢货呢。

    不过,现在还要靠她们一家为自己效力,还需笼络她,武五娘只得压下心底的厌恶,放柔了语气,道:“你放心吧,我的性命也只有一条,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岂会轻易出手?”

    阿琴眼中仍带着几分不安。

    武五娘只得继续安抚:“你且等着,用不了多久,外头就会有动静。”

    正说着,阿棋匆匆的跑了进来,急声道:“姨娘,天使来了,说是宫里贵人宣夫人进宫呢。”

    武五娘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终于来了!

    另一边,萧南听了天使宣读的圣人口谕,心里咯噔一下,这也与原计划不符,宫里果然出事了。

    她冲着玉簪使了个眼色。

    玉簪会意,悄悄塞给天使一个鼓鼓的荷包,不想天使收了荷包,却不肯透露一丝消息。

    萧南无奈何,只得跟着天使出了院门,临行前,她又丢给玉簪一个眼神。

    玉簪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办成那件事。

    萧南忐忑不安的上了马车。

    马车飞快的离开崇仁坊,驶入朱雀大街,萧南悄悄撩起车窗帘子打量车外,果然,原本热闹的街市,如今变得冷冷清清,大道两侧分布着肃穆而立的持刀卫兵。

    不知是不是错觉,萧南觉得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股诡异的气氛当中。

    两刻钟后,马车来到皇城,萧南下车,换乘肩舆来到宫城,入了太极宫,来到圣人日常居住的两仪殿。

    经过内侍通传,萧南缓步走进正殿,刚踏入大殿,她便察觉了不对劲——圣人不在,长公主也不在!

    “大胆萧氏,你可知罪!”

    萧南正偷眼打量四周,主位上却传来一记娇声断喝……

    PS:要开新书了,某萨又陷入了各种纠结、各种担心中,唉~

第389章 诬陷(二)

    萧南一怔,不过她并没有被吓得立时跪下,她之所以会愣神,主要是听出了那声断喝的主人。

    不是皇后,也不是某位长公主,而是韦淑妃。

    这年头可不是动辄下跪的年代,即便韦淑妃的品级比萧南高了那么一级,萧南见了她也不必大礼参拜。

    萧南微微侧转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主位上的人,唔,居中的是韦淑妃,她左右两侧则坐在一老一小两个女人。

    这两人萧南也都认得,年长些的贵妇是长孙太夫人,小的那个则是她的死对头平安公主。

    见到这三个人的奇异组合,萧南愈发肯定一件事,皇帝确实出事了。

    否则长孙太夫人不会在这里,且皇后也不会任由韦淑妃坐在正位上耀武扬威。

    只是,长公主呢?

    她是跟皇后一起照看皇帝,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萧南心底升起一股不安,微微欠身,行礼道:“见过淑妃,见过太夫人!”

    她并没有行跪拜之礼,甚至,她都没有理睬平安。

    “萧氏,你无礼!”

    被如此赤果果的无视,且那人还是她的老对头,平安的怒气可想而知。她涨红着脸,一巴掌拍在盘膝而坐的大腿上,扬声骂道。

    萧南正恭敬的向太夫人行礼,听了这话,轻皱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平安公主,您失仪了。长孙太夫人乃你我之长辈,岂能在长辈面前大声喧闹?”

    平安被噎了一下,因为萧南说的没错。自皇太后薨逝后,长孙无忌夫妇便是圣人为数不多的至亲长辈了。

    而按照辈分,她该唤长孙太夫人一声‘舅祖母’,且平常的时候,她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很‘懂事’、很‘乖巧’,还曾亲热的唤长孙太夫人为‘阿婆’,并不止一次的表示,她虽是公主,可长孙太夫人却是她的长辈,她理当尊敬!

    如今,萧南直接将她说过的话拿来堵她,她如何不气?更要紧的是,她也不敢在长孙氏面前表现得太过嚣张。

    “你、你胡说,我、我一向敬重阿翁、阿婆的……”

    平安担心的看了眼满头银丝的长孙太夫人,见老人家并没有受萧南说的话的影响,这才松了口气,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说着说着,平安忽然发现不对劲——她们明明是要审问萧南的呀,怎么变成她自己被萧南斥责?

    平安忙将话题扯回来,冷声道:“哼,我不过是太气愤了,一时有些激动,这才……萧氏,你少顾左右而言他,还不赶紧将自己的罪行从实招来?”

    咦,这丫头变聪明了嘛。

    萧南嘴角扯出一抹微嘲,不解的问道:“臣妾奉诏进宫面圣,何谈罪行?若是臣妾做了什么不法事,自有有司衙门判定。就是宫中贵人想训诫一二,也当由皇后殿下出面吧——”

    尾音故意拖得长长的,言下之意:你平安算哪棵葱呀,就是宫里的贵人们轮一圈,也轮不到你来审咱呀!

    “你、你瞧不起我?”

    平安被气得双目赤红,一只手颤巍巍的指着萧南。

    萧南没有说话,只挑了挑眉梢,无声的回答:是呀,姐就是瞧不起你。

    “你、你~~”

    平安‘你’了半天,还是没能吐出完整的一句话。

    坐在主位上的韦淑妃见状,一双好看的黛眉微微蹙起,无声的叹了口气,唉,平安这孩子,真是沉不住气呀。

    至于长孙太夫人,却像个入定的老僧,仿佛没听到平安与萧南的斗嘴,就这么静静的盘膝坐着,只搭在膝头的右手轻轻捻动着一串沉香念珠。

    “好了,平安。”

    韦淑妃闭了闭眼睛,不想看着女儿继续失态下去,出声阻止道。

    平安正要站起来扑向萧南,听到母亲的声音,身子一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靠,她、她又被萧氏牵着鼻子走了。

    发现自己再次被气得失态,她并不怪自己沉不住气,反而觉得萧南可恶。

    咬着牙,平安重新坐好,看向萧南的目光满是怨毒。

    韦淑妃见女儿不顶用,只好自己上阵,她用力一拍身侧的凭几,再次叱道:“萧氏,你可知罪?”

    “不知!”

    萧南回答得干脆利索,她大概已经猜到韦淑妃母女的意图了,无法就是陷害她,而安给她的罪名,极有可能是‘谋害圣人’。

    人家已经图穷匕见了,萧南也没必要继续伪善,她自进来后,就无人招呼她入座,站了这么久,她的脚都有些麻了。

    也不等人招呼,萧南径自盘膝跪坐下来。

    坐下后,她还故意轻轻抚了抚衣袖,然后抬起头,嘴角满是嘲讽,凉凉的说道:“因为臣妾向来遵纪守法,既没有抢人良田,也没有当街强抢良家美少年,更没有跑到寺庙里去豢养和尚男宠……”

    说到‘男宠’两个字时,萧南还故意瞄了眼平安。

    平安正死死的盯着萧南,见她这般讽刺自己,心里的怒火险些烧掉她仅存的理智。

    萧南还在胡侃:“臣妾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哪里做得不好,竟惹得淑妃这般气恼。淑妃,您虽不是我的正经长辈,不过年纪终究比我大,这样吧,您讲什么,我都听着。您就直说吧,妾身都犯了什么罪?!”

    话语里嘲讽意味十足,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她对韦淑妃的不屑与嘲弄。

    韦淑妃那个气呀,什么叫‘不是正经长辈’,萧南这是在嘲笑她只是皇帝的妾吗?

    此刻,韦淑妃终于体会到女儿的心情了,这个萧南,跟她那个高傲的阿娘一个德行,全都是眼高于顶、口中无德的势利眼。

    不过韦淑妃比平安有城府,自不会被萧南带偏了话题,她深深吸了口气,冷笑道:“哼,好个牙尖嘴利、恣意妄为的毒妇,当着太夫人的面,竟还这般放肆。”

    韦淑妃决定不跟萧南绕圈子了,直奔主题:“我且问你,圣人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毒害圣人?!”

    “什么?”

    萧南大惊失色,疾声问道:“你是说陛下中毒了?怎么可能?还有,圣人现在怎么样了?可曾脱离的危险?”

    萧南吃惊是假,语气里的关心却是真的,至少长孙太夫人听了她的话,低垂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异彩。

    “哼,你还敢问?你若真有良心,你若真关心阿耶,你就不会丧心病狂的去给阿耶下毒!”

    许是得到了母亲的提醒,平安的大脑又灵光起来,一句紧一句的质问着。

    萧南却不理这个话茬,直接问向现场唯一不说话的人,“太夫人,我只相信您的话,求您告诉我,圣人到底怎样了?”

    太夫人抬起眼皮,瞥了萧南一眼,低声道:“齐国夫人不必担心,经过御医的诊治,圣人已经没什么大碍,只那毒药毒性霸道,陛下还没有清醒。”

    “呼~那就好,那就好,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呀!”

    萧南竖起双掌,冲着法门寺的方向拜了好几拜。

    这个萧氏,果然不简单!

    韦淑妃眉头紧锁,今日这场戏,她可是事前计划了好久,明明每一步都设计的好好的,可事到如今,却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萧南根本就不按照她的剧本往下演呀。

    “哼!萧氏,你也不用做戏,圣人乃圣明天子,自不会这般轻易的被人毒害,”

    韦淑妃挺直腰杆,义正词严的斥责道:“但,圣人会无恙,一是老天庇护,二是祖宗保佑,可你却是胆敢给圣人下毒,端得是阴狠毒辣。”

    这次,她也不等萧南‘辩驳’了,直接丢出证据:“你也不必狡辩,更不必惺惺作态,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指使给圣人下毒的贱婢,早就被我拿下了?!”

    说着,韦淑妃猛地一挥手,“来人,把那贱婢带上来。”

    萧南的瞳孔猛地一收,怎么,还有‘人证’?

    是谁?

    韦淑妃她们既然打定主意要诬陷她,那个‘人证’定不是普通宫女,说不定还与自己或是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可……萧南努力回想了下,除了冯尚宫几个,她和宫女、内侍们并不熟呀。

    就在萧南猜测那人是谁的时候,两个内侍已经拖着个满身是伤的宫婢走了进来。

    行至萧南身侧,他们用力将宫婢掼在地上,退后两步拱手回道:“娘子,人已经带到!”

    韦淑妃嗯了一声,然后将目光投在萧南身上,冷声道:“萧氏,你的老熟人来了,你还不赶紧过去打个招呼!”

    萧南扭过头,仔细看了看,唔,那宫婢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五官普通,身材微胖,只不过似是刚受了刑罚,身上、脸上满是伤痕和血印。

    “韦淑妃说笑了,臣妾从未见过此人!”

    这是实话,萧南真不认识这宫婢。

    韦淑妃冷笑出声,“萧氏,抵赖是没用的,我且问你,慈安草堂可是你的产业?”

    萧南皱眉,怎么,这人与慈安草堂有关?

    韦淑妃见萧南终于露出她期待已久的表情,心下满意,决定乘胜追击:“哼,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齐国夫人‘仁善’,特意建了个免费给穷苦人家治病的医馆。”

    韦淑妃下巴一扬,“而这个宫婢,便是慈安草堂的厨娘之女,她们母女两人深受齐国夫人的大恩……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萧氏,你还不认罪吗?我告诉你,几棍子打下去,这贱婢什么都招了,是你挟恩指使她给圣人下毒,毒药也是你亲手交给她的。”

    这次萧南是真愣住了,八九年前,她确实救了一对母女,也确实安排她们在慈安草堂住下,可类似的事儿,她做得太多了,时间又过去这么久了,她根本就记不清了。

    这个宫婢,她实在没印象呀。

    就在她愣神儿的当儿,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宫女忽然爬起来,冲着萧南哀声道:“夫、夫人,婢子对不起您~”

    她猛地往前一冲,直直的朝大殿的柱子撞去。

    PS:谢谢素素儿、书友108014195051等亲的打赏,谢谢蘩羽645098、fujilan等亲的小粉红,谢谢亲们的订阅,谢谢~

第390章 诬陷(三)

    嘭——

    小宫女用与她身形不太相符的速度,飞快的冲向了一侧的立柱,紧接着,她的身子从柱子上缓缓滑了下来,一大片血迹自她的身下晕染开来。

    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瞬间在大殿里弥漫。

    萧南的心猛地一跳,嘴里有些发干,愣愣的看着那个方才还鲜活的生命瞬间没了气息。

    就是方才还一脸怨毒的平安,见到如此血腥的一面,也不禁偏过脸,不敢直接对视那摊血迹。

    韦淑妃却一脸镇静,冲着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会意,跑到那宫女近前,弯腰伸手试了试鼻息,然后回道:“娘子,这个贱婢死了!”

    韦淑妃挑了挑眉梢,轻轻摆了摆手。

    两个小太监忙上前,一人一边,将那宫女的尸首拖了出去。

    “萧氏,怎的,你还不肯认罪?”

    韦淑妃那帕子沾了沾鼻下,语气轻柔的问道。

    萧南抬起头,满脸的疑惑:“淑妃,臣妾何罪之有?”

    弄个与她有些关系的宫女来陷害她,哼,这法子未免太简单了吧。

    “哼,你还狡辩?方才那贱婢你不是都瞧见了?她临终的话,咱们也都听到了,你还想抵赖?”

    平安梗着脖子,眼中闪着不怀好意的光,略带快意的斥责道。

    “嗤~”萧南毫不掩饰她的鄙夷,轻嗤出声,“我早就说过了,方才那人我并不认得,她说什么,与我何干?”

    说着,萧南挺直腰杆,直接对上长孙太夫人淡然的目光,语带委屈的说道:“太夫人,儿素知您是个极端正严明的人,也是个最讲规矩道理的人,您给评评理,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儿不才,好歹也是圣人钦封的一品国夫人,如今就因为一个宫婢的几句胡话,就要定儿的罪,这是不是太儿戏了?”

    太夫人捻动佛珠的手顿了顿,然后扭头对韦淑妃道:“齐国夫人说的没错,淑妃,方才你主动请缨代娘子(指皇后)彻查此事,就当好好审理。这些证据——”

    老人家拿着佛珠的手一指柱子边的那摊血迹,缓缓摇头,“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宫婢就算曾经受过萧南的恩惠又如何?

    萧南在京中素有善名,旁的不说,单说那个慈安草堂这些年就救了不少人,在那些人眼中,萧南是他们的恩人。可这并不意味着,萧南要为这些人的行为负责呀。

    这根本不能算是证据,当然,如果是诬陷的话,倒是一个勉强用得上的借口。

    太夫人是姜桂之性,老尔弥辣,她只在这里听了一刻钟,便隐约猜到了韦淑妃母女的心思。

    无非就是想借圣人中毒之事,扫除一些敌人罢了。

    诬陷萧南,是她们的第一步,若能真的敲死了萧南的罪名,那么她们便会顺势将这条线引到皇后身上去。

    毕竟杀人这种事儿是需要动机的,谁也不是傻子,若没有好处,萧南为何要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去毒害皇帝?

    可皇后就不一样了,她有儿子,且与皇帝的感情不甚亲密。

    这年头,夫君做皇帝与儿子做皇帝,绝对是两码事儿。

    史上有被废的皇后,却从来没有被废的皇太后。所以,皇后有毒害皇帝的动机。

    而在京城,大家都知道,皇后与萧南走得颇近,若说萧南是为了投靠皇后而出手,这还能说得过去。

    不过,萧南不是普通官眷,她的母亲是长公主,身后还站着萧、崔两大家族,韦淑妃想诬陷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长孙太夫人对萧南的印象不错,这孩子很会做人,对亲戚朋友至诚至真,哪怕是一把儿蔬菜,人家也能想着送来。开个书院,也没有落下‘自己人’。

    这些年来,萧南虽然没有跟长孙家有多么亲密的关系,但两家相处的很不错,至少在长孙氏眼中,崔家远比韦家值得结交。

    这也是为何长孙太夫人会轻易答应长公主,与韦氏一起审问萧南的主要原因。

    她老人家或许不会明着帮萧南说话,但韦氏想轻易诬陷萧南,却是不能够的。

    韦淑妃也知道太夫人不会站在她这一边,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她手里还有王牌。

    “太夫人说的是,臣妾知道此事关系重大,断不会冤枉的齐国夫人。”

    韦淑妃说话的时候,朝着太夫人微微欠了欠身子,然后将目光投向萧南,淡淡的说:“齐国夫人也不必委屈,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娘子也不会将你宣来问责。”

    说着,韦淑妃抬了抬右手,“把人和账册都带上来吧!”

    话音方落,一个宫婢端着个托盘走了上来,而她身后则跟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

    “小、小老儿方六见过娘子,见过诸位贵人。”

    那老者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一进门便跪下行礼。

    “方掌柜免礼。”

    韦淑妃语气轻柔,她素手一指萧南,问道:“方掌柜看看,可认得这位夫人?”

    方掌柜跪伏的身形微微颤抖,听到韦淑妃的话,忙抬起头,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待看清萧南的面容后,忙又飞快的低下头,嗫嚅着:“小的认得,这、这位是崇仁坊的齐国夫人。”

    “哦?这么说来,你见过齐国夫人?”

    韦淑妃语调微微上扬,表面上是在询问,但话语却又带着几分暗示。

    方掌柜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他用力摇头:“齐国夫人是贵人,小老儿不过一市井老汉,哪里有资格亲见夫人?不过,小老儿虽无缘得见夫人,却曾见过夫人的得力侍婢,玉莲小娘子!”

    玉莲?

    萧南眉头紧锁,目光从方掌柜、账册上面缓缓滑过,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了什么。

    糟了,他们是想利用她曾命人在药铺买过毒药这件事。

    意识到这一点,萧南嘴里不免有些发苦,当日崔幼伯曾提醒她要把此事处理干净,当时她还觉得崔幼伯小瞧人。

    如今看来,不是崔幼伯啰嗦,而是她思虑太不周到了,这不,人家不就拿这件事做证据来诬陷她?!

    萧南暗暗有些着急,她明白,这件事若是解释不好,弑君的罪名还真有可能砸到她的头上。

    韦淑妃一直关注着萧南的神情,这会儿见她终于露出焦虑之色,不免露出得意的笑容。

    哼,现在知道怕了吧,晚了!

    这还只是开始,后头还有更精彩的呢。

    忍着心底的暗喜,韦淑妃故作惊讶的说道:“哦?还有这事?那个,呃,什么玉莲,你在何处见过?”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故作努力的回想着:“对了,听下头的人说,方掌柜在西市开了间药铺,难道你是在药铺里见到齐国夫人的得力侍婢的?”

    装,你丫给我接着装!

    经过短暂的惊慌后,萧南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她冷冷的看着韦淑妃在那里演戏。

    哼,账册都拿来了,若说韦淑妃不知道方掌柜是做什么,说出去鬼都不信。

    她倒要看看,接下来的戏,韦淑妃还要怎么演。

    方掌柜连连点头,“小老儿家中确实开了间药铺,娘子所料不差,小老儿也确实是在自家的药铺里见到玉莲的。她、她是来买药的!”

    方掌柜偷眼看了看萧南,见她面沉似水,心跳猛然加速,忙又低下头。

    “这不可能呀,齐国夫人自家就开着慈安草堂,药材什么的最是不缺的,她怎会派人特意去外头买药?”

    韦淑妃似是演上了瘾,继续拿腔作势的说着,“难道她买的是什么珍贵稀缺的药材?”

    方掌柜点了下头,又猛的摇了摇,用力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的说:“也、也不是什么稀缺药材,而、而是砒霜、鹤顶红,还有、还有千机。”

    “什么?你是说齐国夫人命人买了许多剧毒的药物?”

    韦淑妃猛地一拍凭几,冷声道:“方掌柜,这话可不能乱说,齐国夫人乃堂堂一品国夫人,身份贵重,行事光明磊落、且行善积德,怎会买这种害人的东西?”

    方掌柜吓得哆嗦了一下,然后颤声解释道:“娘子明鉴,小老儿绝没有妄言。那、那什么,因玉莲买的都是霸道的毒药,依着小店的规矩,全都一一登记在册。何人、何时购买了何种剧毒,分量多少,小老儿全都亲自记录下来。”

    说着,他猛地抬起头,颤抖的手指了指托盘里的账册,“账册都在这里,娘子若是不信,大可亲自查看。”

    “我当然会亲自落实!”

    韦淑妃抬了抬下巴,宫女会意,双手将托盘捧到她近前。

    韦淑妃伸手拿起账册,哗啦啦翻看起来。

    没用多久,她‘咦’了一声,然后将账册递给长孙太夫人,“太夫人,您看看。”

    太夫人将念珠拢到腕子上,接过敞开的账册,直接看向韦淑妃向她展示的那一页纸。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直视萧南:“半个月前,你命人去药铺买了砒霜、鹤顶红、千机等药物?每样各一两?”

    方掌柜似是想到了什么,忙插口补充:“小老儿还听闻,玉莲不止去了我们这一家药铺,她还去了东市、新市的几家大药铺,对了,她好像还去了胡商开的香料铺子……”

    “好呀,萧氏,你若没有歹意,为何要买这么多毒药?”

    平安总算抓住了萧南的把柄,得意的仰起头。

    萧南深深吸了口气,定定的回视太夫人,“没错,我确实命人买了些毒药……”

第391章 峰回路转

    “果然是你给阿耶下的毒?”

    平安一听这话,顿时直起身子,眼中满是兴奋,面儿上却故意装着气愤难平的样子,怒斥道:“好你个萧氏,阿耶平日对你那么好,前两个月还给你的女儿赐了诰封,如此大恩厚德,你不说倾力回报,还、还丧心病狂的给阿耶下毒。萧氏,你还有没有心肝?有没有良心?!”

    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若是她语气中没有那么多的幸灾乐祸,那就更完美了。

    萧南撇了撇嘴,有些无奈的说道:“平安公主,您好歹让臣妾把话说完,然后再给臣妾安插罪名也不迟呀。”

    “什么安插?”平安再次被萧南不屑的样子刺激到了,她扯着嗓子,没好气的喊道:“此时此刻,你还敢这么说?”

    萧南歪了歪头,脸上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臣妾说的都是实话,为何不敢说?”

    “你……”平安怒了,方才是人证,萧南死活不认罪,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她居然还不肯认罪。这会儿竟还一脸淡然的跟她斗嘴。

    韦淑妃见状,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平安这孩子,怎么就像个爆竹,萧南不过说了一两句话,便能引得她暴跳如雷,连正事儿都不顾,反而像个市井泼妇一样与人打嘴架。

    这样的耐心与心性,实在让人发愁呀。

    “咳~”

    韦淑妃轻咳一声,然后沉声道:“齐国夫人,你方才说你确实买了不少毒药?其中还有鹤顶红(即砒霜)?”

    平安猛地回过神儿来,抬眼看到母亲失望的眼神,心里一颤,糟了,她怎么又上了萧南的当。

    听了韦淑妃的话,她终于想起正事,忙附和道:“没错,我也听到了。”

    韦淑妃接着道:“好端端的,你买这些毒物做什么?齐国夫人,你别告诉我是为了杀鼠灭虫。”

    平安连连点头:“对呀,还是说你用这些毒药用来毒害崔郎君的侍妾、庶出子女?”

    她早就对萧南的‘贤名’看不过眼了,出嫁这两年,每当她发脾气或是有什么不好的举动时,许家那群贱人就会大赞齐国夫人多么多么的贤良,又是主动给夫君纳妾,又是善待庶子庶女的,只把萧南夸成了一朵花儿。

    许家人虽没有明着说平安不好,但他们故意在她犯错后大夸萧南,这其中的意味,就算平安是个傻子,她也明白呀。

    更何况,平安只是性子急了些、脾气暴了些,脑子还是有的。

    人嘛,本来就对‘隔壁家的谁谁谁’心生厌烦,偏这个隔壁家的还是她的死敌,平安怎能不恨上加恨?

    所以,这会儿好容易抓到萧南的把柄,平安想着如果不能把萧南弑君的罪名钉死了,至少也要把她的名声搞臭了。

    哼,试想一下,满京城人人称赞的贤妇,转眼成了戕害侍妾、庶子庶女的毒妇,是个多么劲爆的新闻?

    什么,你买毒药不是为了毒害后院的这些人?好呀,那你说说你买了这么多霸道的药物,到底有什么企图?

    平安相信,萧南不管如何回答,都会让她的好名声受损——谁家的善良贤妇会藏有这么多剧毒?就算她没有弑君,也定有谋害旁人的企图呀。

    没准儿就是相熟的人家,或者是婆家某些不招她待见的人呢。

    想到这里,平安笑得不怀好意,“还是你想毒害与你不和的人?呵呵,我可是听说,你与婆母郑太夫人不甚亲睦呢。”

    这话说得相当恶毒,但韦淑妃听了却很高兴,女儿总算又恢复正常了。

    没错,就是要把萧南能想到的各种理由都‘帮’她想出来,然后再一一否决,最后让她认下‘毒害皇帝’的大罪。

    萧南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唇边的笑容也冷了下来,她淡淡道:“臣妾确实命人买了些有毒的药材,却不是为了给人下毒,而是要给学院的孩子们上课时使用。”

    “哈哈~~”

    平安先是一愣,旋即大笑出声,“萧氏,你说这话是在骗无知稚童呢,还上课?世间哪家学院会用毒药上课?我早就听闻你的积微学院在京城颇有名气,不少权爵家的子弟都在那里上学。只是不知道那些学生的长辈知道你把那些害人的药物带进课堂,会作何感想!怎的,你一个人当毒妇还不够,竟还要教坏孩子们?”

    萧南挑了挑眉梢,冷笑道:“公主没听说过,并不意味着世间没有。我的积微学院可不是普通的学院,若是按照世俗的教法,岂能教出似陈武那样的奇才?”

    陈武等几人研制出了火器,火器又在对贺鲁部的战场上发挥了奇效,圣人欣喜万分,不但破格给陈武赏赐了官身,还数次当众夸奖积微学院‘教学有方’,是京城第一学院。

    积微学院的教学方式独特,那是连圣人都赞过的,在场几个女人,对此也都非常了解。

    忽听萧南如此傲气的回答,就是平安也被噎了一下。

    韦淑妃眉头微皱,她没想到萧南竟拿出这样一个答案,不过,紧接着她又舒展了双眉。

    就算萧南给了理由又如何,自己后头还准备了后手呢。

    “哦?竟是给学院教学用的?这咱们倒要好好问问了,只是不知齐国夫人都用了哪些毒药来讲课?家中可还有剩余的?”

    韦淑妃的手肘撑在凭几上,语气很随意的问道。

    这、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给学院做教具,本身就是个借口,是萧南情急之下想出来的。至于家中还剩多少,她就更不清楚了。

    因为当初做实验的时候,萧南也只是很随意的每样都抓了一些,具体用了多少、还剩余多少,她真心不知道。

    可这个问题萧南却绕不过去,想了想,她咬牙道:“药材买回来后,学院便开始准备迁去骊山避暑,是以还没来及使用。”

    “哦,也就是说,那些毒药买回来后丁点儿未动?”

    韦淑妃笑得有些玩味,她已经看出来了,萧南方才那个说辞是在情急之下胡乱说出来的,而此刻,她已经被逼问的无路可退了。

    这是个好现象呀,她事前做了这么多准备,为得就是扰乱萧南的心神,让她乱中出错,最后将她以及她背后的人统统拉下水。

    萧南犹豫了片刻,贝齿紧咬下唇,缓缓点了下头:“没错。”

    “噫?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呀。”

    韦淑妃故意拖长语调,那神情就像一只逗着老鼠玩儿的老猫。

    一旁的太夫人见状,眉头不禁皱了皱,眼底闪过一抹担心。

    韦淑妃还在说:“我怎么听见有人说你买回来的毒药,尤其是鹤顶红,已经用了一半了呢?!”

    萧南摇头,很没有底气的说:“淑妃怕是听错了吧,我家的那些药材都还没有开封呢。”

    韦淑妃故意皱起眉头,纤细白嫩的手指轻点着额角,“哎呀,两边的说法怎么不一样?这就麻烦了,既然两下里对不上,不如咱们派人去府上查上一查,如何?”

    萧南眼中闪过一抹惊慌,很快又镇定下来,她强笑道:“好,一切就听淑妃的。”

    韦淑妃的唇角不住的往上翘,“来人,去崔家把东西取来!”

    不知为何,她说道‘东西’二字时,语气格外的重,似是意有所指。

    她身侧的一个小内侍忙站出来,躬身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萧南沉着脸,木木的坐着,表情很是凝重。

    韦淑妃母女却很开心,她们筹谋了这么久,事情总算要成功了。

    心情一好,韦淑妃也有闲工夫关注旁的,她殷切的命人给太夫人上茶,还很是关切的询问太夫人要不要休息。

    太夫人上了年纪,但身体很好,精神头也旺盛。

    跪坐了大半日,并没有露出疲态,她接连喝了两盏茶,仍一派安静从容的捻着佛珠。

    倒是萧南,她的神情很不安,额上布满汗珠,眼睛还时不时的往门口瞄去。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那小内侍才亲自抱着个匣子从外面进来。

    “娘子,奴婢把东西取回来了,您瞧瞧?”

    小内侍行了礼,然后将匣子放在韦淑妃的榻前。

    韦淑妃没有急着去看匣子里的东西,而是问那内侍:“除了这匣子,可还有什么‘东西’?”

    小内侍犹豫了下,眼中满是挣扎,最后摇头:“只有这个匣子。”

    韦淑妃腾地坐直身子,脸上那抹轻松闲适的笑容瞬间散去。

    只有匣子?没有人?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都安排好了的呀。

    韦淑妃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身侧的平安,无声的询问着:那件事你到底怎么安排的?你不是说那人很可靠吗?

    平安也有些纳闷,武氏的把柄都在她手里攥着,这个贱人没胆量也没道理反悔呀。

    “咳~”

    太夫人率先打破了室内的宁静,淡淡的问:“这匣子里装着的便是那些毒药?”

    小内侍躬身回道:“没错,一共七种剧毒,鹤顶红、千机等全都有。”

    韦淑妃顾不得心中的疑惑,忙吩咐道:“把匣子打开吧。”

    小内侍答应一声,直接将匣子的锁扣打开,露出一个个用黄色纸包着的小纸包。

    “御医呢,让卢御医过来验一验,看看这些毒药到底还剩下多少!”

    韦淑妃直接下令道。

    不多时,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大夫被领了来,行礼毕,他径直来到药匣子边,逐一打开纸包,仔细的检查着。

    最后回道:“这是千机,这是相思子,这是乌头……一共七种,每种药材各一两!”

    PS:厚厚,二月最后一天了,谢谢亲们的支持!

第392章 不甘

    什么?各一两?

    竟没有半分损耗?

    这、这怎么可能啊?!

    韦淑妃母女傻眼了,这跟她们的计划完全不符呀。

    而且,撇开她们的暗中准备,据武氏的回报,萧南买回毒药后,就全都开了封,各种药材都用了一些。

    虽然武氏没有探明萧南为何买毒药、又将毒药用在何处,但萧南买毒、用毒却是不争的事实呀。

    更不用说,为了敲死萧南的罪名,平安还特意叮嘱武氏做了些手脚。

    且昨日武氏还来回禀,说一切业已准备妥当,只待宫里‘查问’了。

    怎么转眼间,事情就变了个样子?

    还有,按照原定的计划,小内侍去崔家取‘东西’的时候,也该把武氏和她的侍婢一起带来。

    可武氏并没有出现。

    难道……韦淑妃用力握紧拳头,探照灯一样的目光扫向萧南。

    难道这一切都是萧南的手笔,她、她早就知道了自己要陷害她,所以提前做足了准备?

    倘或萧南真的知道了此事,那是不是意味着长公主,乃至圣人都知道了?!

    想到这种可能,韦淑妃的身子似是被丢入了森寒刺骨的冰水之中,握成拳的手不住的颤抖着。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可能,如果圣人、长公主提前知道了自己的计划,又怎会乖乖上当?

    毕竟鹤顶红不是什么温和的补药,而是剧毒,哪怕是沾上一点也极有可能出事。

    韦淑妃陪伴圣人二十年,她最了解自己的夫君。说句大不敬的话,圣人真不是个不怕死的人。

    而且吧,韦淑妃对自己的计划还是颇有信心的,之前的事实也证明,她确实得手了。

    只是那下毒的贱婢胆子小,动手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将药物撒了一些,下毒的时候分量就减少了三分之二。

    另外长公主意外来访,撞破了圣人中毒的事实,第一时间传来御医,御医又抢救及时,这才救回圣人的一条命。

    否则,此刻就不是由韦淑妃来审问萧南,而是直接将这个女人押到大理寺去严刑拷打了。

    或许,这毒药和武氏的事并不是萧南所为,而是有什么意外,或是有人背后帮了她。

    不得不说,韦淑妃的脑子还是满灵光的,没错,确实有人帮了萧南。

    萧南也猜到了,她在听到御医的那句话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她长长舒了口气,悄悄伸开紧握的拳头,用力在腿上蹭了蹭掌心的冷汗。

    郎君果然帮她把事情全都料理干净了!

    方才被韦淑妃一番逼问,萧南说出那个借口,也不全然是情急之下的胡说八道,她是在赌,赌崔幼伯的能力和对她的关心。

    当初她写信告知暖玉事情的时候,崔幼伯回信说让她将所剩的毒药稳妥处理。

    萧南虽心有不快,觉得崔幼伯小瞧了自己,但她还是按照夫君的建议,将所有的毒药全都悄悄丢掉了。

    随后,萧南回信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

    接着崔幼伯便回信,信里并没有对萧南的处理方法做任何评价,只状似随意的说了句,“娘子做得好,剩下的事,便交给为夫了”。

    当时萧南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怎么留心,只心里隐约有些不爽:什么叫剩下的事,难道你是说我处理的不好吗?

    但,就在方才,韦淑妃追问那些毒药的去向时,她脑中灵光一闪,竟鬼使神差的想到了这句话,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期望:郎君,是不是还有其它的安排。

    想到崔幼伯近两年的表现,又想到他们夫妻越来越亲密的关系,萧南咬了咬牙,决定信崔幼伯一回。

    眼前的事实证明,她赌赢了,崔幼伯确实没有让她失望,不但将毒药的问题圆了回来,还命人控制住了武氏。

    萧南为何会认定是崔幼伯的人拦住了武氏?

    因为在萧南的计划里,她是想让武氏进宫的。

    自从玉簪查到武氏与平安互相勾结的时候,萧南便开始计划,想着如何彻底了结了武氏和平安。

    可现在,武氏却没有出现,足见是崔幼伯的人动手了。

    至于崔幼伯为何拦着武氏不让她进宫,萧南也能猜到几分,无非是不想让崔家的人搀和进夺嫡的泥潭中。

    想到这一点,萧南不禁有些惭愧,她只顾着解决武氏了,却忘了崔家以及崔幼伯的利益。

    因为不管武氏是不是受了平安公主的指使才会做出种种不法的举动,她终归是崔家的妾,还是立了婚书的贵妾。

    若是有心人以此为借口,弹劾崔幼伯,即便崔幼伯能洗清干系,最后也要落得一个‘治家不严’的罪责。虽不至丢官,但定会在他的履历上留下不甚光彩的一笔。

    崔幼伯做事,岂会留有这样的把柄。他虽在数千里之外,但留在崔家的眼线、暗卫不是一般的多。

    萧南能查到的消息,崔幼伯也能在第一时间得知。

    并且,崔幼伯是男人、是玩儿政治的,他与萧南思考的重点不同,想得也比她深远。

    再加上萧南时不时的将一些下头人无法探知的高级机密告诉他,圣人也会偶尔给他写几道密折……崔幼伯将诸多信息整合、反复分析,然后便得到了一些萧南都没有意识到的‘真相’。

    所以,哪怕崔幼伯不在京中,他还是预测到了某些人的阴谋,并迅速做出了安排。

    而毒药事件、武氏事件,不过是崔幼伯诸多安排中的一项罢了。

    不过就目前而言,崔幼伯的这些安排,帮了萧南的大忙。

    萧南轻轻勾起唇角,故意问道:“卢御医,您老可看清楚了,这些药物果然各有一两?”

    卢御医认得萧南,他忙直起身子,欠身回道:“好叫齐国夫人知道,某从医四十余载,旁的本事不敢说,但于医药一项,却还是颇有几分把握的。”

    他这话倒也不是吹牛,似他这样的老大夫,当初学医的时候,也是先从识药、抓药学起。

    虽不至于练就‘一把抓’的神功,但什么药、多少分量,他打眼一看,也能估摸出个大概。

    更不用说,“这些药物都是未拆包的,娘子、太夫人若是不信,可另取了木杆秤来量一量。”

    卢御医挺直腰杆,自信十足的说道。

    萧南心里轻松,也乐得添一把火,唯恐天下不乱的附和:“是呀是呀,这可是证物,断不可有所差池,淑妃,不若命人去取杆称来称一称吧?对了,方才那个什么掌柜呢,他不是卖药的吗,呵呵,也让他上来瞧瞧,这些药物的分量到底几何?!”

    韦淑妃母女听了这话,脸色齐齐变得很难看。

    平安年轻,且本就没什么耐性,直接一巴掌拍在凭几上,叱道:“萧氏,你也不要得意,别忘了,除了这物证,咱们还是有人证的。”

    说罢,平安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对韦淑妃道:“阿娘,我知道还有一个人,可以证明是萧南下毒毒害了阿耶,不如把那人召进宫来问问吧。”

    平安对武氏的‘忠心’还是很确定的,武氏没能出现,绝不是她反悔了,定是有人故意阻拦。

    哼,只要把武氏带来,让她当众说出‘真相’,萧南就甭想逃掉。

    韦淑妃眼睛一亮,对呀,武氏没有跟来,她可以命人把她带进来嘛。

    思及此,她点头道:“既是有人证,那就把她宣来吧。”

    说罢,她还放低姿态的询问长孙太夫人:“太夫人,您看这样可好?”

    可好?当然好!

    太夫人原就是来围观的,来之前,她就给自己定了位,韦淑妃母女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只静静的看着。

    只要她们不过分,太夫人便不会有什么异议。

    缓缓点头,太夫人道:“此事关系重大,齐国夫人也是想早些查清,对不对?”

    萧南眼神闪烁了下,旋即欠身道:“太夫人说的是,儿也想尽快还一个清白。”

    “好,来人呀,宣武氏进宫!”

    平安一拍大腿,直接代替亲娘发号施令道。

    韦淑妃没有表态,只轻轻颔首。

    两侧随侍的小内侍忙站出来,躬身应是,然后快速的朝殿外走去。

    卢御医见没他什么事儿,他更不想搀和宫里的阴私,赶忙趁机告退离去。

    大殿里又只剩下座上三人和萧南。

    这次,韦淑妃不复方才的悠闲,而是眉头紧锁,心底反复思索整个计划,试图寻找破绽。

    她虽然觉得自己的计划没有泄露,但方才这一幕让她心生警觉,这一环竟出了纰漏,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都不是什么好预兆。

    要知道,她此次谋取的可是那把天下至尊的龙椅,容不得一丝半毫的疏漏。

    她必须确保计划的万无一失。

    而平安就没有想这么多,她咬着牙,狠狠的盯着萧南,用眼神反复凌迟着她的宿敌。

    她真不甘心呀,明明可以很快将萧南定罪的,可为何会出现这么多的波折?

    不甘心的不止平安一人,就在皇宫不远处的崇仁坊崔家,也有一个女人正满心不甘的瞪着被紧锁的房门。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囚禁我,你们不知道吗,我可是郎君最宠爱的女人……”

    武氏用力捶着房门,大声喊着:“萧氏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我、我加倍,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包你们富贵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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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诡异

    吱嘎~~

    房门被打开了,一个云鬓高耸、身着华服的女子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个碧衣小婢。

    武五娘退后几步,因迎着光,她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便将手罩在额上,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

    “呀?!”

    当她看清来人的相貌时,不由得惊呼一声,不敢置信的瞪着面前的女子。

    “你、你是谁?为何、为何——”

    武五娘的手想抽风一样,颤抖着指向那人,舌头也似是被什么咬了去,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咦?你方才不是还叫喊得听大声的嘛,说起话来那叫一个流利,这会儿怎么变结巴了?!”

    来人高傲的抬着头,斜睨的看着武五娘。明明两人的身高相仿,来人硬是营造出了‘俯视’的效果。

    “……”武五娘还是说不出一个字,她双目圆睁,仿佛见了鬼似的,身子也微微的颤抖着。

    “哼,好个威风的武姨娘,你——”

    来人竖起一根手指,轻轻的在武五娘面前晃了晃,用极为不屑的语气道:“你也不过如此!”

    说罢,她转过身,直接走了出去。

    而那小婢则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的紧跟其后。

    嘭~~

    房门又被重重的关上了,武五娘也被这声响动惊得回过神儿来,她直接扑向房门,用力的捶着:“你给我回来,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萧氏弄来害我的?别走,你给我回来,回来……”

    她的声音愤怒中带着几分恐惧,喊道最后,竟有几分凄厉,只听得门外把守的护卫皱紧眉头。

    就在这时,宫里的内侍快马抵达了崔家荣寿堂,一路小跑着往葳蕤院奔去。

    “传、传淑妃口谕,宣、宣武氏进、进宫回话。”

    小内侍气喘吁吁的对负责招待的铁娘子说道。

    铁娘子愣了下,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句:“武氏?我们府上的武姨娘?”

    宫里的贵人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把自家夫人宣进宫,人进去还没一个时辰,又来了个天使要搜检夫人的葳蕤院。

    他们仿佛知道夫人寝室的陈设一般,熟门熟路的从一个百宝阁的暗格里搜出了一个匣子。

    铁娘子看得清楚,当天使带来的禁卫军搜出那个匣子的时候,玉莲的脸色都变了,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铁娘子忍不住猜测,若不是忌惮天使所代表的天家,玉莲没准儿会扑上去将那匣子夺回来。

    难道匣子里装了什么违禁之物,竟让玉莲如此惊恐?

    此物到底为何?会不会连累夫人?

    铁娘子脑子里立时充满各种不好的猜测,亦步亦趋的跟着天使,几次想开口询问,终究还是没胆子张开嘴。

    送走了天使,铁娘子忙捉着玉莲去角落里询问。

    玉莲却咬死了什么都不知道,除了摇头,她再无半点表示。

    铁娘子无法,她明知道玉莲这是在撒谎,可她却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在夫人跟前,玉莲远比她这个管事娘子有分量。

    微微叹了口气,铁娘子明白现在不是吃醋、赌气的时候,她叫来几个管事娘子,反复叮嘱她们干好本职差事,又告诫内院里的小丫鬟们不要四处乱走。

    最后又重复了下重点,即不管发生什么事,大家都要看顾好几个小主人。

    家里接二连三的来了天使,一次比一次古怪,这无一不告诉大家,崔家要有大事发生。

    如今主人不在,他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好好伺候小主人们。

    奈何荣寿堂实在太大了,就是葳蕤院也有几十个服侍的下人,还不等铁娘子一一把话交代完,天使又来了。

    这次,要求更稀奇,竟然要让一个侍妾进宫。

    所以铁娘子才会有些失态,再三确认天使传达的口谕。

    天使跑了一路,早就累得够呛,这会儿见铁娘子一脸不置信的样子,多少有些不悦,冷着一张面孔,斥责道:“你耳朵聋了?还是脑子不好使?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吗?”

    铁娘子好歹是崔家的管事娘子,几年来,就是主人也没有这般当众辱骂与她,这次被个小太监骂了,她的双颊瞬间涨得通红。

    张了张嘴,而后躬身回道:“是、是,婢子失礼了,婢子这就去请武姨娘!”

    而后铁娘子又安排人给天使奉茶,自己则亲自去瑶光院的西跨院请武五娘。

    天使见铁娘子这般识趣,很满意的坐下来,端着茶盏吸溜吸溜的喝起来。

    当他喝完一盏茶后,正准备喝第二盏的时候,铁娘子引着武五娘走了过来,武五娘身边还跟着阿琴。

    “婢妾武氏见过天使!”

    武五娘恭敬的行礼,那神情,仿佛她见的不是个小内侍,而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对此,天使自是非常高兴,他故作姿态的放下茶盏,学着自家娘子(即淑妃)的模样微微颔首,“哦,你就是武氏?可知道我的来意?”

    武五娘点了点头,而后指了指身后的小丫鬟,请求道:“这是妾身的侍婢,妾身要拿些东西,需要她相助,所以妾身想带她一起进宫,还望天使通融。”

    话说得很是谦卑。

    天使听了更觉快慰,兼之出宫前,娘子也曾暗示与他,这次除了把人带走外,还要带些东西。

    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见武氏主动提及,心里也有了数。

    唔,看来武氏要带进宫的便是娘子所要之物。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装个样子、敲个竹杠。

    只见天使故作为难的沉吟着,几根像女人一样细白的手指无意识的在小几上划来划去,就是不松口。

    武五娘见状,忙上前几步,亲手端起那茶盏送到天使近前,“天使,请用茶。”

    天使接过茶盏,武五娘又顺势塞给他一个荷包。

    天使业务熟练的一手端茶盏、一手拢住那荷包,把荷包拢进袖子时,他还顺手捻了捻,飞钱特有的沙沙声让他满意的直点头,“好吧,看在你如此恭敬的份儿上,就让她也去吧。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宫里规矩大、贵人多,你要看好这丫头,切莫让她冲撞了贵人。”

    武五娘连连点头,保证道:“天使放心,妾身定会看好她,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娘子还等着你去回话呢,走吧!”

    天使将满满的茶盏放回小几,然后利索的起身,大踏步的走出了堂屋。

    武五娘和阿琴紧跟其后,铁娘子也跟在后头,将天使恭敬的送到中庭,在回廊处,崔管家早已等候多时。

    铁娘子与崔管家低声说了几句,崔管家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恭敬的引着天使一行人往前庭走去。

    一路上,崔管家一边说着肉麻的好话恭维小内侍,一边不着痕迹的打探消息。

    比如自家夫人现在还在宫里吗?

    再比如之前拿去的‘东西’可还合贵人的心意,要不要再送一些进去?

    拉拉杂杂的问了好几个问题,虽然崔管家说话的时候极有技巧,但人家天使别看年纪小,心眼儿一点儿都不少,任凭崔管家如何打探,人家硬是一个字儿都不说。

    崔管家若是问得急了,天使还会板着脸训斥一番,只把个威风赫赫的崔家大管家训得面红耳赤,偏又不敢有半点意见。

    天使见崔管家羞愤难当却还要做恭敬状,心里别提多畅快了,当他们来到门外的时候,他还忍不住遗憾,啧啧,这路程也太近了,他还没享受够呢。

    出了门,连同武五娘、阿琴在内,一共十几人纷纷翻鞍上马,一扬马鞭,齐齐朝坊门奔去。

    此刻,宫里的韦淑妃等人已经等得有些心烦,茶是不能再喝了。

    没办法呀,这东西喝多了难免要去上厕所,可在古代、在宫廷,如厕什么的真心不是件轻松的事儿。

    是以,萧南自进门后就没有喝一口茶,当然起初的时候,也没人给她倒茶。

    盘膝坐在茵席上,萧南无聊的数着裙子上的夹缬花纹,当她数到第二百二十二朵的时候,门外便响起内侍的通传声,“启禀娘子,武氏带到!”

    韦淑妃忙坐直了身子,扬声道:“带进来吧!”

    “是!”

    话音方落,小内侍便引着武五娘和阿琴来到殿内。

    “婢妾武氏/奴婢阿琴见过娘子!”

    武五娘和阿琴齐齐跪倒行礼。

    韦淑妃摆摆手,“无需多礼,起来吧。”

    “谢娘子!”武五娘直起身子,改跪为跪坐,恭敬的听候韦淑妃的吩咐,仿佛没有看到殿内还有自家的女主人,竟是连瞥都不瞥萧南一眼。

    “哼!”

    萧南见状,冷冷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平安见了却异常开心,再次抢着开口:“武氏,你可知为何宣你进宫?”

    武氏摇摇头,“婢妾不知!”

    平安一愣,不对呀,按照计划,武氏听了这话该立刻跪地请罪,然后再将萧南的‘罪行’一五一十的讲出来呀。

    韦淑妃见女儿愣住了,只得自己顶上去,她定定的看着武氏,沉声道:“你既不知,本宫就告诉你,今日圣人沐浴的时候,被人在酒水里下了毒,据那下毒之人供认,说是受了齐国夫人的指使。你是崔家的侍妾,又与齐国夫人是旧相识,你可曾听闻此事?”

    武氏扭头看了眼萧南,眼中闪过一抹怪异的光,旋即她转过头,直直的看着韦淑妃,然后一字一顿的回道:“好叫娘子知道,婢妾从未听闻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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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反咬一口

    鄯州,州府衙门后堂。

    崔幼伯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面前的书案上摊放着一卷书册,不过他并没有低头翻阅,而是将目光投在了一侧的窗户。

    “算着时间,那事已经开始了吧?只是不知娘子现下可还好,家中的儿女可否受到惊吓?!”

    崔幼伯低声喃呢着,他明知道家中有大事发生,偏自己身在千里之外,有心想为家人遮风挡雨,无奈却鞭长莫及。

    唉,这种有力无处下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目光转回室内,不自觉的落在了案头的一沓信笺上,这是前几日萧南写来的家书,其中照例夹杂了几份孩子们的课业,有长生做的文章,有灵犀绘的丹青,有阿嫮描的花样子,还有几个小豆丁的涂鸦。

    从这些课业中可以看出,几个孩子被教的很好,并没有因为父亲不在身边就荒废了学业。

    这让崔幼伯欣慰的同时,又不禁对萧南生出几分感激。

    男人娶妻要得就是娘子相夫教子、主持中馈,这些萧南统统做到了,而且做得非常好,怎不让身为夫君的崔幼伯感念呢。

    随着年岁的增长,随着阅历的增多,崔幼伯愈发唾弃年少时的荒唐与无知,也愈发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

    所以,不管谁意图破坏这份美好,他都不允许,即使用些极端的手段,他也不在乎!

    想到手段二字,他的思绪再次飘回京城那件事,他沉吟片刻,忽的扬声喊道:“来人,把赵六给我叫来!”

    门外守候的澄心听了,忙答应一声,连声催着小厮去叫人。

    不过须臾的功夫,一个身型消瘦,形容猥琐的男子小跑着进了院子。

    “郎君,赵监事到了!”澄心通传道。

    紧接着,便传来崔幼伯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是。”

    赵六站在门前,整了整身上的九品武库监事的官服,直起腰杆,缓步进了书房。

    “属下见过使君!”

    赵六见到崔幼伯,立刻噗通跪倒,咚咚磕了三个头,饶是隔着厚厚的地衣,还能听到闷响,足见其诚意。

    前文咱也说了,这个年代的阶级观念远没有后世那般森严,除去正式场合,百姓见了官员也无需行大礼,属下见上官亦无需跪拜。

    赵六虽只是个末流小官,但好歹也是官,是崔幼伯的下属,他根本无需这般郑重的。

    但赵六偏就这么做了,不止这次,他每次拜见崔幼伯都是纳头便拜,投向崔幼伯的目光也充满感激。

    他是真心感激面前这位崔使君,这可是他的恩人呀,对他有着再造之恩。

    若不是当初崔使君法外施恩,将他从大牢里弄出来,还给他立功的机会,他赵六一个盗墓的‘钻地鼠’打死也不可能一跃成为有品级的官儿,且这官还越做愈大呀?!

    在赵六看来,崔幼伯根本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别说自己现在还只是个九品小官,就是哪一天他当了大将军,面对崔幼伯的时候,他也只有恭敬的份儿。

    崔幼伯摆摆手,随口道:“好了,这里又没有外人,行这些虚礼做什么。坐吧!”

    说着,他一指书案对面的蒲团,示意他坐下。

    赵六从地上爬起来,嘿嘿傻笑着,“就是因为没有外人,小的才这般呢。”

    赵六学着崔幼伯的样子,盘膝坐在蒲团上,瘦巴巴的腰杆挺得笔直,力求端正的看着崔幼伯,等候使君的吩咐。

    只可惜,他的外形实在太干瘦了,且通身都有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猥琐,不管他如何模仿,都只会是东施效颦,根本做不出那种‘端方肃穆’的官爷样子。

    若是以前,崔幼伯见了赵六这模样,少不得还要打趣两句以示亲近,但今天他心里藏着事儿,没心思说笑,便直奔主题:“那个胡大娘的本事到底如何?人靠得住吗?”

    一听胡大娘的名字,赵六立刻想起之前崔幼伯吩咐他办的某件事,他嘭嘭拍着胸脯,“使君只管放心,胡大娘江湖人称‘千面狐仙’,最擅长变装、易容之术,她出道十几年,被她骗到的人不知凡几,其中不乏学识渊博的士子、亦不乏见多识广的官员,但无人能识破她的骗术,更无人能追到她的行踪。”

    甚至,江湖上还有个传闻,说千面狐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

    机缘巧合下,赵六曾与胡大娘接触过几次,最后才确定,千面狐仙就是胡大娘。

    江湖传说是‘一伙’,不过是因为胡大娘示人的面孔太多了。且每张面孔都能以假乱真,是以她出道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几个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赵六是偶然见才撞破胡大娘的真颜,还顺手救了被人追得无处可逃的她一次,两人这才有了些交情。

    崔幼伯眉头微皱了下,说实话,若不是这次事情紧急,他根本不想与胡大娘这样的市井骗子接触。

    胡大娘与赵六不同,胡大娘的‘目标’是活生生的人,她虽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但因她的诈骗而家破人亡的例子数不胜数。

    且这个女人生性狡诈,行迹诡异,行骗十来年,官府竟没有她的任何资料,哪怕是按照那些受害人描绘出的模样去找人,也根本找不到。

    因为胡大娘是易容高手,有时在恨她恨得咬牙切齿的受害人面前走过,那人也毫无所查,任由她大摇大摆的从自己眼前离开。

    对于这样的败类,崔幼伯真想将她直接送到大牢里,然后依法判决。

    这次会听了赵六的建议,请胡大娘出山,实是无奈之举。

    崔幼伯不是真正公正无私的好官,他骨子里是世家子,而对于传统的士族大家来说,朝廷如何、律法如何,他们并不十分在乎,他们更关注家族的繁荣和家人的平安。

    所以,明知胡大娘恶行累累,崔幼伯为了家人,他还是对胡大娘开出了条件:只要她为自己做成此事,且保证以后不再行骗,她过去的罪责可以一笔勾销,他甚至可以给她提供一个正大光明的新身份,让她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对于一个仇人满天下、整日躲躲藏藏过日子的女人来说,尤其这个女人还做了母亲,崔幼伯开出的条件非常诱人。

    再加上有赵六这个‘榜样’,胡大娘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把人送走了,崔幼伯仍是觉得不安,一是担心自己的计划不够完善,二也是担心胡大娘的人品。毕竟这个女人是靠坑蒙拐骗过日子的,还是这个行业中的翘首,其人品德行真心没有保证呀。

    赵六直起身子,郑重地保证:“使君,小的知道您担心什么,胡大娘其实也明白,所以才会在出发前将一双儿女交给小人‘照料’。您放心,小的敢拿项上人头担保,这次胡大娘是真的要痛改前非,她绝不会误了您的大事!”

    崔幼伯定定的看着赵六,然后缓缓点头:“好,我信你!”

    时至今日,人都进京了,算着时间,她也开始行动了,就算他后悔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希望赵六选朋友的眼光依然精准了。

    崔幼伯在这边纠结、焦虑,萧南在那边却疑惑、兴奋,因为眼前这一幕实在太‘精彩’了,武五娘竟然当场反水!

    啧啧,萧南看着平安一张脸瞬间扭曲,心里那叫一个欢乐呀。

    虽然她还是想不通武五娘为何改口,但眼前的形势对她而言绝对有利。

    “什么?你、你从未听闻?怎么可能,我明明——”

    平安怒了,一指指向武五娘,气急之下险些将实话说出来。

    韦淑妃见情况不好,忙出声打断道:“武氏,平安公主与我说过,你是个聪明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应该也明白。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想来你也清楚……有些话,你还是想清楚了再说!”

    最后一句话,韦淑妃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

    其中暗含的威胁之意,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

    武五娘却丝毫不为所惧,她躬身又行了礼,态度依然恭敬,只说出的话却让韦淑妃母女气结:“回娘子的话,您说的这些,妾身都明白。只是,妾身说的都是实话,绝无半句作假。”

    “嗤嗤~~”

    萧南实在忍不住了,手里捏着帕子掩嘴轻笑出声。

    此时,大殿里的空气几近凝滞,萧南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

    “萧氏,你放肆!”

    平安已经气得失去理智了,她觉得定是萧南在背后使了什么手段,武氏才会背叛,她满腔的怒火齐齐朝萧南发去:“你说,是不是你耍的花招,逼得武氏不敢说真话。你说,是不是你?!”

    萧南敛住笑容,冷声道:“公主慎言,自妾身踏入大殿的那一刻,您就不停的诬陷与妾身,拿出的证据也荒诞可笑。难不成在你眼中,我崔家、萧家都是可以随意污蔑、陷害的人家?”

    萧南直视长孙太夫人,一字一顿道:“太夫人,今日之事您也都看到了,是非曲直到底怎样,想必您老心中也有了数。事关圣人,儿就是受了什么委屈也断不会有什么意见。但平安公主一次又一次的污蔑,儿实不能容忍,还请太夫人为儿做主!”

    “……”太夫人微微叹了口气,也觉得韦淑妃母女今日的行径有些过了。她正欲说两句公道话,不想被晾在一边的武五娘却开口了——

    “妾身还有一事回禀,”

    武五娘将阿琴抱着的一个匣子推倒身前,打开盒盖,露出一个缀满珠宝、豪奢至极的玉枕,她看向平安公主,有些怯怯的说:“当日公主将此物赏给婢妾时,并未说要婢妾做什么证人,如今……公主,您还是将此物收回吧,婢妾实在不敢做违心之事……”

    PS:一更。

第395章 揭穿

    这是……金宝神枕?!

    平安见了那匣中的玉枕,脸色立时一变,腾地一声从榻上站起来,三两步赶到武氏近前,伸手抱起那玉枕,仔细的看了又看,最后怒气冲冲的问道:“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玉枕是圣人赐给她的,因是极好的东西,她自己都舍不得用,直接送给了爱郎。

    明明应该在弘福寺的东西,此刻却出现在了皇宫,而且是武氏拿出来的,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蹊跷。

    “难道你、你——”

    平安脑子里瞬间闪现各种不甚美妙的猜测,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以为武氏勾搭上了辩机。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否认了这个猜测——她的辩机是何等人物,岂会看上武氏这等庸脂俗粉。

    可、可眼前的金宝神枕又该如何解释?

    平安瞪大了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武氏,等着她的答案。

    武五娘仍是一派气定神闲,淡淡的回道:“公主,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几日您命我去弘福寺的时候,不是您亲手将此物送与婢妾。当时,您还说日后要让婢妾为您做一件事,金宝神枕只是预先的赏赐,待事成了,您还有重赏呢。”

    “胡说,我怎么会把金宝神枕送给你?这可是御赐之物,珍贵异常,”

    平安抱着枕头,大声的怒斥着,眼中满是鄙夷,不屑的骂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用这等好物?!”

    被人当面骂做‘东西’,武五娘一点儿都气恼,她的脸上甚至都没有尴尬的神情,仍是浅笑盈盈。

    只听她轻声道:“公主,婢妾确实卑贱,原该当不得如此宝物。当时,婢妾也多次推辞,是您说这只是谢仪,倘或婢妾执意不收,您有事也不好吩咐婢妾……婢妾实在推脱不过,才勉强收下的。”

    说到这里,武五娘顿了顿,似是调整了下思路,继续说:“不过,公主您放心,婢妾将玉枕带回去后,尚不曾使用,而是郑重的收起来。毕竟,正如您所说的,这是御赐之物,婢妾一介侍妾,确实没有资格享用。”

    “……”见武五娘睁着眼睛说瞎话,平安气得浑身发抖,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武五娘还在继续:“原本,婢妾想帮公主办完您说的那件事后,再将此物原物归还,只是,当时婢妾实没想到您要婢妾办的事竟是、竟是……”

    武五娘微微偏着头、眉头轻蹙,似是在努力想着如何措辞。

    但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找出委婉的说辞,干脆隐去后半句,直接道:“公主,这件事婢妾实在有心无力,还请您见谅,金宝神枕也请您收回去吧!”

    说着,武五娘以手加额,匍匐着整个身子都趴伏下去,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无声的表明她的谦卑、恭敬以及无奈。

    虽然武五娘并没有言明平安公主让她办的事具体为何,但她两次三番的暗示,只要稍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到,更不用说在场的人都是人精(或许除了平安公主),哪里听不出来。

    韦淑妃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真是没想到,原本该来诬陷萧南的人证,如今却反咬一口,直接将脏水泼到平安身上,整个计划,也因为这个变数而几欲失败。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筹划?

    不过,此时韦淑妃已经来不及想这些,她必须让武氏闭嘴,必须将眼前这一关混过去。否则,再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后头还不定出现什么‘意外’呢。

    她实在不想再看到什么意外了,真到那时,她没把萧南以及她背后的长公主、皇后拖下水,反倒有可能让自己掉坑里。

    “好了,本宫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

    韦淑妃一手手肘撑在凭几上,手掌托着腮,略带疲惫的说道:“平安,既然武氏这么说了,你就把金宝神枕收回来吧。记住,此物是你阿耶赐给你的,是极好的宝物,以后切莫随意送了旁人。”

    “阿娘,我、我——”

    平安好想喊一句‘我冤枉’呀,但转头又一想,她也不算太冤枉,金宝神枕她没有送给武氏,却送给了辩机。而辩机,则是不折不扣的‘旁人’。

    咬着牙,平安恨恨的盯着武五娘,只恨不得将这贱人生吞活剥了。

    韦淑妃看出平安的异常,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过头,对太夫人说:“太夫人,今日之事您看该如何处置?”

    太夫人挑了挑眉,暗道:什么叫如何处置?你们母女两个折腾了一出又一出,如今被自己弄来的人证反咬一口,弄得下不来台了,便要她这个老婆子来收场吗?

    做梦!

    太夫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捻动她手里的念珠。

    好会儿,才幽幽道:“娘子(指皇后)将此事全权交给了淑妃,我不过是来瞧瞧,具体该如何审理、处置,还需您来决断呀。”

    皮球又被踢回到韦淑妃这里,她咬了咬牙,知道长孙太夫人不会平白给自己收拾摊子,偏人家辈分高、身份特殊,就是皇后也不敢对老人家不敬,而她呢,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更不敢得罪长孙一门。

    贝齿轻咬下唇,韦淑妃只得转过头,有些尴尬的看向萧南,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齐国夫人,经过方才的一番审理,本宫大致可以确定,圣人中毒一事确与你无关,是那贱婢胡乱攀扯。审理过程中的冒犯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萧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抱着玉枕的平安。

    韦淑妃皱眉,不过她还是忍着怒气,对平安道:“平安,你虽然心忧你阿耶,急着想尽快找到凶手,但在言语上多少有些不敬。齐国夫人是你的表姐,于公于私,你都不该这般。如今事儿既都查清楚了,你还不给你阿姊陪个不是?”

    说着,韦淑妃又看向萧南,强扯出一抹笑,道:“乔木,你也不是外人,知道平安的性子,她最是个火爆急躁的人,但她绝不是针对你。本宫知道你向来大度、通情理,又是平安的阿姊,想来也不会跟她计较吧?!”

    这话说得……萧南眯了眯眼睛,她很是不爽。

    语带微嘲的说道:“瞧淑妃这话说的,若是我不肯原谅公主,是不是就不够大度、不通情理?”

    韦淑妃表情一窒,她都说的这么低三下四了,没想到萧南竟还不买账。

    萧南知道现在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她顿了顿,又道:“当然了,我毕竟是阿姊,做妹妹的顽皮、不懂事,说了些不知轻重的话,我也不会太计较。只要她知道错了,且真心悔改,我也不会揪着不放。对不对,表妹?!”

    ‘表妹’二字,萧南故意拖长了语调。

    平安听了,一口银牙险些被咬碎,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最后还是屈服于韦淑妃那警告的目光,她僵硬的行至萧南面前,欠身道:“阿、阿姊,都是小妹的错,小妹实是太担心阿耶了,急中生错,才会口出恶言,还请阿姊见谅!”

    萧南没有立时表态,她端足了架子,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才缓声道:“我是阿姊,自会包容与你,然此事若是换成旁人,人家就未必肯宽宥。所以,平安呀,以后你要改改性子了,即使不能改,好歹也要学会克制一二,知道吗?”

    平安脑门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她恨不得将怀里的玉枕砸到萧南的脸上。

    “好了,时间不早了,太夫人亦是有年纪的人,劳烦了这半日,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了。”

    韦淑妃见女儿又要失控,忙出声道。

    太夫人终于睁开眼睛,伸直双腿,点头道:“淑妃说的是,咱们确实该回去了。”

    说着,太夫人作势要起来,韦淑妃忙命宫女过去搀扶。

    这时恭候在外头的长孙家的侍婢也都被召了进来,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太夫人,一起朝殿外走去。

    萧南见状,忙起身相送。

    这场荒诞的审讯就这么草草结束了,萧南原想去探望圣人,就算见不到皇帝,至少也要见见皇后。

    结果却被韦淑妃找个借口拦了下来。

    萧南无法,只得怏怏出了宫,而武五娘和阿琴则紧紧跟在后面。

    出了宫,行至崔家的马车跟前,在马车里等候已久的雨水等丫鬟忙下车来服侍。

    萧南扶着雨水的手上了马车,她弯腰正欲进车厢,忽想起了什么,扭过头,目光正好对上武五娘的视线。

    萧南愣了愣,旋即道:“你也上来吧!”

    武五娘眼底精光闪烁,应了声:“是。”

    坐在车厢里,萧南倚在车厢壁上,直直的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武五娘,冷声道:“你不是武五娘,说吧,你到底是谁?是谁派你来的?你装成武五娘的样子有什么企图?”

    在宫里起初看到武五娘的时候,她还没有发现什么,但冷眼瞧了一会,又听‘武五娘’说的那些话,萧南愈发觉得不对劲。

    萧南虽不是很了解武五娘,但她所认识的那个武氏,绝不是眼前这个样子。

    今日进宫的这个,绝对不是武五娘,而是易了容的西贝货。

    ‘武五娘’听了这话,微微一笑,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不愧是崔使君的娘子,果然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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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兵败

    萧南陡生警觉,掩在袖子里的右手手指微微捻动,两枚磨去边缘的锋利铜钱无声的滑落她的食指、中指之间。

    面儿上不动声色,萧南定定的看着‘武五娘’,一旦她有丝毫异动,萧南便会毫不犹豫的掷出指间的暗器。

    ‘武五娘’并没有察觉萧南的动作,或许她察觉了,但却没有表示。

    只见她挺拔的腰身似是被人抽去了骨头,身子忽而软了下来,不顾仪态的将身体依靠在身侧的隐囊上,神情也瞬间变得慵懒无比。

    唉,装了这半日,她真是累坏了。直到今日,‘武五娘’才知道,原来那些贵妇们的日子也不是全都过得恣意舒适。

    单是这‘规矩’‘仪态’,就够折磨人的了。

    还有那个跪坐,简直就是酷刑呀,她只跪坐了不到两刻钟,小腿就有些酸麻、疼痛了。

    ‘武五娘’伸手轻轻揉着小腿,略带佩服的看着萧南,她推算过时间,面前这位进宫足足一个多时辰了,就算人家只是盘膝而坐,但这么长时间内只保持一种坐姿,还要做得端庄优雅,绝对不是件轻松的事儿。

    啧啧,这些贵妇们过得还不如自己舒服呢。

    萧南并不知道‘武五娘’正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她依然不敢放松的盯着武五娘,低声问:“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扮成武五娘的样子?还有,你是怎么混进崔家的?”

    就在方才,萧南猛然意识到,这个冒牌货绝对不是从半道上截走武五娘的,因为天使和他带着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她根本就是在崔家,直接换下了真正的武五娘,然后跟着天使大摇大摆的进了宫。

    问题来了,这人是怎么混进荣寿堂的?又是怎么瞒过西跨院的奴婢?

    还有,她身边跟着的阿琴又是怎么回事?

    萧南自信她把荣寿堂管理得也算严实,虽不至于针扎不如、水泼不进,但忽然混进去一个大活人,家里若没有内鬼接应,绝对不可能。

    一想到有人能在她毫无所查的情况下混进自己的家园,此人还是个易容高手,萧南就忍不住胆战心惊。

    这个女人,非常危险!

    今日她可以易容成武五娘,明日就能化成自己的样子,而自己呢,则有可能被她以及她身后隐着的同伙(or主事者)‘处理’掉。

    一如现在不知在哪里的武五娘!

    ‘武五娘’似是才发觉萧南的戒备,她扯了扯嘴角,笑得豪气:“夫人,您放心,我确实不是什么个好人,但这次来并不是来害人的。至于我是谁,为何要出现在您的面前,您可以去问问崔使君。”

    崔使君?崔幼伯!

    萧南一怔,她没想到这件事竟是崔幼伯的手笔。

    唔,若是这样一想,许多事也就能说得通了。毕竟崔幼伯是荣寿堂的男主人,且在家里留了不少心腹、暗卫。有他的插手,‘武五娘’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混了进来。

    只是……崔幼伯怎么知道平安与武五娘勾结意图陷害她?

    玉簪发现武五娘去弘福寺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儿,就算崔幼伯在京城的暗卫察觉到了,并火速给崔幼伯去信。

    待崔幼伯知道,再做出计划,寻找合适人选,然后再送到京城……这期间至少需要二十多天的功夫。

    可这个‘武五娘’却如此及时的出现在崔家,足见崔幼伯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只等着对方出手。

    但是,在崔幼伯准备的时候,武氏还没有泄露行藏呀,崔幼伯又是怎么提前得知她会作乱?!

    萧南只觉得她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怎么想都想不出自己的夫君为何会这般‘神奇’。

    远在鄯州的崔幼伯并不知道,他被自己的娘子冠以‘神奇’的名号,此刻他正在与崔明伯商量政务。

    “使君,十几个试种土豆的村镇业已报上今春的产量,产量有高有低,”

    崔明伯拿着一个纸卷,详细的汇报着,“我估算了下,土豆的平均产量为三斛(约900斤)每亩。”

    崔幼伯听到这个数据,也不禁愣了下,失声道:“亩产三、三斛?”

    这么高?

    当了三年的刺史,每日都接触农耕、河务和诉讼,崔幼伯不再是那个不知人间烟火的崔家玉郎。

    他虽没有亲自下过地,但对于时下粮食的亩产量还是非常清楚的。

    这年头,产量最高的作物每亩也不过只有一斛多一些,就算是极好的肥地,产量也达不到两斛。

    而这个什么土豆,竟然亩产高达三斛。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为大唐寻到了一种产量极高的作物,且这种作物不挑土地,生长周期短(只有三个月),一年可以种两茬儿,保存时间长,完全可以作为灾年的救济粮食呀。

    并且在试种前,崔幼伯也按照萧南写给他的几样食谱试吃了下土豆,发现此物既可以作为菜肴,也能作为耐饿的主食,甚至还可以作为药材直接入药。

    药材一说,决不是凭空乱说,而是有太医的官方证明的。

    据说此物能健脾和胃,益气调中,缓急止痛,通利大便。对脾胃虚弱、消化不良、肠胃不和、脘腹作痛、大便不畅的等症状具有疗效。

    崔幼伯也试了试,发觉食用土豆的时候,确实肠胃比较舒畅。

    说了这么多,最让崔幼伯心动的是此物不挑土地、食用价值高,如今再加上产量高一项,在小农经济当道的彼时,绝对是有利民生的宝物呀。

    “没错,产量最高的亩产高达三斛半,足足有千斤呢。”

    崔明伯也很兴奋,如此高产量的作物的诞生对于整个大唐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想必圣人知道了此物,也定会异常高兴,如无意外的话,亦会嘉奖其中的功臣。比如首功的崔幼伯,再比如他这个帮忙的副手!

    其实,相较于赏赐,崔明伯更看重此物带来的巨大影响。

    或许、或许,他可以借此物名留青史呢。

    “千斤?!”

    崔幼伯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激动的围着书案走来走去,两只手也不停的揉搓着。

    踱了一会儿,他猛地顿住身形,扭头去看崔明伯,“果然有千斤之多?”

    崔明伯用力点点头,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亲自去田间核查过,报上来的数据真实无误。另外,我在田间时,曾遇到一位积年老农,他说,这次试种,他们并没有在熟地里种植,只是在山间或是瘦田里试着种了种,若是换做肥田,产量可能会更高!”

    更、更高?!

    崔幼伯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崔明伯,喉头缓缓的上下滚动着。

    崔明伯迎着崔幼伯的目光,缓缓点头,“没错,极有可能突破亩产四斛。”如此妖孽的产量,足以改写大唐农耕业的历史!

    “……”崔幼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定定的想了好久,沉声道:“好,你去写一份条陈,详细将这件事奏明清楚。”

    崔明伯一听这话,激动的双眼冒光,“我、我写?”

    崔幼伯点点头,萧南的数次来信中,都曾经提及崔明伯的祖母崔李氏一直伴在郑太夫人(自萧南得封齐国夫人后,大夫人便荣升太夫人了),在规劝郑太夫人方面,老人家做得非常好,这才没让太夫人和萧南的矛盾越闹越大。

    为此,崔幼伯很感激老人家,哪怕是看着崔李氏的面子上,他也愿意多给崔明伯一些机会。

    再加上这个族兄的能力也不差,崔幼伯想过了,他这一任快要到期了,待任满后他就要回京。在他回京前,必须把带来的这些人都安排好。

    尤其是崔明伯等几个崔氏族人,他们的能力,崔幼伯已经亲眼看过了,他们所欠缺的只是一个舞台,而他愿意给族人们提供这样一个表现的机会。

    “肃纯,我、我——”崔明伯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最后所有的感激化作一句话,“你放心,我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的。”

    说罢,崔明伯就要回去写条陈。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澄心的回禀声:“郎君,‘闪电’来了!”

    “把它抱进来吧!”崔幼伯扬声道。

    话音方落,书房的门便被推开了,澄心抱着一直鹞子走了进来。

    崔明伯看到那只名曰‘闪电’的鹞子,眸光闪烁了下,他见过这只鹞子,每个月总有几天它会来给崔幼伯送信。至于这只鹞子的另一边主人是谁,他却不得而知。

    不过,崔明伯经过观察,发现,每当闪电送信离开后,崔幼伯便会有一些举动,而且都是与公事有关。

    今日见了这鹞子,崔明伯极乖觉的主动告辞离去。

    送走了崔明伯,崔幼伯接过闪电,顺手关上房门,然后熟门熟路的从鹞子的爪子上解下一个带锁的铜质圆筒,从袖袋里取出一柄特制的钥匙,打开圆筒,取出一张信笺,他展开信笺细细一读,瞬间变了脸色——

    “好个肆意妄为的小人!”

    七八天后,圣人的身体彻底养好了,他正准备着手处理荒废月余的政务时,忽然得到一份战报:平西大军深入草原寻敌,结果贺鲁的主力没有寻到,反倒接连中了几股突厥兵的埋伏,损失不小。

    再加上大军战线拉得太长,后方的供给不及时,而恰在此时,消失已久的突厥大军忽然出现,双方一场恶战,大唐的十万大军折损近半……

    PS:一更。

第397章 蠢蠢欲动

    一直以来,皇帝也好,朝廷的大佬们也好,都没有把贺鲁部的叛乱当成一回事儿。

    但今日的这份战报,却似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了天朝君臣所有人的脸上。

    打脸呀,赤果果的打脸呀,想那贺鲁部不过区区几万人,平西大军出征一年多了,竟还没有彻底剿清。

    更丢脸的是,平西大军的兵马人数比人家多呀,而且背后还有富足鼎盛的大唐帝国做后盾,没能尽快平定叛乱不说,如今更是吃了个大败仗。

    十万大军折损近半。

    这是什么概念?

    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又是怎样的深远?!

    就是皇帝再疏于政务,就是他再没把贺鲁放在眼中,但此时此刻,握着这份战报,他也恨不得把领军的总管、副总管拎到御前,揪着他们的脖子问一句,“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呀,如此有利的条件下,竟然还能吃败仗?!”

    只可惜,总管、副总管都在西北,而唯一一个留京的副总管萧驸马又丁忧在家,早已卸职多时,兵败之事,怎么都与人家牵扯不到关系。

    满腔怒火找不到地方宣泄,皇帝气得在大殿里转来转去,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军国大事,理当与议事堂的重臣们好好商议一番。

    皇帝停住脚步,站在书案前,扬声将内侍唤进来,“去,把议事堂的几位郎君请来!”

    小内侍答应一声,便麻利的下去传旨了。

    崔泽重返议事堂,最近一段时间都在整理政务,忽听到圣人宣召,忙丢下手里的卷宗,整理了下官服,戴上官帽,匆匆的朝议事堂而去。

    待崔泽赶到的时候,议事堂里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其它四位宰相,早就淡出朝政的长孙司空也赫然在座。

    瞧着众人肃穆的样子,崔泽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定是有要事发生了。

    饶是崔泽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没想到,皇帝竟然想御驾亲征。

    这、这也太儿戏了吧。

    包括崔泽在内的五个宰相,齐齐劝谏皇帝‘三思’,御驾亲征不是小事,且现在的局势也没有到了非要皇帝亲自上战场的地步,而且说句不好听的,皇帝的能力有限,他跟英明神武的先帝绝对不是一个等级上的人。

    让从未上过战场的皇帝去打仗,对上的还是凶残狡诈的贺鲁,这不是让皇帝去送死吗?!

    虽然当今登基后的表现让群臣不甚满意,但他们也没想着换皇帝呀。

    而且最近京中风云突变,大皇子和韦家四处串联,新一轮的夺嫡大战正式打响,若皇帝在此时离京,就算他没有被贺鲁干掉,也有可能被某个儿子或兄弟干掉。

    好吧,几位宰相承认自己想多了,但有一件事很明确,那就是打死不能让皇帝离京。

    五位宰相轮番上阵,这个引经据典,那个长篇大论,别看一干老臣头发花白、年长老迈的样子,但耍起嘴皮子来,绝对比专业的御史还要犀利。

    皇帝直接被一群老头儿嘚啵嘚的给绕晕了,呆愣愣的盘膝坐在榻上,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几张开开合合的大嘴。

    最后,长孙无忌上阵了,直接给出结论:“圣人贵体刚刚痊愈,不宜操劳过度,亲自出征一事,还是缓一缓吧。当务之急,还是先议一议派兵增援的事吧。”

    这话很有道理,不管是皇帝亲自出征,还是另选大将出征,都是要带兵去增援的。

    而增援不是简单事儿,绝不是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能解决的问题:从何处调集府兵,调集多少人,器械、马匹、粮草等如何筹集等等等等。

    都需要一一讨论。

    至于统帅,倒是可以先压一压再议了。

    皇帝没意见,很痛快的表示‘司空言之有理’。

    于是,议事堂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大唐施行的是府兵制,没有职业的常规军,十二卫亦是由府兵组成。若是有了战事,便从十二卫中抽调府兵前去迎战。

    而大将军是圣人钦点,待战事结束后,大军重回十二卫,而大将军也将立刻解兵还朝。

    所以这年代没有所谓的‘某家军’,而似柴家那样能在西北盘踞近三十年,也是因为柴家的当家主母姓李,且在开国之初立下汗马功劳。

    若是换做旁人,早在先帝的时候,就被收拾了。

    一干老臣足足商议了半日,最后决定抽调三万府兵,由萧嗣业为副将,直接奔赴西北救援。

    许是为了进一步打消圣人欲御驾亲征的想头,几位老臣有志一同的决定,此次援军不设主将,副将萧嗣业暂行主将之权。

    待大军与平西大军汇合后,将由平西副总管、大将军苏定方全权统辖。

    争取了半天,皇帝还是没能争得过一群老臣,最后他也不得不放弃了。

    没办法呀,他实在扛不住一群口才极佳的老头儿在他耳边嗡嗡,吵得他脑仁儿疼。

    为了不让自己英年就患上头疼的毛病,皇帝只得点头默许了宰相们的决议。

    次日,皇帝便下了旨意,兵部、户部、军械监等有司衙门也都立刻运作起来,调集府兵、筹集粮草等军需物资,忙得不亦乐乎。

    因前线吃紧,且战败的消息太过打脸,憋着一肚子火的天朝官员们的办事效率都明显提高,没用多久,三万大军调集完毕。

    皇帝选了个黄道吉日,亲自出皇城为大军践行。

    祭了旗,萧嗣业率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出了京。

    因萧嗣业与萧南的堂亲,他出城那日,萧南也领着长顺、阿嫮几个去路边送行。

    望着齐刷刷骑马而过的大军,萧南神情凝重,只希望这次能彻底剿灭西突厥,这样身在鄯州的崔幼伯也能安全些。

    大军缓缓消失在城门外,前来送行、围观的百姓也开始纷纷散场。

    萧南看着人多,担心孩子们的安危,硬是拉着长顺等几个在车厢里等了好一会儿,待外头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她才吩咐秦振上路。

    长顺自认为是大孩子了,不肯再与母亲、姐姐同座,直接拉着长泰、长宁、长寿三个坐在对面的座位上。

    长宁活泼好动,好容易出一趟门,很是兴奋,扒着车窗往外瞧着。

    每每看到什么新奇的人或是物,他都会开心的哇哇大叫。

    长顺是个好兄长,见长宁这般,便也回身看着窗外,还不时的给弟弟讲解:“这个红头发、蓝眼睛的不是妖怪,而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夷人……”其实他也是头一回见这样奇怪的人,当初还是大兄在家的时候给他说起过。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将长兄的话再教给弟弟。

    长顺很有耐心,只见他唇边含着笑,柔声细气的讲解着。

    忽而,他唇边的笑容一窒,眼中闪过一抹奇怪。

    萧南正欲阿嫮、阿潇闲聊,眼角的余光瞥到长顺的异常,便随口笑问了句:“长顺,怎么了?可是见到什么熟人了?”

    长宁几个没怎么出过门,长顺也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只是小家伙比四胞胎大一些,且平时又是个乖巧、用心的孩子,如今长生不在,萧南见客的时候,偶尔也会把他和四胞胎一起带出来。

    所以,长顺倒也见过几个崔家的姻亲、故交。

    长顺忙回过头,恭敬的回道:“母亲,儿确实看到一个人,看着有些眼熟,似是阿婆家的十九表兄。”

    郑平?郑十九?

    萧南眉头轻蹙了下,然后又问:“哦?果是十九郎?”

    长顺乖巧的点点小脑袋,“儿跟着大兄见过十九表兄几次,应该没有认错!”

    萧南哦了一声,摆手让他们继续自己玩儿,自己则陷入了沉思。

    唔,这些日子她忙着那件大事,所以也就没有关注郑平的事儿。

    刚刚长顺见到了郑十九,也就是他并没有跟着学院去骊山。这、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计划已经成功,而郑平这小子也如她愿的掉到了专门为他挖的坑里?

    马车缓缓行驶,车厢里的几个小男孩儿叽叽喳喳的说着,而萧南则眯着眼睛想事情。

    增援的大军走了,因着这件大事的发生,京城上空那股诡异的气场似是散去了许多。

    至少在普通百姓们看来,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热闹。

    但不少权贵却没有这么乐观。

    比如苏娘子。

    这日,萧南刚刚给崔幼伯写完信,正欲去厨房转转,外头便有小丫鬟通报,说是苏娘子来访。

    萧南愣了下,旋即道:“请!”

    不多会儿,苏娘子一身清雅的夏装走了进来,见了萧南,忙躬身行礼:“几日不见,齐国夫人安好!”

    萧南微微欠身,还礼道:“托福,苏娘子安好!”

    两人寒暄了几句,丫鬟送上了解暑的凉茶。

    苏娘子拿帕子抹了抹汗,喝了两口,然后才笑道:“都说夫人这里的凉茶味道好,今日一尝,果然名不虚传呀。”

    萧南又笑着说两句‘过奖’。

    如此闲聊了一会儿,室内的气氛也差不多了,苏娘子才放下茶盏,低声道:“大慈恩寺要落成了,圣人欲择吉日去寺里上香,平安公主荐了个佛法精湛的高僧,据说是三藏法师的高徒……”

    萧南眉峰一挑,接口道:“那位高僧可是辩机法师?!”

    PS:昨天忙着整理新书大纲,只更了一更,今天继续双更哈。那啥,新书有点儿问题,估计要推后半个月再发布了,到时候还请亲们多多捧场!

第398章 要挟

    苏娘子唇边的笑纹加深,轻声道:“夫人也听说过辩机法师的‘盛名’?”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苏娘子说出‘盛名’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格外重。

    萧南眸光闪烁了下,当日在皇宫里的事儿,并没有散布来开,甚至连圣人中毒之事,也没有公开。

    官方说法是皇帝不耐暑热,身体不适,所以才辍朝几日。

    但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就没有傻子,虽然皇后把消息封锁的也算严实,可那两日的情况太不对劲了,又是提前关闭城门,又是加强京城的宿卫,怎么看怎么都像有大事发生。

    众人虽没有猜到是皇帝被人下了毒,但也绝不相信圣人只是‘中暑’。

    若不是有西北战败那件事搅合了一下,此时的京城,空气绝对诡异得让人心惊胆战。

    圣人中毒的事件都没有散播开来,更不用说萧南与韦淑妃母女较量的‘小事’了。而至于在双方较量过程中发现的某件绯闻,自也没有流传开来。

    但还是那句话,京城权贵的眼睛不也都是瞎的,平安公主三不五时的往弘福寺跑,且时常有过夜的情况,就是大家不知道圣人赐给平安的金宝神枕在辩机法师手里,也能隐约猜出个大概。

    许家和许家大郎就苦逼了,每每出门交际,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怜悯有之、嘲笑有之,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的,那种目光实在让人很不舒服。

    为此,许大郎回家后便与平安理论起来,没说两句,便被平安的铁甲护卫捆成了粽子,然后直接丢到院子里。

    那时正是一天中最炎热的中午,人坐在四面透风的凉亭中仍会觉得燥热,更不用说直接暴晒在大太阳底下的许大郎童鞋了。

    只堪堪半个时辰,许大郎就中了暑。被许家人悄悄的抬了下去。

    平安倒也没有赶尽杀绝,权作没看到许家小厮的小动作,重新换了身新衣服,命人准备车架,她拍拍屁股,再次出门去弘福寺了。

    原本大家还只是猜测,如今有了这么一出,众人也就明白了:平安公主果然勾搭上了辩机,让许家大郎活生生做了娼夫呀。

    在彼时,出嫁公主豢养个面首、弄几个小白脸什么的,基本上是大家心知肚明、却不能宣之以口的秘密,只要公主做得不是太出格,比如把奸夫弄到家里来,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是许家,明明知道平安不守妇道,做了给自家大郎抹黑的污糟事儿,但也不会真跑到皇帝跟前告状。

    圣人虽宠信许敬宗,但平安还是圣人的亲生女儿呢。且平安的嫡亲兄长大皇子业已成人,是下一任皇帝的最有利竞争者。

    许家还真不敢往死了得罪平安。

    罢了,本来公主就不是那么好娶的,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公主都像长乐长公主、晋阳长公主那般温柔贤惠。

    说句不好听的,似平安这样的公主才算正常呢,许敬宗捏着鼻子、咬着牙,命令儿子将这件事忍下去。

    幸好,平安的奸夫是个和尚,不会入仕,更不会在社交圈子里出现,许家多少还能保留些面子。

    许家忍了下来,平安便愈发恣意,忽听闻圣人要在大慈恩寺举行盛大的祈福法事,便立刻想到了爱郎。

    在平安看来,她的爱郎是名师高徒,学识渊博,见识丰富,于佛法上也颇为在行,大慈恩寺的首场法事,岂能少了他?

    于是,平安立刻跑到宫里,先跟韦淑妃嘀咕了几句,当然她不会直接将自己和辩机的关系告诉阿娘,而是将此事与阿娘的大计划联系起来。

    用平安的话说,“大慈恩寺里有自己人,做起事来也能更稳妥些呀!”

    韦淑妃原本还想训诫女儿几句,但听了这话,也不由得思忖起此事的可行性。

    最后,她的‘大事’占据了上峰,训导女儿‘贞静’的话便咽了回去。

    韦淑妃想,等大事成了,大郎成了新君,到时候再好好规劝平安一番。

    韦淑妃如此劝说自己,然后她命小内侍去请圣人。

    因为大病一场,又受了‘兵败’的刺激,最近几日,圣人没有继续他的COSPLAY事业,而是捧着平阳大长公主献上来的手札仔细的读着。

    那日他在议事堂说要御驾亲征,绝对不是玩笑,别看他这段时间表现得很荒唐,但在他心底深处,他还是希望能像先帝一样,成为一个文成武功、让朝臣敬畏的英明君主。

    而皇帝自认为他在处理朝政方面做得还不错,唯一缺少的便是威信。

    威信二字说着容易,但真正树立起来却很难,最快捷、最有说服力的便是打仗。

    皇帝想着,若是他也能如阿耶一样亲自上战场、并打赢几场战役,相信那些整日自持老资格的重臣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摆架子。

    只可惜,他还是没能争得过那些老臣。

    没能上成战场,但并不妨碍皇帝对西北战事的关心。

    他想过了,他既不能亲自上阵杀敌,可若是能运筹千里,哪怕是后方说几句关键的点评,他在那些老臣面前也能威风一下呀。

    所以,抱着这个想法,皇帝暂时丢开他的爱好,整日埋头于舆图、括地志以及柴家的手札中。

    韦淑妃派来的小内侍进门的时候,恰好皇帝看得累了,正准备吃几杯茶歇息一会儿。

    听了小内侍的话,皇帝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心里暗道:是了,这段时间忙着政务,便没怎么去后宫,确实冷落了淑妃呀。

    虽新纳了绯儿和武氏两个宠妃,但对于陪伴他二十年的淑妃,皇帝还是很看重的。

    想了想,左右也没什么要紧事,皇帝便起身去探望淑妃。

    再然后,宫里便传出大慈恩寺的首场法事由辩机法师主持的消息。

    旁人尚可,听了这个消息,只会八卦几句‘许家可怜’‘公主太嚣张’之类的闲话。

    但某些警惕性高的人家,却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这些无聊八卦上,而是担心一些更要紧的大事。

    这不,苏娘子就跑来提醒萧南了。

    萧南点点头,“曾听人提起过,说他深得三藏法师真传,曾经去过许多地方,见识颇广。”

    说着,萧南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惊疑,而后又飞快的掩住了,继续闲话:“圣人选他做主持,倒也合适呢。”

    萧南眼神的变化很短暂,但一直关注着她的苏娘子却精准的捕捉到了。

    她双唇咧开一个较大的弧度,笑着附和:“可不是吗。妾身还听闻,圣人已经命司天台的司天监择选吉日了,巧的是,我有一位娘家族叔便在司天台任少监,据他推算,这个月一共有三个吉日,最近的一个便在四天后。”

    剩下的话,苏娘子没有说,但萧南已经明白了。

    司天台虽然给出了三个选择,可如今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就是皇帝,他也想尽快做完法事,然后赶往骊山去避暑。

    如无意外的话,那件事就定在四天后咯?!

    萧南心里沉甸甸的,亲自起身送走了苏娘子,回来后便一个人进了寝室。

    关上房门前,萧南又叮嘱了门外侍候的雨水一句:“只要不是非常要紧的事,就不要来打扰我!”

    雨水近身伺候萧南四五年了,自是知道夫人的习惯,在寝室,夫人最不喜欢有人在跟前晃来晃去。

    她忙躬身应道:“是,婢子明白!”

    萧南点点头,然后关上了房门,来到壶门大炕前,伸手将层层帐幔都放了下来,然后她心念一动,直接进了桃源。

    桃源里,肖义和几个生化人还在努力的耕种着,而桃源也不再是一片混沌,黑土地上种着一排排的粮食,有的刚刚发芽,有的却已经成熟,播种机、收割机等机器则轰隆隆的在田间徜徉。

    这次重启桃源和最初不同,这次完全是为了给器灵积攒灵气,只需要反复耕种作物即可。所以萧南并没有在桃源里种植太多的植物,除了稻、粟、小麦等粮食作物,她只种了些蔬菜。

    起初她只是为了省事,结果几日前朝廷增派大军出征,急需大量的粮食,萧南借此又大赚了一笔。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与肖义打了个招呼,萧南来到田埂边,集中心神,“喂,你在吗?”

    “当然在,你有什么事?”

    随着桃源内作物的耕种,桃源里的灵气渐渐增多,器灵每日忙着修炼,除非萧南主动相召,它从来没有出现过,更没有悄悄探知萧南的心声,所以它是真不知道萧南找它做什么。

    萧南静默了片刻,道:“你的修炼是不是要圆满了?”

    “再有三两日便可以了!”器灵很得意,这段时间它加倍的修炼,这才有如此的神速呢。

    萧南犹豫再三,还是要求道:“你能不能再推迟几日离开?我、我有件要紧的事需要你帮忙!”

    “那怎么成?你知道吗,我足足修炼了数千年呀,好容易能圆满了,你却让我等几天?别说几天,我就是一个时辰、一息都等不了!”

    器灵很激动,有些气急败坏的回道。

    萧南挑了挑眉梢,素手一指田间轰隆的机器和肖义等人,默默的问:“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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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暗香

    “……算你狠,”

    面对女土匪萧南的要挟,号称修炼了几千年的器灵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好吧,我在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一到,我是多一刻也不会等你!!”

    器灵没有实体,但萧南还是感觉到了对方的极度不爽。

    不爽就不爽,这个家伙的心情和自己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至于会不会因此而得罪器灵,萧南淡定的表示毫无鸭梨,因为与这个相比,她还是觉得自己和孩子们的小命更重要。

    “多谢,”

    萧南在心里默默的给器灵挥了挥手,然后走到肖义等人面前,道:“你们帮我干了这多天的活也都累了吧,另外几个海岛也不能无人照看。这样吧,你们先回去修整半个月,待半个月后,我再‘请’你们来帮忙。”

    一双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肖义沉默片刻,才道:“夫人,可还记得当初的承诺?”

    他们已经在桃源里没日没夜的干了三个月了,且是那种无偿的义务劳动,行动间还要受人的管制,这让早就习惯了当家做主的几个生化人很是不舒服。

    尤其是肖义,人家在太仓岛好歹也是个事事自己说了算的岛主,可到这里,他又重新跌落为苦逼奴隶,其间的落差不是一般的大,他如何能受得了呀。

    他可不想一辈子都给萧南当奴隶。

    萧南挑了挑双眉,略带嘲讽的笑道:“承诺?号称二十六世纪最可靠的生化人都会背主,承诺这玩意儿还能信吗?”

    肖义的面皮一僵,平静无波的眼中闪过一抹尴尬。

    其它三个生化人也是这般模样,很显然,萧南的这句话直接点出了他们这辈子最大的污点。

    沉默片刻,肖义沉声道:“夫人,事已至此,您又何必——”

    做都做了,已经是既定事实了,再弄些口舌之争有意思吗?

    萧南冷冷一笑,道:“你们做得,我却说不得吗?”

    自肖义等人背叛后,萧南胸中就堵着一口气,前些日子她太忙,又急于让肖义等人给她干活,所以才一直没有说出来。

    今儿偶然提起此事,萧南又想起当日几人的背叛对她的伤害、以及给她造成的损失,憋着的那股火总算发了出来。

    话说出来,萧南心中果然舒畅了许多,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放心吧,我又不是你们,说过的话自然算数,这次你们再帮我耕种五日,咱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了。自此,太仓岛、东仓岛等几个岛屿,便彻底归你们所有。即便我的海船可以下海了,我也不会派人去夺取。”

    肖义原本还耷拉着脑袋,满眼阴郁的盯着自己的脚尖。

    忽听到萧南的话,他忙抬起头,直直的看着萧南,确定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发现萧南的神情很认真,肖义这次放心的舒了口气,道:“好,那半月后,我们便再来为夫人工作五天。五天后,咱们便再无瓜葛。”

    肖义之所以肯乖乖的和同伴们待在桃源里为萧南干活,一是因为最初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萧南吓到了,唯恐一切再回到过去;第二个原因则是因为据他所知,萧南手底下有几个发明家,其中一位便正在努力研究可以入深海远航的大船。

    肖义担心,依着萧南的财力和物力,用不了多久,新型的宝船就有可能面世。到那时,萧南若派上几百号人乘船去攻打他们的海岛。仅靠岛上的一百来个农夫,他根本就守不住。

    所以,在萧南要求他们帮忙的时候,肖义便特特的问萧南要了承诺——他们只帮她这一次,事成后,两方各不相欠。

    而萧南也答应了。

    其实萧南的想法也简单,如今周老夫子正领着几个弟子研究宝船,她虽没有完整的宝船图纸,但还是隐约记得一些宝船的特点,在她不着痕迹的点拨下,周老夫子的研究很顺利。

    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拥有自己的深海船队。

    而大唐沿海有那么多荒芜的小岛,她想占据几个都成。

    所以,萧南对与太仓岛等几个小岛的执念也就没那么强了。

    与肖义等人分道扬镳就分吧,有时萧南还担心肖义会泄露自己的秘密呢。

    不过,这些想法她才不会让肖义知道呢,她与他们之间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萧南点点头,暗中让器灵将肖义几人送回太仓岛,然后她也闪身出了桃源。

    傍晚,长顺几个到正堂来用暮食,在吃饭前,长顺和阿嫮交换了个眼神。

    阿嫮开口道:“母亲,后日便是阿翁的寿辰,儿准备了件寿礼,只是不知合不合适——”她想让嫡母帮忙参详一二。

    萧南一怔,旋即想了起来,是了,五月十九日是崔泽的生辰,今年老人家正好六十六岁,虽不是个整寿,但古代讲究‘六顺’,故而六十六亦是个极难得的大寿。

    再加上过去三年崔泽一直在守孝,他的寿辰也没能好好过。

    今年他重回议事堂,成为五相之一,而家中儿孙也都很上进,崔泽觉得是祖宗庇护,所以今年的寿辰他也想大办。

    崔彦伯兄弟几个更是极力赞成。

    在平均寿命四五十岁的古代,崔泽六十六岁了还这般身体康健、头脑清楚,绝对是件喜事,他们兄弟也希望能好好为父亲庆祝一番。

    萧南这边,虽是过继出来了,但崔泽终究是崔幼伯的生身之父,且崔幼伯又不在京城,不能在老人跟前尽孝,这次大寿,萧南须得连崔幼伯的那一份孝心也要尽上。

    是以,从上个月开始,萧南便命人去搜集珍贵新奇的物件儿,好送给崔泽做寿礼。

    而长生和灵犀随学院出京前,也留下了各自准备的手里,托萧南到了正日子一起献给祖父。

    至于阿嫮、长顺几只小的,萧南并没有什么要求,只是希望他们尽心准备一份礼物即可,无需贵重,关键是‘用心’。

    长顺也跟着附和:“儿、儿也准备了一份。”说话的底气不是很足,看样子也想让嫡母帮忙把把关。

    萧南笑着点点头,“好呀,待用过饭食,你们拿来给我瞧瞧!”对于两个乖巧、守本分的孩子,她还是愿意释放善意的。

    “多谢母亲!”

    阿嫮和长顺站起来,异口同声的谢道。

    ……

    次日上午,萧南收到一份拜帖,是柴玖娘命人送来的。

    “呵呵,许久不见你们家娘子,我也极想她呢,正欲寻她好好说说话,不想她先来了!”

    萧南收下拜帖,笑着跟送帖子的人玩笑了几句,间接的告诉那婆子,我今天有空,欢迎你家娘子随时来做客。

    那婆子想是柴玖娘得力的人,见萧南说话和蔼,她也笑着说了两句闲话,然后便告退离去。

    中午,萧南刚刚用过昼食,见外头的阳光正好,她的心情也跟着灿烂起来,忙命人拿出冬日制好的花茶,吩咐厨房做些糕点,准备在花房里好好享受个悠闲的下午茶。

    雨水等人忙抬来红泥小炉,又将埋在花阴下的红梅雪水挖出来,把精致的紫铜小壶洗刷干净,点上火,将装满雪水的小壶放在红泥小炉上。

    阳光透过玻璃窗丝丝缕缕的投射进来,在明媚的阳光下,萧南清晰的看到小壶嘴儿上缓缓冒出来的白色雾气。

    这边,厨娘端着新鲜出炉的糕点进来,将一个个精致的白瓷小碟放在食床上。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禀报,“刘娘子来了!”

    萧南失笑出声,“她好长的鼻子呀,真是应了那句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

    吐槽完了,她扬声道:“快请!”

    话音方落,一个身着素色衣裙的年轻妇人大步走了过来,人还没进屋,她爽朗的笑声已经传来:“好个乔木,又在背地里偷偷说我坏话了?!”

    说话间,美妇已经来到萧南近前,佯作生气的瞪了她一记。

    萧南起身,拉着美妇的手请她入座,“锵锵,你说错了,我可不是偷偷说的,而是正大光明的说呢!不过,你来得还真是时候,瞧瞧,我这‘暗香汤’刚刚准备好,这水眼瞅着就要开了,你一脚踏了进来,你说巧不巧?”

    美妇,也就是柴玖娘扫了眼食床的杯杯盏盏,果然看到两只精致的白瓷茶盏中放着几朵半开的红梅花蕾,她笑着道:“还真是呢。早就听闻你的‘暗香汤’是一绝,以前总也没机会品尝,今儿我可算是来着了!”

    所谓‘暗香汤’,是彼时贵族圈流行的一种花茶。具体做法也简单,冬日的时候将半开的红梅摘下,拌以炒盐,然后找个干净的瓷瓶密封好。

    待到夏天,食用的时候,取出几朵与蜂蜜一起放在碗里,然后用开水浸泡。

    两人玩笑的当儿,小壶里的水已经开了,雨水忙拿巾子垫着手,拎着小壶的提柄,将滚水倒入两个白瓷茶盏里。

    滚烫的开水遇上半开的梅花花蕾,瞬间,花蕾缓缓盛开,随着上升的水位在水中漂浮着,仿若一朵朵红梅傲然绽放在白雪上。

    而随着花开,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带着丝丝甜味儿的红梅暗香……

    PS:卡文了,今天先一更,明天继续双更,万分抱歉~~~~(>_<)~~~~

第400章 提醒

    “嗯~~”

    柴玖娘端起茶盏,深深的吸了口气,微微闭着眼睛,满脸的享受:“好茶,这里面不仅有红梅的暗香、蜂糖的甜香,还有一股独特的清冷气息。唔,让我猜猜,这烹茶的水是雪水吧?!”

    说是猜,柴玖娘的口气却甚是笃定。

    作为世家女,可以不会煎茶,但必须会品,闻一闻、呷一口便能辨认出茶饼的品种、年份,以及烹茶所用的水是什么水。

    这是基本功,原比针织女红还要重要的技能。

    萧南赞许的竖起大拇指,“锵锵果然厉害,还没吃呢就品了出来。没错,这是去年我亲自带着灵犀、阿嫮在梅园里收集的雪,当时也只得了一瓮,今儿我还是头回吃呢。你说说,你来得巧不巧?”

    柴玖娘吹了吹热气,小口的呷了一记,她没有急着咽下去,而是将茶水含在口中,细细的品味着,好一会儿才咕咚一下,将茶水咽了下去。

    她点点头,赞道:“暗香萦绕齿间,果不负‘暗香汤’的美名呀!”

    “既是喜欢,那就多吃几盏!”

    萧南从雨水手里接过紫铜小壶,亲自给柴玖娘添了些水。

    “那是自然啦,还用你说?”

    柴玖娘故作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抱着茶盏,小口小口轻啜着。

    “暗香汤虽好,你也别只喝它呀。来来,尝尝这个,这几样茶点可是我家玉莲的最拿手的,味道独特,外头可没有卖的。”

    萧南拿着一根银签子,悬空指了指几个摆成花朵状的白瓷小碟子,一一介绍着:“喏,这是玫瑰蒸糕,这是樱桃饆饠,这是牡丹拌生,这是落梅添味……”

    一共七八样糕点,造型不同,名字雅致,唯一的共同点,便都是用鲜花为佐料制成的。

    “这个樱桃饆饠确实好吃,比东市那间饆饠肆卖的还要好!”

    柴玖娘也拿着一根银签子,插了一个送到嘴边,小口小口的咀嚼着,吃完,用喝了一口暗香汤,连连称赞道。

    萧南笑而不语,只一味热情的招待柴玖娘吃吃喝喝。

    用了几块不同的茶点,柴玖娘便将银签子放下,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接过湿帕子,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手。

    萧南端着茶盏,轻啜一口,而后很是随意的问:“什么时候走?”

    柴玖娘讶然,两只大眼忽闪忽闪的,仿佛在无声的询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走?今儿是来向你辞行的?

    萧南微微一笑,“这有什么难猜的?自大长公主去后,你便带着阿团在家里守孝,足足三个月都不曾出门。如今——”

    萧南特意抬头看了看窗外,外面的日头正好,“天这么热,你若不是有事,又岂会顶着个大太阳来寻我?呵呵,我可不信你来是为了找我吃茶闲聊的。”

    两人的关系好,说起话来也就随意许多。

    听了萧南的话,柴玖娘灿然一笑,“还是乔木了解我呀。没错,郎君年前就赴任去了,我因着阿团年纪小,不好冬日赶路,这才留在京中。原想着待春暖花开之际再出京,哪成想——”

    说到最后,柴玖娘的语气轻缓了许多,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哀伤。她是阿婆一手带大的,在她心中,阿婆比自己的亲生父母还要亲厚。

    几个月前老人家忽然离去,这让柴玖娘倍受打击,着实消沉了一段时间。

    远在广州的刘晗听闻了老人的丧讯,心知老人家对于自家娘子的重要性,忙写信来开解。

    刘晗很聪明,在信中,他没有直接让妻子‘节哀’,‘看在阿团份上也要保重身体’之类的话,而是用略带孤寂的语气道,南海县(广州治所所在县)风俗与内陆不同,语言也不甚相通。他又是初来乍到,许多事都很不顺利。

    而且广州刺史曾使君寒门出身,还曾上过战场,是个粗鄙的武人,对世家出身的子弟很有看法。

    虽看在柴家的面子上,曾使君没有明着给刘晗脸子瞧,但私底下的小动作却是不少。着实给刘晗找了不少麻烦。

    偏刘晗避无可避,没办法呀,州府衙门和他的县衙都在南海县,两人哪怕不是天天照面,但仍会时不时的有所接触。更不用说两边的属官和差役,每每在街面上遇到,都会有一番言语较量。

    这让刘晗很是苦恼,在信中,他可怜兮兮的请求娘子待天气渐暖后,便带着阿团来跟他汇合吧,让他好歹有个能说话的人呀。

    他还肉麻兮兮的说,有娘子在身边,他就是在外面受多大的气,看着娘子和阿团,他也能忍下来!

    柴玖娘平日里看着谦和、温雅,那也是在长辈和众亲眷面前,她骨子里还是个骄傲的贵女,且又是善武的大长公主亲自教养长大的,她的脾气其实并不小。

    刘晗是她的夫君,两人成亲后琴瑟和鸣,甚是恩爱。

    而且吧,当年自己成亲数载都不能生育,刘晗对她仍是疼爱有加,人前人后都没有抱怨过什么,更没有以子嗣为由去纳妾蓄婢。

    对此,柴玖娘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却是很感激刘晗的。

    她柴家九娘的夫君,自己都舍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岂能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武夫’欺负了?!

    读完信,柴玖娘一拍凭几,笼罩在身上的哀伤悲恸气场瞬间褪去,她双目灼灼,当年那个可以弯弓射虎、挥杆打马球的恣意贵女又回来了——

    “来人呀,给我准备收拾行李,咱们去广州!”

    高,实在是高!

    萧南听了柴玖娘略带气愤的讲述,不由得暗暗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刘晗刘君直呀,行事就是厉害。让他这么一诉苦,柴玖娘不再沉迷于失去至亲的无尽哀伤中,立时将痛失祖母的悲恸转为满腔的怒火,恨不得马上杀到广州给夫君出气。

    “其实我也是担心夫君,他一个人在南海县,人生地不熟的,身边有没有个妥帖的人照顾,我实不放心呀!”

    柴玖娘被萧南笑得有些羞恼,她忙做贤妻状的解释,“夫君体恤我,让我留京服侍阿婆,可我毕竟是做人妻子的,且是刘家的宗妇,哪能让夫君一个人去外头受苦,自己却在京中享福呢。所以——”

    萧南故意放缓动作的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可她的眼神却不是这么说,柴玖娘分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柴玖娘顿觉下不来台,眼珠子转了转,有了主意,只见她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道:“说到这里,我也要劝你一劝。你家阿郎(指崔幼伯)只身去鄯州,一去就是三载,你就真的放心?”

    柴玖娘自家的夫君没有拈花惹草,但她在京里见过了贪花好色的臭男人。那些男人,有娘子在身边还想方设法的纳妾、或是去外头风流,若是离了娘子,还不定怎么肆意呢。

    尤其崔幼伯还是个有前科的风流玉郎,打死柴玖娘她都不信这厮会忌嘴不偷吃。

    否则,也不会有那个什么武氏的事儿了!

    萧南的笑容淡了淡,但还是一脸平静的说:“我不放心又能如何?家里这么一大摊子事儿,我也不能真的丢下。至于他——”

    萧南苦笑,“有些事,拦是拦不住的。”

    柴玖娘见萧南这般,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忙又解释道:“我也是瞎担心。听君直说,你家阿郎这些年已经改了许多,或许他现在已经不会这样了呢。乔木,你千万别误会,我说这话,并不是、并不是——”

    柴玖娘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儿,她说这些只是想让萧南提高警惕,绝不是挑拨人家夫妻的关系。

    想了想,她道:“前一段时间,坊间还有些鼠狗辈散布谣言污蔑你,其中一条便是以你没有随夫君上任为由攻讦你们夫妻的关系。乔木,这些谣言虽荒唐可笑,可世人不管呀。倘或任由这些流言散播下去,你、你的名声真的会受到影响呢。”

    柴玖娘今日来崔家,一是来向萧南辞别,二也是提醒萧南。

    如今崔幼伯三年任期满了,他若是能回京,那也就罢了。可他若是还要续上一任,萧南就必须有所行动。

    当初萧南是以孩子小、鄯州又不太平为理由没有跟崔幼伯去赴任。现在不同了,平西大军虽吃了败仗,但与贺鲁部的战场已经转移,从大唐的边境线转移到了草原。

    而鄯州原就不在边境,是以现在再无战火。

    至于萧南的四胞胎,现在也已经四五岁,完全可以跟着母亲远行了。

    所以,萧南的两个理由,如今统统不成立,若是她还一味不肯去鄯州与夫君汇合,那她也就真的成了谣言里所说的模样了。

    柴玖娘一边说着,一边觑着萧南的脸色,继续道:“乔木,坊间的那些个流言,确实不值得理会。但众口铄金呀,你也不要太放松了!”

    当然若是萧南死活不愿去鄯州,那就要做足准备,至少要把握住舆论的风向,现在就要把那些流言消弭掉。

    萧南见柴玖娘一脸关切,心里只觉得熨烫,这辈子,除了阿晼,她还交了这么几位知心密友,也算是她的巨大收获了。

    她用力点了点头,“锵锵,你说的话我都明白,真的,你就放心的去广州吧,我定会将这些牢牢记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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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又来了

    五月十六日,宜出行,柴玖娘带着儿子,领着一干仆役,身后还跟着十几辆装满物什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京。

    萧南、史晼、程雅、卢郁等闺中密友也都来送行。

    几个贵妇一直将柴玖娘送到了城门外的官道上,又随行了十几里,这才停住了脚步。

    “好了,又不是再也不能相见,大家无需做小女儿态,”

    柴玖娘眼眶发红,显是已经哭过了,不过她还是豪气的一挥袖子,道:“用不了几年,我们便能回来,到时候,咱们再一起打马球!”

    “呸!都是做娘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娘子呀?!”

    史晼的性子与柴玖娘颇为相似,两人之间说话更加随意,只见她也红着眼睛,轻啐一口,道:“就怕到时候你儿媳妇都娶了。哼,我就不信,你还能当着小辈儿的面儿胡闹?!”

    虽是说着挤兑的话,但话语里却是满满的不舍。

    “哼,说到娶儿媳妇、做婆婆,最早的那位肯定不是我!”

    柴玖娘原本还有些离愁,被史晼这么一搅合,她不由得笑了出来,一根青葱嫩手指指了指萧南,又指了指史晼,其意不言而喻。

    没错,在她们几个玩得好的闺蜜中,萧南生孩子最早,史晼次之,且萧南的长子已经十岁了,史晼的儿子也七八岁了,用不了几年,两个孩子便能议亲了。

    说到这里,柴玖娘又忍不住感叹:“以前也没注意,今儿一算,乔木的儿女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呢。呵呵,乔木,三十多岁就能当婆婆,是个什么心情呀?!”

    一边说着,柴玖娘一边打量萧南的模样,她忽然发现,萧南的面容竟还似十年前那般细嫩明媚,十年的光阴在她的身上竟没有留下任何印迹。

    这年头贵妇都善保养,但凡有点儿底蕴的家族都有自己祖传的方子,像什么食疗、养生,以及制胭脂水粉、澡豆、香料等等的秘方,全都是经过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几百年的实例验证的,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似她们彭城刘家,虽然败落了,但这样的秘方却都保留了下来,柴玖娘按着那些方子细心保养,身体康健、皮肤也极好,但眼角还是生出了些许细纹。

    可萧南……算着岁数,比自己还要大上两、三岁,这面皮儿竟然还似个婴儿般细腻嫩滑。

    难道兰陵萧氏还有什么奇效的保养秘法?!

    萧南并不知道柴玖娘在嘀咕什么,她见对方死死的盯着自己,似是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什么花儿来,忙装着擦汗,用帕子在额上沾了沾以此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她笑道:“能有什么心情,我现在又娶儿媳妇。不过,待长生娶妻,你来观礼的时候,我定会好好与你分享!”

    嘴上这么说,萧南心中也忍不住唏嘘:不算不知道,她竟然也要嫁女儿、娶儿媳妇了呢。

    重生十年,上辈子的许多事她早已淡淡忘去,唯有几件刻骨铭心的事,她还记忆犹新。

    其中一件便是她终身无子的憾事。

    “她没有孩子……她没有孩子……她没有孩子……”

    重生前那日,大慈恩寺那女子的话仿若魔咒一般,时不时的回响在萧南的耳畔。

    不知多少次,萧南从前世的噩梦中惊醒,脑中浮现的唯一一句话便是这句满是嘲讽的话,“她没有孩子……死后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

    她不是真正的唐人,对有没有人祭祀并不在意。可不能生孩子的女人,还是完整的女人吗。

    就是萧南自己,每每看到旁人家的稚童可爱、天真的模样,她都忍不住眼红,有时甚至会走火入魔的想把人家的孩子偷偷抱走。

    正是有了这股执念,她重生后才犹豫着没有跟崔幼伯和离,也没有因为生长生时的难产被吓到,反而接二连三的生产。

    似是想证明什么,又似是想完成上辈子的遗憾,萧南一口气生了四子二女。

    如今,她的女儿再有两年便能议亲,而她也将荣升祖母辈……儿女俱全、子孙绕膝,这是她前生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幻境,今日却都要实现了,萧南心中的激动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是以,当她和小伙伴们一起送走了柴玖娘,回到家中时,还是按耐不住那股兴奋与狂喜,命人将四胞胎带过来,她像个怪阿姨一样,把每个孩子都狠狠的亲热了一番。

    长泰不自然的扭动小身子,低声嘀咕着:“阿娘,人家已经是大孩子了!”

    长宁也羞红了脸,虽然阿娘的怀抱好舒服,可、可阿娘的表情实在太吓人了,心里忍不住猜测:“阿娘这是怎么了?难道又被谁给气到了?!”受刺激了吧,所以才会失态?

    阿潇和灵犀一样,都是极会撒娇的孩子,被阿娘用口水洗脸的时候,她非但没有觉得别扭,还一脸娇憨的嘟起小嘴儿,学着萧南的样子,吧唧吧唧回亲回去。

    长寿继续一脸面瘫,萧南刚亲完他,他还在萧南怀里的时候,就直接抬起袖子,将脸上的口水擦了个干净。

    顺便,小家伙还毫不客气的丢给亲娘一个厌嫌的白眼。

    “……呃,这个小兔崽子,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其实她记错了,这小子一直都这么‘特立独行’。

    萧南被小儿子嫌弃了,不由得恼羞成怒,一指头戳在长寿的额上,没好气的轻骂道。

    长寿眉眼不动,只凉凉的说了句,“阿娘,我是你生的!”我若是兔崽子,您就是只老兔子,哦不,是老母兔子。

    萧南的额角抽搐了下,头一次,她觉得儿子太像她阿翁也不是什么好事,她恨声道:“哼,你还记得你是我生的呀。”

    不孝子,真是个不孝子,白读书了,竟然连彩衣娱亲的道理都不懂。

    这次长寿连白眼都懒得丢一颗了,直接挣扎着从萧南怀里下来,落地后,小家伙蹬蹬跑开几步,大有与‘笨阿娘’划清界限的意思。

    萧南见了,额上不由暴起十字路口,挽起袖子,正欲去捉长寿这个‘不孝子’。

    这时门外传来通传,“夫人,大太夫人身边的葛妈妈来了!”

    萧南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缓缓站直了身子,对玉竹道:“你带孩子们去花房吧,那里安静些,孩子们也能好好温习功课!”

    玉竹屈膝行礼,“是!”

    然后便指挥十来个丫鬟,让她们伺候四个小主人去暖房,而玉竹也紧跟其后。

    打发走了孩子们,萧南抬腿走到主位,盘膝坐下,扬声道:“传!”

    “是!”门外廊庑下服侍的小丫鬟忙答应一声。

    半盏茶后,体型发福的葛妈妈快步走了进来。

    进门后,她先深深吸了口气,心里再暗骂一句,“姓赵的老货真真狡猾,竟是撺掇太夫人让我来做这件事,偏这件事……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这就是做奴婢的悲哀了,明知道此行会得罪萧南,而得罪萧南有什么样的下场,葛妈妈远比其他人都清楚。

    可主人发话了,她就再害怕也要来,还不能埋怨主人。

    所以,葛妈妈将一切都算到她的老对头赵妈妈身上,人还没回去呢,便开始想着如何报复对方。

    做足了心理建设,葛妈妈扯出一抹谄媚的笑,弓着身子、低着头,无比谦卑的挪着小步走了进来。

    还没走到堂屋的一半,葛妈妈便跪下行礼,“老奴请夫人安!”

    萧南斜倚在隐囊上,眼皮都没抬,懒散的说道:“你是太夫人身边得力的婆子,原就比普通仆役尊重些,无需多礼。起来吧!”

    葛妈妈却不敢真的起身,诞着脸,讨好的笑道:“瞧夫人说的,老奴是什么阿物呀,虽有幸服侍太夫人,说到底也是个奴婢,见了主人,岂能失礼?”

    萧南扯了扯嘴角,“行了,我知道你是个守规矩的,起来吧!”

    葛妈妈又叩了个头,这才站起来。

    萧南手指在隐囊上划来划去,很是随意的问道:“太夫人命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葛妈妈脸上的笑容一僵,偷眼瞧了瞧萧南的脸色,然后小心翼翼的回道:“好叫夫人知道,今儿郑家三娘子来给太夫人请安。那什么,郑家十三娘是太夫人最小的侄女儿,五年前出阁,至今尚未有孕。太夫人听说、听说夫人您这儿有、有生子秘方,便、便想请夫人帮帮郑十三娘……”

    听到‘生子秘方’四个字的时候,萧南的脸色就变了,后面的话她根本没有听。

    “胡说,什么生子秘方,这不过是坊间闲人酒醉后的狂悖之言,下头人不知轻重跟着乱说,难道你们这些婆子也脑子坏掉了,竟然任由这些胡言乱语传到太夫人跟前,”

    萧南怒喝一声,冷声道:“看来,我真要提醒下阿嫂,好好管教下荣康堂的丫鬟婆子了!”

    说到‘婆子’二字时,萧南的语调格外冷,只听得葛妈妈脸色煞白,肥硕的身子也微微发抖。

    “夫、夫人息怒,老奴、老奴前些日子生了场病,并不在太夫人近前伺候,所以、所以这些事,老奴实是不知呀,还请夫人息怒!”她就知道,此话一说,夫人定然生气。

    萧南冷哼一记,没好气的说:“什么都不知,你就敢在本夫人面前乱说?”

    葛妈妈害怕得厉害,脑中再次想起萧南指挥一群大兵,将太夫人的仆役按在地上杖责的场景,哆嗦着双唇,求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呀!”

    萧南深深吸了口气,挥了挥手,“罢了,你又没有触犯家规、国法,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只是,你回去后要好好跟太夫人讲明,不要乱信外头的流言蜚语。记住,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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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结善缘

    “是、是,老奴记、记下了!”

    葛妈妈知道,萧南这是‘告诉’她在太夫人面前不要乱说,并且让她将自己的意思‘委婉’的转达给太夫人。

    萧南冷哼一声,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

    “是,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葛妈妈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了葳蕤院的堂屋,直到踏出院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她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捉住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堂屋里,玉簪给萧南捧上一盏茶,而后跪坐在萧南榻前,低声埋怨道:“夫人,太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呀?”

    难道她不知道她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将会给萧南带来多大的麻烦?

    而萧南代表着荣寿堂、代表着崔家,她若有了麻烦,整个崔家也会不得安宁?

    还什么‘生子秘方’?!

    玉簪真想问问太夫人,您老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玉簪心里无比鄙夷智商值已经为负值的太夫人,连她这个小丫鬟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一个做了崔家五十年宗妇的太夫人岂会想不到?!

    “蠢妇,”萧南端着茶盏,轻啜了一口解暑的茶汤,用轻不可闻的声音骂道:“愚不可及的蠢妇!”

    发展到现在,萧南都有些后悔,当年是不是把太夫人‘捧杀’的太过了,这位‘蠢’起来可是无底线、无差别的呀,做得种种蠢事,诚然会招来家人、甚至儿孙们的嫌弃,可、可她的那些蠢事每每总能‘坑’到无辜的旁人。

    而这个旁人,如无意外的话,由王氏、韦氏还有萧南这几个嫡亲的儿媳妇轮流扮演。

    萧南还好些,她总归不住在太夫人的眼皮子底下,但饶是如此,自太夫人守孝期满回京后,给萧南制造了不少问题,大麻烦、小麻烦更是不断。

    给灵犀说亲的事儿还没有彻底了解,这位居然又弄出个‘生子秘方’的破事。

    萧南完全有理由相信,此事绝对不是郑十三娘提出来的,人家又不是太夫人,会蠢到自己给自家找麻烦。

    估计是郑十三娘来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无意间说起自己久婚无孕的伤心事,她不过是在长辈面前诉诉苦,并不是真的要让太夫人给她解决什么问题。

    毕竟太夫人一不是送子观音,二不是医术逆天的妇科大夫,生孩子这种事儿,太夫人真帮不上什么忙。

    但,太夫人不这么想,她被一群奴仆捧着,大有老天第一、皇帝第二、夫君第三、她第四的感觉。

    尤其是近日,崔泽重回朝堂,品级也升了一级,而她这个嫡妻跟着沾光,被皇帝封为二品郡夫人,虽然还是没有萧南的品级高,但对太夫人而言,已是个不小的跨越。

    太夫人这十来年智商虽有所下降,但她骨子里非常信任自己夫君的能力,她相信,用不了多久,至少在她闭眼前,她定能获得一品国夫人的诰封。

    到那时,她在萧南面前也不会觉得矮她一等了。

    提到品级,太夫人又在心底埋怨了已逝的崔守贞一通,“当初若是没把小八过继出去就好了,如今小八出息了,官级比老大(崔彦伯)还高……萧氏能得封一品夫人,全都是小八的功劳呀……唉唉,若是小八没有过继,那孩子孝顺,定会先为我请封,我也早该是一品国夫人了呢!”

    说起来,太夫人数次为难萧南,也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她不甘呀,明明是自己的亲儿子,出息了,可以封妻荫子、给娘亲请封了,她居然沾不到半点好处,白白便宜了萧氏那个小贱人!

    这次的‘秘方’事件,也是在这种心态的撺掇下产生的,太夫人当然也关心娘家侄女,可若是既能帮到侄女儿,又能给萧南添添堵,她自是一百个乐意。

    “小十三,你不用担心,你八表嫂是个心善的,又能干,她手里攥着不少方子呢……”

    太夫人歪躺在榻上,胳膊撑在隐囊上,笑眯眯的对有些坐立不安的郑十三娘说道,“更何况还有我呢,她定会帮你的,你就放心吧!”

    放心,她放心个溜溜球呀!

    郑十三娘只觉得屁股下坐的不是单榻,而是布满钢针的刑具,若不是担心得罪太夫人,她真想立时起身告辞。

    哎呀呀,她真是笨死了,怎么忘了如今的姑母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八面玲珑的崔家大夫人,而是个越来越糊涂、越来越蠢笨的老妇?!

    怪只怪方才的气氛太好了,她又看到王氏大表嫂那个老来子可爱、乖巧的样子,一时想起了伤心事,这才顺嘴说了句:“几位表嫂都是有福气的人,儿女绕膝,如今更是要抱孙子了……不像我,”

    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陪坐在一旁的王氏都没有听到,偏太夫人就坐在郑十三娘身侧,将她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太夫人这才想起,对呀,自己这个最小的侄女儿,已经出阁五六年了,却一直没有生产。

    京城的名医瞧了个遍,当初太夫人还曾拿着夫君的名帖请了几位专瞧妇科病的太医,各种苦药汤子整天喝,还天天做什么艾灸、针灸,好好个孩子,硬是被折腾得形容憔悴。

    若不是郑家的门第、若不是十三娘有个做宰相夫人的姑母,她的夫家早就以无子为由给夫君纳妾了。

    饶是如此,郑十三娘的日子也不好过,在婆婆和妯娌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娘家也不敢常回,唯恐被人说出什么酸话来。

    今儿若不是以给宰相姑父送寿礼为名,郑十三娘还真不敢随便出门呢。

    可、可瞧现在的情景,她宁肯不来这一趟呀。至少她不会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

    王氏见郑十三娘脸色煞白,表情惊惶不安,多少有些可怜。

    在郑家的一众姻亲里,郑十三娘是比较厚道的,很少蹬崔家的门,也没有仗着太夫人是她姑姑就在崔家耀武扬威,且性子也平和,从没有撺掇太夫人做什么蠢事,是个很不错的人。

    看她这般为难,王氏也想帮她一帮。

    王氏知道萧南的性子,听了太夫人那些没脑子的话,定会怒气上扬,没准儿还会以撺掇主人为名,将那传话的葛妈妈杖责一顿呢。

    就算萧南忍住了怒气,没有立时发作,但也肯定会一口拒绝太夫人的无理要求。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是太夫人要的结果,依着太夫人的性子定会生气。

    偏太夫人从不会反思自己,只会将过错推到别人头上。

    萧南是肯定被记恨的,而在场的王氏、直接引起此事的郑十三娘都有可能受到迁怒。

    郑十三娘在婆家过得不顺心,娘家也越来越衰落,她能依仗的靠山真的不多,若是再失去太夫人这个姑母的支持,后果不堪设想呀。

    思及此,王氏笑道:“阿娘,十三娘最善调香,正巧我哪里得来几块上好的香料,想请十三娘过去帮我瞧瞧,您看可好?”

    话音一落,十三娘眼中闪过一抹感激,连连朝王氏点头致谢。

    “呵呵,没错,说起调香,咱们小十三确实极擅长的,我们郑家又有许多祖传的调香方子,当年呀,小十三便有‘香十三’的美名呢……”

    太夫人知道,自己娘家越来越衰落了,几个儿媳妇也越来越不待见她娘家的亲戚,如今好容易有个露脸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只见她笑眯眯的拍拍郑十三娘的手背,道:“去吧去吧,好好给你大堂嫂讲讲调香之道。”

    郑十三娘听了这话,忙悄悄扭头去看王氏,投过去一记可怜巴巴的眼神——人家大堂嫂好心为她解围,姑母却这般说,她真担心大堂嫂会生气呀。

    王氏早就习惯了婆母的‘神奇’,对于这种故意踩低她、抬高郑家人的言语,她并不在意。

    如今又看到郑十三娘哀求的目光,她愈发觉得自己的出手还是蛮有价值的,至少,郑十三娘是个明白人。

    “阿娘说得对,十三娘,走吧,去堂嫂那儿坐坐!”

    说着,王氏起身,一手牵着小儿子,一手冲着郑十三娘招了招手。

    郑十三娘忙站起来,屈膝冲着太夫人行了个礼,然后快步跟着王氏出了正堂。

    这个地方,她是一息也不敢待了。

    王氏领着郑十三娘,一行人刚刚走出正堂,行至院门外回廊上,正好看到狼狈跑回来的葛妈妈正从另一侧的回廊往正院奔。

    好险呀!

    郑十三娘暗暗庆幸,脚下更是加快的步伐。

    “大堂嫂,我素知您待我亲厚,在我心底,我也是将你当做我嫡亲嫂子般敬爱,今儿多谢您了,”

    郑十三娘坐在王氏对面,先躬身行了个礼,而后哽咽道:“今日之事,我、我真不是有心的,我也不知姑母怎么就、就——”这么没脑子。

    她来崔家是结善缘的,而不是结仇呀。如今被太夫人这么一折腾,她真担心萧南会生她的气,怪她‘多事’。

    王氏服侍太夫人这么多年,类似的经历不知遇到了多少,她很能理解郑十三娘的心情,微微一笑,安抚道:“你放心吧,乔木是个极通情达理的人。这两日我便寻她为你解释一二……待阿翁寿宴,你与郎君来赴宴的时候,再寻个机会与她道个歉也就是了!”

    “……大堂嫂,谢谢你!”郑十三娘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PS:一更。谢谢bubu**亲的两张小粉红,谢谢子伽(100)、客儿囡囡(588)亲的打赏,谢谢阿媚妹儿亲的评价票,谢谢亲们的订阅,谢谢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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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053/ 第一时间欣赏弃妇的极致重生最新章节! 作者:萨琳娜所写的《弃妇的极致重生》为转载作品,弃妇的极致重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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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的极致重生介绍:
上辈子,她是携带空间的穿越女,身披耀眼的猪脚光环;
她甩掉渣男,寻找真爱,利用神奇的空间和对历史的预知帮真爱封王拜相,一时风光无限。
但在这鲜花着锦的表象后面,却隐藏着无尽的悲哀。
这辈子,她又重生在命运的转折点,她该如何选择——
是再次踢掉渣男,潇洒和离而去?
还是改变自我、改造渣男,步步富贵步步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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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之,就是穿越女的重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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