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宿命(一)
既然原告坚持,证据又充足,京兆很爽快的结案了。
孙耿、孙灵两人以奴告主,还是诬告,没说的,依律被判处绞刑,且不许赎买。
没错,你没看错,彼时刑罚都是可以赎买的,笞、杖、徒、流、死五种刑罚,皆可赎买,且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按照大唐律,判处死刑,即斩、绞刑的,只要交纳一百二十斤铜便可免除死刑。
一百二十斤铜可不是一百二十斤的铜钱,毕竟彼时铸造的铜钱里,除了铜,还有锡等成分。一百二十斤的纯铜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一般人还真付不起。
另外,也不是所有的死刑都能赎买,就像孙耿、孙灵这种情况,背主、逃离还敢诬告原主,便不能赎买。
再说了,他们在户籍上是部曲,没有独立的人权,他们自己都属于主人,所谓的私产也是主人仁厚,赏赐给他们的,他们本身哪里有什么余钱?!
孙耿两人立刻傻眼了,直接瘫软在地上,直至被京兆府的差役拖下去的时候,才挣扎的喊道:“冤枉,我们冤枉呀~~~”
差役将两人拖出大堂,屋里的人还能听到他们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我不是部曲,我是自由民,我冤枉,我不服……李郎君,救命呀~~”
李敬听到这喊声,面皮抽动了下,掩在袖子里的手握得死紧,薄薄的双唇紧抿,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孙耿,必须死!
不过,此刻他还有其它的事要关注,暂时将孙耿的事丢在一边,竖起耳朵听韦季接下来的宣判。
宣布完孙耿两人的处罚,韦季看了看崔幼伯,似是在征询他的意见:这厮可是告了两件事,一是刁奴欺主,二是李敬藏匿逃奴。
如今背主的刁奴已经处理了,还有个藏匿逃奴的李敬未处置呢。
藏匿逃奴是个可大可小的罪名,藏匿本身呢又分知情、不知情两种。知情呢又分恶意和善意两种。
每一种都有不同的处罚措施,但不管是什么情况,藏匿逃奴都等同于盗窃他人财物:大唐律规定,部曲、奴婢与牲口一样,都是主人的私人财物,神圣不可侵犯!
而李敬侵犯了崔幼伯的私人财产,不管他属于哪种情况,都要受到律法的制裁。
当然,如果主人不追究的话,这件事也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敬终究是官场中人,韦季并不想崔幼伯跟他弄得太僵。
毕竟,李敬有钱又有权,根本不缺什么奴婢,就是缺人手,也会正大光明的去买,绝不会行‘偷盗’之事。
崔幼伯虽有证据,可硬要抓着不放,非要说李敬藏匿崔家逃奴,这事传出去了,人家信不信倒在其次,反而会说崔幼伯太过较真,甚至还会联想到是他们背后的主人在借机较劲。
到时候,若是引出了太子和魏王,这事儿就有些麻烦了。
韦季是太子党,他并不想因这点儿小事而连累到太子。
崔幼伯何等聪慧,韦季能想到的,他如何想不到?
另外,今天他本意是想让孙耿供出李敬,然后狠狠的痛打李敬一顿。但没想到李敬不知动了什么手脚,竟吓得孙耿不敢说实话,害得崔幼伯的计划以失败而告终。
而崔幼伯讲究的是要么不打,打就要把人打死,这次既不能把李敬彻底踩在脚下,那么也没必要揪着些小错不放。
即便李敬藏匿逃奴的罪名落实了,也不过是罚点儿钱的事儿,对他并没有实质的打击,更谈不上动摇根基。
崔幼伯真这么做了,可能会出了一口恶气,但毫无用处,反而显得他有些小家子气。
他早已不是个莽撞、冲动的骚年,他要的是彻底打倒对方,而不是一时的爽快。
最后,崔幼伯很大方的表示,李敬之事,他既往不咎,并亲自命人放了那小厮。
原告撤了诉状,法官又有心放水,作为被告自是逃过一劫,但李敬并不高兴。
因为,崔幼伯这么做,别人都会说他宽厚、大度,而自己呢,刚刚回京,首度出场便吃了个大败仗,且名声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人家崔幼伯大度,他自己却要顶着个‘偷盗’嫌疑犯的帽子!
在官场混的,名声最重要,李敬的终极目标是做权臣,而不是奸臣呀。
阴沉着一张脸,李敬不情不愿的跟崔幼伯道谢兼道歉。
崔幼伯却一扫方才的严肃,浅笑着说道:“方才在公堂之上,我不好与李郎相认,李郎没怪我吧?”
崔幼伯的表情诚挚、神态自然,仿佛刚才那个冷嘲热讽、甚至把对方告上公堂的不是他本人一般。
只看得李敬更加肝儿疼,心说话:你装,你再装,你还能装得更像点儿吗?!
脸上却不能有丝毫不满,反而要笑脸相迎的表示理解:“呵呵,肃纯说笑了,你我相识数载,彼此都是老相识了,就算偶有摩擦,我也不会真心计较。另外,孙氏之事,我确实不知,险些铸成大错,还请肃纯宽恕则个。”
崔幼伯微微一笑,“李郎才是说笑了呢,呵呵,我若真与李郎计较,方才就不会撤回诉状了。好了好了,官司已经了结,我也该回去禀告家中长辈……李郎有所不知,吾家阿婆与平阳长公主是几十年的密友,长公主一听有人恶意中伤吾家阿婆,当场就发火了,直说要亲手砍了那黑心肝的鼠狗辈呢!”
被人当面骂是‘黑心肝的鼠狗辈’,饶是李敬心理素质够强悍,额角也忍不住的直抽抽。
刘晗也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附和道:“肃纯说的没错,长公主确实很关注这场官司,所以我才会毛遂自荐,亲来京兆旁听。不过,这下好了,所谓的官司不过是场闹剧,崔老夫人那所谓的后人也不过是几个刁奴的杜撰……长公主总算可以放心了!”
平阳长公主?那位军中的铁娘子?
李敬心中一凛,他发现,继崔氏后,他貌似又得罪了一个极有权势的人家。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
望着李敬急匆匆的背影,刘晗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干嘛吓唬他?!”无端提起长公主,以他对崔幼伯的了解,这小子定有什么鬼主意!
崔幼伯理了理宽大的衣袖,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就是提醒提醒他,想在京城混,只靠一个魏王可不够!”
再说了,李敬在魏王那儿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真得罪了某位权贵,魏王会亲手把他推出来,好平息人家的怒气。
刘晗才不信崔幼伯会这么好心,他挑起右眉,猜度道:“你想让他再寻个更牢靠的后台?”
崔幼伯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不作回答。
刘晗见了,心中吐槽:靠,这小子真的变坏了,竟玩起了‘捧杀’。
正所谓‘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李敬只搭上了魏王,就敢明着坑崔幼伯。如果让他有了更强硬的靠山,他岂不是要闹个天昏地暗?而只有李敬闹了,崔幼伯才有机会出手。
三日后,韦季将案子的审理结果报给刑部,刑部复审后确定无误,便准了韦季的判决:孙耿、孙灵皆绞刑,于今年秋决时执行。
但,刑部的公文刚刚下达,当夜孙耿便在大牢里用竹筷刺穿喉咙‘自杀’了。
接到消息,柴玖娘叹道:“李敬真狠!”
刘晗却在心里感慨,哪里是李敬狠呀,真正狠的是崔幼伯。
“崔幼伯,崔肃纯,你够狠、够毒!”
李敬听到这个消息,也愣住了,待他反应过来后,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道。
没错,李敬确实想让孙耿死,他也做了准备,但还不等他的人动手,孙耿就先‘自杀’了。
到底是谁动的手?
李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除了崔幼伯,再无他人。因为,孙耿一死,人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李敬。
崔幼伯这一招‘移祸于人’,玩儿得真漂亮!
如今孙耿死了,再也无人指证李敬,可李敬却又有了新的嫌疑——杀人灭口。
不过,孙耿之死,哦不,更确切的说是崔氏老夫人的丑闻,并没有在京城引起太大的关注。
因为朝中群臣在关注袁刺史受贿案以及吏部渎职案,而京中的女眷们则在八卦某位在京城消失许久的贵女。
“南平?她、她出来了?”
萧南斜倚在榻上,听到玉簪的回禀,猛地坐起来,直直的盯着她,再次确认道:“是南平郡主?崔嗣伯的前任娘子?”
她不是在感业寺‘为杨贵妃祈福’吗,怎么忽然被放了出来?皇后还赐了她一套宅院?
这、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玉簪跪坐在萧南身边,一边给她轻轻揉着腿,一边回道:“正是南平郡主,婢子听说,半个月前是先杨贵妃六十六岁的生祭,南平郡主刺破手指用鲜血抄了九九八十一份孝经,请人送到宫里烧给杨贵妃,皇后听闻很是感动,直说南平郡主纯孝,召她进宫参加先杨贵妃的生祭……”
当时,皇后见了南平也吃了一惊,不过几年不见,南平就瘦成了一把骨头,看到她如此可怜的样子,皇后不禁心生怜悯,思及南平是杨贵妃唯一的后人,不忍继续罚她,便许她回京,赐了一处宅院,让她好好过日子。
“我当然会好好过日子,而且还会好好回敬某些人!”
出了皇城,站在朱雀大街上,南平消瘦的面庞上闪过一丝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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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宿命(二)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荣康堂荣康居的茶室里,一老一小相对而坐,小的那个身侧放着个红泥小炉,小炉上放着个精巧的紫铜小壶,壶中盛着七八分满的山泉水,此刻正咕嘟嘟冒着热气。
老相公斜倚在隐囊上,双目微眯,似是呢喃,又似是梦语,轻轻的说道。
小的那个,也就是崔幼伯,正小心的欲拎起紫铜小壶,听到这话,垫着棉布帕子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阿翁没有失望就好。”
说着,崔幼伯提起小壶,先给老相公的茶盏里添了热水。
哗~~
随着清脆的水流声,嫩绿的茶叶在翻滚的热水中慢慢舒展开来,淡淡的茶香萦绕茶室。
彼时人们饮茶,多是喝茶汤,即把成块的团茶掰开,用特制茶具碾碎,然后煎煮,煎煮的时候,会根据个人口味添加盐、胡椒等不同的佐料。
这样的茶汤,说是茶,其实更像是粥。
但也有些老牌子世家,喜欢喝清茶,也就是直接用沸水泡成片的茶叶。
尤其是崔家,在崔守贞的倡导下,崔守仁、崔守义两兄弟以及崔泽等人也都极喜欢清淡的茶水。
比如现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坐在宽敞幽静的茶室里,一张小几,两幅茵席,祖孙两个守着个红泥小炉,泉水沸腾,袅袅的水汽在空中弥散,茶香四溢,一切都是那样的宁静、祥和。
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一股茶叶特有的苦涩袭上舌尖,这时不要急着咽下,细细的品味,入喉时则是浓郁的醇香,这种茶叶的自然味道远比加了调料的茶汤更让人沉醉。
而且,在这样的氛围中,人的心也能彻底安静下来,淡淡的茶香中,浮躁、烦闷等各种负面情绪也都渐渐散去,人也变得更沉静、更纯粹。
“呼……”
老相公呷了一口热茶,长长舒了口气,笑道:“在我跟前你还说这些虚的?呵呵,好就是好,你无需过谦。看到你如此长进,我和你父亲都很欣慰。”
老相公没有说客套话,在孙耿的案子中,崔幼伯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
另外,观他后续的动作,特别是干净利索的弄死了孙耿,这让老相公分外满意,觉得这小子是个混官场的料:聪明,能干,知道自己要什么,且狠得下心来。
在崔家的同辈子侄中,聪明能干的不在少数,比如嫡长孙崔彦伯,论才智是‘伯’字辈中最出色的一个,但他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不够坚持、心也不够狠。
老相公宦海沉浮几十年,最了解其中的门道,在官场混,最忌讳心慈手软,也最忌讳心性不坚。
偏崔彦伯两样都占了,这在当年的别室妇事件中体现的尤为明显。
正是因为如此,老相公和相公至今也没有把手头上的资源全都交给崔彦伯。
而崔彦伯呢,几年奋斗下来,如今也只做到了从四品,并且一直都在京城活动,并未放外任、牧守一方,这与他继承人的身份并不相称。
要知道,崔泽四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外郡做了两年的刺史。
之前咱也说过,自古混官场都讲究资历,而且履历一定要全面,作为一个以做宰相为终极目标的人来说,他不但要在京城为官,还要有治理地方的经验。
否则,崔彦伯混到死也只能做某个衙门的老大,而不能成为总理全国事务的宰相。
为此,老相公和相公都很失望,可也没办法,毕竟性格这种东西不是那么轻易能掰正的。
在崔彦伯未能达到两位当家人的要求前,他都只能在京城呆着。
就在老相公父子为崔氏传承心忧的时候,崔幼伯冒了出来,这小子过去荒唐了些,但看近两年的表现,真心不错。若是调教得当,再有家族的大力支持,十几年后支撑双相崔家的极有可能便是他。
孙耿的案子是老相公对崔幼伯的考验,如今他顺利通过了,轻而易举的解决了麻烦,且不损伤老夫人及崔家的名声,老相公和相公都很满意。
在两位看来,该项考核若是以百分计的话,崔幼伯能得八十分。
小家伙既然表现不错,老相公觉得该予以奖励。
貌似昏黄的老眼看着笑得腼腆的少年,老相公放下茶盏,忽然换了个话题,问道:“听说你弄了个家学?”
崔幼伯提着小壶给老相公添茶,听了这话,稍一怔愣,随即点头道:“是。”知道老相公是个明白人,崔幼伯也就没说那些官样话,回答的时候极尽简单、真实。
老相公缓缓点头,似是在思考什么,好一会儿才又问道:“请了国子监的博士当先生?”
崔幼伯放下紫铜小壶,回道:“是。另外儿还请了几位拳脚师傅,教授孩子们弓马剑术。”
老相公坐直身子,从隐囊下面抽出一个信封递给崔幼伯,“既然要办家学,那就好好办。我年轻的时候,认识了几位奇人雅士,跟他们的交情也不错,如今他们隐居邙山,你拿着我的书信亲去趟洛阳,将他们请来做学院的先生吧。”
“是!”崔幼伯直起身子,双手接过信封,他并没有急着问是什么奇人,而是异常恭敬的听候老相公的吩咐。
不是他不好奇,他这是相信老相公的能力和眼光,话说,能让崔守仁看重的人,绝非凡夫俗子。没准儿,这几位还是当世名士,或是博学大儒呢。
“我听说,王家的孩子也来附学了?”
老相公很满意崔幼伯的态度,身子一歪,重新倚在隐囊上,笑眯眯的说:“呵呵,这件事你也办的不错!”
崔幼伯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老相公向来不轻易夸人,今日一天之内,他竟接连夸了自己两回,看来,他这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不止得到了敌人的关注,还得到了家中长辈的认可。
“过去儿不懂事,让阿翁和阿耶费心了,”
崔幼伯挺着腰杆儿,以手加额,略带愧疚的说道:“如今儿年岁渐长,回想幼时的种种荒唐,只觉得愧对祖宗、愧对二老……儿亦是为人父亲,儿想着,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长生、长泰几个,儿也当努力上进。如今不过做了一二该做的事儿,当不得阿翁的夸奖。”
嘴里说着不敢,语气却满是欢欣雀跃,很显然,崔幼伯对于老相公的夸奖还是很高兴、很兴奋的。
老相公瞧了,脸上笑开了菊花,“你呀,刚夸你成熟稳重了,这会儿又顽皮。好了,不说玩笑了,咱们说正紧事儿。”
崔幼伯忙又挺了挺腰杆儿,异常恭敬的说道:“阿翁有何事只管吩咐。”
老相公却端起茶盏,轻啜了两口茶,才缓声道:“也没什么,既然王家的孩子都来附学了,自家的孩子更该去上课。咱们这边的自是不必说,你此去洛阳,也可跟你三叔商量一下,在族中选些聪慧、上进的小郎,将他们带回来,与家中的小子们一起学习。”
崔幼伯连连点头,他原就是这么打算的。
老相公还在说:“另外,郑、卢、王、谢、李、袁等几家皆是崔氏的姻亲,如有想入学的,亦可接纳。”
崔幼伯略有迟疑,不过,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老相公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崔幼伯的疑虑,他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放心吧,你只要把那几位隐士请来,定会有人争相前来附学。”
那几位,随便哪个站出来都是闻名天下的贤人雅士,不知有多少人想投入他们的门下呢。
当年若不是他和阿姊救了那几人的性命,又常年资助他们,崔幼伯就是说出花儿来,人家也不会搭理。
这可是一个极大的奖赏,也是老相公特意分出来送给崔幼伯的‘资源’。
崔幼伯闻言,立刻就明白了,欢快的再三谢了老相公,而后便告辞离去。
回到书房,崔幼伯亟不可待的打开信封,看到里面提到的人名,当场就愣住了,天呀,竟然是这几位。
紧接着,他便是狂喜,立刻意识到老相公这封信的分量,宝贝一样折好,然后快步跑去找萧南。
“什么?去洛阳?”
萧南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后听说是奉了老相公的命令去请先生,她这才放心的点头,随口问道:“郎君准备何时动身?大约去几日?”
崔幼伯急切的说道:“越快越好,最好明日就动身……加上来回的路程,约莫半月就能回来吧。”
萧南没有多问,直接让人给崔幼伯收拾行李,准备出行的车马和侍从。
崔幼伯则交代了些家中的事务,着重提出:“阿槿的心性不好,我已经处理了,娘子不必再为她操心。另外,那几个没有生养的侍妾,娘子也看着安排下吧。她们是想嫁人还是脱籍,只要不过分,娘子都可应许……”
这是崔幼伯第三次提出让萧南处理后院的侍妾了,第一次可能是心血来潮,第二次可能是故意作秀,这第三次可就——
萧南缓缓点头,“我知道了,郎君放心,我会处理妥当的。”
次日,崔幼伯去衙门请了假,中午用过昼食便骑马领着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他说是半个月,但足足去了二十日,直到八月初九,崔幼伯才赶回京城。
与他一同返京的,除了三位名士,十个六七岁的崔氏族人,还有一个貌似游侠儿的胡人。
一见那胡人,萧南当场就愣住了,脸色变得煞白,“是他?怎么会是他?!”
第197章 宿命(三)
“娘子勿怪,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怪就怪你太贤惠了!”
原以为早已消失的记忆再次汹涌袭来,萧南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前世自己被一剑穿胸的慢镜头,而那刺客的面孔更是在她的瞳孔里渐渐放大——
萧南只觉得自己的六识从身体里抽离,她明明看到了崔幼伯的嘴一张一合,也明明看到了那人在跟她行礼问安,可她却一个字都听不到。
意识更是出现了短暂的混乱,一会儿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静得诡异的大慈恩寺,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还在她的国夫人宅邸。而眼前的场景也飞快的转化,白氏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李敬那副恩断义绝的无情模样、众仆妇幸灾乐祸的鄙夷嘲笑……最后全都化成了那刺客冷静嗜血的微笑。
而那刺客的脸恰好与面前这个玄衣男子的面孔重叠!
没错,眼前这人便是前世一剑刺死她的刺客,这个看似平常无奇、实则心狠手辣的人,萧南化成灰也认得。
“毕力术,还不谢过娘子!”
崔幼伯见萧南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当着外人,他也不好询问,还要帮她遮掩。
毕力术跪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板上,闻言,忙起身一拱手,谢道:“某谢过娘子!”虽然不知道为何道谢,但他的脸上依然是沉稳老成,愈发衬得他态度恭谦。
没错,就是他,就是这个叫毕力术的胡人杀了自己。
萧南的眼底充血,双手紧握成拳,柔嫩的掌心掐出四个深深的小月牙儿。
按理说,萧南不该恨毕力术,毕竟真正要她命的并不是他,他只是一个行刑的刽子手。那天没有毕力术行刺,也会有毕力横、毕力上、毕力下,既然李敬或者白氏存心想要她死,刺客是谁并不重要。
但,萧南却不这么想,因为毕力术的主人不是李敬、更不是白氏,而是她萧南。当年从混战之中把毕力术救出来,为他疗伤,给他栖身之处的是她,不是李敬,更不是白氏。
结果呢,毕力术忘恩在前、背主在后,不管李敬或白氏许了他什么好处,背叛就是背叛,杀人就是杀人,萧南对毕力术的恨意甚至超过了那两个贱人。
即使隔了一世,即使萧南已经决定忘掉前世的种种,即使萧南不准备再跟什么人复仇,但此刻,当她再次看到毕力术的时候,她心底压抑的恨意再也控制不住。
她、她要杀了他!
“娘子~”
崔幼伯忽然觉得有股寒风吹来,汗毛齐齐竖了起来,他心里一惊,忙拉了拉萧南的袖子,低声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南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没事,郎君说到哪里了?你说是你救了这个毕什么术?”
崔幼伯的眸光闪烁了下,不过,他没有立刻发问,而是顺着萧南的话,说道:“呵呵,刚说到娘子不是为洛阳来的高士准备了住处嘛,正巧多了一个小院,不妨就让毕力术住进去?”
一边说着,崔幼伯一边仔细的看着萧南的表情,见她并没有像刚才一样有巨大的反应,这才笑着说道:“说起来也是缘分。我从洛阳回来的官道上,遇到十几个人正围攻一个年轻人,我觉得那年轻人功夫了得,面对如此险境还能沉着冷静的提醒我们避险,不由得生出爱才之心,便让阿大他们去帮忙,救下了那人。”
崔幼伯一指门口肃立的毕力术,“那年轻人就是他,名唤毕力术,是突厥人……”
萧南顺着崔幼伯的手看过去,她的指间已经捏了数枚铜钱,只需稍稍一甩衣袖,每一枚铜钱便会刺向毕力术的要害,让他命丧当场。
但,萧南还是忍住了,浑身的神经绷得死死的,僵硬的点点头:“嗯,听郎君这么一说,这个毕什么术还确有几分真本事?!”
崔幼伯再次更正:“呵呵,是毕力术。他何止是有几分真本事?简直就是身手超凡呀,是个以一敌百的勇士呢。正巧,他仰慕我天朝神威,想留在东土,我便把他带了回来。”
说着,崔幼伯似是想到了什么,略有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件事我也没跟娘子商量就决定了,娘子,你、你没怪我吧?!”
萧南扯了扯嘴角,有些生硬的说道:“哪里,郎君是一家之主,不过是收留个游侠儿,你做主便是,无需跟我商量的。再说了,这个毕什么术是个男子,就算留下也是住在外院,我与他不会有什么交集。”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可就是听着不太入耳。这下子,连毕力术也感觉到了,堂上端坐的那位郡主娘子,貌似有些讨厌自己呀。
崔幼伯担心萧南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万一把毕力术挤兑走了,他岂不是白忙活了?忙摆摆手,示意毕力术退下。
毕力术虽是胡人,但在大唐生活了近十年,也练出了几分眼力见儿,见状,忙行了一礼,悄悄退下。
毕力术离开后,崔幼伯扭过头,看向萧南:“娘子,你讨厌这人?”
话虽是问话,但语气甚是笃定。
萧南扯了扯嘴角,七分假三分真的说道:“郎君,我、我观此人不简单,绝非他表面上显露得这般忠厚无害。”
上辈子,萧南可是见过此人的真面目的,论心狠手辣、心思歹毒,还真没有几个人是毕力术的对手呢。
偏这厮的外形很不错,身形高高壮壮,五官端端正正,一看便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爽直汉纸。
但事实上呢……萧南可是付出了生命做代价,才真正认清了此人呀!
崔幼伯眼中闪过一抹异彩,旋即压低声音道:“多谢娘子提醒,不过,疑人不用,我既招了他来,便是相信他。娘子,我知道你不喜突厥胡人,但胡人也有好坏之分呀。像阿史那将军一家,他们也是突厥人呀。”而且还是突厥的贵族呢,萧南不一样跟史晼相处得极好?
萧南横了崔幼伯一眼,“阿晼怎么是胡人,她是唐人!”至少是胡汉混血儿。
其实,细究起来,萧南身上也有外族血统,只不过她不愿意去想罢了。
崔幼伯举双手投降:“好好好,娘子说的是,是我说错了。”
这件事,就这么含糊过去了,毕力术入了崔家的户籍,成为崔幼伯的部曲,从此在崔家安营扎寨。
第二天是八月初八,亦是荣国公李荣举行昏礼的日子。
作为姻亲、亦作为好友,崔幼伯夫妇受邀参加昏礼。
用罢朝食,萧南和崔幼伯换了正式的外出服,领着儿子女儿,一家四口带着仆役,浩浩荡荡的去了李家。
马车还没有拐进李家所在的巷子,便被堵在了外头,前面停放了二十多辆马车、牛车,只把整条巷子塞了个严严实实。
“真看不出来,荣堂兄的人缘还不坏呢!”
萧南撩起车帘,看到李家门口那车水马龙的盛况,笑着说道。
崔幼伯听出萧南话里的戏谑,也跟着玩笑道:“正则兄可是‘皇室任侠’呀,人缘自是甚好!”
所谓‘任侠’,就是锄强扶弱、匡扶正义的大侠呢。
李氏是皇族,但在宗族里,也有强弱,弱者也渴望有人为他们撑腰呀,而李荣便扮演了这个角色。
首先,李荣有钱,手指缝里漏一点儿,也够那些不得意的宗亲度日了。
其次,李荣有权,他在圣人和太子跟前颇有几分脸面,哪个宗室若是出了纰漏,他随便在圣人、太子跟前歪歪嘴,那个倒霉孩纸便能度过此劫。
最后,李荣的武力值非常高,遇到不听话的、脑子不清楚的,他就直接开抽,绝对能把对方抽得瑞气千条、外带精神气爽,下次见了他都会绕着走。
靠着这三点,李荣虽不常在京城行走,但他在宗族里的名声极好,大家不管是敬爱还是畏惧,对李荣都非常客气,李家若是有什么事儿,大家也积极的前来捧场、围观。
这不,连刚刚‘刑满释放’的南平郡主也前来贺喜了。
几年不见,萧南险些没认出来,还是南平自己跑来跟她打招呼,她这才勉强记起面前这位瘦竹竿儿是谁。
“呵呵,乔木愈发富态了,听说你生了个四胞胎,啧啧,好福气呀!”
在佛堂‘静修’四五年,南平的戾气收敛了许多,但说话依然不讨喜。
别人说这话,多是客气中带着几分羡慕,但南平的语气,却带着浓浓的嘲讽。
萧南挑了挑眉梢,淡淡的回道:“南平你倒是清减了,不是我说你,就是对长辈尽孝,也不该这么糟蹋身子,你若是有个什么好歹,让仙去的杨贵妃如何安心?!”
你不客气,姑奶奶也不会忍着,嘲讽谁不会?
南平一窒,好吧,她这次能出来,确实是利用了去世的外大母,可、可她也是没办法呀,如今却被萧南这个死丫头当众揭了出来……哼,萧氏,果然生来就是跟她作对的。
她正待反唇相讥,不想一旁有个低沉的男声呼唤:“郡主~~”
在场的两个郡主齐齐转头,又在瞬间变脸——南平笑开了花,萧南却满脸阴云。
怎么是他?他跟南平?
难道,这真是宿命?自己逃不过毕力术的剑?而李敬注定会娶个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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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风中凌乱
自从进入八月份,京城似是迎来了婚庆高峰,继李荣成亲后,又有不少人家开始嫁女儿、娶媳妇,萧南陆续接到了不少请帖。
其中,有些人家可以不必亲去,有些人家则是必须亲自到场。
比如隔壁荣康堂嫁女儿,萧南这个做堂房婶母的,就必须前往,不但要捧场,而且还要帮忙。
经过千挑万选,王氏和崔彦伯给崔涵选中了老牌世家卢氏子、鸿胪寺卿卢正的儿子卢易之。一个是宰相的孙女,一个是九卿的儿子,两家又都是世家,这桩婚事当真算得上门当户对。
卢易之比崔涵年长三岁,小郎君长得丰神俊朗,学识也好,去年门父荫入了千牛备身,靠着家族的人脉和自身的聪慧,在千牛卫混得很不错。
王氏对这个女婿,真是越看越顺眼,尤其是今日,他头戴冠帽、身着礼衣,抱着一只大雁欢喜而至,只把王氏高兴得合不拢嘴儿。
萧南领着女儿站在崔家女眷的队列中,笑着看众人用尽花样的为难新郎,新郎和他请来的男傧相都很机警,面对崔家女眷的拦阻,个个伶俐的应答,赢得在场宾客的阵阵喝彩。
整个昏礼足足进行了一个多时辰,荣康堂处处充满笑声欢语。
最后,崔家人目送新郎新娘登车而去,或是伤感、或是不舍、或是欣慰,王氏更是拿着帕子掩面拭泪。
“大嫂,你也不必如此伤怀,阿涵嫁得又不远,娘家婆家只隔几条街,到时候,想你了抬腿就能回来。”
韦氏其实挺羡慕王氏的,长子娶了太原王氏女,女儿又嫁入同等世家,且婆家还这么近,和崔家同在一个坊,崔涵回娘家那叫一个方便,都不用担心宵禁。
王氏眼角还带着泪花,听了韦氏的话,不禁失笑:“弟妹说笑了,阿涵嫁了人就是卢家的儿媳妇了,就算卢家娘子宽厚,她也不能时常回娘家呀。”
女儿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捧在手心娇养十六的女儿就这么嫁了,她如何不心疼?!
韦氏却坚持,“至少阿涵嫁得近呀,每年都能见几次面,不像我的阿澜远嫁西北,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她。”
韦氏的长女崔澜两年前嫁入程家,跟着夫君去西北任上,至今还不曾回京。
韦氏每每想起女儿就忍不住难过,虽然比起卢易之,她的女婿更出色,但、但小夫妻离京几千里,想见回面是千难万难,女婿再好,也抵不过母女分离的苦楚呀。
王氏拉着韦氏的手,安慰道:“你也不必难过,明年程郎三年任满,你让三弟跟亲家商量一下,把他调回来也就是了。”
韦氏点点头,现在她也只能这么想了。
妯娌两个相携往里走,韦氏眼角的余光扫到大夫人,嘴角一抽,低声说道:“今日阿娘倒和善。”竟然没找人的碴儿,也没有找寻萧南的不是。
自从萧南接了荣康堂的中馈后,韦氏听说了不少大夫人和萧南的摩擦,她和王氏一样,每每听到大夫人吃瘪,就忍不住暗自高兴。
韦氏虽然不是宗妇,但有大夫人这个婆婆,她也轻松不到哪里,明明她也是要做祖母的人了,结果大夫人还时常在人前训斥她,半点情面都不留,这让韦氏如何不记恨。
王氏扫了眼四周,也压低声音道:“今天姑母也来了。”而且一直站在萧南身边。
王氏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大夫人不怕被崔江当场顶回去,她大可试着挑衅萧南。
“扑哧~”
韦氏想起萧南那日崔江的表现,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
走在前头的大夫人听到动静,回头扫了一眼,见两个儿媳妇正手挽着手边走边聊天,脸色一沉,冷哼一声又转过头。
哼,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身后这两个大的,定是凑在一起说自己的坏话呢。
大夫人越想越觉得憋屈,别人家的儿媳妇哪个不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侍奉婆母?偏她的儿媳妇,没一个省心的。
用力一甩袖子,大夫人加快脚步,心里则盘算着,唔,那件事要加紧了。
王氏和韦氏都看到了婆母的小动作,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个彼此明白的眼神。
王氏拍拍韦氏的手背,小声道:“姑母是个妙人呀!”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呀。
韦氏却说:“弟妇也是个妙人呢!”能想起用崔江的无赖抵制大夫人的蛮横,萧南也不是一般人儿呀。
王氏点点头,“是呀。”过去她真是小瞧这位弟媳妇了,没想到,人家的手腕这么厉害,连崔江这样的人,萧氏都能找到利用的价值,而且用得这般巧妙,真是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
韦氏和王氏抱有同样的想法,以前她对崔江这个极品姑母向来是敬而远之,不能说看不起吧,至少也不会亲近。但真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如果用好了,竟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看看大夫人忌惮崔江的模样,韦氏就暗暗决定,以后对崔江也好些,不求她像护着萧南一样对自己,起码在大夫人犯二寻自己麻烦的时候,崔江能说两句‘公道话’。
被两个妯娌谈论的萧南,并不知道她已成为两个嫂嫂的学习目标,此刻,她正盘算着参加下一场昏礼。
京城喜事多,作为一个人缘还不错的贵妇来说,萧南每一天都很忙碌,选礼物、送添妆然后参加昏礼、宴集,天天从早忙到晚,几乎没什么时间想前世的种种。
“……三天后便是王家娶媳妇的日子了,看在姑母的面子上,也要给王家送份大礼才是!”
坐在奚车里,萧南眯着眼睛盘算着。
王梁在崔幼伯的运作下入了弘文馆,当了个八品小吏,品级虽低了些,但好歹也算是加入了东宫的阵营,正是步入了仕途。
王梁入仕了,王家的家主也渐渐开始关注起这个被遗忘许久的嫡长孙来,有时间了,还会把孙子叫来训诫、提点一二,大家长表了态,王家上下都有所行动,如此一来,王梁夫妇在王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另外,王梁的父亲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虽与崔江和离了,但崔家依然是儿子的外家,崔泽等人是儿子的舅舅,崔彦伯等几兄弟更是儿子的嫡亲表兄弟,如果自己再像过去一样忽视、冷待这个儿子,就算崔泽不发话,只崔彦伯、崔幼伯几个小辈闹起来,他王家也撑不住呀。
心里有了忌惮,王父对王梁倒多了几分客气,连带着王梁的继母和异母弟弟也不敢对他太过放肆。
王梁夫妇在王家的地位日益提升,连带着他长子的昏礼也受到了极大的重视。
蒋氏是个饮水思源的人,她知道,自家境遇的改变,全是托了萧南的福,是以,她亲手做了些衣物、鞋袜,命人送去荣寿堂。
其实她也明白,以萧南的身份,她绝不会穿外面人做的衣物,但这是她的一份心意,只要心意到了,萧南会不会用那些东西反倒是其次了。
除此之外,蒋氏也给汝阳的娘家写了信,告知崔幼伯夫妇对王家的照拂,请求父兄帮忙照看崔氏在洛阳的产业和下人。
蒋家人心疼女儿,看了女儿的信自会帮忙,特意开了家庭会议,告诫、叮嘱众兄弟子侄,定要交好崔氏族人,帮郡主娘子照看好她们的生意、产业。
蒋家这么做,一来是帮女儿,二来也是为了自家——崔幼伯这厮看着温文尔雅、一派世家风范,但动起手来确实够狠,对于这样一个人,能结识最好,即使不能交好,也切莫得罪。
前些日子崔幼伯回洛阳的时候,蒋家的家主更是亲自写信邀请崔幼伯来汝阳做客。
另外,崔幼伯去邙山寻找几位隐士的时候,蒋家的人也帮了不少忙。否则,崔幼伯恐怕还要在洛阳多耽搁几日才能返京呢。
对于蒋家的善意,崔幼伯欣然接受,回京后,又跟娘子提了提,表示蒋家可交,王表兄更可交。
得到了蒋氏的帮助,萧南又感觉到了王梁夫妇对自家的感激,便想回报一二。
正巧王梁长子成亲,萧南准备给王家送份大礼。
“明天吧,明天下午去新市的奇珍阁看看,选几样既新奇又名贵的物件儿给王家送去。”
萧南倚在车厢壁上,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
不多会儿,奚车穿过荣康堂和荣寿堂相连的花园,拐入荣寿堂的正院,最后停在葳蕤院的院门外。
玉簪已经侯在车门外,扶着萧南下了车。
“家中一切可还好?”
萧南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问道。
玉簪回道:“都好,二郎、三郎、四郎和三娘都很乖,没有哭闹,乳娘已经哄着睡了。”
萧南点点头,又问道:“郎君呢?”
玉簪回道:“郎君比娘子早回来一刻钟,说是邙山请来的名士终于到了,郎君亲去迎接。”
萧南顿住脚步:“哦?你是说周猛周先生到了?”
老相公一共推荐了四位名士,崔幼伯请来了三位,其中两位跟着崔幼伯一起返京,唯有这位周名士落在了后头。
玉簪道:“只是听小厮回禀说是邙山名士,至于是哪位,婢子也不知道。”
主仆两个正说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咕噜噜木轮碾压地板的声音,萧南好奇,扭头一看,待她看清来人和他胯下之物时,瞬间风中凌乱了——
PS:谈起崔氏的姻亲,某萨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博陵崔氏真的很NB,纵观整个唐朝,他们只跟世家结亲,几乎没有‘辄婚非类’的情况。
第199章 名士效应(一)
萧南凌乱了,尼玛,这是个神马情况?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萧南觉得,如果她身边还站在其它几个侍婢的话,她一定会惊呼一声:天呀,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好吧,萧南承认她有些反应过度了,可、可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东东也太诡异了吧?
“娘子,你看,此物乃周先生设计制作的,不用畜力、不用人力,可自行操作,简直与孔明的木马流车有异曲同工之妙呀。”
崔幼伯卖力的蹬着脚踏,纯木制作的车轮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随着崔幼伯渐行渐近,萧南终于确定,她真的在大唐看到了手工木质自行车。
没错,亲,你没看错,这个经常在狗血清宫戏中出现的神奇道具,居然出现在了萧南面前。而她的亲亲老公,崔幼伯童鞋,正一身月白细麻广袖长袍,脚上拖着木屐,拼命倒腾着两条腿朝她驶来。
萧南用力眨着眼睛,她觉得,她有种时空混乱的奇异感觉,或者说是有种看山寨古代剧的错觉?!
“嘎~”的一声,木屐摩擦地板,崔幼伯单脚撑地停在了萧南面前。
这厮似是很兴奋,见到萧南就积极的跟她介绍:“你看,这车子只有两个轮子,却可以平稳的行驶,真是太神奇了,关键是,娘子,你看到了吗,这车通身都是木头的,连轴承也是木质的,还有这……”
萧南瞪着一双眼睛,傻呆呆的听着崔幼伯滔滔不绝的讲解。
事后,萧南不止一次的懊恼:那天她一定蠢毙了,好丢人呀,有木有!
好一会儿,萧南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涩涩的问道:“呃,郎君,你说此物乃周先生所制?周先生善、善——”素白的手指一指崔幼伯胯下的自行车,“木工”两个字还是咽了回去。
周猛不是名士吗?哪有名士喜好这些?在彼时,木工可是身份卑贱的匠人做的活计呀。
堂堂名士,据说还是三十年前就名扬天下的高士,竟然是个木匠?!
崔幼伯看到萧南惊愕的表情,不禁莞尔,忙解释道:“呵呵,不是娘子想的那样。周先生学识渊博、善谱系、通古籍,闲暇时喜欢翻阅先秦贤圣们的笔记、手札……当年阿婆帮平阳长公主运军粮的时候,就曾与周先生一起研制出了诸葛武侯的木马流车——”
也正是由于崔守贞在周猛面前露了一手,这才引得那个心高气傲的周名士死心塌地的跟着崔守贞姐弟混,一混就是三十年,当年老夫人去世的时候,周老先生更是痛哭好几日,老夫人的棺椁也是他亲自设计、并监工制造的。
那棺椁看似平常,但机关颇多,周猛设计的时候,心中的小人笑得那叫一个张狂:嘿嘿,日后谁敢盗阿姊的墓,谁敢惊扰阿姊的亡灵,俺老周定要他‘好看’。
提到木马流车,崔幼伯似是想到了什么,双手提着车把用力一转,调转车头,跟萧南招呼道:“对了,娘子,周先生改进了木马流车,这次他从邙山返回京城,便是乘坐那新制的木马流车,很是精巧。你随我去看看。”
萧南对于失传已久的木马流车也是颇为好奇,不过,她看了看崔幼伯胯下的自行车,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镂金单丝碧罗笼裙,用肢体语言询问对方:我咋去?
总不能崔幼伯骑着,她走着吧,这也太不公平了。
崔幼伯明白了老婆的意思,他扭头看了看,呃,娘子乘坐的奚车已经被粗婢赶回马厩,总不能让娘子穿着精致的锦履步行这么远吧。
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自行车的货架,脑中灵光一闪,伸手拍了拍那货架,也用无声的肢体语言回答:娘子,你坐在这里,我驮着你去!
于是,在众仆妇丫鬟或惊诧、或新奇、或羡慕、或忍笑的目光中,萧南鬼使神差的坐在了自行车的货架上,双手抱住崔幼伯的腰,身下的车轮滚动,夫妻两个共乘一辆木质自行车,摇摇晃晃的朝中庭驶去。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坐在硬邦邦的木架子上,萧南耳边竟回响起这句经典的歌词,很诡异,却又有种别样的温馨、浪漫——
金乌西斜,在橘黄的夕阳中,一个俊逸的白衣郎君与一个华服的绝美少妇,骑着一辆古怪的双轮木车,骨碌骨碌的穿行于花木扶疏的庭院中,两人相依偎的身影,在橘色的光晕中渐渐拉长……
不得不说,老相公荐来的三位名士确实不是一般人。
齐通,字行之,崇尚道学,通古文,善相人。据说,当年齐通见了还是秦王的圣人后,立刻脸色大变,行大礼参拜之。
对此,萧南颇有微词:“他又什么都没说,为何大家都说他厉害?”什么名士?她怎么越听越像神棍?
不就是行了个大礼嘛,怎么就上升到厉害的层面?再说了,那时秦王虽不是皇帝,可却是手握兵权的当世豪雄,齐通一介布衣,向秦王行大礼也属正常嘛。
可为什么大家都说齐通眼光毒辣,硬是看出了秦王有帝王之相,所以才会大礼参拜?
崔幼伯耐心的给妻子解惑,“齐先生有大才,眼光犀利,只凭面相便看出了圣人的不凡,绝非一般人呀。先生出身名门齐氏,见了宰相也只偮手,可他对圣人却是五拜。”
人家虽然什么都没说,可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一切,话说在这个时代,齐通虽是布衣,却出身一地郡望的齐氏,能让一个世家子大礼参拜的,除了皇帝绝无第二个人呀。
后来,秦王果然成了皇帝,齐通的名声大振,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却隐了,面对朝廷的征辟,他拒不出仕,藏在邙山的某个小道观里当隐士去了。
就像昙花一现,随着时间的推移,齐通的盛名渐渐被世人遗忘。
现如今,一提起神人,大家更熟悉的则是袁天罡等大大。
但崔幼伯却说:“齐先生眼光独到、颇有见地,阿翁和阿婆对他都极推崇。由他来积微学院授课,长生等兄弟定会受益匪浅。”
好吧,既然这人还有才学,神棍就神棍吧,以后她多盯着点儿,不让儿子跟着学就成了。
萧南瘪瘪嘴,不再说什么,继续听崔幼伯介绍剩下两位。
三名士之二,魏贤,字博文,善儒学,前朝时开学讲课,门下弟子七八百人。后来遭遇兵祸,魏家的学馆被毁,若不是崔守义路过,令崔家部曲出手,魏家上下都要被乱兵抢光、杀光、烧光了。
之后,魏贤举家迁往洛阳,与崔氏做了邻居。
再后来,新朝建立,魏贤的许多弟子入朝为官,先帝也想起这位前朝名士,想征辟魏贤入朝,但被拒绝了。老头儿被崔家那几万册的古籍勾住了魂儿,别说让他做侍中、御史大夫,就是给他个中书令,他也不干呀。
萧南听完这话,忍不住点点头:嗯,不错,看来这位魏名士是个很纯粹的老学究呀,这样的人做老师,想来也不错。
最后一位便是那个神奇的发明家了。周猛,字孟良,他家不是老牌世家,但也有上百年的历史。
周家是盐商起家,家中的豪富可想而知。
八十多年前,周家用钱砸了个小官,渐渐脱离商户贱籍,正式步入官宦人家。
而周猛呢,作为家中幼子,上头有热衷官场的父兄,下有更善经营的子侄,他不必承担家族重任,可以很专注的读书。
周家又有钱,趁着战乱搜罗了不少古籍、孤本,给周猛储备了海量的精神食粮。
周猛是个极聪明的人,读书读得多了,就开始思考,并尝试着还原古人先贤们的伟大发明。
搞发明嘛,动静都小不了,时间久了,周猛好读书、会思考、崇尚古风的名声渐渐传了开来,连带着家族也跟着沾光——能培养出这样天才的人家,想来也不是什么土豪暴发户。
周家正努力往世家圈儿扎,见小儿子有此本事,欣喜之余,加大了对周猛的各种支持。
钱、物、人,要多少有多少,仿佛流水一样往周猛的小院塞。
周家的努力没白费,周猛造出了木马流车,为新朝开创建立了不小的功劳,从而周氏跟着扬名天下。
几年前订‘氏族志’的时候,周家也被选入,成为末等小世家,彻底完成了周氏家族从盐商到世家的华丽蜕变。
周家成了世家,周猛的父兄子侄也有了新的奋斗目标,但周猛却依然热衷各种发明,拒不出仕。
家族无奈,只得任由周猛跟着崔家的三姐弟在洛阳窝着,整日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虽然周猛没有继续为家族赢得荣耀,但他名士的头号也为周家增了不少光。
好吧,看在名士的头衔上,周家继续投入大笔的银钱、人力让周猛搞发明。
另外,崔家也一直拿出大把的银钱资助几位名士,让他们既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还能保有名士的气节,时间久了,这几位的名声在某个圈子里倒愈发好了,什么不攀附、有傲骨……只把几位隐士誉成有古君子之风的贤人雅士。
崔家把这样的高人请回家当先生,必将引起不小的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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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名士效应(二)
八月二十九日,宜婚嫁,王家有喜。
清晨一大早,王梁和蒋氏就起来了,一个领着儿子,也就是今天的新郎王大郎童鞋去拜见长辈、祭拜祖先;另一个则去分派人手,准备今天喜宴的各项事务。
王梁领着儿子,一路来到王家中轴线的正堂,也就是他的祖父,王家家主的居所。
父子两个行至廊庑下,待婢女通传后,才恭敬的走进正堂。
“儿请阿翁/曾祖安。”
王梁和王大郎齐齐行礼。
“嗯,起来吧!”
主位方向,一个苍老却不显疲态的声音传来。
王梁父子两个纷纷起身,找到各自的位置落座。
“……咦?”
王梁抬起头,习惯性的打量四周,却惊讶的发现,祖父身侧还坐着一个老人,这人、这人竟是他们这一支的老族长。
老族长的年纪和王家主差不多,都已年过七十。在这个平均寿命五十左右的年代,七十岁绝对称得上高寿了。
老族长年纪虽大,但精神却极好,一双利目烁烁有光,王梁也不敢直视,草草扫了一眼,便垂下头,极力表现得正常些,心里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天呀,不过是他的长子成亲,王家的老族长竟然也亲自来了,据王梁所知,老人家已经近十年没有出席过子侄晚辈的昏礼了。今日,老族长亲至,且极有可能为儿子主持仪式,这是何等的荣耀。
意识到这一点,王梁激动得不能自已。感觉到自己在王家的地位有所提升是一回事儿,但忽然成为全家、乃至全族关注的焦点,则又是一种全新的感受。
不不,不能说是感受,应该说是震撼,王梁觉得,今天是他这辈子最荣耀、最骄傲的一天。
王家主看到孙儿的反应,微微一笑,道:“还不来拜见族长?!”
王梁忙给儿子使了个眼色,父子两人又齐齐起身,跪拜行礼,“儿请伯祖父/曾祖安!”
老族长捻着几乎全白的胡须,笑着说道:“无须多礼。”
摆手让王梁父子起来,老族长习惯性的先给王大郎训了话,无非是让他敬爱新妇、夫妻和睦,努力上进,不要丢了王家子的脸面,更不要让祖先蒙羞之类的话。
王大郎垂手肃立,喏喏称是。
训完话,老族长示意两人坐下。
待王梁重新入座后,老族长话锋一转,切入正题:“听说,你入了弘文馆?参与编订新的谱系?”
提到这事儿,王梁心中翻腾的骄傲与激动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却了几分,他尴尬的挪了挪身子,点头道:“是!”
说起自己的差事,别人不知道,王梁却是心知肚明。为了荐他入仕,崔家表弟着实为难了一番。
因为王梁此人并没有什么出色的才能。说得好听些,叫学识扎实、善谱学;说得难听些,就是死读书、一身世家酸腐习气的书呆子。
除了谱系,王梁真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特长。
崔幼伯想了好久,才猛然想起,自几年前修订氏族志后,市面上貌似还没有发行新的谱系。比如那些因氏族志而荣升世家的人家,他们家的谱牒尚未汇编成册发行天下。
于是,崔幼伯便跟太子提议,该修订新的谱系了,正巧,将作监有了印刷局,只要编订好,立时可以颁行全国。
太子一听,深觉有理,要知道,他们李家可是氏族志中名列第一的鼎甲著姓,作为一个被世家鄙视的胡虏暴发户,太子和圣人一样,极力压制世家的同时,也希望自家成为天下人仰慕的一等世家。
恩恩,没错,重新修订谱系,要让天下所有的世家都要背诵他李家的谱牒和家族史。
用力一拍案几,太子当下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既然决定修订谱系了,那么接下来便是人选问题,崔幼伯很自然的把王家表兄推了出来。
太子对崔幼伯非常信任,也相信他的眼光,于是也没见王梁,直接给他一个八品的官儿,让他入弘文馆编订新谱系。
这些王梁并不知道,王家人也不知道,反正外人只知道一件事,王家这个看似最没用的郎君,经由外家举荐做了官,而且貌似前程很不错的样子。
至少王家的人很高兴,老族长也很欣慰的看着王梁,点头道:“嗯,阿梁不错,如今的官职虽小,但却是东宫属官,以后的前程也错不了。”
王梁讪讪的笑了笑,不做回答。
老族长又问道:“对了,还有一事,我听说崔家的那个崔玉郎在家中开了个学院,你家的小郎也去那里上学了?!”
王梁一怔,他摸不清老族长是高兴还是不喜,不安的看了老人家一眼,结果,他只看到了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脸上除了褶子,他什么表情都没看到。
稍稍迟疑了下,王梁点头道:“好叫伯祖父知道,确有此事。儿听闻崔表弟请了国子监的前博士宋昱来做先生,儿素仰慕宋博士的学识、人品,再兼之崔表弟也不是外人,儿、儿便把小郎送了过去。”
老族长轻晒一声,道:“呵呵,崔家的积微学院哪里只有一个宋昱呀,难道你没听说,崔玉郎亲去洛阳邙山,请了三位天下名士回来做先生?”
王梁还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忙着差事,回家又忙着跟老婆商量儿子的婚事,根本没时间八卦。
听了这话,他好奇的问道:“儿真不知道呢,不知是哪三位名士?”
老族长伸出三个手指,一一数道:“齐通齐行之,魏贤魏博文,还有周家的那个周孟良,全都是扬名三十余年的高人雅士。”
老族长每说出一个名字,王梁的神情就呆上一呆,最后,他有些失态的往前倾了倾身子,急急的问道:“什么?魏贤魏老先生也来了?他也是来积微学院当先生的?”
不是吧,这位老先生可是他的偶像呀,曾经有一段时间,王梁也想像魏贤一样开学讲课,做个名扬四海的名师。只可惜,家族不支持,他老婆也不支持(蒋氏不是不支持,而是太了解丈夫了,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老师滴),他正好作罢。
如今听闻偶像来了,还可能成为他儿子的老师,他如何不激动、不兴奋?
如果不是还有官职在身,王梁真想也跑到崔家去附学,父子同堂上课会不会丢人,他真心不在乎呀。
老族长点点头,似是没看到王梁的失态,“没错,今日大郎成婚,想必崔家也会来参加昏礼,阿梁不妨去问问。”
王梁连连点头,不必长辈提醒,他也会找崔幼伯问个清楚,只待昏礼结束后,他要第一时间去崔家围观偶像。
老族长见王梁只顾着欢喜,根本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眉头不由得一皱,随即又想到,现在王家唯一能跟崔家说得上话的也就是王梁了,还真不好得罪他。
无声的叹了口气,老族长直接道明来意:“咱们王家亦有几位适龄小郎,也该启蒙入学……王家虽有家学,但学里的先生终究不如那三位名士……所以,阿梁,你、你能不能跟崔玉郎商量一下,在王家的适龄子侄中挑几个去积微学院上学?!”
王梁愣了愣,他没听错吧,老族长竟然是来求他办事的?哈哈,这不是在做梦吧,他居然还有这么一天?
高兴过后,王梁的理智终于回笼,他用力掐了把大腿,将唇边的笑意隐去,沉声道:“伯祖父有吩咐,儿谨遵命。不过,此事能不能成,还要看肃纯的意思。”
老族长很理解,他表示:“你只要把意思传达到,能成最好,就算不成,家族也会记你一份功劳。”
王梁太欢乐了,不过他还是故作淡然的表示,能为家族效力,他很高兴、深觉荣耀。
……
王梁这边高兴得快抽过去了,崔幼伯那边却很忙碌。
“郎君,今日又接到了四份请帖!”
门房的小厮很尽职的将收到的帖子呈给主人,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是自豪,特意加重了‘又’字的读音。
崔幼伯接过请帖逐一翻看了一番,唇边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用朝食时,他嘴角都挂着笑,只看得萧南纳罕不已:这厮又想什么好事儿了?这么高兴?
吃完早饭,小夫妻换好外出服,准备去王家赴宴。
“郎君,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萧南看崔幼伯的唇角始终保持上扬的弧度,实在忍不住了,便问了一句。
崔幼伯右手成拳拢在唇上,轻咳一声,道:“呵呵,没什么,晨起收到几封请帖。”
萧南挑眉,几张请帖就高兴成这样?拜托,现在是婚庆旺季呀,崔家姻亲故旧满京城,只喝喜酒,就能从月初喝到下个月月底。收几份请帖怎么了,还用得着这么开心?
崔幼伯看出萧南眼中的‘鄙夷’,忙收住笑容,从袖袋里抽出几张大红洒金的帖子递给萧南,“娘子,你看看!”
萧南接过请帖,挨个儿打开看了看,“咦?这是三戟崔家的?还有虞秘监的?咦,这、这是褚中书令的,天哪~~~”
难怪崔幼伯会这么高兴,这几位都是京城数得上的人物,却都给一个晚辈下请帖,这是何等的荣耀?
PS:不该睡午觉的,某萨再次睡过了头,更新晚了,抱歉抱歉!
第201章 名士效应(三)
高兴归高兴,崔幼伯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人给他下请帖,绝不是为了他崔肃纯,而是为了住在崔家的三位名士。
饶是如此,崔幼伯还是很自豪,因为那三位名士住在崔家,且未来十年也只会留在崔家,三位名士越受人敬重、推崇,他们崔家能得到的也就越多。
而他的积微学院也将走出崔家,成为京城乃至全天下最有名的私家学府。
直到此刻,崔幼伯才深刻体会到老相公给了他怎样一份厚礼,这种看不到、摸不到,且短期内可能没有太大效果的人脉经营,对他和整个荣寿堂至关重要。他有信心,用不了三五年,这三位名士和积微学院的巨大威力便能发挥出来。
届时,他也好,他的几个孩子也罢,都将受益终身。
不过,崔幼伯还是小瞧了三位名士的影响力,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却说崔家小夫妇带着一双儿女来到王家,刚下了马车,便有伶俐的小厮跑过来迎接。
紧接着,得到消息的蒋氏,叫上继母,婆媳两个亲自迎到中庭——人家萧南的品级放在那里,就是王梁的继母对崔家无好感,也不敢慢待萧南。
王梁也得到消息,领着刚刚祭拜完祖先的王大郎一起来迎接。
王梁对崔幼伯这个表弟很亲近,上来就抓住表弟的双臂,连道‘肃纯费心了’,拉着他便去花厅用茶。
灵犀和长生都还小,所以跟在母亲的身边,两只小的别看年纪小,见过的市面却不小,似王家这样的喜宴,在他们两姐弟看来,还真是小CASE。
两只小的神态从容、举止优雅的跟着母亲身后,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扬着标准的微笑。
说实话,这种过于标准的笑容若是个大人做来定是极优雅的,但放在两只小肉包子的脸上,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蒋氏看了稀罕不已,拉着两只的小肉爪爪就不松手了,嘴里直说‘还是弟妇会教孩子’,‘崔家的子女果然出色’等等之类的话。
就是王梁的继母也不得不承认,崔家这对小姐弟确实出色,不愧是鼎甲世家崔氏、萧氏的子孙。
王家娶长孙媳妇,与王家交好的姻亲、故旧全都赶来喝喜酒。
作为王大郎的嫡亲姑姑,王氏和唐谦也带着儿女前来参加昏礼。
对于萧南,王氏是从心底里感激,在某种意义上说,萧南是她们母子的救命恩人。
如果不是萧南出手,此时她的宝贝儿子已经落在薛氏的手里,薛氏虽不会把孙子弄死或者弄残,但以她的水平,绝对能把好好的孩子养成个废物。
而那孩子却是王氏最大的希望,她宁肯死也不愿让儿子被薛氏揉搓、更不愿儿子被养成个无用的纨绔。
“弟妇,您也来啦!”
王氏领着儿子躬身一礼,柔声道:“几日不见,弟妇的气色愈发好了。”
萧南微微颔首权作还礼,笑道:“表姐的气色才是真的好了呢。这是表姐的大郎吧,呵呵,好个聪慧伶俐的小玉郎。”
萧南这话不是客套,王氏的儿子唐棣长得真心不坏,五六岁大的小正太,生得唇红齿白,眉眼如画,一双清澈的眸子,一看便是个钟灵毓秀的孩子。
见了唐棣,萧南才明白王氏为何这么在乎这个孩子。说实话,这么个好孩子放在薛氏那等心胸狭窄、见识浅薄的妇人手里,确实是太可惜了。
王氏听了萧南的夸奖,谦虚的笑了笑,但眉眼间却是满满的骄傲,她推了推儿子,提醒道:“这是你表舅母,快叫人呀!”
唐棣被王氏教得很好,小家伙整了整衣袖,躬身行礼,“儿请表舅母安!”
萧南忙笑着说:“好好,阿棣真是个好孩子。来这是你的表姐和表弟,灵犀、长生——”
得到母亲的提醒,两只小的纷纷行礼:“表弟/表兄好!”
唐棣也连忙回礼,“表姐、表弟好!”
萧南身后的玉簪已经取了表礼来,萧南转身接过来递给唐棣:“这是表舅母的一点儿心意,不值什么,你拿去玩儿吧!”
唐棣回头看王氏,见王氏微微颔首,他才乖乖的接了,然后又恭敬的道谢。
这边,王氏也命人准备了表礼,分别送给灵犀和长生。
双方见礼完毕,蒋氏方邀请大家一起去正堂的堂屋吃茶。
王梁的继母王夫人与萧南走在前面,蒋氏退后几步,与小姑跟在后面。
“妹婿也来了?”
蒋氏挽着王氏的胳膊,轻声问道。
其实,蒋氏和王氏的关系一直不错,之前没能帮王氏讨公道,实在是有心无力。
如今见王氏的气色愈发好了,蒋氏知她的日子过得应该不错,也为她高兴。
“嗯,夫君去寻大兄了。”
提起自己的丈夫,王氏还是一脸淡然,似乎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蒋氏看出不对劲,忙压低声音问道:“你和妹婿还没和好?”
在蒋氏看来,夫妻闹成这样,唐谦固然有错,但王氏也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
世人劝和不劝离,蒋氏觉得,既然薛氏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王氏也不该拿着唐谦的错不放。这样坚持下去,唐氏小夫妻早晚要成为路人甚至仇敌。
王氏知道蒋氏是在担心自己,她弯了弯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道:“阿嫂,你放心吧,他不敢对我怎样。”
经过这件事,王氏算是彻底认清了唐谦,这人欺软怕硬,是个彻头彻尾的虚伪小人。
蒋氏皱眉,又问道:“怎么?郡主娘子的人还在唐家?”
她可是听说了,萧南借给王氏好几个粗壮能干的婆子,这些婆子一到唐家,就给薛氏来了个下马威,直接抓住薛氏的一个错,拎着薛氏暴打了一顿。
薛氏跑去跟儿子哭诉,唐谦怒极,立时回来问责。
结果,还不等王氏开口,那几个婆子便先你一言我一语的讲开了,只把唐家说成个没规矩的暴发户,唐谦这个年轻俊彦也被骂成个不通礼数、不知好歹、不明事理的混蛋痴汉。
唐谦原就是个窝里横的主儿,在唐家耀武扬威,出了家门便成了‘谦谦君子’,为了维持所谓的礼仪体面,他连大声说话都不会。
如今遭遇郡主家的婆子,唐谦立刻就哑了。
再加上他口才虽好,却一人难敌数口,只苍白的辩驳两句,便被骂下阵来,当场给王氏认错,直说自己多吃了几杯酒,头脑发昏,这才对娘子无礼,还请娘子勿怪。
道完歉,唐谦便在众婆子嘲讽的目光中仓皇而逃。
想起那天唐谦的狼狈,王氏暗爽的同时又觉得悲哀:这、这就是她的男人,她要相伴一辈子的夫君?!
撇了撇嘴,王氏冷笑道:“弟妇的人早就回去了。不过,公爹的族叔却到京了!”
蒋氏一怔,她不明白唐易的叔叔到京,跟唐谦有什么关系。
王氏勾了勾唇角,道:“跟随唐老瓮进京的还有个二十五六岁的小娘子。”
蒋氏还是一脸迷糊。
王氏直接给出答案:“唐老翁说婆母的孝期快过了,公爹也该续弦了。那位小娘子出身名门,为了抚养幼弟、服侍弱母才耽搁了婚期,人品自是没得挑。所以,唐老翁做主,将她说给公爹做继室。”
蒋氏恍然的‘哦’了一声,她明白了,唐易若是娶了这位出身名门、名声好到爆、性格绝对彪悍的小娘子,婚后再产下嫡子,唐谦那‘半个嫡子’的地位将受到威胁。
偏他为了薛氏已经得罪了唐夫人的娘家,名义上的外家是指望不上了,唐谦唯一能依仗的便是妻族。
正巧,王氏跟襄城郡主搭上了关系,王家也因为王梁入仕,对他们兄妹高看了几眼,王氏的不少族人,在长辈的示意下,颇为王氏说了些好话。
如此一来,唐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妻子,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没有娘家、没有靠山的可怜女子。如今的王氏,能靠的靠山真心不少。
为了保住自己在唐家的地位,唐谦只能拢住王氏,拼命对她好,绝不敢再轻易训斥责骂。
猜到了这些,蒋氏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道:“这样也好……小姑,只要他肯回心转意,你也别太计较了。毕竟,他是阿棣的父亲呀,你就当为了阿棣吧……”
王氏点点头,“阿嫂,这些我都懂。对了,说到阿棣,我还有件事想问问阿嫂的意思。”
蒋氏挑眉,“何事?”
王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听说,表弟请了三位名士回来做先生,我、我素仰慕魏先生的贤名,所以、所以想——”她的儿子也该正式上学了,若是能拜名士做老师,儿子这辈子算是有了保证。
名士弟子的名头,在这个做官靠推荐的年代,非常好用,比考科举可实用多了。
王氏是崔家的表亲,所以说话比较直接,还有不少与崔家没什么亲戚关系的人家,却有些为难了。
崔幼伯一在前厅露面,便被一群人包围起来,这些人,有他认识的,还有他不认识的,但不管认识与否,大家都有志一同的露出最亲切、最和善的笑容,拉着崔幼伯套关系。
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崔幼伯感觉自己都要淹没在人海之中了,这一刻,他才深刻体会到,所谓名士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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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校董
崔幼伯才体味到名士们引发的效应有多大,在场的宾客们却是早就明白了名士意味着什么。
“齐行之善相人,其眼光之毒辣,就是李淳风、袁天罡等人也要佩服。若是能得他相助,从自家子侄中选出能堪大任的孩子,再请他点评一二,那孩子的前程定差不了呀!”
宾客甲、某位世家的家主如是想着。
“周孟良善古籍,他不过是看了几本古籍便研制出了木马流车、龙骨水车等器物,若是能请他去自家的书阁看看,从祖先的笔记手札中找到些什么,肯定能让家族获益匪浅。”
宾客乙,同样某个世家的家主,一边跟崔幼伯套着近乎,一边打着如意算盘。
“魏博文善儒学,他的学识和德行尤为出众。就是当世大儒虞世南站到他面前,也要恭敬的执晚辈礼。家中子侄若是能投得他门下,学业上定能有所进益。另外,魏老先生桃李满天下,朝中不少重臣皆出自他的门下,若是自家子孙能拜魏老先生为师,届时那些重臣便是孩子们的同窗,他日待他们入了仕,有这么多的师兄提携,仕途定会顺遂呀!”
宾客丙,表面笑得温文尔雅、超凡脱俗,心里却像个精明的商人一样噼里啪啦的算着帐。
面对众人毫不掩饰的热情,崔幼伯累并快乐着。
一天下来,他脸上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笑——客套的微笑、谦虚的浅笑、不好意思的赧笑、隐隐自得的粲然而笑……总之,就是各种笑,崔幼伯觉得,他比那个当新郎的王大郎笑得还要多、还要傻。
待婚宴结束后,一家四口回到家中,崔幼伯的白玉俊颜都要笑抽了,整张脸直接瘫掉,没有任何表情。
但,这还不算完,崔幼伯刚回到家,管家便迎了上来,说是东宫的内侍来了,奉太子钧令,传崔幼伯去兴庆宫。
得,崔幼伯满心无奈,却没有任何怨言的伸手搓了搓脸,极力扯出一抹微笑,衣服也没换,就跟着内侍赶往皇城。
一个时辰后,崔幼伯又面无表情的回来了。
“郎君,殿下有何吩咐?”
萧南亲手递上温热的帕子,一边帮崔幼伯解下衣服,一边柔声问道。
崔幼伯用棉布巾子抹了把脸,感觉僵硬的面皮似是松动了些,他叹了口气,道:“还能有何吩咐?还不是为了三位名士?”
萧南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伸手将崔幼伯的外袍递给丫鬟,不解的说:“东宫应该没有适龄的小郎君吧?再说了,东宫的先生亦是天下名士,不必前来拜师吧?!”
在王家待了一天,不止崔幼伯被无数人凑上来套近乎,就是萧南那儿也不得清闲。
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贵妇将她围了起来,不管说什么话题,最后都能引到儿女上来。
每每提及儿女,贵妇们的话题就更多了,有的隐晦抱怨家里的先生不好,有的就夸长生小小年纪却已颇有才识,有的则直奔主题请萧南许自家孩子去崔家附学……
不管大家的借口如何,但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仰慕名士盛名,想让自家孩子拜师’。
萧南对众贵妇的热情倒也能理解,从古至今,家长们为了孩子可以做尽任何事,想想后世那些父母,为了能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不惜耗尽一生的积蓄去买什么学区房。那个年代的教育还算发达,信息也畅通,家长们还这般费心思。
而彼时呢,世人识字率偏低,良师亦是难得,而像齐通等这样闻名天下的名士更是凤毛麟角。
如今,三位名士齐聚崔家的学院,你说大家是心动呢心动呢还是心动呢?!
所以,大家热情一点、积极一点都能理解。萧南想的是,自己这边都这样‘热闹’了,身为一家之主的崔幼伯那里更缺不了求帮助的人。
只是萧南怎么都没想到,这事儿连东宫都要搀和一脚,话说,太子的儿子真心不缺名士老师呀。
崔幼伯长长叹了口气,道:“殿下倒不是为了让小郎君附学,而是、而是——”
他无力的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顿了顿,他才有怏怏的说:“娘子忙碌了一天也累了,你先休息吧,我去寻老相公和相公说说话!”
萧南挑眉,心说话,看来东宫的事儿不小呀,竟然让崔幼伯连夜去隔壁问策。
点点头,萧南很配合的说道:“好,郎君去吧,只一点,你今日也累了,不要只顾公事,早些休息为好。”
崔幼伯见萧南没有继续追问,稍稍松了口气,道:“我晓得。”
说罢,崔幼伯转身去了荣康堂,把东宫之事详细回禀了两位长辈,祖孙三人商量了许久,仍没有结果。
倒不是东宫的事儿难办,实在是,崔家不想把手里的大桃子分人呀。
直到半夜,崔幼伯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来,为了不吵醒萧南,他也没有回正寝室,直接在书房窝了一宿。
次日,崔幼伯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来用朝食。
灵犀和长生见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阿耶,您昨夜没睡好?”
面对女儿关切的目光,崔幼伯心里很受用,不过,这是大人的烦恼,没道理让孩子知道,他微微一笑,揉了揉女儿柔嫩的小鼻尖儿,道:“没有的事,倒是你,我听你阿娘说,你最近在学做菜,阿耶什么时候能吃到你亲手烧的菜?!”
灵犀闻言,瘪了瘪嘴,脸上的关切一扫而空,反而露出沮丧的表情,她讪讪的说:“快了,阿耶放心,儿学会了烧菜,定会第一个请阿耶品尝。”呃,就怕阿耶咽不下去呀。
萧南听了这对父女的谈话,忍不住莞尔,她的灵犀,天生聪明伶俐,做什么都是一点就透,惟独这厨艺,实在是惨不忍睹呀。
崔灵犀初次下厨,就把小厨房烧了大半;第二次下厨,则把上好的紫铜汤鼎给烧破了个大洞;第三次下厨,抡把大刀杀鱼,直接把玉莲等厨娘吓出了厨房……
小萝莉前后下了四次厨房,就没有一次平安度过的,真让萧南开了眼界,也让她深刻明白了一件事:她的宝贝女儿,确实没有做饭的天赋。
与儿女说笑了几句,崔幼伯的心情似是好了不少,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吃了早饭。
今天崔幼伯休沐,用罢朝食,他也没有急着去书房看书或是处理公务,而是窝在堂屋跟萧南吃茶闲聊。
崔幼伯真是闲聊,此时的他仿佛化身长舌男,东拉西扯的说着各家的八卦,只把萧南听得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萧南才吞了吞口水,打断他的话,问道:“郎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两人好歹做了七八年的夫妻,孩子都有了六个,萧南对崔幼伯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前些日子这厮变得有些诡异,但在很多方面,他还是保有原来的习惯。
比如,一有什么烦心事就心神不宁,瞬间化身‘四叔七公’,絮叨得能逼疯人。
崔幼伯一窒,旋即遮掩似的拿起了茶盏,喝了两口茶,才不自然的笑道:“没、没事。”
萧南却不相信的摇摇头,带着几分控诉的看着崔幼伯:“郎君,之前你不是还说咱们夫妻一体,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该坦诚以待的吗?”
崔幼伯愣了愣,双眼盯着茶盏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是这样……”
原来,此事还与三名士有关。
太子听说崔幼伯去洛阳请来了三位名士,还邀请三名士在崔家的私家学院执教,当下也动了心思。
太子倒不是想把自己的孩子送来,他更直接,而是想当积微学院的‘院长’。
他还跟崔幼伯建议,把积微学院归到弘文馆名下,作为弘文馆的预备班。
另外,他还非常大方的提出,只要积微学院出来的学生,可以直接升入弘文馆甚至是国子监,不必受两个高等学府的身份限制。
这个提议听着很不错,感觉似是积微学院沾了朝廷的光。
因为按照规定,非高干子弟是入不了弘文馆和国子监的,而太子许下这样的诺言,那么许多不够资格入国子监的人,便会以积微学院当跳板,纷纷跑到崔家来附学,到那时,崔家也定能更受大家的重视。
但实际上呢,真正得利的却是太子,想想吧,以三位名士的名头,定能引来不少世家,而一旦这些世家把自家的孩子送到积微学院,太子又做了院长,那么这些孩子以及他们背后的家族则归入到了太子的旗下。
师生关系,可是这个世界上仅次于亲情血缘关系的存在呀。
“郎君,看来大家都不笨呀。”
听完崔幼伯的话,萧南沉默良久才喃喃的说道。
崔家为何要请三位名士出山?不就是为了借助几人的名声开拓人脉嘛。
而太子呢,估计也打着类似的主意。他要做积微学院的院长,并不是真的稀罕这所学校,他要的,也只是三名士的影响力。
可他的这个算盘却极大的伤害了崔家的利益,偏崔家不好直接拒绝,毕竟人家的那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谁听了都会说崔家占了便宜。
只可惜,崔家还真不想占这个便宜,但崔幼伯和老相公商量了许久,也找不出合理的拒绝之词,所以,崔幼伯才会这般纠结、为难。
萧南脑中灵光一闪,她笑道,“其实这也不难,太子想要名,咱们就给他名,不过,他不能做院长,倒是能做个‘校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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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闹大了(一)
“校董?”是神马东东?
崔幼伯根本听不懂这个新鲜名词儿,一脸迷惑的看着萧南。
萧南也没有拿乔,直接把这个词详细的解释了一通。
崔幼伯不是个笨人,只听了一半,就似是明白了什么。待萧南全部说完后,他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奥妙。
萧南这个‘校董’实际上是在偷换概念。太子不是想要积微学院的控制权嘛,那就给他,请他来做校董,可以参与学院的管理以及各项重大事项的商讨,算是实际的管理者。
但,校董不是院长,他只是学院的股东之一,并不是全院学生的师长。
太子想像后世黄埔军校的那位蒋校长一样,借‘校长’之名成为全体黄埔生的灵魂导师,却是不行了。
其实吧,如果换做别人搞学院,太子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偏崔幼伯是他的心腹,算是自家人,所以才会这么‘不客气’。
崔幼伯想了想,有些为难的说道:“万一、万一殿下不同意呢?”
太子又不是傻子,他哪里想不出其中的关节?
萧南微微一笑,道:“他不同意也没法子呀,因为院长已经另有人选了。”
崔幼伯睁大眼睛,另有人选?他怎么不知道?
萧南见状,笑得更加得意,仿佛一只刚刚偷了只鸡悄悄吃掉的小狐狸,伸出两根手指,“我想过了,积微学院不设山长,而是设置一个总理日常事务的校长,而这个校长则有郎君担任。除此之外,还要聘请两位名誉院长,人选我也想好了,一位是长孙司空,一位是我家阿翁。另外,郎君也可在五家著姓中请几位家主来担任校董,跟太子一样。”
有本事你就跟你的亲舅舅争一争呀。
萧南心里的小人掐腰狂笑,她可是熟知‘历史’滴,如果她没有记错,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在长孙皇后的照拂下,长孙一门富贵延续近百年,而长孙无忌也得以寿终正寝、死后哀荣。
崔幼伯闷头沉思,想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眼中闪过灼灼的光。
萧南的意思,他已经彻底明白了,没错,她这个办法可行。三位名士的名声这么响,让积微学院一下子便成为世人瞩目的焦点,这是好事,但同时也隐藏着危机。
如今老相公已经八十三岁了,在彼时绝对是高寿,再活个两年都要成人瑞了。
且老相公也不认为自己能活过圣人(此圣人非彼圣人,乃是真正意义上的亚圣孟夫子),他近几个月的精神头愈发不好了,还时不时的梦到已逝的父母和阿姊,老人家心里有数,他可能熬不了多久。
老相公一旦过世,崔泽、崔鸿等兄弟便要丁忧,而崔彦伯、崔仲伯、崔叔伯等小辈儿也要丁忧,其中,崔彦伯是嫡长孙,他要和父亲叔叔们一样,丁忧三年。
这样一来,崔家的男丁全部回家守孝,崔泽的宰相之位也要空出来。
就是崔幼伯,虽过继出去了,但还是老相公的侄孙,也要丁忧。
于是,整个崔氏将要远离朝堂,他日孝期满了,崔泽能不能重回宰相之位还说不定,而崔彦伯的年纪轻、资历浅,就算崔泽全力支持,他也无法在短期内升至中书侍郎。
家中无人做相公,也就正式脱离了朝廷中枢,而一旦远离政治中心,家族的影响力必将有所下降。
崔家虽还有个郡主娘子,但京城的权贵何其多,只萧南一个人,有她和她背后的势力在,倒不会有人踩低崔氏或者谋取崔家的产业。
但、但积微学院太扎眼了,有名士做先生,又有世家子做学生,真真是个最佳开拓人脉的地方,保不齐就有什么人趁着崔氏守孝而打学院的算盘呢。
萧南的提议就缓解了这个危机,她直接将世家、权臣和勋贵统统绑上了积微学院这架战车上,就算有人眼热,面对如此庞大的势力,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是太子,对上长孙家、萧家和其它五大世家,他也要掂量掂量,虽不说直接认怂吧,但也不会再敢这般随意的打崔家的主意。
见崔幼伯点头,萧南的脑子转得飞快,一个‘校董’,勾起了她第一世的许多记忆。
“要办,就要大办!”
萧南扭头吩咐丫鬟端来笔墨纸砚,她捉起一支毛笔蘸足了墨。
这边崔幼伯已经抽出了一张白纸平铺在萧南面前。
萧南也没客气,直接在纸上写着——
第一要考虑的是学院的定位,萧南目标很明确,她要打造的是私立贵族学院,走绝对高端路线。
所以,她的要求也很简单:
“首先,学院必须是寄宿式、封闭式的管理。”
对此,崔幼伯稍稍一想便明白了,没有意见的点头通过。
萧南见状,信心大增,继续罗列要求:“学院要有统一的校训、校歌、校服以及独特的校徽。”
“……”崔幼伯开始有些迷糊了,校徽他可以理解,但这个校歌和校服又是什么东东?
萧南停住笔,开始逐个给崔幼伯讲解。
听完萧南的解释,崔幼伯眼睛更加明亮了,用力一拍大腿:“这个好!”
作为世家子,崔幼伯比普通人更能明白共同文化、共同信仰等诸多整齐划一的外在环境氛围对人们的影响有多大。
比如世家,每一家都有自己家族独特的家族徽标,以及家族文化。
像他们崔家,最受世人推崇的是孝悌,所以,崔家的子弟从小接触的便是孝顺长辈、友爱手足,时间久了,这种独特的家族文化便会融入家族成员的血肉、骨髓中,使得他们一言一行都体现着崔家的特质。
从而形成一种专属于崔氏家族的士族气质,这种气质就像是崔家的名片,让人一看便知道。
另外,在这样共同的家族文化中,家族成员也分外有凝聚力和向心力,进一步繁荣家族。
按照萧南的这些建议,崔幼伯相信,他定能打造一所拥有独特精神的学院,最初,学生们可能是冲着三位名士而来,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教育,他们将认可学院的文化,最终成为积微学院的信徒。
到那时,人家关注积微学院不再是只为了名士,而是因为学院本身,即便名士不在了,学生们对学校的信仰还在。
他崔家的积微学院也能长长久久的办下去,为儿孙们织就一张庞大的关系网。
崔幼伯越想越兴奋,他腾地站起来,搓着手围着屋子一圈圈的溜达。
一边走他还一边建议:“娘子说的极是,没错,既然要办,索性就办个最大、最好的。对了,除了招收小郎君,咱们还要招收些小娘子。”
他可是还有三个女儿呢,尤其是他的宝贝阿沅,他可没忘了阿沅听长生说学院里还能种菜后那热切的小模样。如今家里要办正规的学院,总不能旁人家的孩子都能来上学,他的乖乖宁馨儿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吧。
萧南想了想,点头道:“唔,学院可以分作男校和女校两部分。正巧女夫子也是尽有的,即便略有不足,姑祖母那儿还有不少德才兼备、品貌俱佳的世家女呢。”
崔幼伯越说越来劲,他双手比划着,“这样一来,学院原来的房舍就不够了,需要扩建。对了,还有学生的寝室。”娘子不是说了,要寄宿、要封闭管理,没有宿舍,你让人家学生住在哪儿?!
萧南倒没有多想,直接给出解决办法:“房舍倒也不麻烦,积微学院四周的房舍目前都还空着。而且当初设计的时候,这些院落都是可以独立的。现在只需把学院所需的院子划出来,然后加一道墙便是。”
就算再划出几个院子分给积微学院,剩下的房舍也不少,足够日后儿子们结婚时用。
亲仁坊是高档社区,学校建立在这里,也能提高学校的身价,让那些权贵和世家们也放心。
崔幼伯继续转圈,他又想到了个问题:“对了,还有骊山那儿,也应当建个分馆才是。”
自从圣人在骊山修建了汤泉宫,京中权贵们每年夏天便集体去骊山避暑,而他们学院的学生大多是权贵和世家的孩子,必须考虑到避暑的问题。
总不能全京城的贵族们都跑到骊山去了,只有那些上学的孩子们还苦哈哈的在京城呆着吧。
这样,学生很容易产生攀比心理,就是家长那儿也过不去呀。
萧南深觉有理,点头道:“还是郎君想得周到,这样,咱们先派人去骊山附近买个小山头,除了建校舍外,再一起建个演武场、骑马场、稼圃,即使不避暑,平常的时候,也可以组织学生们去京外骑马、亲农什么的。”
崔幼伯也连连点头。
就这样,夫妻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充分开动脑筋,力求把学院的筹建工作准备得尽善尽美。
中午,用过昼食,崔幼伯便拿着一沓计划书跑去跟老相公商量。
老相公见了那计划书也忍不住拍案叫好,直说:“可行,此法甚好!”
到了晚上,相公回来了,老相公又把他唤来一起协商。
祖孙三人又商量了一晚上。
次日,崔幼伯再次盯着大大的黑眼圈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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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闹大了(二)
崔幼伯在兴庆宫和太子商量了许久,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傍晚,崔幼伯回来后告诉萧南,“殿下已经同意了咱们的计划。”
但,这个通过的计划与当初崔氏小夫妻商量的略有不同——积微学院的校长不是崔幼伯,而是萧南。
这是崔泽的意思,崔幼伯是要走官场的,如果由他担任学院的实际领导者有许多不便,也容易落人口实。
萧南就不同了,她虽是个女子,但有个书法名家做老爹,本身的书法、丹青也不错,且骑马、歌舞等才艺都极好。按照时下的标准,她可以算得上一个才女。
另外,学院建成后,还需要萧南多方打点。崔泽也预感到了,他的老父亲时日不久,他在伤心难过之余,也不免开始为崔家的将来考虑。
他日老相公仙去了,唯一还能保有品级且有机会单独面见圣人皇后的便是萧南,到那时,学院的一切也都要仰仗萧南。
既然如此,索性让萧南当这个校长,全权负责学院的事务,这样也是向萧家卖好。
对此,萧南也没有意见,她的脑海里还保有许多第一世的记忆,在那个世界里,女人可以做校长、做政客甚至可以做首相、总统,恰巧她目前所处的大唐又是个民风开放、思想奔放、言论自由的朝代。
虽然唯一的女皇帝被长孙皇后蝴蝶掉了,但女人可以出头的时代特质却没有改变。
所以,萧南出任积微学院的校长,绝对不会有什么无聊的‘卫道士’跳出来叫嚣什么‘不成体统’、‘牝鸡司晨’。
而且萧南自己也对开学校颇为心动。
前世她只顾着赚钱做生意,弄得自己的名声一塌糊涂,最终被隔离出了世家贵妇圈儿。
今生她接受教训,决定低调做人,是以她生意照做,却不再自己出头,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襄城郡主豪富,却谁也指摘不出她的半分错处。
可就这么默默无闻的困在内宅,做个传统的贤妻良母,萧南多少有些遗憾。
她虽然已经不再过分迷信‘穿越女’的身份,但好歹穿越一回,萧南很想做点什么。
名垂青史什么的,不止男人希望,女人也渴望呀。
不过,基于历史都是有男人写成的这一点,太过出风头的女人会被他们笔伐,萧南也不敢幻想去做什么女政治家,推动社会改革什么的拉仇恨。
但,做个女教育家,做个开创私立贵族学校的女先锋,貌似也不错哦,且不会引起男人的过度反弹。
毕竟王羲之的书法老师还是卫夫人呢。
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放在她面前,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创建一所学校,充分发挥她第一世的所学,实现她终极梦想的同时,还能惠及子女,何乐而不为?!
萧南听了崔幼伯的话,沉思良久,才笑道:“既然相公和郎君都这么说,那我就来做这个校长吧。”
崔幼伯以为萧南是担心自己做不好,便柔声安抚道:“娘子放心,我也不是放手不管。呵呵,我虽不才,但也能担任一课的老师,唔,文史或是律法我都可以的。”
崔幼伯家学渊源,文史、古籍是极熟的,书法也很能看,谱系什么的更是倒背如流,所以让他当个老师什么的,问题真心不大。
萧南知道他误会了,不过她也没有解释,顺着他的话,道:“郎君就是不说,我也要让你来授课的。对了,三位名士那里,郎君可曾打过招呼?”
名士不是大白菜,齐通等人碍于崔守贞、崔守仁姐弟的情分,肯答应来崔家家学当老师,教授几个崔家小郎君,这原在情理之中。
但现如今崔家要把家学搞成对外招生的专业学院,至少招收上百人的学生,再让几位名士当所有学生的先生,就未免有些不把名士当回事儿了。
别说是齐通三人了,就是名气稍大些的先生,人家也要择人收徒的。
崔幼伯笑了笑,道:“娘子无需担心,老相公已经跟三位名士商量过了,三位名士各教授一门科目,每旬一节课,届时所有的学生都能来上课,若是先生们看中哪几位学生,还可以正式收作弟子。先生们再针对自己的弟子另行授课……”
萧南听完崔幼伯的讲解,眼睛一亮,看来古人也不是死板不知变通的呀,按照这个方法,所有的学生都能有机会见到名士,还能有机会亲自向名士求教。至于能不能投入名士门下,则要看个人的能力鸟。
如此一来,既能照旧打着名士的旗号招生,还不会让名士降低身份。
另外,崔家还给名士们吸纳来如此多的晚生后辈,让他们能任意挑选合心意的亲传弟子。
毕竟对于一个真正有才学的大能来说,自己出名还不算完,他的一身学问也要能传承下去。
只可惜,好先生难寻,好弟子亦难寻呀。
三位名士隐居已久,想在临终之前找到个传承衣钵的闭门弟子,单靠他们自己,也不容易。
而崔家给他们提供了这样一个挑选弟子的平台,对三位名士而言,也是有利的事情。
所以……崔幼伯道:“三位老先生也同意了。当然,咱们家的长生和长泰几个,则可以直接拜入三位名士门下!”
萧南很满意,儿子们有了优先权,她也就放了心,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筹办学校的工作当中。
首先就是师资,三名士每十天才上一节课,而且多是用来解疑答惑,并不是进行系统的教学。
所以,要维持学校正常的运作,须得请来专业的老师。
宋昱算一个,崔幼伯也算一个,萧驸马或者老相公也能来兼一门课,至于其它的老师,萧南还需要去聘请。
这些萧南白操心了,人家崔幼伯都提前做好了,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打开展示给萧南看:“这是大兄推荐的几位博士,皆是国子监德才兼备的先生……还有虞秘丞,他与魏老先生详谈甚欢,荐了家中的几个子侄随侍魏老先生左右……”
说起虞世南这位大大,萧南不得不赞一句,真是大唐第一寿星老呀,如今已经九十多岁了,居然还能摇摇晃晃的四处溜达,前两天给崔家递了请柬,次日便邀请魏贤去曲江游玩、品评文章。
而虞世南顶着当世书法大家的名头,门下也有不少弟子,虞家的子侄辈中也有不少得到虞秘丞的亲自指点,颇有几分真才实学,至少比虞大大的独生子要强许多。
虞世南把家中较出色的子侄放在魏贤身边,名义上说是来伺候老先生的,实际上也抱着让魏贤考察的心思,万一哪个孩子有造化入了魏名士的眼,能被留在身边教导,那也是虞家子的福气不是?
所以两位虞家郎君便跟着魏贤一起住在了崔家准备的小院里,平日里帮老先生整理书籍、笔记,闲暇之余也能代课。
萧南点点头,“唔,他们就算是魏老先生的助教了。”
助教在古代可是个官职,官阶还不低,是从六品上阶,一般是协助国子监博士教授学生的。
细究起来,魏贤并不是博士,两位虞氏郎君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助教。萧南这里不过是借用罢了。
崔幼伯挑了挑眉梢,他发现,自从提出兴建学院后,他娘子嘴里不时冒出一两个新名词儿,什么校董、什么校服,如今这个‘助教’虽称不上新名词,但人家也弄出了新鲜用法儿。
看着妻子神采飞扬的样子,他忍不住嘀咕:接下来,娘子是不是还有更多的新鲜花样?
萧南没有让崔幼伯失望,第二天便给他弄了个新鲜花样。
话说萧南经营数年的人脉,在筹备学院的事情上发挥了重大的作用。
先是两位荣誉院长,萧禹还好说,那是她亲祖父,只要她捧着几坛子滴露春去萧家撒撒娇、说说好话,老国公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而那位长孙司空,她名义上的舅姥爷,可就不是她一个小辈能说动的。
不过萧南也不犯愁,她手里能用的牌很多,除了自家亲娘,还有嫁入长孙家的新城公主,以及长孙司空最喜欢的晋阳公主,只两位小公主出马,一通揉搓,就把长孙老汉搞定了。
为了表示郑重,萧南还特意命人用金箔打造了一份超级奢华的聘书,金光灿灿的险些把人眼都闪瞎了。
这天萧南回到公主府,她想求老爹帮她的学院题几个字。
还没办正事儿,先被公主阿娘拎着耳朵揪到了正堂。
“阿娘,您这是怎么了?”
萧南揉着被揪疼的耳朵,有些委屈的问道。心里的小人则在心虚,难道自己没求老娘、转而求姨母的事儿,让老娘知道了,公主娘这是在生气?!
大公主横了萧南一眼,凉凉的说道:“你还问我?哼,这两天你们小两口挺忙的呀……又是东宫、又是长孙家、又是李、郑、王、卢几家著姓,整个京城都要被你们夫妻折腾起来了……”
萧南忙凑到大公主身边,双手搭上母亲的肩膀,一下下的帮她按摩。
结果大公主身子一歪,躲开了萧南的小拳头。
萧南又转而一把抱住大公主的胳膊,用力的摇呀摇,“阿娘,我、我这不是想帮长生找个好师傅嘛,我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大公主才不信呢,她伸手用力一戳萧南的额头,“你长出息了呀,连阿娘都想瞒?还动静大?我告诉你吧,你外大母都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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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闹大了(三)
次奥!这下真的闹大了!
萧南听完大公主的话,心中的小人忍不住爆粗口道。
没错,崔家办学院的事儿真有几分愈演愈烈之势。
皇后会知道,萧南并不吃惊,当初她请两位小公主帮忙的时候,就曾想过此事瞒不过皇后。
但、但让她意外的是,这件事不止皇后知道了,太极宫的那位圣人居然也知道了,还琢磨着把齐通宣进宫‘叙旧’。
“圣人也知道了?还想见见三位名士?”
萧南吞了吞口水,干巴巴的问道。
大公主又丢给女儿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可不是,尤其是齐通,当年可是在阿耶面前出了大风头的人,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阿耶现在又很念旧,想见见‘故人’有何奇怪的?!”
萧南松开攀着大公主的手,下意识的揪着帕子,道:“这、这……三位名士个性旷达洒脱,自进京后,极少出门会客,婉拒了不少人家的邀请——”
言下之意很明白,这仨老汉性格古怪,除了看对眼的人,其它人一概不给面子,哪怕对方是位高权重之人。
萧南真担心,圣人下旨宣召,这三位牛脾气一上来,再把皇帝撅回去,皇帝碍于名声,不好为难三位老先生,可她们崔家呢?
大公主看不得女儿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只觉得手痒,忍不住用力拍了萧南的后脑勺一记,“瞧你?这点儿小事就为难上了?哼,真没出息,也不知道像了谁!”肯定不像自己!
萧南身子一歪,险些被自家阿娘一巴掌给拍晕了,她好容易坐直身子,抱怨道:“阿娘,您又打我!”
抱怨完,她还故意的加了一句:“我是阿娘的女儿,当然最像阿娘啦!”
“呸!”大公主毫不客气的啐了一口,拒绝承认女儿的某些不好基因遗传自她,哼,一定是萧家的基因不好,这家人虽然是世家名门、南朝皇族,但胆量什么的并不大。
大公主又抬手给了女儿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阿耶也就是这么一说,他老人家还没真的下诏呢。再说了,就算出了什么事儿,不是还有我吗?你做什么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萧南双眼一亮,两只手八爪鱼一样抱住大公主,涎着脸笑道:“我就知道阿娘最疼我了。”
是呀,她和前世不同了,如今她有个彪悍的老娘,比什么都强呢。
大公主伸手拧了拧女儿的脸蛋儿,看着不轻柔,却充满宠溺,她没好气的说道:“既然已经闹大了,那就索性闹得更大些。你也不必怕这怕那的,一切都有我和你阿耶呢。”
朝廷就是她家开的,女儿想开个学堂,这是正经事儿,连她的公爹都说此举可行,她有什么道理不支持?!
至于会不会有人眼热找麻烦,大公主表示毫无鸭梨。
找麻烦?开什么玩笑,她不找别人的麻烦就不错了,还怕别人找自家麻烦?
慢说现在当皇帝的是她亲爹,就是新君登基,那也是她嫡亲的弟弟,顶着个嫡长公主的身份,她绝对可以在京城横着走。
以前她娴静、柔顺,那是为了给父母争脸面,可并不意味着她长乐公主好欺负。
萧南是她唯一的女儿,哪怕是惹了什么祸,只要不是造反,她都能给圆回来,更不用说女儿这是做正事了。
而且驸马也说了,教书育人是功在千秋的善举,孩子既然是做好事,为人父母的当然要全力支持。
偏萧南这个做女儿的不想麻烦父母,反而费心巴力的去求人,让听说了此事的大公主又欣慰又心疼,当下就想把女儿揪来打一顿——这个不省心的小东西,论品级,难道她这个超一品的长乐公主不比什么五姓世家更有分量?放着亲娘不求,偏偏去求姨母,真该打!
萧南不笨,当下就明白了大公主的意思,她试探的问道:“阿娘的意思是说,让儿去求外大母——”
不等萧南说完,大公主直接从身侧取出一个匣子推到萧南跟前,一抬下巴,示意她打开。
萧南疑惑的看了亲娘一眼,只看到大公主一脸的不虞,她不敢耽搁,直接打开那匣子。
匣子里放着一个卷好的卷轴,看尺寸,像是个横幅。
萧南隐约猜到几分,伸手拿起那纸卷,缓缓展开。
雪白的宣纸上写着‘德音堂’三个大字,字迹娟秀,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
萧南细细一看,又觉得这三字写得极好,清丽中不乏大气,秀雅中不乏洒脱,让人看了这字就忍不住猜测,写这字的人即便是女子,也定是胸中有丘壑的不凡女子。
不过,萧南倒不用猜测,因为她认得这笔迹,这是长孙皇后的字迹。
而‘德音堂’则是萧南亲自为积微学院女校取的名称,‘德音’二字取自《诗经》,取美好的德行之意。如‘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又如‘公孙硕肤,德音不瑕’。
“这……”
萧南抬起头,满眼惊喜的看着大公主。她虽没有直接道明,但眼中的喜悦已经将她此时的心情全都暴露出来。
大公主看到女儿这般开心的样子,再也绷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没错,这确实是你外大母的亲笔手书。你好容易做件大事,做娘的怎么也要送你一份贺礼不是?呵呵,如何,阿娘的这份贺礼还不错吧。”
萧南小心的收起卷轴重新放回盒子里,然后一把抱住大公主的脖子,撒娇道:“何止不错呀,简直就是惊喜。阿娘,您真是太好了!呜呜,女儿好感动!阿娘,您真是我的好阿娘,我爱死您了~~”
跟自己的亲娘卖萌,萧南做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
但大公主却有些受不了,女儿的声音实在太甜了,甜得她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用力扒下攀在自己身上的萧南,大公主郑重的说道:“既然决定要做了,就一定要做好。不管出了什么事儿,我和你阿耶都会护着你,你就放心大胆的做吧。就算崔家那位仙去了,你还有娘家呢。”
萧南用力的点点头,呜呜,有靠山的感觉真好,这辈子,她果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呀。
皇后给德音堂亲笔题了字,于情于理,萧南都要亲自进宫去谢恩。
于是,萧南便跟大公主商量好,三日后去皇宫。
商量完了这事儿,萧南又去书房寻阿爹,拉着萧驸马的胳膊,求他给男校题了字。
萧驸马故意逗了女儿一会儿,这才认真的提笔写了三个大字——求索堂,取‘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之意。
说实话,萧南觉得这个名字很囧,但基于是崔幼伯取的,她也不好说啥,囧就囧点儿吧,后世不是还有个Discovery频道吗,寓意好就成。
那着两幅字,萧南满载而归。
牛车上,萧南反复咀嚼着大公主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没错,既然闹大了,索性闹得更大,天下皆知才好!
不就是造势吗,谁不会!
有了亲娘的提醒,萧南颇有点儿茅塞顿开的意思,她的思路也瞬间被打开,各种想法涌入大脑。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萧南用力踏了踏牛车底板。
外头赶车的秦振忙朗声问道:“郡主,您有什么吩咐?”
萧南道:“去将作监!”
秦振虽不解,但还是乖乖的拉住缰绳,拨转牛头,转道去了将作监。
三日后,萧南先去公主府与大公主汇合,然后坐着大公主的车架,母女两个直奔太极宫。
见了皇后,萧南非常诚挚的道谢。
皇后摆摆手,笑道:“我也是听你阿娘这么一说,觉得办学堂是件好事,这才给你写了那副字。不过,乔木呀,有句话我可要说在前头,你既然要办女学堂,那就要好好办……”
长孙皇后虽被赞为一代贤后,在史书上也留下美名,但她并不是一个讲究什么三从四德的呆板女性。
而且,她虽直言拒绝议政,但不管是圣人登基前还是登基后,幕前总有长孙氏的身影。无论是玄武门之变时的慰问兵将,还是在后宫委婉的劝皇帝听谏言,都体现了她对皇帝的辅佐身份。
或许,在长孙皇后看来,夫妻间,女子的地位不是从属,而是较为平等的合作关系。‘女主人’三个字中,她更看重的是‘主人’,而不是那个‘女’字。
听着皇后的训诫,萧南脑中不由得冒出这些念头。
忽然间,她似是有些明白了,为何长孙皇后撰写的《女则》没有流传于世,因为唐之后的男人们不能认同她的思想,为了避免‘教坏’女人,那些男人干脆直接把女则抹杀了,反而把《女诫》当成至宝让全天下的女人反复诵读。
这样一想,萧南对她之前的准备愈加有信心了。
皇后的训诫告一段落,萧南恭敬的行礼应诺。
接着,她从身边捧出个木匣子,“儿曾在阿娘那儿看到殿下手书的‘女则’,颇受启发,特意请将作监印刷局的匠人印制出来,想把它作为德音堂的必读书籍之一,还请殿下准许!”
话音方落,皇后和大公主的脸色齐齐一变。
皇后是惊喜,她写女则更多的是自勉,从没想过要颁行天下。可作为一个成功人士,又有谁能拒绝自己的思想为天下人熟知、甚至接受的诱惑?!
而大公主则是欣慰,暗道,这丫头总算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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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拉风的校车
萧南的这记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长孙皇后拿到新鲜出炉、还散发着墨香的印刷版《女则》,眉眼都舒展开了,唇角不自禁的勾起一抹浅笑。
皇后缓缓翻看着,书册的内容她再熟悉不过,不过,看自己手书的字体和方方正正的印刷体,感觉很不一样。
而且这本书印制的非常精美,除了文章,还有画艺工整的插图,每幅插图都极贴合旁边的文章,有文有图,看起来愈加正规。
再想想萧南的话,自己的这本《女则》将成为积微学院德音堂的必修教材,皇后心里就升起一股莫名的激动。
千百年来,学生们研习、诵读的都是先贤们的著作,而这些先贤几乎全是男子。女子著成的书,也就是班超的那本《女诫》成为了女子的教材。
但说句真心话,皇后并不认可女诫中的某些内容,在她看来,若是照着那本书,天下的女子将会成为男人的附属,永远被拘于小小的内院之中,根本谈不上会有什么作为。
皇后觉得,一个没有见识、没有主见的女子,根本无法承担起一家主母的重任。
对于女子而言,嫁了人,‘相夫教子’便是她的主要工作,可如果这位女子本身就没什么见识,更谈不上什么胸襟,她教出来的孩子又能好到哪里?
要知道,不管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在正式启蒙前,他们的第一任老师大多都是自己的母亲。
所以,皇后才会写《女则》,借总结、点评历代杰出女子来宣扬自己的思想。起初,皇后写女则确有自勉之意,但她也不是没想过将此书颁行天下,甚至流传后世,成为天下女子的行事准则。
只是,皇后的身份很敏感,作为一个游荡人间千年的幽魂,长孙氏更明白那些男人们的底线,故而她不想挑战,更不想为此背上什么骂名。
她可是知道武氏在史书上的千载骂名。
其实,如果武氏不是篡夺的她和夫君创下的江山,单纯站在女人的角度上,长孙氏对武氏还是比较欣赏的。武氏有能力、有野心、有胸襟,是个不可多得的女政治家。
明明武氏在政治上做得极好,可还是逃不脱男人们的口诛笔伐,正史、野史、艳史上她被人冠以各种不堪的名声,骂来骂去,让同是女人的长孙氏也颇为怜悯。
所以,即便皇后很想把自己的思想广播天下,她也不敢轻易尝试。
如今萧南主动帮忙,且用迂回的方式让《女则》在小范围内流传开来,然后慢慢影响世人,皇后深觉不错。
温水煮青蛙、润雨细无声什么的,在彼时最恰当不过。
大公主很了解母亲,她看到皇后唇边的笑容不断,就知道女儿这一招让母亲很高兴。见此情况,大公主也不由得松了口气,看来这丫头还是很会讨人欢心滴。
不过,大公主没想到的是,这只是萧南‘讨好皇后’计划中的第一步,她手里还有其它的牌呢。
皇后翻完一本《女则》,强忍着心底的欢喜,淡淡的说道:“可!”
萧南忙行礼谢恩:“多谢殿下。”
行完礼,萧南不忙着起来,又从身边掏出个匣子,这个匣子比方才那只略小些,但个头也不小。
只看得大公主眼角直抽搐,暗道:这丫头怎么藏了这么多匣子在身上?也没见她衣服鼓起来呀?难道她身上还有什么仙家神器不成?
大公主还真猜对了,萧南就是以袖子为掩饰,将匣子都收在了桃源里。
萧南不知道亲娘的腹诽,她轻轻打开匣子,将匣子里的东西展示给皇后,轻声道:“儿去将作监的时候,还烦请匠人们印了些学堂专用的描红册子,为了让学生们时刻谨记殿下的教诲,儿便将殿下的诗词和警句名言印在了册子的扉页。”
说着,萧南把敞开的匣子往前推了推,略带不安的说道:“儿未曾请示便擅作主张,还请殿下恕罪!”
萧南说话的功夫,已经有宫女把匣子捧到了皇后跟前。
皇后拿起一本用线装订好的空白册子,翻开第一页,果然在页面的一角印着一句话,字体是皇后擅长的飞白,话语的内容摘自《女则》,主要是劝解女子贞静、持重、勤奋好学的句子。
这样的描红册子、笔记册子还有好几本,皇后放下这本又拿起了一本。
这本是专供学生上课时做笔记的册子,册子的扉页也用皇后的字迹印着一句话,这句则是皇后的一句诗,是前几年游春时写下的,诗文清新,字字都散发着一种悠然、祥和,透着一种女子特有的细腻与柔美,就是当世的几个大诗人读了也忍不住赞叹。
皇后接连翻看了好几本,每一种课业册子上的词句都不同,但唯一的相同点便是全都是她亲笔所书的。
大公主和萧南密切的关注着皇后的反应,见她唇边的笑容不断,便知道她此时的心情极好,母女两个心下暗喜,萧南更是信心满满。
好一会儿,皇后才缓缓点头:“嗯,还不错。不过,这册子只许在德音堂使用,不许外传。”也就是默许了萧南的‘自作主张’。
大公主见状,忙佯怒的推了女儿一把,“听到了吗?还不谢过你外大母?真是的,都是当娘的人了,做事还这么莽撞,连我也瞒着……”
萧南会意,忙俯身请罪:“儿多谢殿下,这次是儿莽撞了,下次再不会了!”
皇后放下册子,摆摆手,笑道:“行了,这次就算了,丽质你也不用在阿娘面前假装了,你是什么性子,阿娘还不知道?”知女莫若母,皇后哪里看不出大公主的心思,不过是担心自己对萧南心生不满罢了。
大公主拿着团扇掩口而笑,“呵呵,阿娘,这句话儿前两日刚对乔木说过!”
一句话说得,皇后和萧南都笑了,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温馨。
萧南这边逗得皇后开心不已,那边,崔幼伯也在跟圣人‘求字’。
和萧南的情况不同,崔幼伯并不敢直接请圣人题字,而是委婉的请求圣人准许他把圣人的那句‘以人为镜’的名言镌刻在求索堂的正堂上。
之前圣人就曾听太子讲起过崔家要办所学堂,今日见了崔幼伯,又听了他的请求,也不由得心下一动。
虽然,经过他十几年的拉拢、分化和打压,世家的势力大不如前,但在民间,世家的威望依然很高。
没办法呀,单纯比历史,他们李氏皇朝还不足五十年,而人家鼎甲世家呢,传承少说也有五百年。
说句难听的,或许你的王朝覆灭了,人家世家还照样传承,前朝不就是如此嘛。
所以,孰优孰劣,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也都心中有数。
更何况,如今他已老迈,说不准今天睡着了,明天就醒不过来了,届时,太子登基,那些老牌子世家能买新君的账吗?
圣人对自家儿子的能力自是信得过的,但世家的底蕴和人脉摆在那里,容不得他不担心呀。
而双相崔家,一向是个识时务、懂变迁的家族,与皇族的关系一直很不错,前有平阳长公主的闺蜜崔老夫人,现在有亲近太子的相公崔泽,眼前这个崔家小玉郎,则是太子的储备人才。
对于这样识时务的世家,圣人还是比较喜欢的。
如今崔家要办学院,先是弄来了三位名士,接着又打出了世家的招牌,且其中还隐隐有当朝权臣和勋贵的影子……可以说,这所学院,融合了世家和权贵两股势力,招生的对象也将面向这两个层面。
圣人忍不住想,或许,他可以借这个学院,继续往世家里掺沙子,提高权臣勋爵以及皇族的地位!
抱着这个打算,对于崔幼伯的请求,圣人倒也没有拒绝,他甚至还很给面子的命人准备纸笔,当场挥毫,用洒脱的飞白将那句名言重新书写了一遍。
傍晚,崔幼伯便捧着圣人的亲笔开开心心的回家了。
回到家中,夫妻两个继续商量学院的筹备工作。
萧南不负崔幼伯所望的又提出了个新鲜花样儿——校车!
她是这么跟崔幼伯说的:“学院虽是寄宿式管理,但每旬都要给学生们放假,他们回家、返校的时候,咱们都可以派专车接送。”一来是确保学生的安全,二来也是为学院做宣传呀。
听了萧南的解释,崔幼伯当下便明白了所谓‘校车’的好处。
他的脑子灵活,立刻想出了更好的点子:“周老先生善机关,这校车不如让他来设计、制作?!”
人家木马流车都造出了,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校车。
萧南一听,双眼顿时亮了,是呀,她怎么把这位猛人给忘了。
夫妻两个没有耽搁,分头忙活起来。
萧南按照前世的记忆,把校车的要求说了说,为了直观,她甚至还用铅椠画了几副图。
崔幼伯便拿着这些图纸去寻周猛,周猛正一身灰褐色麻衣布裤的在工作间里搞发明,看到崔幼伯拿来的图纸,又听了他的要求,很自信的一挥手,“十日后来取!”
半个月后,朱雀大街上,缓缓驶来一辆极奇异的木车,刚一出现,便引起了大家的侧目、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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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行侠仗义
倒不是长安人民没见过世面,看到辆马车还大惊小怪的围观。
实在是这辆马车太怪异了,饶是帝都百姓见多识广,也被shock到了。
什么?
你说不就是辆马车嘛,怪能怪到哪里?
我呸,你见过两丈(约六米)长的马车吗?
哦,不对,这辆车都不算是马车。
因为马车之所以叫马车,是因为它是马拉的,但、但面前这两超长车厢的木车并不是马拉着的。
也不是牛,更不是人。
围观群众,甚至只看到了一个硕大的木质车厢,以及车厢下头装着的六个车轮,他们连车夫都没看到。
所以、所以,大家才惊讶,才好奇,才一股脑的围观呀。
成功引起百姓们的注意后,那辆‘马车’的行进速度慢了下来,只比步行快些,足以让围观的人看清它拉风的车身。
“呀?这车竟然是这个颜色的,真耀眼。”路人甲手罩在眼眶上,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面前缓缓行驶而过的‘马车’。
没错,这辆怪异的马车,不止外形怪异,连车身的颜色也怪异。它不是惯常的黑色,或是朱红色,而是极其鲜艳夺目的橘黄色,尤其是在阳光的照射下,那鲜亮的颜色愈加显眼。
“可不是,虽然看着怪了些,看久了,倒也挺好看的,至少显眼呀,大老远的就能看到。”
路人乙附和的点点头,随即又说出自己的观感:“还有,你们看到了吗,这马车和咱们常见的不一样,前头居然没有车架,也没有牲口拉。你说,没有牲口拉,这马车是怎么动起来的?”
不用马拉、看不到车夫,大概是该车最大的亮点,至少围观的人上下左右的看了又看,仍是找不到车夫的影子。
“……肯定有车夫,没准儿是在车厢里……咦?车前头是透明的?”
路人丙揉着下巴,颇有几分高人姿态的点评道。但随着他的目光转移,他也惊讶的发现,这架车厢的最前端有一面高约两尺、宽约四五尺的长方形空白。
“什么透明的,那是玻璃好不好?”
路人乙的眼神比较好,或者说他的家境比较好,见过玻璃,尤其是在阳光的照射下,那玻璃产生了耀眼的反光,只刺得他避开了眼睛。
“天呀,这么大块的玻璃,那要多少钱呀!”
路人甲惊讶的继续用手搭着凉棚,一边看,一边啧啧有声。
虽然玻璃流行好几年了,但受工艺的限制,产量并不高,除了权贵,只有少数富裕人家才能装上一两块儿充充门面。而且也是尺寸不大的小块玻璃。
似面前这木车上的大块玻璃,放在东市,少说也要几十上百贯钱呢。
“噫?!玻璃后头有人?难道那就是车夫?”
路人丙被人抢白了一次,深觉没有面子,哪怕冒着被反光刺伤眼睛的危险,他也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不过,还真让他看到了什么。
“什么?有车夫?”
众人一听,纷纷来了精神,齐齐伸手搭在额上,眯着眼睛仔细观察。
“哎呀~真有呢,我看到……唔,一、二、三个人呢。”
“是呀是呀,我也看到了……”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的时候,‘马车’又缓缓的加了速。不过速度仍是不快,至少可以让围观的人很顺利的跟着它前行。
基于国人爱看热闹的天性,这辆马车硬是拐走了朱雀大街上近七八成的行人。
在一群人的拥簇下,‘马车’拐了个弯儿,缓缓驶入了亲仁坊。
大家也没在意,现在又不是宵禁,串个坊什么的很正常呀。
再说了,大家实在是太好奇了——
这个怪家伙到底是什么?
它是谁家的?
它这是要去哪里?
还有,这个庞然大物到底是怎么动起来的?
数个问题缠绕着好奇的路人,使得大家在不知不觉间,就跟着马车穿大街过小巷的来到一户人家。
唔,乌头门,门前竖一戟,这是某位高官府邸呀。
马车慢慢停住,随行的众人也顿住了脚步。
而该户人家的门房小厮已经听到了动静,纷纷跑了出来,忽然间自家被一大群人围住了,几个小厮也有点儿傻眼。
就在大家的注视下,马车车头一侧的门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靛青色翻领胡服的壮硕男子。
站在近侧的人看的仔细,他们发现,那男子的大翻领上似乎还用杏黄色的丝线绣着几个字。有眼神好、且有识字的,看得分明,那几个字是‘积微学院’。
积微学院?
好耳熟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就在那个士子模样的人皱眉苦想的时候,壮硕男子已经走到了门房小厮门前,双手捧着一封极精致的请柬递到小厮面前,朗声道:“这是我家襄城郡主送给贵府郎君的请帖,还请小郎帮忙递交。”
一听是襄城郡主,门房小厮松了口气,看来应该不是来找麻烦的。
不过,几人还是满眼戒备的看着面前围观的众人,大有‘情况不对就立刻跑回去叫人’的架势。
其中一个伶俐的小厮接了请柬,还客套的说道:“放心,某定会将请柬送到郎君手上。不知郡主还有何吩咐?”弄这么大的阵势,应该不是只为送张请柬吧?!
壮硕男子却爽朗一笑,摆手道:“郡主的意思已经在请柬中说得很清楚了,没有其它的吩咐。劳烦小郎了!”
说罢,壮硕男子也没有耽搁,转身便回了马车,重新关上门,马车正慢慢的调转车头,作势要离开。
众人外加那个小厮,都好像倒地——娘的,折腾出这么大的阵仗,还真为了送张请帖呀!
就在众人吐槽不已的时候,马车已经调转了车头,六个车轮稳稳的转动着,不多会儿便出了这巷子。
一路尾随来的众人不死心,仍跟着那马车继续走。
眼睁睁看着它灵活的拐入各个小巷,挨个在亲仁坊的勋贵、权臣的门前停下,简单利索的递上请柬,然后继续下一家。
当然也有人耐不住性子,直接半途走人,但还有更多的人,似是跟这马车较上了劲,硬是一步不落的跟着。
这样一来,京城便出现了这样一幕奇景:宽敞的马路上,一辆外形古怪、颜色耀目的木车缓缓行驶着,而它的两侧和后面,则跟着大队的人群,其中还有骑马的、坐着奚车的……呼啦啦一大堆人,好不热闹。
若不是京城的武侯管理严格,小贩们都要跑来做生意了。
在一派喧闹中,马车所经之处全都出现的堵塞,许多各种规制的马车、牛车被堵在了路边,只能无奈的等这辆拉风的‘马车’通过后,他们才能挪动。
这会儿,‘马车’出了亲仁坊,又来到了朱雀大街上,当然随行的人也跟了来,照例把宽敞的朱雀大街堵了个严严实实。
于是,便又有一批马车、牛车被堵在了一边。
在等候通行的诸多马车里,有一辆县主规制的马车,正静悄悄的停靠在路边。
车厢里,传出一男一女的交谈声。哦不,更确切的说,主要是一个男人的呱噪声——
“啧啧,这才是天家贵女的做派呀,瞧瞧人家襄城郡主,送个请帖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哪像你……”
不拉不拉,男子颇能说,硬是抱怨了足足一盏茶。
与他同座的女子表情淡漠,只冷冷的看着窗外喧闹的人群,对于男子的絮叨,她仿佛没有听到。
说了半天,得不到一句回应,男子有些不高兴了,拉了拉女子的袖子,道:“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女子回过头,毫无感情的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你不就是嫌我这个新野县主没权势,让你捞不到好处吗?!”
此时,那辆拉风的马车已经过去了,拥塞的交通也顺畅起来。
骑马的人灵活些,他们比马车先行一步。
这辆马车的一侧,已经有人骑马经过了。
不过,当女子说道‘新野县主’的时候,打车窗外经过的一个骑马男子忽然拉住了缰绳,驱使着马退后几步,重新靠近车窗,竖起耳朵听着。
车厢里传出男子恼羞成怒的声音,“你、你还好意思说,同样是巢王的女儿,你为何连你的妹妹都不如?人家的儿子都能去积微学院读书,偏咱们的儿子不能?”
不等他咆哮完,便又传出女子满是嘲讽的话:“郎君记错了吧,咱们什么时候有儿子?我可没记得生过什么孩子呢。”不过是个婢生子,也就姓裴的贱人,居然拿来当宝贝。
男子一窒,旋即又气呼呼的说道:“大郎虽不是你所出,可、可你是他的嫡母,怎能对他不管不顾……哼,真是个妒妇,自己无子,难道还不许我纳妾,你想让我裴家绝后不成……当初就不该娶你,善妒、无子……”
看来男子对女子的怨念很深,还在外头就数落起女子的诸多不是。
而那女子呢,仿佛是听不到一般,竟没有丝毫反应。
反倒是车窗外的骑马男子,越听脸色越难看,他的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宝剑——
看来,今日他李荣又要出手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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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聪明人
京城八卦多。
尤其是近日,京城的八卦格外多。
最受人瞩目的,也是最正经的八卦,是大考引出来的弊案。
想当日崔幼伯一本弹章,直指魏王的姻亲袁继亮,亲手拉开大考弊案的序幕。
崔幼伯点完了火,他就乖乖的退到一边,看着太子、魏王两边的人不停的往里面添油加柴,把大考弊案折腾得越来越大。
这件弊案也俨然成了太子、魏王两党交手的主战场,双方纷纷派出自己阵营的御史,这个参奏某某官员渎职,那个就弹劾某某朝臣不法,各种弹章雪片一样飞入太极宫。
七八天闹腾下来,两边各有斩获,也各有损伤。
细究起来,太子占了上风。
没办法,不是魏王的属下不能干,而是相较于太子,魏王在身份上稍稍差了一点。谁让人家太子占着嫡长,在宗法、在正统上占据绝对的优势呢。
所以,只要太子一亮出自己的身份,便会有人主动相投。
阵营里的干将多,损失上几个,也不会影响大局,更不会动摇根本。
而且,就算是一些中立的朝臣,潜意识里也是想偏向太子。
还是那句话,太子象征着正统,只要是受传统教育长大的人,只要是太子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大家的心不知不觉的就会偏向太子。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太子在李荣等人的提醒下,这两年对属下及家眷、姻亲等约束的极严,哪怕像韦季这样敲了点富商的竹杠,都被太子叫进东宫训话,足见太子对身边人的要求有多严格。
因为太子约束严格,下头的人也多少收敛了许多,再加上贞观朝的官场风气很正,即便有些官员起了歪心思,也不敢闹得太狠。是以,太子这边的人还是很经得住考查滴。
诸多因素相加之下,太子的优势非常明显。
不过,魏王也不是泥捏的,接连损失了几员干将后,他和僚属反复商讨,又掀起了新一轮的弹劾。
魏王的人出招,太子的人便迎头痛击,于是,混战再次升级。
弄到最后,大家已经忘了弊案本身,反而被两方的恶斗看花了眼。
一时间,朝堂之上热闹非凡,也给百官们提供了不少的八卦,两党之外的中立人士、以及围观的酱油党,纷纷端着零食、小菜,一边吃、一边围观、一边开心的八卦。
男人们八卦得欢乐,女人们也有着自己的八卦。
说起来,近期京城第二大八卦也与崔幼伯有关,他先是亲自跑到洛阳请了三位名士回来做先生,引得京中权贵、世家们纷纷侧目,接着又大张旗鼓的宣布要办学院,继续紧抓大家的眼球。
特别是最近两天,朱雀大街上总有一辆怪异的‘马车’招摇过市,每每都引来一群人围观、尾随。
更让人纠结的是,这辆马车出来也是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而是给崔家相熟或者关系尚可的权贵人家送请帖。
收到请帖的人家先是骄傲,这可是身份的象征呀,而且在几乎全京城人的注视下,人家襄城郡主如此郑重的给自家送请帖,这本身就象征着人家对自己的看重。
尤其是三五好友聚会的时候,收到请柬的贵妇故意问一句:“你们收到襄城郡主的请柬了吗?”
当看到众人疑惑、摇头的时候,贵妇就会很得意,却偏又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哎呀,郡主也太客气了,竟这般特意命人用专车来送请柬。
对了,你们看到那辆木车了吗?听说那是周名士按照木马流车的原理造出来的,不用马拉、不用牛拖,只需要几个人踩踩机关,那木车就能自己走呢。”
这种卖弄真的很露脸,贵妇越说越开心,继续显摆道:“还有呀,听说这个木车是郡主专门给积微学院准备的校车。哦,对了,你们知道什么叫校车吗……”
如此的谈话在京中许多人家上演。
诚然,显摆的人自是很欢乐,但被‘科普’的人却有些不是滋味,心里像猫挠一样,一边暗自埋怨平日为何不交好襄城郡主,一边也隐隐的期待,自家男人的品级也不低,依着郡主娘子大度的行事作风,应该不会漏下自家吧?!
于是,那些没收到请柬的贵妇也不急着出门了,整日在家守着,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一有丫鬟来通传,她们便会第一时间坐起来询问。
收到的就学着‘前辈’的样子跟妯娌、闺蜜显摆,没收到的则暗自叹气,有心急的甚至偷偷命人去崔家探口风,无声的提醒崔家,是不是也该给自家送张请柬,她家也有要上学的孩子好不好?!
发展到后来,众人关注的已经不是请柬本身,而是能收到请柬这件事象征的意义了。
仿佛谁家没收到襄城郡主的请柬,便是不够品级、不够尊贵了。
而这个效果也恰是萧南要的,否则她也不会每天只送出十份请柬了。
饥饿营销什么的,在古代也非常管用呀。
所以,众贵妇们都被那张请柬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几乎没人关注另一件新鲜事儿。
“什么?荣国公把裴家郎君打了?”
萧南刚刚写完今天的请柬,玉簪便匆匆的过来回禀,她听完后,忍不住错愕的问道:“哪个裴家?李荣为什么打人家?”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学院的事儿,她已经好久没见过李荣了,乍闻他的消息,还是这种不和谐的消息,她真有些惊讶。
“是、是新野县主的夫君,”
玉簪也觉得这个消息有些惊悚,她磕巴了下,而后才顺畅的说道。
新野县主?
谁呀?
萧南听到这个陌生的封号,先是一怔,努力在大脑记忆库里搜寻,好半天才想到,新野县主不就是李元吉的女儿嘛。
想起这一点,某些不甚熟悉的记忆开始回笼,上辈子偶尔听到的八卦也愈加渐渐清晰起来:新野县主,巢王第六女,嫁入裴氏,裴氏欺她无娘家扶持,又身份尴尬,以无子为借口,大张旗鼓的纳妾,最后县主9岁就去了,说是病故,到底是如何去的,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玉簪还在说着:“听说那日荣国公偶然在朱雀大街路过,忽然听到新野县主和裴郎君吵架,裴郎君言语间对县主很是不敬,还言及县主的亡父,荣国公当场怒起,直接跳上马车,一脚踢开车门,只手将裴郎君拎起来,将之丢出了马车……”
“李荣、李荣这么神勇?!”
太彪悍了吧,这厮武力值高也不能这么炫耀呀,毕竟裴氏也不是无名小卒,人家好歹也是京兆裴氏,堂堂世家子。
萧南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直愣愣的看着玉簪。
玉簪也觉得这位荣国公‘厉害’,她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接着说:“荣国公的功夫很是了得,直接将裴郎君打得昏死在地上,最后被裴家的人抬了回去,太医诊了脉、开了药,裴郎君也一直没有清醒,直到现在,似、似乎还没醒呢。”
萧南愣了下,有些担心的说:“那裴家怎么说?有没有去告他?”这家伙貌似闯祸了呀。
新野县主的身份尴尬,虽是宗室女,但并不受宗室和太极宫的待见。
而裴家呢,顶着个世家的名头,在京城颇有几分人脉。
李荣在大庭广众之下暴打裴某人,还是为了给新野县主撑腰,这、这万一捅到圣人那里,圣人未必高兴呀。
崔幼伯听了萧南的担忧,却笑着说道:“娘子,你当正则兄真是个无知莽夫吗?呵呵,他呀,早在打人前就想好了退路。刚刚把人打趴下,他将新野县主送回家后,便直接进宫请罪了。”
萧南忙问道:“那、那圣人怎么说?可有责怪与他?”
崔幼伯端起茶盏,轻啜两口,缓声道:“当然没有。”
说到这里,崔幼伯脸上露出敬佩之色,“正则兄对圣人说,新野县主姓李,出身天下第一尊贵的家族,只有她看不起别人的,断没有旁人轻视李氏女的。而他李荣身为李氏子,碰到有人欺侮同族姊妹,他什么都顾不上,只想为族人出气……”
李荣的意思很明白,李元吉做了错事,自有李家人惩处,他的女儿们不受宗族待见,但却始终姓李,决不能容许外姓旁人侮辱。
而且李荣还隐隐的指出,圣人既给了李令县主的诰封,还关照她的亲事,那就是表示巢王的事已经过去了,圣人没有跟晚辈计较,是个宽厚仁慈的好长辈。而裴氏,竟敢在街上折辱宗室贵女,他这不是打新野县主的脸,而是打整个李氏宗族的脸。
崔幼伯边说边在心里感慨,李荣果然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皇帝不喜李元吉,所以故意避开新野县主是李元吉的女儿的事实,而是直接把重点归结到李氏宗族的脸面上。
果然,让他这么一说,圣人对裴氏确实有了意见:正如李荣所说,新野县主如何不好,那也是他们李家人的事儿,他这个大家长还没说话呢,裴家人就先折辱上了,这不是欺负他们李家没人吗。
再说了,玄武门之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圣人为了表示大度,甚至还把杨氏出的十四子过继给李元吉,好让弟弟后继有人。
结果裴家人还敢在朱雀大街上辱骂新野县主,这、这不是跟圣人对着干吗。
是以,次日裴家家主跑进宫跟皇帝哭诉的时候,非但没能帮儿子出气,反而被圣人怒斥了一通,说裴家慢待新野县主,裴某人确实该打,皇帝还激动的表示,如果裴氏再敢对县主不敬,下次他老人家就亲自挽袖子抽人。
而李荣呢,当众行凶,非但没有收到斥责,反而还被圣人赞为‘侠肝义胆’‘厚爱族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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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开学了
八完别人的八卦,崔氏小夫妻喝了杯茶,便继续埋头自己的工作。
学院的筹建工作很顺利,毕竟校舍是现成的,只需新砌一堵墙,再重新开个门就可以了。
老师也是现成的,除了三位名士,宋昱、崔彦伯从国子监挖来的三位博士,以及几位演武师傅,萧驸马、崔幼伯、老相公甚至李荣等也都在学院挂了名,成为客座讲师,师资力量绝对雄厚。
各种教学工具、教材等也都准备齐全。
尤其是教材,萧南和崔幼伯选定好后,就直接丢到了印刷局统一印制。
别看现在印刷局很忙碌,整日里除了忙着印刷四书五经、唐律等必备书籍,还要为朝廷印制邸报、广发天下各郡的公文,根本没有闲暇给权贵做私活。
但崔家不同,活字印刷原就是崔幼伯‘发明’的,那些印刷师傅有的甚至就是崔家的工匠,如今掌管印刷局的又是萧南的二哥,印刷局简直跟崔家的私人作坊一样。
不管印刷局忙成什么样子,崔家的活计绝对没人耽搁。
所以,还不等学院正式开学,求索堂、德音堂两处所需的教材、课业本子等全都印制完毕,妥妥的收在了学院的仓库里。
教材什么的没有难倒萧南,倒是黑板、粉笔什么的教具颇让她费了些心思。
说实话,黑板和粉笔是后世学校最常见的东东,但具体怎么做,萧南还真不知道,黑板还好些,实在不行就让人直接把墙漆黑了,然后再罩上一层玻璃就可以。
但粉笔……萧南摇摇头,她只知道貌似是用石灰粉做的,可详细的制作步骤,她并不清楚。
就在萧南想着要不要去‘启发’一下周猛,让这位当世发明家帮忙把粉笔发明出来的时候,萧卉来串门了。
看到萧卉,萧南眼前一亮,对呀,不是还有这位吗,虽然没有真正核实,但萧南已经有七八分把握,她的这位庶姐,极有可能和小七一样,是什么位面商人。
瞧瞧萧卉倒蹬出来的东西吧,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后世才有的东东,且制作精良,数量奇多。什么掐丝珐琅把镜,什么护肤品,什么翡翠,什么麻将牌,什么官帽椅,什么沙发……真是应有尽有,让萧南看了,险些闪瞎她的4K氪金眼。
如果单纯只有这些,萧南也不敢确定萧卉是位面商人。
某日,萧南派去调查萧卉的人回来禀告,说萧卉经常命人去大量收购上好的瓷器、金银器、蹙金绣、字画以及精美的漆器等大唐特有的物品时,萧南脑中猛然想起小七那张看似忠厚实则奸诈无比的笑脸。
当下萧南就十分肯定,她的这位庶姐既没有被穿越,也没有被重生,而是接到了天上砸下来的大馅饼——位面系统。
既然萧卉是位面商人,那肯定能弄到这个时空没有的东东呀,比如后世各种好用的教具。
萧南跟萧卉寒暄了几句后,便委婉的问道:“阿姊,你也知道,我要开个学院,但是还缺一些教具。给你供货的那个胡商见多识广,可否让他帮忙找寻一二?”
萧卉今日来是有事求萧南,只是来得心不甘情不愿。虽然回京后的某些事让她看清了现实,但自从她得了那件‘奇宝’后,她的心态就发成了彻底的改变。
明明知道她该做某些事,但,因‘奇宝’而陡然生出的自尊心却每每来作怪,让她即便弯下了腰,心里也总觉得别扭。
尤其是对上嫡母和嫡妹。
而且今日之事,她必须求萧南,姿态更要放低才行,偏、偏她的自尊心又冒了出来。
这会儿听到萧南的话,萧卉松了口气,萧南也有事要‘求’自己,只要她帮了萧南的忙,届时再提出自己的要求,也就不算‘求’,而是一种平等的交易了。
是以,萧卉很爽快的说道:“瞧你还这么客气,呵呵,有什么要让我办的事儿只管说,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全力以赴。”
萧南的双眸闪了闪,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又从萧卉身上看到了‘高高在上’的俯视感觉。
微微勾了勾唇角,萧南将自己的要求说了说,随后道:“目前我只想到了这些,如果那个胡商发现了什么更好的教具,也可以一起带回来……价钱不是问题,主要是东西好。”
萧卉对萧南描述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概念,不过她的奇宝里有个神奇的小丫鬟,世间几乎没有什么能难倒她的,待自己回家后,把她叫出来问问也就是了。
若是奇宝里有,她直接拿东西换,然后再悄悄的命人以那个不存在的胡商的名义运进京城……这些并不难,她已经做了无数次。
“好,我回去后就命人给他写信,然后飞鸽把信送过去,”
萧卉故意眯起眼睛,做出一副算时间的样子,有些为难的说:“不过,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可能就——”
萧南心里猜到了萧卉的身份,却不好明着说,也跟着做戏道:“无妨,只要他能找到、且尽快运过来就好。”
说完这事儿,萧南才想起问萧卉的来意,她故作恍然的拍了记额头,道:“瞧我,只顾着说自己的事儿,却忘了阿姊。呵呵,阿姊,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萧卉已经决定等东西弄到手后再提出请求,所以,她便隐下了今天的来意,故意横了萧南一眼,嗔怒道:“果然是忙晕头了,难道你都忘了我是姐姐,姐姐来看看妹妹,非要有事儿才行?”
萧南微微挑眉,心说话:你丫就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今天忽然跑来,定是有事要办。这会儿倒装起大尾巴狼来了。
算了,人家既然不说,那她也乐得清闲。
讪讪的笑了笑,萧南又将话题引开,问道:“对了,姐夫的差事有着落了吗?”
萧卉脸上的笑容一僵,旋即笑道:“嗯,大兄已经帮忙打听了。不过近日京城上下都忙着‘大考’,许多事定不下来,估计还要再等一两个月才有结果吧。”
她说着这话很违心,因为以她夫君的品级,根本牵扯不到‘大考’。就算朝中百官为了大考弊案的事儿忙晕了头,太子、魏王两系交战激烈,那城火也殃及不到谢贤这尾池鱼。
谢贤的差事迟迟定不下来,主要是他们夫妇太过挑剔。
萧博作为兄长已经很尽心了,甚至回祖宅去求祖父帮妹婿写荐书,但萧卉和谢贤这对夫妻都有些眼高手低。
官职品级低又不够清贵的,他们看不上;可样样都如意的,他还不够那个资格。
折腾这么久,连萧博都有些不耐烦了,有次甚至脱口而出:“……肃纯科举入仕,且直接入了大理寺,也不曾嫌司直不够清贵……人家崔氏可是鼎甲世家,肃纯的祖、父皆是相公呢……”
后面的话,萧博没说出口,但意思太明白了:人家堂堂博陵崔氏的郎君都靠自己的努力入仕,入了仕也没有挑三拣四,你谢贤有什么了不起的,竟比崔氏子还要牛B?!
虽然当时只是一句醉话,可听在萧卉耳朵里格外刺耳。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压倒嫡妹,力求过得比萧南好。
过去形势比人强,萧卉也不敢奢求;可现在不同了呀,她有奇宝做靠山,为何还处处不如萧南?
诰封什么的就不说了,不管是夫家、郎君,还是子女,她竟没有一处比萧南好的。
被萧南问及夫君,再次戳了萧卉的痛点,她能有好脸色才怪呢。
本来萧卉还想跟萧南显摆下奇珍阁的生意如何火爆,听了这个话题,她也没了兴致,怏怏的应和了几句,便告辞离去了。
萧卉的心情虽然不好,但她并没有耽搁正事,回去后便进了位面空间,在系统助手的帮助下,找到了提供现代化教具的位面商人。
按照‘程序’,萧卉刻意等了四五日,才又来崔家,告诉萧南有货,而且用不了一个月,那些什么黑板、板擦、粉笔、三角尺等东西便会运到京城。
就这样,在萧卉的帮助下,萧南给学院装上了精致的水磨玻璃黑板,每个教室还有成套的三角尺等教具。
别人瞧了这些尚可,周猛听说萧校长弄来了新式的教具,也跑来看热闹。哦,不对,外行人才看热闹,人家周猛是内行人,一看那放大版的三角尺、圆规、算筹等物,立刻双眼泛光,直接蹲在教室里研究起来。
教材、教具也到位了,接下来只欠东风——招生了。
其实,招生的工作也差不多了,萧南已经做好了前期的宣传,也给京中有名号的人家送了请柬,邀请大家来积微学院参观。
她相信,只要大家看了学院的布局、设施以及那几位顶级先生,定会踊跃的把孩子送来。
当然,在家长们前来参观之前,萧南还要把课程表排好。
所以,萧南一直都很忙碌,直到请柬上约定的参观日,她才将一切准备妥当。
这天清晨,萧南和崔幼伯用罢朝食后,便前往东侧隔壁的积微学院。为了表示郑重,他们夫妇还特意从荣寿堂的大门出去,然后再由学院新建好的大门走进学院。
学院的大门建得很气派,乌头门,门前没有竖戟,却竖了三根旗杆,上面各自挂着一面旗子,旗子上分别绣着积微学院、求索堂和德音堂的徽标,正巧今日有风,三面旗子迎风招展,大老远的便能看到那三个明显的徽标。
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崔幼伯很满意的看了那旗子一眼,毫无意外,这又是萧南提议的,当时没见到成品,崔幼伯并不理解,只是觉得门口竖个旗杆也不是什么大事,又不犯忌讳,这才没有否决娘子的提议。
今日一看,唔,不得不说,效果真心不错,很有气派,且非常独特,崔幼伯确信,受邀的来宾见了便会印象深刻。
果然,所有收到邀请的宾客来到学院大门前时,都会被这三根旗杆和三面旗子吸引住。
不多会儿,便有穿着靛青色胡服、翻领绣着学院徽标的小厮殷勤的迎上来,核对请柬,然后恭敬的引着来宾进了大门。
来客多是夫妻两个,或是领着个六七岁的孩子的三口之家,他们跟着小厮,一路朝学院里面行进。
大家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感叹:啧啧,不愧是襄城郡主弄出来的名堂,不过是个学堂,竟然建设得如此精致。学院的面积也不小,他们走了都一刻钟了,也只抵达了中庭而已。
前头引路的小厮还在介绍:“中庭后面是花园,花园里有假山、水榭和庭心湖,教室就在庭心湖的一侧……郎君、娘子请看,这里就是花园……”
众人顺着小厮的手看过去,果看到一个占地颇广、且设计巧妙的花园。
当然还有眼尖的,人家不止看到了花园,还看到了花园一侧的空地,当下便指着那空地问道:“那是什么?练武场?”
因为萧南给众人送请柬的时候,还附送了一份积微学院的招生简章。
简章上,萧南详细介绍了积微学院的情况,并且还大概提了提学院的教学内容——君子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
既然有射和御,那么学院开辟个演武场也在情理之中了。
小厮弓着身子,先规矩的行了个礼,而后回道:“好叫郎君知道,那是‘稼圃’,里面种着蔬、果、米、粟等作物。演武场在教学楼后面。”
说着,小厮伸出一手向一侧摆了摆,道:“诸位郎君、娘子、小郎君、小娘子请这边走!”
一听是个菜园子,大家都没了兴趣,继续跟着小厮往教学楼走去。
教学楼说是楼,其实楼层并不多,只有两层。
大家先走进一楼最中间的一间,因为这间是整栋楼里面积最大的。
小厮一边走一边介绍:“这是大教室,用来上公共课。”
至于什么是公共课,萧南送给大家的简章上也有介绍,是积微学院的特色科目,也就是那些名士、客座讲师上的课。其中包括文、史、书、画以及律法等科目。
众人了然的点点头,纷纷走进教室。
大教室果然够大,足足有三间厢房加起来那么大。
房间的正前方的墙壁上装着一块黑色的玻璃,玻璃前则是一个长几,几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个木盒。木盒没有盖子,一眼便能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是一根根紧实排列的粉笔。
这时,萧南迎了上来,她身后还跟着一大群男男女女。
萧南跟大家相互见礼后,先后几批宾客也集合在一起,她继续给众来宾讲解:“这里一共可以容纳两百六十名学生共同上课……开学后,将有魏老先生上第一课,地点就在这里……”
“郡主,小娘子也能一同听课吗?”
问话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她身边跟着个六七岁大的小萝莉,小家伙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好奇的看着四周,显然对这个新环境很好奇。
萧南浅浅一笑,道:“公共课的时候,男女学生一起上课。不过,卢夫人放心,大教室里有专门的屏风,上课前,下人们会准备妥当的。”
卢家是老牌世家,最重礼数,他们肯把女儿送来学院,主要是看在三位名士的面子上。
但,如果学院的准备不全面、有可能出现有违礼数的情况的话,就是学院的名士再多,世家们也不会把女儿送来的。
萧南自己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当然知道他们的忌讳,所以准备得非常充足。
果然,卢夫人听了这话,没有再说什么,不过眉眼间已经多了几分满意。
萧南又引着众人去隔壁几间教室转了转,接着是图书馆、实验室、书画室等等专用教室。
这些教室的面积都不大,只及大教室的三分之一。但布置得同样精致,窗户全都用得玻璃,采光度极好。
教室另一侧是庭心湖,岸边垂柳依依,随着微风轻轻飘拂,送来阵阵清凉。
有些家长站在空旷的教室里,看着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的灿烂阳光,忍不住畅想,在这样的房间里读书,绝对是一种享受。
十几间教室转下来,给大家印象最深的就是图书馆。
这里居然收藏着几万册的书籍,其中不乏绝版的古籍和珍本,别说给孩子们看了,就是那些家长们(尤其是男性家长)也挪不动脚步,恨不得留在这图书馆里畅快阅读。
萧南见状,似是早有预料,笑着说道:“这只是一部分,日后,待印刷局印制出新书后,我们还会不定期的添加。这些书都是免费给学生们借阅的,当然想抄写的也可以——”
大家(主要还是男银们)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世人都知道世家传承悠久,而世家的传承中,有很重要的一个标志就是藏书。
当年,崔幼伯夫妇在洛阳弄了个藏书阁,拿出几万册的书籍供士子借阅。据说,藏书阁里的书只是崔家藏书的一小部分,崔家还珍藏着大批先秦、两汉时的古籍。
如今崔家有开了积微学院,而且瞧崔氏小夫妻的架势,应该是想把学院做好、做大,那么他们定会源源不断的将崔氏藏书弄到学院来。一是惠及学生,二来也是加重学院的筹码嘛。
崔氏肯把书拿出来,那么自己只需要送一个孩子入学,那么自家便有机会拿到崔氏的藏书。
娘的,这笔买卖太划算了,哪怕不是为了名士,就是为了这些古籍,他们也要把孩子送来呀(反正家里的孩子多,随便送个幼子来就好)。
在场的人听了萧南的话,纷纷在心底盘算着。
介绍完教室,萧南又引着众人去看学生宿舍和食堂。
萧南领着大家来到一排排的小院前,这些小院面积、格局完全一样,全都是小巧的四合院。不过跟普通民宅不同的是,这些小院没有正房,北、东、西三面都是三间房。
房间里的家具、摆设也全都一样,三间房子中,正中那间是会客的客厅,两侧是卧室,放着壶门大炕和衣柜等家具。
萧南逐一介绍道:“所有的宿舍都是一样的……中间是公用的堂屋,每个学生独居一间卧室……院门旁有粗婢,负责小院的安全……”
这个安排虽称不上奢华,但也不寒酸,毕竟京城房贵,许多人家都是几代同堂,小辈们在家里也未必能独自占据一整个院子。
与兄弟、姐妹分居一个院子,再正常不过。
对此,大家都没有异议。
唯一有疑问的是,“这里竟没有下人房?”贴身小厮、丫鬟住哪儿呀。
萧南笑了笑,道:“积微学院的学生不准带侍从入校,一切都要自己动手。”
说到这里,萧南便开始讲学院具体的要求。
不过这次萧南郑重了许多,将所有来宾请到大教室,她站在黑板前,直接抄起一根粉笔,唰唰写着积微学院的校规:什么寄宿、封闭式管理,什么学院的门禁,什么学院的放假制度,什么学院的考试、升级制度,什么家长们的探看时间……
要求很多,且都非常严格。
一条条,萧南用极工整的瘦金体罗列在黑板上。
有些女性家长已经面露犹豫了,自家的情况就算再不好,孩子们也是金尊玉贵、使奴唤婢的长大。如今却让他们像个贱民一样,什么事都要亲自动手,这这未免太委屈孩子了。
萧南见状也不解释,继续说着自己的要求,最后还备注上一点,入学期间,哪个学生(or家长)违反了校规,不用太多,只需三次,那么学院便会劝退该学生。
待萧南写完所有的要求后,已经有家长心生退意了。
萧南也不阻拦,直接言明,入了积微学院,必须遵守校规,如果哪位不能认可,那么现在就可以离席了。
呼啦~~
站起来二分之一。
萧南又道,一旦入了学院,就要认可先生们的教课方式,认可学院的管理模式,不得随意退学。不同意的,现在就可以直接走人。
呼啦~~
又站起来三分之一。
最后,萧南只收了一百二十人,男生九十二人,女生二十八人。
“不错,还以为家长们听了校规后会走掉十之八九呢,没想到还能剩下三分之一……”
对这个结果,萧南很满意,她坐在书房里,拿着本黄历,准备圈定正是开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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