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提携
蒋氏来做什么,不但崔江心里清楚,就是萧南也猜到了。
无非是看着萧南帮王氏出了头,他们也想来寻求帮助罢了。
本来,崔江不想见蒋氏。蒋氏不待见她,她也不待见这个儿媳妇。
崔江觉得,儿子幼时非常听话,结果就是娶了这个女人,才渐渐跟亲娘生了间隙。看着儿子对她越来越冷漠,崔江若是能看蒋氏顺眼,才真是奇怪呢。
崔江也不想想,王梁小的时候不需要四处交际,各种开支也少,自然体会不到有个吝啬鬼做母亲的悲哀。
可人总要长大,待王梁入了学,有了同窗、朋友,与一群小郎君出去喝个小酒、打个小猎啥的,处处都要钱呀。偏他身上半文钱都木有,别说请客吃饭了,就是AA制,他都没钱付账。
次次都要别人掏钱,时间久了,人家不嫌弃,自己都要不好意思了。
当王梁意识到银钱的重要性,跟阿娘讨要的时候,次次都被抽回来——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长此以往,就是没有蒋氏在旁边嘀咕,王梁跟崔江也亲近不起来。
但崔江拒绝这么想,她就是觉得儿子有了老婆后就不乖了。当然儿子原本是很好的,都是蒋氏不贤,带坏了她的宝贝儿子。
自己回娘家住了十年了,这个蒋氏硬是拦着儿子不来看她,如今知道她这个做母亲的有用处了,却又巴巴的来了,崔江越想越生气。
有心拒绝,但一想到女儿的话,‘大兄过得也极不如意’,崔江就心软了。
那可是她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呀,好吧,她虽然稍稍爱财了些,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疼爱自己的儿女呀。
罢了罢了,崔江长长叹了口气,还是把蒋氏唤了进去。
婆媳两个几乎没什么话好说,所以寒暄什么的都省去了,崔江直奔主题,“你来是想见襄城郡主吧?”
蒋氏见婆母这么直接,她也不绕弯子了,点头道:“是的,郎君已经三十有五,却在仕途上没什么进益,儿想着,郎君有才有德,缺少的只是机会。表弟是中书舍人、表弟妹是郡主娘子,不管他们夫妇谁肯提携郎君一把,郎君定能有所建树。”
崔江听儿媳妇对儿子还是如此尊敬,很是满意,唔,蒋氏各方面都马虎,唯有规矩和妇道上倒是非常不错,倒也能配得上她的阿梁。
既是为了儿子的前途,崔江也不敢耽搁,直接拉着蒋氏去荣寿堂。
路上,崔江半是炫耀、半是敲打的说,“乔木,哦,就是郡主娘子的小字,对我极为敬重,上次一听说你妹妹被谢家的那群鼠狗奴欺负,立时要为你妹妹出头,很是大方的借了几个壮硕的奴婢去王家,现在,呵呵,现在那个老贱婢见了你妹妹都胆颤腿发抖,再也没了往日的威风。”
崔江倒也不笨,并没有跟儿媳妇说萧南给王氏想的那个良计——谢家的堂叔还没有抵京,谢侍郎的亲事没定下前,不能走漏了风声。否则,王氏就唯有和离一条路可走了。
额?谢家的鼠狗奴?
蒋氏好想扶额,心中默默吐槽:婆母哎,难道您忘了,您的宝贝外孙儿也姓谢?!
不过,崔江今日这般配合,蒋氏还是感激的,来之前她都做好被婆母为难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这般顺利,单冲这一点,她也要感谢婆母呀。
蒋氏便顺着崔江的话,没口子的称赞郡主娘子宽厚,直说人家肯帮忙,也是因为阿娘在郡主娘子面前又体面,所以……说到最后,还是阿娘厉害!
儿媳妇的这一通或真或假的称赞,崔江听了很是高兴,于是愈加卖力的讲起萧南对她如何好:“这是去年进贡的锦缎,乔木也只得了十匹,结果她惦记我,硬是给我送了两匹……
还有这镯子,上面镶嵌的红宝石是西边贡来的,一颗就值上百贯,这里足足镶嵌了六颗呢,乔木也是直接派人给我送了来……”
崔江抖着手腕,将去年生辰的时候,萧南送她的生辰礼物特意展示给儿媳妇。
说着说着,崔江猛然想起,她的长孙要说亲了,但自己是和离的妇人,不能参加孙子的昏礼,想了想,一咬牙,将那嵌了红宝石的赤金镯子拔下来,握在手里犹豫了半天,才恋恋不舍的递给蒋氏。
“……”蒋氏错愕,婆婆没事儿吧,怎么好端端的给她镯子,还是这么贵重的东西?!
崔家咬着后槽牙,努力不去看那镯子,坚定的说道:“下个月大郎也要成亲了,这、这是我给新妇的见面礼。你代我送给她吧。”
蒋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到了什么,她那极度吝啬、无比小气的婆婆竟给了未过门的新妇这样的大礼?
天呀,面前这位确定是婆母本人?她没生病?没中邪?
要知道,当年小姑出嫁的时候,也只得了一套赤金的首饰呀。
不过,很快蒋氏就知道,面前这位确实是她的好婆婆。
因为她清楚的听到了婆婆的嘀咕:“再有一个月又是生辰了,去年她送了我这个,今年应该不会更差。嗯,另外,我再跟她说说大郎成亲的事儿,没准儿,她还会另外有赠送呢……”
原来如此!
蒋氏默默的将镯子收起来,默默的跟着婆母进了葳蕤院,见到萧南的时候,她甚至都不好意思看人家。
崔江却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她甚至很干脆的跟萧南商量:“我家大郎自幼聪慧,善谱学,书法也极好,只可惜总没有好的机会……”
其实,萧南对崔江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反而比较欣赏,至少跟她说话不比费脑子的去想她话里是不是有什么更深层的涵义。
不过这件事,萧南却不好随便应承下来,想了想,萧南道:“姑母和表嫂放心,表兄的事儿,我们理当帮忙。只是我对外头的事儿不甚了解,待郎君回来,我与他说说?”
崔幼伯是一家之主,于情于理,萧南也不能绕过他去。
再说了,最近这厮变得有些奇怪,萧南还在研究期,在不确定崔幼伯的性格属性的时候,还是少做些越俎代庖的事儿。
崔江也没想萧南会当场答应下来,她肯跟崔幼伯说,就表明有机会。
想到这里,她忙笑道:“哎哎,理当如此,理当如此,话说咱们大郎自从做了中书舍人,变得越发能干,这可都是乔木你带来的福气呀。”
这话虽有拍马屁的嫌疑,但也有几分道理,至少有许多贵妇私下里八卦的时候,每每谈及萧南,都会颇为感慨的说,襄城郡主是个有帮夫运的女子呀。
这么说的理由很简单:崔幼伯在婚前是个什么样子,大家都知道;而他开始上进,却是在与萧南成亲后的第二年。
此时,蒋氏也终于抬起头来,对于萧南的回应,她也觉得正常。不过,她此行还有个目的。
“多谢郡主,头一次见您,就请您帮忙,我、我真——”蒋氏的声音很好听,尤其她可以放柔了语调,让人听了分外舒服。
萧南伸手打断她的话,笑道:“表嫂太客气了,之前常听姑母提起你们,只是我这里事情太忙,竟也没有去拜会表兄表嫂。如今,表嫂有事用得上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萧南如此亲和的态度,让蒋氏很感激,她浅浅一笑,从身后摸出个包袱,推到萧南近前,略带赧然的说道:“今儿来得仓促,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是我亲手调的几样香料,所用的材料一般,但胜在味道新奇,表弟妹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蒋氏出自汝阳蒋氏,虽不是全国闻名的世家,却也是一郡之望。她们家最出名的便是调香,据说那制香的秘法已经传了三四百年,且有几样至今还只有蒋家会做。
蒋氏用这个做礼物,也算得上很有诚意了。
萧南忙命人收了,微微欠了欠身子,权作答谢:“早就听说汝阳蒋氏善香调,今儿托表嫂的福,我终于能见识了,多谢表嫂!”
蒋氏谦虚的笑了笑,接着,她又面露羞色,欲言又止的说:“还有一事,我、我……”
萧南知道似蒋氏这样的世家女最羞于求人,而她对蒋氏的观感还不错,不忍看她如此难堪,便笑着说:“表嫂只管说,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放心,只要我能做到,我定会帮忙,否则,就是姑母也不饶我呢。”
崔江知道萧南这是故意调节气氛,她也跟着举起巴掌,露出个恶狠狠的表情,玩笑道:“知道就好,阿音你放心说吧,阿娘在这里撑着呢。”
蒋氏头一次觉得婆母的‘无赖’是这般的可爱,她也忍不住笑了,道:“是这样,我听说表弟请了原国子监的博士宋昱来家中做夫子……我那个三郎今年七岁了,”
话还没说完,崔江便截过话头,冲着萧南连连点头:“长生一个人上学也孤单,不如让我的孙儿来陪他如何?”
这个可以有。
萧南直接答应了,不过还是加了个备注,表示要跟郎君商量一二。
但这已经足够,崔江婆媳很满意的告辞离去。
傍晚,崔幼伯回来,萧南便将蒋氏的来意告诉了他,最后还加了一句,“说起来,王梁也不是外人,姑母怪可怜的,也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郎君若是能帮得上忙,就帮一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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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又被告了
崔幼伯自承继荣寿堂后,他就有点光杆司令的感觉。
倒不是说崔泽、崔彦伯等人对他不够照顾,而是崔家的政治资源虽然多,但崔家的子侄也多呀,一层层分割下来,落到崔幼伯手里的关系、人脉什么的真心不多。
虽然还有萧家扶持,但萧家也有儿子呀,过去没有嫡出的儿子,大家看在萧南的面子上,尽量多给崔幼伯些照顾。
但现在不同了,萧家还有萧直和萧真呢,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将大半的资源交给女婿。
另外,还有一点,荣康堂也好、萧家也罢,终究不属于崔幼伯。
他若想在官场上走得更远,就必须有自己的势力,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人脉网络。
萧南想到了,崔幼伯自然也想到了。
听完萧南的话,崔幼伯手揉着下巴,喃喃自语道:“唔,娘子说得没错,王家表兄是姑母唯一的儿子,就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咱们也该照拂一二。”
这是表面上的说辞,实际上呢,别看王梁在王家混得挫了点儿,但他的先天条件真心不坏。
王家是太原王氏的分支,在京城的族人不少。现在王家之所以不看重王梁,一是因为崔江,二是因为王梁在众多子侄中并不出色。
但,一旦崔幼伯将他引入了仕途,王家就不会再无视王梁的存在,毕竟个人与家族之间是互利互惠的关系。王梁的仕途走得顺了,王家也会承崔幼伯的人情,这样一来,崔幼伯便又结交了一个盟友。
另外,王梁的妻子蒋氏也是名门之女,蒋氏在京城或许不显,但在汝阳乃至洛阳一带都颇有影响。
若是能借王梁与蒋氏交好,即便蒋氏不能在仕途上对崔幼伯有所帮助,他们夫妇在洛阳的产业也定会受到蒋氏的看顾。
在官场混了这些年,崔幼伯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的作用,哪怕那人是市井无赖、或是坊间小民,到了关键时刻,都有可能派上大用场。
想到这些,崔幼伯缓缓点头,而后随口问了一句,“表兄善谱系?”
萧南想了想,“姑母是这么说的。”具体如何,她也不知道呀。
崔幼伯明白了,笑道:“好,后日我休沐,不如请表兄一家来做客?正好也请表兄将王家的三郎带来,让他与长生认识一下?”
说到这里,夫妻两个齐齐笑了。
当初他们两口子决定重新修建一处专门的学堂时,就曾经考虑过,待学堂建成后,除了让自家的几个儿子入学外,还可以适当的吸纳一些洛阳的族人以及交好的朋友、同僚的子侄来附学。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第一,当然是有益于崔幼伯开拓人脉;第二,也是帮长生提前织就关系网。
因为世间的感情,除了血缘牵绊的亲情,还有友情。
对此,萧南还曾经说笑话似的将后世流行的几句话告诉崔幼伯,所谓好基友,须有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
崔幼伯虽轻斥‘粗俗’,但却牢牢记下了那几句话,且反复咀嚼,越发觉得有理。
而积微学院便是崔幼伯夫妇给儿子们营造的一个可以培养‘同窗’的地方。
现在看来,效果很不错哦,学院开学才短短几天,便有人寻上门来要求附学。
崔幼伯夫妇确信,用不了多久,荣寿堂的家学定能在京城闯出名号来。
“娘子,您为何对栖梧院的大娘这般好?”
次日清晨,崔幼伯去上班,灵犀长生去上学,萧南和玉簪坐在堂屋里闲话。玉簪很是不解的问她。
萧南笑了笑,道:“呵呵,不过是顺手帮一把,你且看着,用不了多久,她便能连本带利的将人情还回来。”
玉簪还是不解,在她看来,崔江除了贪财、小气外加无赖,真没有什么特长,以她家郡主之能力,几乎没有需要崔江效力的地方。
崔江能帮郡主做什么?帮忙要债?还是帮忙耍无赖?
萧南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话头一转,问道:“对了,玉竹的情况怎么样?原想去看看她,又怕惊扰到她休息。”
萧南离京前,玉竹诊出有喜,现在已经怀孕五个月了,所以萧南提前给了产假,让她在家好好休养。
玉簪忙笑道:“好着呢,昨儿婢子刚去瞧了她,啧啧,又胖了,看来萧海一家对她极好呢。”
萧南一听这话,满意的笑了笑,随即看向玉簪,忽然问了句:“你真的不想嫁人?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她就不信了,玉簪看到相伴多年的小伙伴们一个个有了归宿,纷纷开花结果,她就一点儿都不羡慕?!
玉簪笑容一僵,旋即摇头,她看到玉竹几个幸福的样子、看到玉竹那满脸的母性光辉,确实有那么一瞬的羡慕,但很快,她又想起了种种现实问题。
玉竹玉兰玉莲三人同时嫁人,因着萧南的关系,她们的小日子过得很甜蜜,但也不是说没有烦心事。
婆母啦、妯娌啦,她们嫁的大多是崔家、萧家的老世仆,亲戚关系遍布两个家族的底层,各种牵扯处理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
稍有疏漏,就有人背地里说闲话,她们的婆婆偶尔也会露出不满,觉得儿媳妇仗着是主母的贴身侍女,行事嚣张、待人霸道,把男人压得死死的,并不是什么贤良妇。
好吧,其实也不止玉莲她们三家,世间的任何家庭都存在婆媳冲突、家庭摩擦,时不时的闹点儿小矛盾,你却不能说人家过得都不幸福。
所谓幸福,其实是相对的,在某些人看来,那些生活中的小摩擦可以忍受,所以她便能过得幸福;而有些人觉得家中的琐事太烦人,她实在无法容忍,那么她的幸福便会大打折扣,而且最终会落得个不幸福的下场。
玉竹三人属于前者,而玉簪则属于后者。
为了不让主人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玉簪忙笑着转移话题,道:“对了,昨儿我去后街看玉竹的时候,看到崔德志了。”
萧南的注意力被转移,她问道:“哦?他去后街做什么?”
崔德志现在好歹是从七品的右监门直长,早已不是过去的崔家部曲,他去仆役聚集的崔家后街做什么?难道是忆苦思甜?
萧南才不信,这厮,绝对没安好心。
玉簪露出一丝古怪,道:“他、他竟是拜会萧海的。婢子好生奇怪,待他走了后,便去问了问萧海,结果萧海说,那厮什么都没说,只是来道谢,说承蒙玉竹关照,他的妹妹在崔家才能过得这般舒适。”
胡说八道!
这是什么狗屁借口,一听就是瞎掰。
萧南拧眉,玉竹和萧海都是她的心腹之人,她绝不会怀疑他们的忠诚度。但崔德志的言行太反常了,不用深想就能看出他的不对劲。
想挑拨萧南主仆间的关系?
还是想——
萧南想了好几种可能,随即又都自己否定了,最后她吩咐道:“你去告诉萧海,让他适时的跟崔德志接触一下,探探他的话,看看他到底在作什么妖。”
玉簪忙答应一声。
萧南又想起一位不安分的人士,问道:“对了,最近孙灵和那个什么耿子西可还安分?”
自萧南回京后,她就见过孙灵一次,且是在公共场合下,除了一句‘近日可好’,她都没和孙灵多说几句话。
她也不想说!
该说的、该提点的她都做了,可孙灵却仍一意孤行,对于这种脑子不清楚的人,萧南实在不想浪费唇舌。
唉,想想当时孙灵初见到自己的时候,端得是一副骄傲、清雅的模样,让人见了顿生好感,萧南这才将她留下来。
结果呢,人家只是在演戏。
萧南不得不再一次佩服,真不能小觑古代的女子,哪怕是街上的某个民妇,在某些情况下,也有可能是奥斯卡影帝级别的顶级演员!
玉簪回道:“孙灵每个七八日便会出去一趟,说是去市集买东西,有时是针线、有时是纸。到了市集后,她便甩掉跟车的奴婢,自己跑去见耿子西,两人叽咕上一小会儿,孙灵再回来。”
想了想,玉簪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每次孙灵出去,她都会带些铜钱或是值钱的食材过去。婢子猜测,您赏给她的那些首饰,有一大半都进了耿子西的口袋。”
萧南缓缓点头,“已经开始变卖首饰了,看来耿子西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好,让人继续盯着,我觉得,他们快有所行动了。”
京城居大不易呀,耿子西一没差事,二没积蓄,他在京城又是租房子、又是吃饭穿衣的,哪样都要钱。
而孙灵的月钱虽多,却也不足以养活一个大男人在京城挥霍,所以,卖首饰、药材是必然的。
萧南推测,待孙灵将身边值钱的东西变卖得差不多时,他们也该动手了。
萧南所料不错。
在她生日的前一天,崔幼伯一脸便秘的走了进来。
行至榻前,他也没啥形象的一屁股坐了下来,用力一锤隐囊,恨声道:“獠贼,竟敢去京兆府告状?!”
萧南忙问道:“郎君说的是何事?”没头没脑的,这都说得什么呀。
崔幼伯哼了一声,怒道:“还有谁,不就是孙灵和耿子西嘛,下衙的时候,韦季寻人给我递话,说是耿子西去京兆府告咱们侵吞祖先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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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彪悍啊
萧南听了,也一脸郁闷。
孙灵和耿子西会去告状,她并不奇怪,早就预料到的事儿,只是早晚的问题。
萧南和崔幼伯生气的是,这两个混蛋竟然选择在今天去京兆府鸣冤,明天是七月十五,乃是萧南二十七岁的生日。
娘的,这两个家伙摆明不让自己好好过生日呀。
萧南死力的捶了捶身侧的隐囊,仿佛把它当做了那两个混蛋,恨不能将之捶扁、捶死。
崔幼伯见萧南这般生气,他反倒平静下来,伸手拉过妻子的手,柔声劝道:“娘子无需气恼,这件事交给为夫了,明儿咱们该怎么庆贺就怎么庆贺,没得为了这些鼠狗辈坏了兴致。”
萧南却没有这么乐观,她提醒崔幼伯一件事:“京兆可还是韦季执掌呢。”
她与平安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了,韦家又要靠韦良娣,所以对平安也分外看重。
今年春天时的那场乌龙官司,不就是韦季为了讨平安欢喜,这才弄出来的嘛。
萧南觉得,以她跟平安、韦家的关系,韦家没有落井下石就不错了,绝不会主动相帮。
想想吧,明天前来给她庆生的宾客都到了,宴会也开始了,京兆府的差役却杀上门来,口口声声捉拿侵人祖产的贼人……有了这么一出,他们夫妇定会沦为京城的笑柄。
崔幼伯却咧嘴一笑,拍了拍萧南的手背,提醒道:“娘子,你忘了此事我是如何得知的?”
没有内部人士通风报信,这会儿他们连个风声都听不到。
萧南一怔,随即想起刚才崔幼伯的那句话,她瞪大眼睛,“你是说,这事儿是韦季告诉你的?”怎么可能,这厮不是一向跟自家不对付的吗?
崔幼伯似是很享受老婆惊讶的模样,他放开萧南的手,双手叠在脑后,往后一躺,悠悠的说道:“正是!”
这个世上就没有永远的敌人。
崔幼伯眼底闪过一抹自信,心说话,自己辛苦了几个月,如果现在韦某人还敢给他下绊子,那他的努力真是白费了。
没错,在东宫的阵营里,细分着好几股势力,但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利益冲突,但他们的大前提还是一样的,那就是守护东宫、保住太子。
只有太子正位了,他们的争斗才有意义。否则,太子一旦失势,他们就算赢了对方也没啥好处。另外,他们的家族或许无碍,但他们本人肯定要丢官罢职,苦逼些的还可能要组团去死。
而现在的情况是,整个东宫的人都知道,崔幼伯越来越受太子器重。大家虽然免不了嫉妒,但也必须承认,这小子确实有几分歪才,着实帮太子想了不少点子。
让大家最受益的,莫过于崔幼伯改良制盐之法,继而联合解县的几大世家共同经营湖盐。之前因为那盐还没有大批量上市,众人还感觉不到什么。
但自从两个月前,解县开始向全国各道大量输出了白花花的精制湖盐,品相上乘,价格也不菲,颇受世人欢迎,被人称为‘解盐’。
紧接着,便又有成车成车的铜钱流入皇宫。
当然,更确切的说,是流入东宫。
太子有了钱,腰杆子也直了起来,僚属们也能分到不少好处。
饮水思源,崔幼伯又再次称为东宫众人关注的焦点,太子对他自是没口子的夸奖,其它人呢,不管是与崔幼伯交好的、还是有仇的(比如韦季),全都堆起了笑脸,并暗暗告诫自己,切莫招惹这位财神爷。
倘或有人跟崔幼伯扛上了,不止太子会抽他,就是东宫的其它僚属也会挽袖子群殴之!
所以,这次耿子西一纸诉状把崔幼伯夫妇告上官府的时候,韦季身为京兆,他要秉公办事,收了耿子西的状纸。
但,前脚刚收了状纸,后脚韦季就派人悄悄去皇城找崔幼伯,并暗示,他知道明天是襄城郡主的生辰,已经将案件压制三天后审理,让崔舍人不必担心,好好在家给娘子庆生。
另外,韦季将案件押后,还有个原因,就是提醒崔幼伯,赶紧去做准备,比如把该销毁的证据统统销毁。
可以说,这次韦季做得相当厚道,全然看不出他曾经跟崔幼伯夫妇交过手。
听完崔幼伯的讲述,萧南终于露出笑模样儿,“哎哟,韦京兆还满照顾咱们的呀。就是不知道平安知道后,会不会生气。”
崔幼伯对这个女人才不关心呢,当下他在意的是耿子西的官司:“娘子,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呀,那个姓耿的不过是个没胆子的鼠狗奴,就算他想敲诈,也会先悄悄跟咱们联系,怎么会忽然闹到了京兆府?”
这不科学呀,耿子西人不笨,他知道他所谓的把柄,不过是些歪理,一旦闹上公堂,把崔幼伯夫妇惹火了,他非但赢不了官司,还可能落个被打出京城的下场。
因为,时下维持秩序的途经有两条,一是法律、二是宗法。有时,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宗法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
就拿耿子西给崔幼伯按的罪名来说吧,不管是从法律上还是宗法上,全都站不住脚。就算他和孙灵是老夫人的后人,但那又怎样?
当年老夫人之所以能分走崔家三分之一的家产,官方说法是她终身未嫁,所以算是崔家人,分给她,财产也没有落到两姓旁人手里。
但耿子西的外祖母就不同了,她虽是老夫人的亲生女儿,却不姓崔,没有继承权,能得到的顶多是一副妆奁。
传到耿子西这儿,他就更没有继承权了,想要老夫人的财产,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
当然,耿子西想分走荣寿堂的财产,也不是没有法子,那就是从他曾外祖父算起,另外还包括他的外祖父、父亲统统都要入赘崔氏,他本人也要改姓为崔。
但饶是这样,耿子西能得到多少财产,也不能由他说了算。因为,老夫人还有个名正言顺的嗣孙,而且崔幼伯作为承继嗣孙,不但常年在老夫人榻前侍奉,老夫人亡故后,还超规格的给老夫人守了近四年的孝。
且在守孝期间,人家一家子全都规规矩矩,没有半分错处,睡草庐、吃素食、每日抄经,整整四年风霜雨雪都无间断呀,至纯至孝,堪称当世之楷模。
而耿子西呢,自称是老夫人的嫡传后人,明明知道老夫人过世了,却从未给老人家守过一天的孝。
这样的两个人PK上了,几乎所有人都会站在崔幼伯一边。
估计耿子西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没有自己露面,而是弄了个孙灵进崔家,想一步步试探,然后跟崔幼伯夫妇谈条件,最终拿走‘属于他’的那份财产。
耿子西唯一能要挟崔家的,便是老夫人的名声。为了老夫人那忠贞节烈的好名声不至受损,崔幼伯夫妇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耿子西的敲诈。
而如今他往公堂上一站,亲手将筹码弄了个粉粉碎,没了筹码,老夫人的名声毁了,崔幼伯夫妇能饶过他才怪呢。
萧南闻言,也陷入了沉思,片刻后,用肯定的语气揣测道:“有人背后指使!”
崔幼伯比萧南想得更多,在他刚刚收到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猜到了有人捣鬼,且大致锁定了目标嫌疑人。
他点点头,随即又郑重的说:“娘子,还是那句话,这件事交给我了。”
萧南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的点头。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清晨一大早,荣寿堂的正门大开,仆役们精神抖擞的进出忙碌着。
时近中午,受邀来参加生辰宴的宾客们陆陆续续的赶到了,崔家大门前车水马龙,各种规制的马车、牛车将路口堵了个结结实实。
正堂内,崔氏、萧氏的姻亲,以及与萧南交好的女眷全都赶了来。
一群老、中、青女人,身着华服、腰带环佩、头簪珠翠的盛装前来,三五个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相互寒暄、分享八卦。
大夫人和王氏韦氏等人也都来了。
原本,萧南是晚辈,大夫人不必亲来,但萧南却又是郡主,之前大公主曾当众‘提醒’过大夫人,要注意礼仪,慢待了萧南这个晚辈无所谓,但慢待了郡主娘子就是对朝廷不敬、蔑视宗室了。
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饶是大夫人也受不了。所以,今日萧南过生日,她只能捏着鼻子来了。
同样是长辈,人家崔江就欢快多了,进门就笑嘻嘻的跟萧南道贺,还说了几句不伦不类的贺词,什么‘龟鹤延年’‘松柏长寿’,只把萧南听得哭笑不得。
不过,相较于阴沉着个脸装面瘫的大夫人,萧南还是更喜欢崔江的‘撒疯’,无他,这样热闹呀。
大夫人看到崔江,眼中闪过一抹厌弃,下意识的轻哼一声,扭过头,表示不认识这个为老不尊的吝啬鬼。
崔江什么人呀,哪里看不到大嫂如此明显的嫌弃,心里冷笑,直接走到大夫人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你不待见我?好呀,你越不想见我,我还越往你身边坐,我看你能把我怎样?
大夫人还能怎样,生气呗。
不过她知道崔江的无赖属性,并不敢轻易招惹她,正巧萧南陪着几个贵妇走过来,她直接将炮火对准了萧南,“萧氏,我怎么听说有人去京兆告你侵占祖产?!”
萧南脸色微变,正待回嘴,不想大夫人身边的崔江开口了,她毫不客气的训道:“大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知道的,觉得你关心侄儿侄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给乔木添堵呢。真是的,都快七十的人了,怎么愈发不会说话?今儿可是乔木的寿辰呢,你不会说吉利话,那就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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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继续彪悍
大夫人气得老脸通红,她并不知道萧南为王氏出头、给王梁谋差事的事儿,所以也就不知道崔江欠了萧南大大的两份人情,正急着还账呢。
大夫人对崔江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气’、‘贪财’和‘自私’的层面上,感觉这个小姑子是个六亲不认、只认银钱的主儿,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什么人类感情可言。
所以,她压根儿就没想到崔江会抢着为萧南出头。
憋了好一会儿,大夫人才颤抖着手指,叱道:“阿江,你、你又浑说了,我又不是你,怎么会——”
她教训儿媳妇怎么了?就算说错话,媳妇也只有听着的道理。
再说了,她也是为儿子好呀,如今她的小八仕途正好,若是被萧氏连累了名声,岂不冤枉。
萧氏就是太嚣张,行事太肆无忌惮,这才屡次被人告上公堂。
哼,一个妇人,不思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却出去招惹是非,这样的儿媳妇还不该训诫?
大夫人并不知道官司的实情,她只是听下头的婆子嘀咕了一句,“隔壁那位郡主娘子又被人告了,啧啧,她这般惹是生非,幸亏咱们郎君好性儿,这才一直忍着”,她便记在了心上,至于真实情况如何,还没有核实清楚。
原本,大夫人想着待落实了那官司,她再悄悄寻来萧氏,好好训诫一番。
词儿她都想好了,“你夫君在外面辛苦做事,你不能帮他,却也不能拖后腿呀。日后,行事前先想想,切莫莽撞,没得带累了八郎的好名声。”
计划很好,但大夫人一看到萧南摊上官司还大张旗鼓的庆生,更过分的是,还特意命人‘逼’她这个长辈来赴宴。
来了以后,又遇到了崔江这个极品小姑。
种种不愉快加在一起,大夫人一时火气,忘了自己的计划,训斥的话脱口而出。
结果、结果,就招来了崔江这个煞星!
“嘁~~”
崔江轻嗤一声,道:“我哪里浑说了,是,我这个人性子直,有时说话不入耳,但我至少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呀。再说了,乔木一向对你敬重有加,如今孩子被不知哪里来的市井奴儿赖上了,你不说好好安慰孩子,却还——”
崔江长长叹了口气,大有‘你怎么还不如我这个浑人懂事儿’的架势,继续说:“大嫂,乔木是小辈儿,受了委屈也不好说,在场的几位又都是姻亲,人家看在亲戚的情面上,也不好驳你。可饶是如此,你也不该总欺负老实人呀。”
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她觉得自己就像被罩在个玻璃罩子里,任由周围的人参观、审视。
尤其接触到在场诸位贵妇,或嘲讽、或不屑、或鄙夷的目光后,她更觉得浑身僵硬,她很想站起来大声斥责崔江‘放肆’,可不知为何,她手脚根本不听使唤,舌头也似木了一般,吐不出半个字。
崔江还在继续:“大嫂,别人怕你不高兴,所以不敢说实话,但我却不能这么做。良言逆耳,我的话可能不好听,确实真心为你好。
大嫂,你也是七十的人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你现在还健健康康的,已经是托了老天爷的福,以及几个侄媳妇的细心服侍,所以你以后对几个侄媳妇好一点儿吧。
大嫂,做人要惜福呀、要懂得感恩呀,否则,惹怒了神佛,佛祖再把你的福气收走,那该如何是好?!”
这已经是赤果果的诅咒了,崔江就差直接说,你丫的再折腾,小心把老命折腾没了。
“扑哧~~”
坐在一旁的袁氏撑不住了,拿着帕子掩嘴笑了起来。
就是大夫人身后立着的王氏,也直觉的神清气爽,好吧,虽然婆母当众出丑,丢了崔家的颜面,但能看到大夫人如此被人训诫,她心里还是蛮爽的。
没办法,实在是这个婆母太会折腾了,尤其近几年,愈发变得不可理喻,三不五时的给自己出难题。
王氏倘或有一点儿怠慢,大夫人就骂她不孝,动不动就把崔彦伯叫来,让他好好管管自己的老婆。话里话外,大夫人还透出‘既然你不会管家,不如让我身边的婆子帮帮你’的意思。
这怎么可以?
努力了七八年,王氏好容易把大夫人在荣康堂的势力拔了个干净,过了几天无人掣肘的舒心日子,她怎么肯再让那些‘祖宗’来给她添堵?!
大夫人听到袁氏的嗤笑声,终于回过神来,转过头,恶狠狠的等着袁氏。若不是她还记得面前这位是宋国公世子的老婆,她就冲上去指着鼻子骂了。
袁氏却不怕大夫人,她甚至不看大夫人的脸色,直接越过她,跟崔江说话:“这位就是亲家大姑母吧。呵呵,我们家乔木时常提起你,说你直率、爽朗,最是个天真烂漫的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呀。”
萧卉坐在袁氏身侧,也跟着附和:“是呀,前几日乔木去我那儿做客还提起了姑母呢,对了,乔木说姑母的眼光最好,极善欣赏珠宝,正巧我今儿带了一套西域运过来的首饰,在咱们京城是头一份,我怕没人识货,特意带来给姑母鉴赏一二。”
说着,萧卉冲着身后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小丫鬟会意,捧过来一个精致的原木色扁方木盒,送到崔江面前。
崔江双眼一亮,毫不客气的接过匣子,打开,露出一套极精美的翡翠首饰:镯子一对,玉佩若干,蝉、莲、葫芦、貔貅等挂件儿若干,四季花头簪子四支,珰珥一对。
不得不说,崔江对珠宝确实有些鉴赏能力(废话,对于一个贪财的人来说,当然必须要知道什么东西值钱,否则她还混个P呀),她将盒子交给身边的丫鬟,拿起一个镯子,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然后有些不解的说道:“这、这并不是市面上流行的碧玉。”
萧卉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方才她说那话绝对是昧着良心的吹捧崔江——崔江帮自家妹妹出气,她们身为娘家人不能不有所表示。
另外,萧卉也想借此做个广告,好为新开的店铺宣传一下。
她没想到,崔江还真有几分见识。
短暂的怔愣后,萧卉立刻恢复正常,她夸张的抚掌大笑,赞道:“啧啧,不愧是姑母,眼光就是毒。没错,这套首饰并不是用咱们惯用的玉石所做,而是来自一个叫洪沙瓦底番邦小国的特产——翡翠。呵呵,翡翠和咱们的玉都是玉石,只是品种不同。”
崔江和在场的贵妇齐齐点头,哦,原来如此。
萧卉趁机做广告,笑道:“不过呢,咱们的玉质地稍软些,翡翠就硬一些。玉讲究通透莹润,带着能衬托人的气质。而翡翠颜色水润,带着能衬肤色。呵呵,姑母你皮子白,戴这套首饰正合适。”
崔江也不谦让,颇有几分理直气壮的架势,直接将镯子套到腕子上,左右看了看,又把腕子抬到半空中,让众人围观。
果然,崔江的皮肤确实不错,人也富态,白白胖胖的一截手腕,愈发衬得那镯子翠色欲滴,着实好看。
众人纷纷点头,交口称赞,有的说翡翠新奇,有的说崔江有见识,有的则称赞崔江会保养——都快六十的人了,非但没有什么老年斑,皮肤还保养得这般好,啧啧,厉害呀!
顿时场面再次热闹起来,至于大夫人已经被丢到了角落里,再也无人关注。
见此情况,大夫人的状态已经不能用生气来形容了,她简直要暴怒了!
“嘭!”
一个茶盏滚落到地上,顿时摔得粉碎,茶汤洒了一地。
大家下意识的住了口,现场的声音仿佛卡带一样,瞬间恢复了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目光先掠过那只已经碎成渣渣的茶盏,接着向上移动,最后落在大夫人的身上。
大夫人一脸铁青,见大家看她,也不解释,就这么坐着。
萧南皱眉,看来今天大夫人是铁了心要跟自己扛上了,微微向前跨了一步,她正待开口。
一旁的崔江又抢先了:“哎呀,你看看,你看看,刚才我就说大嫂你上了年纪,精神头越发不好,这不,才刚刚坐了一会儿,手就拿不住东西了!”
说着,崔江站起来,凑到大夫人面前,装着帮她擦拭洒在身上的水渍,从袖子里顺出个帕子,轻轻的往大夫人脸上一盖。
大夫人下意识的想抽掉那帕子,结果,忽然发觉她手脚无力,紧接着,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最后,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身子也软软的倒向一边。
崔江笑嘻嘻的收起那加了料的帕子,故作惊讶的伸手去扶,结果还是慢了一步(众人吐槽:你确定你不是故意的?),大夫人栽倒在榻上,头重重的磕在了凭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只听得在场的主位只吸冷气,嘶~~,太狠了、太彪悍了,有木有?!
崔江还很无耻的当众洗脱嫌疑,啧啧有声的叹道:“看见了吧,大嫂不胜体力,直接昏过去了。来人呀,还不把大嫂抬回去好好静养!”
“……”
众人无语,心说话,你真当咱们是瞎子?没看到你的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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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求
抛开大夫人这个不和谐的音符,萧南的生辰宴还是比较成功的。
作为姐妹,萧卉的广告宣传也达到了预期的效果,经过崔江那么一折腾,连带着大家都她试戴的翡翠镯子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当场拉着萧卉询问翡翠事宜的贵妇就不在少数。
萧卉见状,心情大好,趁机跟众人宣布,她在新市开了间铺面,名叫‘奇珍阁’,专门销售来自异域的奇珍异宝,新店于本月十八日开业,届时所有产品全都九折优惠,还请诸位前来捧场。
另外,萧卉还颇为自信的保证,奇珍阁销售的产品全都是大唐独一份,如果在其它店面买到同样的产品,奇珍阁不但原价退还,还倒赔买家三倍银钱。
这一下子,众贵妇都被吊起了胃口,大唐原就物宝丰盈,兼之与四海的交易频繁,东西两市出售的奇珍异宝不在少数。
基本上,在场的贵妇都被那些胡商、豪商养刁了,一般的东西还真入不了她们的眼,于是便有人问:“稀奇不稀奇的倒也无所谓,关键是东西好不好。”
你弄个破草编的怪物,东西两市准找不到第二个卖家,可这样的东西,有人要吗?
萧卉也不恼,直接从袖袋里掏出一柄极精美的掐丝珐琅把镜,递给那位质疑的贵妇,“您瞧瞧,此物可还好?”
那贵妇接过镜子,先被背面那精致华美的花纹吸引住了,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不知是什么工艺造出来的纹路,忍不住连连点头:“好精巧的做工呀,此等工艺,我还是头一回见呢。”
萧卉淡淡一笑,提醒道:“您再转过来看看!”
那贵妇从善如流,轻轻转动手腕,唰的一道亮光闪过,她、她竟清晰的看到了自己面容——天呀,这、这是镜子。
清晰的镜面中,一个年轻秀丽的贵妇,毫无仪态的长大了嘴,惊愕的不知说什么好。
萧卉解释道:“这也是奇珍阁出售的商品,名为珐琅铜镜,镜面采用了一种奇特的工艺,可以清晰的映出人影,比传统的铜镜好多了。”
“咕咚!”
那贵妇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没错,真、真是太清楚了,我、我头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样子。咦,我这里的口脂有点儿花了。”
她身侧的奴婢闻言,忙掏出一个白瓷小瓶,扭开盖子递给她。
那贵妇用小拇指沾了点儿口脂,然后对着镜子补起妆来。
她这么一弄,在场的人都坐不住了,纷纷围过来亲身尝试。
就见一柄小镜子在众人手中传来传去,每个人拿到手的时候都惊讶不已,被人拿走时依依不舍,那肉疼的模样,仿佛被夺走了什么珍贵宝贝。
萧卉见状,愈加开心,笑着对众人说,“大家放心,小店里这样的把镜还有许多,夫人们若是喜欢,待奇珍阁开业的时候,大家亲自去挑选便是。”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到时候定会去捧场。
大家这么给面子,一来是因为这东西确实新奇,成功勾起了大家的购买欲;
二来,在场的就没有傻子,她们一听奇珍阁开在新市,立刻便联想到,新市有一大半是萧南的产业,如此一来,奇珍阁极有可能是萧氏两姐妹共同的产业。
既然萧南也有股份,那她们也该去捧捧场。
不是她们惧怕萧南或是刻意巴结,实在是萧南夫妇圣眷太盛了。
就在刚才,宫里来了两拨内侍,一前一后给萧南送来了生辰贺礼。
第一波自是皇帝和皇后派来的,帝后夫妇对萧南这个外孙女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尤其是几天前,大公主进宫给父母请安的时候,无意间说起萧南给双胞胎置办产业的事儿。
大公主的原话是:“虽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贵在她的一片心意。阿耶阿娘也知道,儿和驸马年纪也不小了,真担心不能看着他们兄弟俩长大娶妻,乔木这么有心,儿就放心多了,有她照顾幼弟,哪怕哪日儿真的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
说着说着,眼泪扑簌而下。
帝后夫妇先训斥了大公主一通,“净浑说,你的老父老母尚在,你不说想些好的事情,偏想这些没影儿的事儿,真该打!”
皇后还真轻轻的拍了大公主一记。
大公主谄笑着讨饶,而后感慨的叹道:“养儿方知父母恩,自从有了乔木和那两个小东西,儿才知道阿耶阿娘的辛苦。”
说着,大公主直起身子,竟行了个大礼,额头触地:“现在儿说这话,已经有些晚了。不过,儿还是要说,阿耶、阿娘,谢谢二老——”
一通话说得帝后夫妇很是感动,也禁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心事:是呀,待他们离去后,几个年幼的孩子又能依靠哪个?
想到这里,皇后猛地记起一事,新城出嫁的时候,萧南这个外甥女儿曾送了一份贺礼。
当时她也没在意,觉得不过是些金银布帛之类的东西。随后与新城闲聊的时候才知道,萧南竟送了新城十几家铺面,且位置都很好,每一家都能日进斗金,十几家经营下来,一年足足有十几万贯的收益呢。
当然,新城有丰厚的嫁妆,长孙家也不是贫户,但谁嫌钱多呀。
后来,皇后又听晋阳也提到了此事,原来萧南不止给新城送了贺礼,稚奴、兕子那儿,她也送了铺面过去。
除了铺面,萧南还介绍了个机灵的胡商给那对兄妹,一起做邸店,听说生意也很好,每年都有上百万贯的红利呢。分到晋王、晋阳手里的,每年也有二三十万贯。
联想到这些,皇后不由得叹道:“乔木确实是个好孩子。”不但懂得照拂幼弟,还知道关心长辈,人品真心不坏呀。
大公主又‘无意间’的提及,“再有几日就是乔木的生日了,唉,每每她过生日的时候,我就觉得对不住她,怎么就让她在鬼节出生呢?!”
一番谈话结束后,帝后商量,决定七月十五那一天,给萧南赏赐些小物件儿,权当给她庆生了。
也确实是小物件儿,什么金银事儿、金银花样裸子之类的小东西,放在权贵眼中,并不值钱,但关键是其中的涵义——襄城郡主甚得帝后宠爱呀!
帝后的内侍离去后,东宫的赏赐也下来了。
太子和太子妃显然很重视崔幼伯两口子,不但送来了贺礼,还顺便派了个小使臣来——东宫三娘,皎皎童鞋。
皎皎先给萧南道了句‘生辰快乐’,然后奉上亲手做的荷包一枚。呃,活计并不出挑,但胜在心意,萧南很是高兴的收了下来。
看着萧南与东宫三娘手拉手,无比亲昵的样子,在场的诸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家更是直接选择性遗忘了大夫人爆出口的惊悚话题,在场的贵妇更没有半个人去探听襄城郡主的官司。
正式开席前,萧南又把一双儿女拎来待客。
两只小的表现得很出色,灵犀落落大方、行止有度,长生年少老城、谈吐不凡,众贵妇瞧了,忍不住称赞。
更有那家中有儿女的,已经开始悄悄打听起两只的情况来。
唔,崔家大娘今年七岁,再过三四年便能议亲了;崔家大郎年纪尚幼,但这也不妨事,可以先提前记下来,只待日后观察……
宴席开展得非常顺利,大家凑在一起说笑了大半天,宾主尽欢。
下午,萧南夫妇携一双儿女亲去送客,直到天近黄昏,才将所有的宾客送走。
这还不算完,外客送走了,荣康堂那边的亲戚还没走呢。于是,崔幼伯继续回前厅跟兄弟们吃酒谈事,萧南则回葳蕤院与妯娌们聊天。
韦氏倒还好,仍是开朗健谈的老性子,王氏就有些过于沉闷,仿佛有心事的样子。
而且,妯娌几个吃茶的时候,王氏还时不时的露出欲言又止的犹豫神情。
韦氏见状,便心里有数了,吃了两杯茶,又用了些米糕,便推说家中还有事,要先行一步。
送走了韦氏,萧南也把身边的丫鬟打发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萧南、王氏,以及两人的贴身侍女。
王氏瞧了,忍不住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弟妹瞧出来了?”
萧南用银叉子叉了片菠萝递给王氏,“大嫂有什么事儿只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王氏接过银叉子,小口小口咬着菠萝片儿,待她吃完了,才幽幽的说道,“唉,我也不怕弟妹笑话了,前几日太医循例来诊脉,我、我竟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她也快四十的人了,眼瞅着都要做祖母了,没想到竟然又有了。唉,实在不好意思跟人说。
萧南却莞尔一笑,道:“这是喜事呀,大嫂,我羡慕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笑话?”这么个岁数都能怀孕,表明崔彦伯夫妇感情和睦呀。
王氏听出萧南话里的戏谑,不由得丢给她一个白眼,道:“你就笑话我吧,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萧南忙解释,“大嫂,我真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对了,你怀孕的事儿,大兄知道吗?”
王氏摇摇头,道:“除了太医和我身边的几个丫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唉,这事儿也瞒不了多久,这两天我就告诉郎君,然后再禀告婆母。”
萧南不解,这明明是喜事呀,为何要遮遮掩掩的。
王氏瞧出萧南眼中的疑惑,叹声道:“说起来,我真有一事想求弟妹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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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麻烦
正如萧南所说,王氏能在这个年纪怀孕,对她而言,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事儿。
但,必须有个大前提,那就是大夫人如果没这么难缠。可惜的是,大夫人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的脾气和不讲理指数都跟着飙升,弄得王氏愈来愈麻烦,如今更是有了身孕都不敢告诉人。
王氏不敢公布孕事,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大夫人不知受了谁的挑唆,最近一段时间总想把管家权要回来。
正巧崔涵的亲事定了,王氏忙里忙外的帮女儿准备嫁妆,稍有空闲,她还要指点女儿如何处理家务、如何打理嫁妆。
王氏毕竟不年轻了,如此的忙了半个月,脸上都带出了疲惫,连崔彦伯都看出了不妥,直说让她不要这么操劳,实在忙不过来,就去寻阿娘借几个能干的管事娘子。
什么?找大夫人借人?
王氏一百个不乐意,不过,她并没有在丈夫面前有所表露,只是笑着说,“妾身知道郎君这是心疼我,你我年近中年,也算不得年轻了,可再怎么不年轻,咱们在阿娘面前也是晚辈,我若是拿这些琐事去烦劳阿娘,岂不是不孝?我都躲懒了,难道还要推给阿娘?”
崔彦伯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让你多找几个帮手。”并不是真的让阿娘出山呀,大夫人是他亲娘,他岂有不心疼之理?
王氏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妾身如何不知要寻帮手?但有些事,还真不好让外人插手呢。”
说着,王氏把给女儿准备的嫁妆单子拿出来,展示给崔彦伯看。
崔彦伯接过单子,细细一看,发现单子上除了崔家公中规定的东西外,还有不少格外添加的,其中的几样,他看着眼熟,似是娘子的嫁妆。但有一些,他就不认得了。
微微皱起双眉,崔彦伯指着那几样眼生的贵重瓷器,问道:“这些?”
王氏看了看四周,身子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对丈夫说:“这些是东堂弟妹给阿涵的添妆。”
崔彦伯更不解了,继续追问:“弟妹给阿涵添妆,是好事呀,而且这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呀。”人家送了礼物,他们更该让更多的人知道才是,这样才能彰显萧南疼爱侄女的形象嘛。
王氏却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当然是好事,但郎君别忘了,头前几位妹妹出嫁的时候,除了四妹妹,其它两位妹妹,弟妹可没有送什么贵重的物件儿。而且,阿涵她们这一辈儿,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小娘呢,如果让大家知道弟妹给阿涵添了多少东西,日后别的小娘出嫁的时候,你让弟妹怎么办?”
很显然,男人和女人在考虑问题的时候,考虑的重点往往不同,崔彦伯还是有些不解,“可这也不用藏着掖着吧。”
王氏见自己解释不清楚,干脆又抽出两份单子掷到崔彦伯身上,“郎君看看便明白了,弟妹这么做,显然并不想让咱们大肆散播。”
崔彦伯分别拿起两张单子看了看,然后又将两张并排放着,这才发觉其中的不对,一张清单上多写了几样瓷器,其它的内容都一样。而那几样瓷器,也恰是他觉得陌生的贵重瓷器。
哦~~~
崔彦伯终于明白了,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些女人太麻烦了,一件小事也弄得这么复杂。
紧接着,他也明白了之前娘子那话的意思,确实,这样的事情确实不易让外人插手,否则,人家萧南也就没必要再写一份供大家看的单子做掩饰了。
幽幽叹了口气,崔彦伯略带心疼的说道,“这样说来,也只能再让娘子受几天累了。”
王氏见成功说服了丈夫,心中暗喜,脸上展开一抹温柔的浅笑,“郎君知道我辛苦就好。”
事后,大夫人再以王氏忙碌为由,想趁机拿回管家权亦或是安插亲信,只可惜,到了崔彦伯那,就直接被挡了回来。
为此王氏很是高兴了几天,可这股子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呢,又有了新的问题。
且这次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大夫人真有可能会卷土重来。毕竟在崔彦伯看来,没什么比自己的子嗣更重要。
听完王氏的讲述,萧南很是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有大夫人这样的婆母,绝对是儿媳妇的悲剧,自己还好,总算躲了出来,但王氏呢?
唉,作为宗妇,除非大夫人挂了,否则王氏就甭想摆脱这位极品婆婆了。
“大嫂的意思是?”
萧南已经猜到了王氏的意图,不过,她还是问了出来。
王氏轻轻咬着下唇,似是在考虑怎么说,最后,她眼中闪过一抹坚毅,道:“我想请弟妹帮我去管家,时间也不长,最多两个月。”那时,崔涵已顺利嫁掉了,她也顺利熬过那最危险的前三个月。
“咚咚~~”
萧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曲着食指,轻轻扣着凭几。她这是在权衡利弊。
很显然,王氏请她过去帮忙,无非是想借她的郡主身份压制大夫人,震慑那些刁奴。
一旦萧南答应下来,得罪大夫人是肯定的,不过她最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那就是‘麻烦’。
萧南很怕麻烦,在她的荣寿堂,她都不亲自管家,而是将管家权一分为三,分别交给管事娘子负责。她甚至连督查的工作也交给了别人。
在自家都尚且如此,萧南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跑到隔壁家去自找麻烦?开毛玩笑呀,她又不是权利欲过剩的王熙凤,宁肯累死自己,也要过足管家的瘾。
拒绝?
也不好,萧南忽然想起,她在荣康堂安插了不少眼线。
如今这些人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在她们的‘努力’下,大夫人成功被纵得越来越糊涂,且与儿子媳妇们的摩擦越来越大,甚至崔幼伯都对她产生了疏离感,就算以后那些人不在大夫人身边转悠了,就算大夫人能变回原样,儿子们却未必能原谅她。
破镜就算重圆,表面看似完整,但裂痕犹在。
人心也一样,被伤害了一次、两次,时间久了或许还能愈合,但伤害的次数多了,留下了疤痕,就再也不能消退了。
嗯,功成了,她们也该身退了,萧南是个赏罚分明的人,总不能人家努力帮她干活,她却不顾人家死活的把人丢在那里不管。
管肯定要管,但有个问题,萧南塞人的时候,她还住在荣康堂,所以行动起来并不扎眼、也不困难。
可如今呢,她已离了那边,再想把人安全无恙、且不会引人注意的弄出来,就有些难度了。
一个两个或许还成,大不了就说人家家人寻来了,掏钱赎人就成。
多了就太扎眼了,王氏又不是傻子,见到这样的情况,定会猜到什么。到时候,消息一旦走漏,萧南又是一身的麻烦。
若是接下荣康堂的管家事务,这些就都好办了,用不了两个月,她就能把那些人分批弄出崔家,然后寻个稳妥的地方安置好,之前的事也就彻底了结了。
日后再有人提及大夫人的骤变,哪怕怀疑到萧南身上,没有证据,谁也不能把她怎样。
好,就这么办!
萧南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不过,她却不能表露出来。
自己是个什么脾性,王氏很了解,如果一个向来怕麻烦的人,忽然很积极的表示愿意帮忙,王氏的第一个反应绝对不是高兴,而是怀疑。
紧紧抿着双唇,萧南故意做出一副不情不愿,却又不好直接拒绝的样子。
王氏见状,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她就知道,萧南最是个喜欢清闲的人,让她去管家,而且还是去有大夫人在的荣康堂管家,她能答应才怪呢。
想了想,王氏再次出言请求:“弟妹,我知道,我这个要求让你为难。但,大嫂实在是没办法了……要不这样,你也不必每天都过来,每隔三五日,象征性的过来转一圈就好。”
反正真正管家的还是王氏,她只是找个‘巡山太岁’来震慑一下某些人罢了。
萧南又犹豫了好久,才缓缓点头,“好吧,那我就去代大嫂管管家。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对管家是一窍不通,而且脾气也急躁,万一有个什么不妥,大嫂不要怪我。”
王氏忙点头,顺便小小的拍了萧南一记马屁:“弟妹太谦虚了,整个京城谁人不知咱们郡主娘子是难得的贤良妇?荣寿堂更是打理得井井有条。你放心吧,我定会叮嘱管事娘子们好好伺候弟妹。若是有人硬是不开眼,弟妹只管将她交给我发落便是。”
萧南挑眉,交给王氏发落?她真若把找茬的人交给王氏,那王氏就不会巴巴的跑来求她帮忙了。
另一边,崔幼伯和崔彦伯兄弟几个也在说些私密的话题。
“听说,有人去京兆告你了?”崔彦伯端着个银质高足杯,双眼盯着杯身上的纹路,淡淡的问道。
“嗯,那人说是老夫人的曾外孙子,告我抢占老夫人留给他的祖产。京兆府已经接了状子,三天后开始审理。”崔幼伯简单的把事情讲了讲。
崔彦伯放下酒杯,定定的看着崔幼伯,道:“要不要我和三弟帮忙?”
崔幼伯笑了笑,道:“还真有件事,想请大兄帮我查一查。”
李敬既然唆使耿子西给他找麻烦,礼尚往来,他也该回李敬一份大礼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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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下马威
傍晚,荣康堂的亲眷们都纷纷告辞,萧南夫妇将兄弟、妯娌们送出门,目送他们离去,这才捶着有些酸胀的肩膀回葳蕤院。
崔幼伯还有正事要忙,就先去了书房。
萧南则去净房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家常穿的广袖单丝罗衣裙,顶着一头的湿发来到堂屋。
堂屋里,玉簪和铁娘子正指挥几个小丫鬟忙着登记今日收到的贺礼,并将其中贵重、珍奇的礼物搬来,好让萧南过目。
萧南坐在榻上,雨水忙拿着棉布巾子跟在她身后,轻轻帮着擦拭湿发。
“娘子,这是登记好的册子,请您过目!”
铁娘子拿着个订好的册子来到榻前,打开扉页,递到萧南手上。
萧南斜倚在凭几上,一手撑在几面上,一手翻着那册子,她的记性不坏,隐约记得去年自己收到的生辰礼,对比手上这份,还真有细微的差别。
唔,崔家、萧南两边的亲眷,以及她的几个闺蜜倒是仍和去年一样,不过送些布料、首饰一类常见的东西。
但有几家却送了比去年要厚三分的礼,且这几家,与萧南本人的私交平平,想来应该是冲着崔幼伯的面子而来。
“呵呵,没想到,我也能沾上这个男人的光了!”
刚重生那会儿,萧南一直想努力调教渣夫,辛苦了七八年,貌似终于有了成效,这辈子,她或许还能看到崔幼伯给她请封诰命的那一天。
按理说,就在萧南对崔幼伯失望的那一刻,这个男人终于幡然醒悟,且一步步的努力改正,她虽不会对他抱有太大的期望,但也不会失望才对。
可,不知为何,许是现在的崔幼伯变化太大了,让萧南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原本牢牢控制在掌中的人,忽然有了自己的思想,且变得聪明、狡猾,甚至有反将自己控制的能力,这样的情况,让萧南感到几分不安和忌惮。
其实,萧南也曾幻想过自己能有个强大的男人,可以让她依靠,可以保护她不受人欺侮。
但、但重生这些年,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做主,行事作风也隐隐带着几分强势,再让她面对一个变得更加强势、更有城府的男人,她真心不习惯。
就拿耿子西这件事来说吧,她已经将所有的情况都调查清楚,且提前做好了各种准备,原想着,直接将那些证据丢到耿子西和孙灵跟前,让他们知难而退,自己在京城消失。
但是,崔幼伯却不同意,他坚持要等着耿子西自己把事情闹出来,然后给他们来个彻底的了断。
萧南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崔幼伯说话时的表情,是那样的冷酷、那样的森寒,那样的睚眦必报。
只看得萧南一阵心悸,直到那时,萧南才明白一个道理,不管平日里崔幼伯表现得怎样温文、如何没用,他骨子里都是纯粹的古代人,且是个杀伐决断、心狠手辣的古代男人。
女人可以对自己狠,而男人最擅长的却是对别人狠。
相较于崔幼伯,萧南觉得,她真是太善良、太心软了。
最后,萧南虽然心有不满,但还是按照崔幼伯的意思,将那些证据交给了崔幼伯,让他去处理这件事。
昨天,耿子西去衙门递状纸,这件事也如崔幼伯所愿的闹了出来,且比他预期中闹得还要大。
萧南看得分明,崔幼伯说起这场官司的时候,眼中闪烁的不是烦躁、担心,而是兴奋,一种从心底里涌出来的炽烈兴奋。
“……罢了,这次就听他的吧!”
萧南长长的叹了口气,将这些心事藏在了心底。
旁边的玉簪和铁娘子还在整理礼物,忽然,玉簪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她看了看盒子上的标签——荣国公府。
这是那位李家郎君送来的?!
玉簪抽开盒子上的缎带,打开盒盖,一尺长、六寸宽、四寸高的盒子里装着一个乌金色的皮质长筒,长筒长约六寸、直径约两寸,筒盖上还带着一个锁扣,锁扣设计得极精巧,就像个假面一样,鼻子凸起的地方是锁眼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是个锁具。
玉簪拿起长筒,下面还有两把铜质钥匙,她想,这应该就是锁扣的钥匙。
想了想,玉簪将长筒放回盒子里,然后捧着盒子来到萧南面前,“郡主,您看,这是李家郎君送来的生辰礼,婢子见识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物件呢。”
萧南好奇,什么东西是玉簪没见过的?
要知道,玉簪掌管着她的私库,而不是萧南自夸,在她的私库里,收藏着成百上千的奇珍异宝,随便哪一样拿出来都能吸引不少眼球。
整日里面对这样的库房,玉簪甚至比一些官宦人家的娘子还要有见识呢。
接过那盒子,萧南也微微皱起眉头:李荣这厮送了这么个皮质长筒,这是要做什么?还有钥匙?
拿起钥匙,萧南将其中一把插进假面上的锁眼儿,她轻轻一拧,咔嚓一声,锁扣顺利打开。
萧南拨开盖子,眯起一眼对准那开口,仔细瞧了瞧,什么都没有。她又将长筒翻过来,用力甩了甩,还是什么都没有。
李荣送个空筒给她?
萧南额角抽搐,靠,一个什么都没放的皮筒,你上个毛线锁呀。
真是吃饱撑的没事儿干,竟想着些捉弄人的把戏!
萧南没好气的将盖子重新盖好,然后连钥匙一起丢回盒子里,“没什么,不过是个奇巧的玩意儿。待会儿和那些东西一起收进库房吧。”
玉簪见萧南脸色不善,也不敢多说什么,答应一声,便抱着那盒子回去继续整理贺礼了。
直到玉兔东升,崔幼伯才一脸倦色的回来。洗漱完毕,他还是习惯性的跟妻子聊聊天。
萧南便趁机说了王氏请她帮忙管家的事儿:“阿涵下个月就要嫁人了,大嫂实在忙不过来,所以就托我帮她照看一下家务。”
崔幼伯对这些内宅琐事并不关心,但想到此举有助于拉近他们兄弟两家的感情,便赞许的笑道:“好呀,大嫂既信得过娘子,娘子就好好的帮她管管家务。”
说着,他又话头一转,略带几分调笑的说道:“当然,娘子也不要太劳累了,咱们这边还有一大摊子事儿,长泰几个也需要娘子照看呢。”
萧南点点头,笑道:“我心中有数,不会顾此失彼的。”
夫妻两个又说笑了一会,两人都没有提及京兆府的官司,很显然,在这对夫妇心目中,那件官司不过是小CASE,根本不必挂在心上。
说了几句闲话,崔幼伯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木盒,推到萧南面前,柔声道:“娘子,生辰快乐!”
萧南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崔幼伯每年都会给她送两份贺礼:一份是可以拿到公开场合,登记造册的礼物;一份则是夫妻私下里相处时,他亲自送来的。
“谢谢阿郎,”
萧南也难得亲昵了一回,拿起那匣子,轻轻打开,果不其然,里面放着一件白玉雕琢的花头簪子,依然是崔幼伯亲手雕琢的,但很明显,这一支的做工,远比五年前,萧南收到的第一支要精巧许多。
第一支白玉花头簪只能勉强算是个簪子,今日这一支,已经接近艺术品的边缘了,萧南相信,只要崔幼伯继续联系下去,或许再有个十几二年,她就能收到足以流传后世的珍品佳作了。
崔幼伯却笑得有些暧昧,他拉着萧南的手,用指腹摩挲着她细腻柔滑的肌肤,道:“娘子不会以为,只说句‘谢谢阿郎’就能把我打发了?”
“……”靠,又调戏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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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王氏去跟大夫人请安的时候,便顺口回禀了一声,说最近忙不过来,便请了东堂的大娘子过来帮忙。
大夫人一听,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不客气的训斥道:“你都要做祖母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萧氏那边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顾,她哪有时间过来帮忙?还有,我早就说你忙不过来,让赵妈妈去帮帮你,结果你诸多推辞,仿佛我的人都不堪重用似的……”
王氏低着头,任凭大夫人训斥,一句也不辩驳。
大夫人足足训了一刻钟,这才缓声道,“罢了,萧氏既然已经答应了,也没有再反悔的道理。不过,人家终究是荣寿堂的主母,不能时时在这边照看,这样吧,我把赵妈妈也派过去,给萧氏打个下手,你呢,就专心给阿涵准备婚事。”
王氏早就料到大夫人不会轻易答应,见大夫人只是给她塞了个人,她稍稍松了口气。因为她相信,只要有萧南在,别说赵妈妈,就是大夫人也讨不到任何便宜。
请完安,王氏便领着赵妈妈回了迎晖院,这时,前来回事的管事娘子早已经等候在廊庑下。
王氏把人唤进来,先把赵妈妈介绍给众人,然后道:“大家也都知道,为了大娘的事儿,我这些日子有些忙不过来,所以特意请了东堂的郡主娘子过来帮忙管两个月的家务……”
众人都认识萧南,也知道这位不好惹,话说半年前被萧南杖责的几个仆妇,至今还有几个躺在炕上养伤呢,一听自家娘子请了这位女煞星来管家,第一个反应是害怕,第二个反应则是赶紧去告诉亲戚朋友们,接下来的两个月一定要小心呀,倘或撞到郡主娘子的枪口上,不死也要脱层皮呀。
第二天,卯初二刻,荣康堂的管事娘子准时来报道,众人脸色各异,各怀心思的站在廊庑下,等候那位女煞星的到来。
但,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萧南依然不见人影。
众人面面相觑,难道,这人还没到,就先来个下马威?!
PS:二更。
第187章 萧南的做派
直到辰正三刻,萧南才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一行人来到迎晖院的议事厅,萧南直接坐在主位上,淡淡的扫视了在场的众人一眼。
众人如梦方醒,齐齐躬身行礼:“奴请娘子安!”
声音整齐划一,仿佛事前操练过一般,但真实情况是,大家误以为萧南的故意晚到是给众人的下马威,为了不触萧南的眉头,不让自己成为出头鸟,这才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行礼、唱喏的时候也分外谨慎,唯恐哪里做得不够合群,凸显出自己,进而被萧南挑剔。
所以,众人的一番行礼,显得格外郑重。
王氏的心腹秦家娘子站在队列的最前面,相较于众人刻意的恭敬,她是真心感激萧南。别人不知道内情,她却知道。
其实,她心里甚至有种隐隐的期盼,希望萧南能更嚣张、更跋扈一点儿,这样才更能震慑得住某些小人。
萧南摆摆手,“我为何来这儿,想必你们娘子已经给你们说过了,算起来,咱们也都认识,我的性子如何,你们也都清楚。多余的客套话,咱们也不必多说。不过,我有一点我必须说清楚,我和你们娘子不同,讲究的规矩也不同——”
说着,她冲着身侧的雨水使了个眼色。
雨水会意,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手风琴样的册子,轻轻抖开,口齿清晰的念道:“第一,每月逢五在议事厅回事儿,时间定为辰时三刻;第二,各人还管着各人的差事,如有问题,可在每日未初去荣寿堂寻铁娘子回禀;第三……”
雨水拉拉杂杂的读了一刻钟,大小共计一十二条,众人听完后,很快就有了总结:萧南所谓的规矩,其实就一句话,那就是‘别烦我’。
萧南的意思很明白:你们原来是什么章程,现在还是什么章程;有什么事攒到每个月的五号、十号、十五号、二十号等跟她汇报,若是等不及,就去找铁娘子。其它的,你们自己看着办,但有一点,谁也不能给她惹麻烦,否则家法伺候。
至于什么家法,在场的诸位很明白,萧南要执行的家法肯定不是她们荣康堂的家法,而是她襄城郡主的。
比如,让她的铁甲护卫来杖责?!
萧南待雨水念完了,笑着说道:“都明白了吗?谁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现在提出来,免得以后办错事。”
顿了顿,见下面的人全都低头COSPLAY鹌鹑,她又补了一句,“当然,现在说、且说得还算合理,我不会责怪。但日后谁若犯了错,再说当时没听懂什么的,到时候,惩罚可是翻倍的哦!”
现场还是一片安静,有几个眼神飘忽的婆子纷纷把目光看向了赵妈妈。
结果发现,赵妈妈比任何人都老实,两眼死死盯着地面,仿佛地衣上的花纹她从来没见过一般,正卖力的研究着。
“这个老货,平常最能折腾,这会儿倒卖起乖来!”
秦家娘子气狠狠的瞪了赵妈妈一眼,想起平日里她总给自家娘子找麻烦,如今遇到萧南,她就不敢呲牙了,真会看人下菜碟儿!
其实赵妈妈也想提意见,可她得有那个胆子呀。直到现在,她夜里睡觉还会做噩梦,梦到一群凶神恶煞的大兵把她拖到地上、要打她板子。
沉默了良久,终于有个一脸油光的肥胖妇人怯怯的站了出来,只见她小心翼翼的行了礼,哆哆嗦嗦的说:“娘子,奴、奴有一事不明,还请、还请娘子赐教!”
众人齐刷刷的把目光对准那胖妇人,纷纷露出崇敬的目光——哎呀,平时看这个宋娘子老老实实、不哼不哈的,没想到胆子竟这么大,敢第一个站出来提问。啧啧,这才是真正的人肥胆儿也壮呀。
宋娘子心中的小人正在咬着手绢嘤嘤:呜呜,你们以为老娘愿意站出来呀,我这不是没办法嘛,如果能行,我也想跟你们站在一起装木雕呀。
萧南挑挑眉梢,问道:“何事?”
宋娘子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胖胖的手心全是冷汗,她忍着恐惧,怯怯的说:“奴、奴是负责大厨房的管事娘子,每日负责夫人的膳食。奴知道娘子您既要打理荣寿堂、又要看管荣康堂,定是忙不过来,这才定下每隔四日回事的规矩。但、但这样,厨房、厨房那边的差事就有些麻烦了……”
问题还是出在大夫人身上。自从几年前,大夫人的口味变得越来越刁,每天吃的东西要么稀奇、要么昂贵,且很少按照份例。
但她身份特别,王氏不敢怠慢,只能每天按照大夫人的要求,命人另外去采买食材。
若只是这样倒也好办,关键是大夫人太过随心所欲,有时快到饭点了,她老人家忽然想起什么好吃,便迭声催着人去弄。迟一步都要被骂,连带着管家的王氏也遭埋怨。
宋娘子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而若是按照萧南的新规矩执行,那厨房的日子更没法过了。
想想吧,如果大夫人突发奇想要吃海鲜,厨房没有存货,就必须派人去街上买,份例外买东西必须去账房支银钱,支银钱就要拿对牌,拿对牌就要找管家的主母……
可、可管家的主母如今暂时换人做,且是个隔好几天才来露面的‘客串演员’,这、这让厨房的人咋办?!
宋娘子结结巴巴的将自己可能遇到的麻烦讲了一遍,然后便低下头,大气不敢喘的静等萧南发作!
萧南沉吟片刻,就在宋娘子险些撑不出,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时,她开口道:“你说得倒也有理。”
宋娘子长长舒了口气,有种从地狱重返人间的感觉,她悄悄伸开巴掌在裙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湿漉,继续等着萧南回应。
萧南看了看最前列的秦家娘子,又看了看龟缩在人群中的赵妈妈,最后把目光落在身侧的丫鬟雨水身上。
“这样吧,雨水,你也跟着玉簪学习了好几年,做事也算稳妥,从今日起,你便留在荣康堂,帮着娘子处理家务。对牌也交给你,具体如何决断,你按照旧例执行,明白了吗?!”
自玉竹等三个贴身侍女嫁人后,萧南身的一等大丫鬟就缺了三个,所以她便从当年由四婢调教的二十四个小丫鬟里,挑出了几个伶俐能干的,暂时放在身边。她们仍是二等小丫鬟,不过却是最有希望荣升一等的奴婢。
雨水便是其中一个,小丫头别看着只有十五六岁,但经过玉簪和冯尚宫的调教后,行事稳妥,尤善算账。让她来负责分发对牌、核实账务,再合适不过。
雨水闻言,忙屈膝行礼,“是,婢子遵命!”
萧南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另外,玉簪你从刑房挑两个干练的掌刑妈妈,让她们过来辅助雨水。”
说着,萧南故意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十来个管事娘子都没有抬头,但却清楚的感受到一股炽烈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划过,心下一凛,纷纷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萧南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微嘲,道:“雨水毕竟是年轻小娘子,面皮儿薄,万一遇到那不开眼、又不要脸面的,也不好让她一个小娘子跟人掰扯。这种事儿,还是掌刑妈妈做更好。你说对不对,赵妈妈?!”
赵妈妈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一双小腿突突发抖,不过,她还是强撑着走出队列,恭敬的回道:“娘子说的极是!”
萧南又看向秦家娘子,秦家娘子也忙微微欠身,表示对此全无异议。
很好,秦家娘子代表王氏,她同意了,也就意味着王氏没意见。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萧南又朗声问了一句,“除了宋娘子,谁还有不明白的,趁着今日我在这里,索性都说了。倘或有人今日不说、日后却明知故犯,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众人纷纷行礼,齐声道:“不敢,奴都听明白了!”
萧南点头,“明白就好。好了,今儿都有什么事,快些报上来吧,待会儿我还要回去呢。”
众人相互看了看身边的人,却谁也没有先动,看来还是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怕被抽啊。
萧南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回事,便说道:“既然无甚大事,那就都回去做事吧。记住,都好好做事,切莫乱了‘规矩’。”
众人齐声应诺。
萧南却笑了,“其实吧,我还真希望有人能出个错——”
众人不解,纷纷抬头看萧南。
只听萧南又道:“有句俗语叫杀鸡儆猴,兵法上叫杀一儆百,意思想必大家都懂吧?!要不,你们谁牺牲一下,让我有机会立个威?大嫂托我一回,我也不能草草应付了事,你们说是不是?!”
靠,什么叫‘牺牲一下’,您当我们是什么?
还有,您今天立的威还不够呀,竟然还想杀人立威,啧啧,面前这位还真不负‘煞星’之名呀。
见无人应声,整个议事厅安静的落针可闻,萧南不由得惋惜的叹了口气,“没人愿意?罢了,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去办事吧,有什么事儿,直接回雨水。都散了吧!”
迎晖院里,听了秦家娘子的回禀,王氏露出一抹笑容,道:“呵呵,我这个弟妹还是这般犀利,手段虽简单直接,却最有效。好了,待会儿你就去请太医,明儿就告诉府里,说我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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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崔大的手段(一)
下午,大少夫人王氏觉得身子不适,请来太医问诊。
太医一番诊治后,连声跟王氏贺喜,并告之她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很快,喜讯就传了开来,傍晚的时候,整个荣康堂都知道了主母怀孕的消息。
韦氏等妯娌纷纷前来道贺,言辞间不乏羡慕:王氏都娶儿媳妇了,如今女儿也要出阁了,眼瞅着就能当祖母的人了,居然老蚌生珠又怀孕了,唉,看看人家这夫妻感情,真心好呀!
大家惊、喜过后,有些脑子络活的就开始联想了:咦,不对呀,王氏前脚请了萧南来帮忙,后脚她就诊出了喜脉,你说这是巧合呢巧合呢还是巧合呢?!
就连大夫人,听到喜讯后,先是高兴,她虽不待见儿媳妇,却还是希望儿子能多子多福。
高兴完了,大夫人的理智统统回笼,她也发现不对劲了,一巴掌抽飞面前的凭几,怒斥道:“好个王氏,好个能干的儿媳妇,真是未雨绸缪呀。为了对付我这个婆母,这般用心思。”
接着,她又骂萧南,说她存心不良,明知道王氏有鬼,却还为虎作伥,果是个不孝不贤的妇人。
四周伺候的丫鬟婆子见状,纷纷往角落里缩,努力屏蔽耳朵、眼睛的功能,不停在心中默念:我没看到夫人掀桌,也没听到夫人骂大娘子和郡主娘子……
狠狠的发泄了一通,大夫人将寝室弄得仿佛台风过境一般,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唯一完整的单榻上,气呼呼的琢磨着如何教训两个不听话的儿媳妇。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在管家这件事儿上,不管她再怎么生气、再怎么骂人,事已成定局,她绝无插手的机会。
不是她不想,也不是她不敢,而是她手底下那几个没用的老婆子,竟没一个敢在萧南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哪怕萧南本人并不在,只留了个小丫鬟,赵妈妈也不敢轻举妄动。
唉,谁让萧南白天的时候弄了这么一出呢。
如果她像大多数主母一样,只告诫仆役们好好当差,切莫乱了规矩,赵妈妈估计还敢冒冒头。
结果,萧南像个无赖一样,摆出一副希望你犯错好让她有机会整人的嘴脸,谁还敢明知是死还往上撞?!
管家的事儿,算是彻底没戏了,不过,大夫人能插手的事儿还很多,对不对,谁让她是做人婆婆的?!
……
第二天朝会,还不等京兆正式审理耿子西状告崔幼伯的案件,便有御史上了弹章,弹劾崔幼伯私德不修、以强权压人、侵占他人祖产……balabala,罪名罗列了一长串,直接把这厮说成了贪婪奸佞的无耻小人。
为了证明崔幼伯的德行有问题,那位御史还罗列了许多崔幼伯的‘罪证’:什么骑马践踏农田啦,什么酒后失德调戏朋友妻女啦,什么宠妾灭妻、豢养别室妇啦。
拉拉杂杂的又说了一大堆,看他那厚厚的一卷弹章,大有崔幼伯之过错‘罄竹难书’的意味。
其实,只要细细一听,人们就能品出问题来,御史罗列的这些‘劣迹’,要么是捕风捉影,要么是夸大其词,若是严格对照律法,根本都算不上违法,连乱纪都算不上。
另外还有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御史说的这些都是几年前、甚至是十年前的旧事,那时,崔某人还只是个青葱少年,只要一听他的年纪,大家也都会一笑了之——作为男人,谁还没个风流洒脱的时候?
如果真要吹毛求疵的给这些罪证下个定义,人们也只能说这是某个小郎年少轻狂的荒唐罢了。
但,这里是打口水仗,并不是大理寺审案,有时要的就是似是而非、隐约其词,只要上头那位圣人信了,至于别人信不信,还真不重要。
而且……崔幼伯站在队列中,噙着一抹冷笑,淡淡的看着那位还在痛斥崔某人行止不端、德行有亏,实无任中书舍人的资格。
那御史还理直气壮的提出,中书舍人品级虽低,却至关重要(开玩笑,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机要秘书哪能不重要),绝不能由崔氏这等奸佞小人担此要职。
一通东拉西扯,直说的,如果圣人不撤掉崔某人的中书舍人一职,那就会为祸朝廷、为祸天下黎民,如果圣人不严惩崔某人,必将激起群臣公愤云云。
崔幼伯脸色不变,只是唇边的嘲讽愈浓,他暗自思忖,看来这才是那些人的真正目的——弄臭他的名声,若是能抹掉他的官职更好,即便不能,也要在他的履历上留下一个消不去的污点。
至于耿子西的官司能不能胜,他们根本不在乎。当然,若是能赢(崔大冷笑:根本不可能)自是最好,即便输了,耿子西是杖责还是流放,都与他们无关。
啧啧,当真打的好主意,弄出这么一场闹剧,都不用亲自上阵,这确实是李敬最擅长的手段。
只可惜,李兄,我崔肃纯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把所有人都当好人的痴汉,你再用老法子对付我,还未必管用呢。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那位御史才将弹章读完,然后双手举在头顶,请皇帝御览。
小内侍熟稔的走到近旁,将那弹章拿到御前。
坐在皇帝身侧下首的太子,眼中难掩焦急,只可惜他距离圣人的御座尚有几步之遥,他又不是千里眼,根本看不清那奏折上的内容。
圣人快速的将折子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崔幼伯,“崔舍人,对于吴御史的话,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崔幼伯站出队列,恭敬的一偮,旋即挺起腰杆,傲然道:“臣只有四个字,‘荒唐至极’!”
吴御史不干了,噌的一下跳出来,指着崔幼伯喊道:“难道当日京城西郊被踩踏的田地,不是你所为?”
崔幼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凉凉的回道:“纵马踏坏良田的,确实是我。”
吴御史得意一笑,有些消瘦的面庞上明晃晃的写着‘果如我所言’几个大字。
崔幼伯唇角勾起,又凉凉的补了一句,“那年,我十四岁!”按照大唐二十一岁成丁的规定,那时的崔幼伯还算是个未成年的懵懂少年。
哄~
在场的百官纷纷喷笑出声,有几个老汉,还笑得‘啪啪’直拍大腿。
崔幼伯还嫌不够劲爆,又补了一句,“如若吴御史不信,大可去寻我大伯父核实。当年为了此事,我可是足足挨了三十杖的家法呢。”
崔幼伯口中的大伯父是指崔泽。
作为一朝宰相,崔泽坐在群臣的最前列。没错,他是有资格在殿上跽坐的。
听到崔幼伯的话,崔泽直起身子,冲着皇帝行了个礼,一本正经的说道:“崔幼伯所言不差,当年臣自觉管教不利,亲自执行了家法,并连夜赶出城,寻到那户田地受损的农家,按照市价的双倍赔偿了银钱,又令崔幼伯亲向农户致歉。”
说罢,崔泽想了想,学着崔幼伯的语气,也补了一句,“如果吴御史不信,大可去京西一户姓乔的农家询问,虽已过了十余载,想来那乔老汉应该还记得崔幼伯。”
其它朝臣听了,忍不住点头,心说话:肯定记得住呀,谁见过宰相之子跟个田舍奴道歉的?!不管人家崔泽是作秀还是真心,他这一番举动,绝对称得上高明。
圣人也忍不住莞尔,不过想起眼前的正事,他不由得板下脸,严肃的对吴御史说:“你就是这般做御史的?”
御史是监察百官,而不是吃饱了撑的去调查百官幼时的糗事的无聊闲人,如果吴御史弹劾崔幼伯的罪状全是如此,那、那这个姓吴的就有问题鸟。
吴御史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双眼咕噜噜乱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直接跳过那些似是而非的罪名,将重点引回京兆府的官司上。
“微臣知罪,不该没有核实清楚就……不过,崔舍人侵占他人祖产,却是事实,如今苦主已经向京兆递了状纸。”
说着,吴御史故意瞥了眼人群中的韦季,不怀好意的误导道:“只是,不知为何,两日前京兆府就接了状纸,却迟迟未曾审理。而且,微臣听闻,韦京兆接了状纸后,当下便命心腹之人进了皇城寻找崔舍人……”
言下之意很明白了,吴御史这是在指责韦季徇私枉法,不但将案子的情况泄露给当事人,还故意拖延审理时间,以便被告能有时间去销毁证据。
而韦季和崔幼伯同是太子的人,吴御史把他们弄到一起说,很有剑指太子的意味。
听了这话,崔幼伯也微微皱起眉头,看来,对方的真正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太子呀。
不管此事最终如何收场,太子也免不了一个任人唯亲、识人不清的糊涂名声。
韦季一听,脸色微变,他真是没想到还有人监视自己,照吴御史这么一说,他很明显在渎职呀!
而圣人最厌恶渎职、枉法之人,惩处起来,才不管你是太子的小舅子、还是什么世家子呢。
他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到太子身上,正好看到太子满眼焦急的惊慌模样,这、这件事该怎么做?他主动认罪?还是——
PS:一更,今天去桂林,嗷嗷,可以见到传说当中的大神,某萨真是太激动了!
第189章 崔大的手段(二)
不等韦季站出来认罪,抑或辩驳,就听得崔幼伯一阵大笑:“我竟不知堂堂一朝御史,居然如市井坊间的无知妇人,捕风捉影、凭空猜测……”
这话说得……在场的御史齐齐嘴角抽搐。
同坐在前排的御史大夫扭头去看崔泽,他就知道,崔家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当年这位就直斥御史尸位素餐,眼睛耳朵都被米汤糊住了,还不如个市井闲人耳聪目明。
如今到他儿子,更刻薄了,竟然直接把御史骂做妇人,还是那种蠢笨没见识的民妇。
啧啧,这算不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崔泽感觉到有数道打探自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过,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依然腰杆挺得笔直,表情淡然,仿佛在朝堂上与御史吵架的年轻人与他无关一般。
然而,崔泽的心里却并不如他表现得这般无波无痕。
耿子西、孙灵去京兆府状告崔幼伯夫妇的事儿,崔泽早就知道了。今天有御史弹劾,他也提前猜到了。
不过,他非但没有施以援手,更没有把崔幼伯寻来问话、适时的予以提点。
这倒不是说崔泽对过继出去的儿子不关心,而是他在观察。换言之,耿子西这件事,是老相公和崔泽有意在考验崔幼伯。
对于崔幼伯这个幼子,崔泽是喜欢的,但并不十分重视,因为他有更需要重视的嫡长子和长孙,崔彦伯父子才是崔家传承的根本。
但,近两年来,崔幼伯的表现越来越好,虽称不上出色,但已经算是同辈子侄中表现突出的一位。
当然,以崔幼伯的情况,他还不足以让祖、父把他当接班人教导。
不过,他距离接班人的要求越来越近了,为了能更确定他的能力和胆识,崔泽便想借这件事实际考察一下这个儿子。
而老相公恐怕一开始就打着这样的算盘。
否则当初孙灵刚从洛阳来京的时候,老相公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认下了孙灵。
把一个来路不明、且极有可能是政敌安插进来的眼线放在崔幼伯身边,这本身就是一种考验。
如果崔幼伯能毫发无损,且不损及老夫人、崔家名声的前提下,将这件事圆圆满满的了结,那么便是通过了崔泽的考验,之后,老相公和崔泽都会适当的给崔幼伯多分一些政治资源,以便他能迅速成长,努力繁荣崔氏!
所以,今天的崔泽只是一个看客,静静的观察儿子如何应对御史的问责、如何解决当前的困境!
发展到现在,崔泽对崔幼伯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镇定、淡然、傲气以及沉稳,这既是他心理素质强大的表现,同时也表明他对目前的困境是有预测的,估计也做了充足的准备。
恩恩,那他更要好好坐下来看戏了,崔泽面含微笑,仿佛庙里的泥胎。
另一边,吴御史被崔幼伯一通嘲讽,气得面红耳赤,颤抖着手指着崔幼伯,“你、你——”
你了半天,竟连句整话都吐出去,哪里还有刚才口如悬河的潇洒做派。
不得不说,崔幼伯的口才着实不坏,他心里虽不甚喜欢萧家那位老国公,但对于这位的毒舌功力,还是很钦佩的。闲暇之余,他也曾借了萧家祖先的手札、笔记和随笔来看,其中就有萧禹的一些读书心得。
哦,不对,不能说是心得,更确切的说是‘吐槽’!
萧老国公的毒舌功力,在这些吐槽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只把崔幼伯看得大感畅快。
不知不觉间,他也学了几分。
今日对上吴御史,崔幼伯第一次亮出他的毒舌,目前来看,效果极好,硬是把一个靠嘴皮子吃饭的御史,挤兑得昏头转脑、摇摇欲坠!
不过,人家吴御史也不是废柴,张口结舌的楞了一会儿,立刻回过神来,打消跟崔幼伯斗嘴的心思,继续把重点拉回案子上。
至于崔某按在他头上的诸如长舌蠢妇、有头无脑的痴汉等等之类的辱骂,他先暗暗记在心里,等最后跟崔幼伯算总账。
深深吸了口气,吴御史不再纠结韦季有没有渎职、更没有影射东宫有没有包庇下属,而是直接就案件本身发问。
当然,在开口前,他还是故作鄙夷的轻嗤道:“好个伶牙俐齿的黄口小儿,朝堂之上如此放肆……老夫好性儿,不与你计较,咱们还是说说京兆府的案子吧。”
崔幼伯挑挑眉,表情有些欠扁,仿佛在说‘你丫是不愿计较呀,还是不敢计较’。
在场的不能说都是人精吧,也没几个真傻的,看到崔幼伯的表情,纷纷低头哧哧轻笑。
“……”吴御史又被气了个趔趄,他干脆转开头,不去看崔幼伯那张俊逸却极欠扁的脸,沉声道:“两日前,一耿姓男子去京兆鸣冤……”
没有崔幼伯那张脸在他面前晃荡,吴御史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思路也愈加清晰,将耿子西告状的始末讲了个清清楚楚。
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吴御史才是那苦主呢。
“……然崔氏势大,耿某不敢贸然上门,更有甚者,连原本的姓氏都不敢示人,最后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想祖先一生心血所打拼的产业被恶人所占,这才冒死告状……”
说着,吴御史满脸同情,还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结果呢,状子递上去了,京兆却迟迟不肯拿人,那边的郡主娘子,更是肆无忌惮的举办宴集庆贺生辰,广邀宾客……可怜那耿某,明明是荣寿堂的真正传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恶人占着他的产业,挥霍着他祖先创下的基业。”
一听到吴御史提到‘庆生’两字,皇帝的眼皮跳了跳,他不动声色的问向崔幼伯:“你怎么说?”
崔幼伯揖手行礼,答道:“吴御史这话实没道理,耿子西告状,与我娘子的生辰宴有何干系。难道你不知道我娘子提前半个月就给京中亲眷好友送了请帖?”
旋即,崔幼伯似是想到了什么,长长的‘哦’了一声,道:“是了,那日宴集的时候,并未邀请吴御史,所以你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但你也不能因此就心生怨恨,胡乱攀扯我娘子呀。我娘子不过是深闺妇人,恪守规矩、贤良淑德,她的为人品性,满京城的人都交口称赞。即便有人诬告与我,你只管与我说便是,为何要牵扯我娘子?!”
是呀,这年头不管妹纸多么彪悍,但还是男权社会,女子在宗法习俗上是没有独立性的。出嫁前,有父兄,出嫁后,有丈夫……这也就是所谓的‘三从’,这个‘从’不仅是听从、顺从,还有在宗法上的从属关系。
举个例子说罢,女子犯了什么过错,买单的是她的父兄、丈夫。而丈夫、父兄犯了错,她们虽会跟着受连累,却不会被指责,因为当家做主的永远不是女人。
而刚才吴御史很显然就扩大了打击面,不但怒斥崔幼伯,还隐隐的捎带上了人家的老婆,这就有些过了。
是以,哪怕崔幼伯很不客气的抽了回来,众人也不会怪他没气量、没规矩——靠,老婆都被人嘲讽了,他若是还站着装斯文,简直就不是男人呀!
跽坐在宰相席位上的萧禹很满意,抿着胡子连连点头,不错,果有老夫的几分神韵。
吴御史自觉失言,忙欠了欠身,道:“我绝无针对襄城郡主的意思,还请崔郎勿怪!”
这时,皇帝听得有些烦了,这都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呀,一老一小两个六品小官儿当着百官的面斗嘴,如此儿戏、如此胡闹,再这么任他们闹下去,他的朝会岂不变成菜市场了?
用力拍了下面前的几案,皇帝沉声道:“好了,闲话少说。崔幼伯,对于耿某的指控,你可有什么辩解?”
还不等崔幼伯回话,萧禹不干了,他举起手上的笏板,申请发言。
皇帝横了他一眼,心说话,这老汉又想说什么怪话?
他可没忘了这个老亲家是怎样的狂傲,当着他的面儿就敢跟大臣掐架、骂阵,生生把朝会弄成了演百戏的花园子。每每都把皇帝气得够呛,可皇帝又不能把他怎样,除了申斥就是降职。
可问题是,萧禹刚刚从外面回来呀,如果再因为什么降了他的职,啧啧,他家女婿都要有意见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皇帝点了下头,准许了萧禹的申请。
萧禹直起身子,不客气的指出皇帝的错误:“圣人,这里是朝会,不是大理寺、京兆府,圣人亦不是大理寺卿、执京兆,如果事事都要您亲力亲为,还要臣等做什么?”
唔,这话倒也有理,皇帝缓缓点头,很满意萧禹没有说怪话。
萧禹见皇帝点头,气势更足,“执京兆既已接了状子,且已定好审理的日子,那就让先让京兆去审嘛,如果审理得不公,或是有什么问题,御史再弹劾也不迟。现在人还没死呢就先哭上了,吴御史,你是不是也太心急了?!”
皇帝的脸瞬间垮下来,随着年岁的增长,他最不乐意听到的一个词儿便是‘死’,萧禹又不是不知道,竟然还当着他的面提——这老汉,还是一点儿都讨人喜欢!
不讨人喜欢的不止一个,就见崔幼伯躬身行礼,从袖袋里掏出个折子,朗声道:“臣也有一本启奏陛下……”
弹劾这种工作,不光御史能干,皇帝的机要秘书中书舍人也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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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崔大的手段(三)
中书舍人是一个弹性很大的职务,官方的说法是为皇帝草拟诏书,负责中书省的一些文书工作,也可以称之为“打杂”。
但事实,凡举有关皇帝的事情,他们都能搀和一脚。
虽然崔幼伯童鞋是太子为自己准备的储备人才,平日里这厮在中书省也是个布景板似的存在,但这都不能否认他现在的官职——中书舍人,当今圣人的机要秘书。
而像弹劾人这种事儿,由中书舍人来做,也不算是捞过界,因为崔幼伯弹劾的人,正与是某件皇帝关心的事儿——‘大考’有关。
前文咱说过了,所谓大考是朝廷每隔几年对治下百官的考核,更多的是郡守、刺史一级的,如果能顺利通过‘大考’,且入了圣人的眼,恭喜你,你擢升有望。
但如果被发现了什么劣迹,或是人长得不咋地、字也不咋地,那就不好意思了,你有可能被降级,甚至被赶回家吃自己哦,亲!
负责‘大考’的一般是吏部,但中书省也有监察的职责。
比如中书舍人,他就可以代表皇帝去吏部问询‘大考’情况,或者了解某一官员的考绩。
崔幼伯童鞋,这次就非常尽职,也不等圣人派遣,他便积极的去吏部问询,且还很是‘随意’的抽查了几位前来参加‘大考’的官员。
好巧不巧(某萨吐槽:你确定你不是故意的?)的,崔幼伯还真的查出了问题。在他抽查的三位刺史中,有一位姓袁的刺史,吏部给的考绩是‘上下’。
唐时考核官员主要是采用‘二十七最’的法子,既按照不同部门的职责,给旗下的官员评定。比如说吧,吏部主要是负责官员的铨选、任命、考核等事宜,那么针对吏部官员的考核,其考核内容就是该官员铨选的时候是否认真、考核的时候是否公正等方面。
而考核的成绩则分为九档,即‘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
基于人无完人的道理,也基于国人善‘谦虚’的美德,吏部评定等级的时候,极少打出‘上上’的分数,能得个‘上中’已经非常不易,这样的官员,绝对是能臣干吏,且品德素养好得一塌糊涂。
真正优秀的官员,也就能得个‘上下’的考绩,拿不到第一也不要灰心,因为但凡能评得上‘上下’的人,百分百都能升迁,当然其长相必须对得起观众,否则,成绩再好、皇帝看你不够美观,也会把你晾到一边坐冷板凳。
那位袁刺史能得到个‘上下’的考绩,足见他在地方上做得极好,看看吏部给的评语,什么兴修水利啦、什么鼓励生产啦、什么教化百姓啦……总之,绝对能当天下刺史的榜样。
但事实如何呢?
这位袁刺史果如吏部考评的那般出色?
抱着‘好奇’的心态,崔幼伯调来袁刺史的卷宗,又命人去打听了下袁刺史的为人。
幸好袁刺史所牧之州郡距离京城不远,崔幼伯派去的人没几天就发回了消息,结果、结果……
崔幼伯看了那消息,便立刻写了这份弹章,弹劾袁刺史是枉法贪婪的酷吏,另弹劾吏部考核有问题,有徇私舞弊之嫌。
崔幼伯的文笔也是极好的,写出来的奏章也是颇能看的,至少在场的人听了他诵读的弹章后,纷纷有种袁某人确实该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法纪。
就是御座上的皇帝,听了这些也忍不住变了脸色。在他治下的州郡,居然还有这样贪腐的奸臣?!
要知道,圣人生平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一手打造的繁荣盛世,以及提拔了一大批廉洁、能干的官员。
如今乍闻袁某人的种种骇人听闻的劣迹,圣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听错了?
在他的治下,放回家的死囚都能按时回来报道,位高如魏征者,更是勤俭得一塌糊涂,家中连个看得过去的正寝室都没有,还是他觉得魏征可敬、可怜,特意从自己修行宫的材料中调拨出一部分给魏征盖了寝室,这才让他得以‘寿终正寝’。
在他的地盘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酷吏蛀虫,最让皇帝不能容忍的,袁刺史所在的州郡并不是什么穷山恶水的荒芜之地,而是距离京城不足千里的富庶之地呀。
该死、真该死!
皇帝并不怀疑崔幼伯弹劾的真实性,因为相较于吴御史的捕风捉影,人家崔幼伯的弹章就详实多了,袁刺史所犯之过错,例如贪污了多少银钱、抢占了多少良田等等等等,另外,苦主的资料也非常完整,像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被抢占了多少亩田等等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观其具体程度,绝对能当大理寺断案的凭证。
崔幼伯表面淡然、心中却暗自得意,你当我在大理寺是白混的?
足足两年的时间,读了那么多的卷宗、研究了那么多的律法旧例,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做什么事都会想一下这个合不合法。
而做文章的时候,也会习惯性的按照大理寺写判词的风格落笔:行文简单,证据详实,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色彩。
这样的文章可能不够华丽,但绝对有说服力,哪怕没有核实,人们一看便会觉得可靠——数据远比文字更具客观性、科学性。
“嘭!”
不等皇帝爆发,太子也发火了,他用力捶了记凭几,叱道:“好个‘堪为天下楷模’的刺史,圣人,儿建议立刻复查袁继亮,另,参与本次大考的吏部官员亦有渎职之嫌,儿建议重新安排考核人员,先将吏部官员重新考校一番。”
皇帝重重的喘了口气,点头道:“太子所议,甚合朕心……”
接着,皇帝便开始点将了,命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以及五相之一的萧禹组成专案小组,专门稽查吏部官员的渎职问题。另外又遣大理寺少卿亲去袁刺史任职的州郡实地取证。
有了这个大案子,吴御史的那个荒唐弹章便被扫到了角落里,大殿上,众人的注意力也都转移到今年的‘大考’上,唯有事件双方,还惦记着此事。
当然,除了崔幼伯和吴御史,崔泽也分了些心神去关注,今天崔幼伯的表现,崔泽太满意了。
虽然崔幼伯捅出来的这个案子貌似与耿子西一事无关,但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这是崔幼伯的反击。
君不见,那边诸王席位首座的魏王,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了嘛。
啊?你问魏王为何生气?
原因太简单了,那位袁刺史是他的人,细究起来,两人还是远房亲戚,魏王妃的妹妹便嫁给了袁氏。
另外,负责考校袁刺史的吏部员外郎姓闫,有个弟弟叫阎三郎,有个姐姐叫闫婉,当然,你也可以称呼闫婉为魏王妃。
崔幼伯特意找出袁刺史的案子来发难,摆明就是冲着魏王来的,你没见太子脸上激愤难平,眼中却漾满笑意嘛。
要知道这货刚才还一脸焦急,唯恐韦季和崔幼伯被皇帝罚处呢,结果,前后不过半柱香,形势逆转,看热闹的被拉上了舞台,而被迫登上舞台的那个则得意洋洋的去贵宾席看戏了。
太子怎能不高兴,他一面板着脸跟皇帝一起愤怒,一面在心里欢呼:肃纯,干得漂亮!
自魏王回京后,太子就一直过得有些压抑,说话行事的时候也分外小心,唯恐被魏王系的人抓了把柄。
反观魏王呢,则步步紧逼,不但在朝政上频频插手,不断推荐自己的僚属入仕。
偏圣人喜欢魏王,爱屋及乌,也很欣赏他荐来的人,很大方的给了官职。
一来二去的,魏王回来还不足一个月,就已经成功安插了三四个亲信入了大理寺、金吾卫等重要衙门。
取得如此成绩,魏王还不满足,他的目标有两个:第一,安插自己的亲信,经营自己的人脉;第二,则是打击太子系人马,最好能干翻几个太子的心腹重臣。
这两个目标是同时进行的,不过,为了谨慎起见,魏王打击太子系人马的时候,并没有直接上御史,而是悄悄的命人搜罗这些人的把柄,合适的时候予以狠击,然后各个击破。
第一个被瞄准的是崔幼伯,没办法,谁让这厮最近如此活跃呢,再加上魏王身边有个超熟悉崔幼伯的李敬做军师,不拿他开刀真是太浪费资源了。
魏王的人虽是悄悄进行,但水过必留痕,太子还是察觉到了,不过,那时他也只是怀疑,直到今日吴御史上了弹章,太子才确定,他的好四弟果然动手了!
靠,还一下子抽中东宫的两名干将,甚至还企图牵上太子,太子心中的小人儿已经跳脚怒骂了。
不过,崔幼伯真心给力,当场把吴御史抽了回去,紧接着反手又是一剑,直刺魏王的妻弟和心腹干将,且刺得稳、准、狠!
在场的百官也都暗自思忖,这个崔家郎君,果然不简单。
然而,崔幼伯接了下来要做的事儿,则让大家深刻明白到,崔家郎君不止不简单,而且极凶残,心狠手辣的绝不留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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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一战成名(一)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今日之事虽没有这么严重,但皇帝是真的生气了,下头的群臣隔着十几步远都能感觉到皇帝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怒意。
大家都很知趣,被亲点的三位‘专案小组’成员自是不必说,如今已经在心中打好腹稿,决定下朝后就开始实施。
而其它官员则努力反省,看看自己以及好基友们可有什么违法乱纪之事,如果有,回去后赶紧抹平,切莫被政敌抓住了把柄——没办法,现在可是大考呀,升官容易、降职也不含糊。
是以,皇帝宣布‘散朝’后,百官鱼贯而出,步行速度极快,与往日那种轻踱方步、遇到熟人还寒暄几句的悠闲状态不同,今天的大家就像春运去赶火车、飞机的乘客,快就一个字呀。
但,也有例外。
比如崔幼伯童鞋,以及与崔幼伯同行的韦季。
“肃纯,今日之事,多亏你了!”
韦季双手抱拳,轻轻做了个揖,满是感慨的说道。心中的小人则两眼小星星的看着崔幼伯,不服不行呀,看看人家肃纯,大殿之上,神态自若,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挤兑就怎么挤兑。
吴御史偶有言语不当,崔幼伯便能死掐着不放,硬是逼得吴御史当场道歉。
随后,更是弄出一个惊天大案,成功夺去了众人对耿子西一案的关注,同时还狠狠的打击了下他们的集体敌人——魏王一党。
崔幼伯笑得和缓温文,他轻声道:“韦京兆太客气了,这事原就是冲着我来的,却险些连累了京兆,我心有愧疚,正想邀京兆去我家吃杯水酒,只是不知京兆可还得闲?”
韦季眼底一亮,连连点头,“早就听闻肃纯家有好酒,今日有幸品尝,某岂有不去的道理?”
说罢,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相偕出了皇城,寻到各自的仆役,接过马鞭,翻身上马,齐齐朝亲仁坊的崔家赶去。
宴席上,韦季连饮了三杯滴露春,酒气上涌,他说话也带了几分醉意,“肃纯,你放心,这件案子我定会办得让你满意!”
不就是个告刁状的市井闲人嘛,以民告官,上来先打他一顿,让他知道厉害,然后再慢慢收拾。
衙门里的道道多了去,即便不要人命,也有的是法子折腾得他欲生欲死。到时候,韦季定要让耿子西乖乖的‘张口’,主动承认是诬告,然后直接结案!
崔幼伯亲手执壶给韦季倒了一杯酒,听到他的话,微微摇头,“韦郎办事,我自是放心。不过,耿某不过一介市井奴,没必要为了他脏了韦郎的手。”
韦季端着酒盏,怔愣的看着崔幼伯,两只眼睛仿佛在说:你确定不要我帮忙?这件事虽是个荒唐官司,可一旦闹起来,却对名声的影响极大。
尤其是崔家那位已逝的老夫人,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贞烈,为了家族、为了幼弟,终身未嫁,皇帝怜她一生坎坷、敬她巾帼不让须眉,这才准许崔守仁、崔守义兄弟给她请封。
如今却爆出丑闻,说她六十年前曾嫁过人、还生了个女儿,只是她贪恋娘家财权,舍不得离去,气得夫君一怒之下携女远遁。之后崔氏守贞不思悔改,趁着战乱户籍制度崩坏,硬是抹去了嫁人的那一节,堂而皇之的以未嫁长女的身份,待在崔家当她的大家长。
如果这件事‘属实’,那崔老夫人一辈子赚来的美名将悉数尽毁,且还有欺君之嫌,一个弄不好,圣人还会褫夺了她的诰封。
这样一来,整个崔氏家族都会跟着丢脸,就是崔泽估计也要请罪,再严重些还要主动辞去中书侍郎一职。
可以说,耿子西一事看着微不足道,但真要被有心人利用起来,对崔家的打击绝对不小。
崔幼伯当然明白这一点,不过,相较于用衙门隐私手段,他有更好的法子,且这个法子光明正大,绝不会落人口实。
当初,萧南想提前了结了耿子西和孙灵,是崔幼伯拦了下来,他倒不是不想收拾那一对闲人骗子,而是想以此为契机,用实际行动告诉世人,他、崔幼伯以及荣寿堂不好惹。
面对韦季不解的目光,崔幼伯没有解释,只是将斟满的酒递到韦季面前。
韦季见崔幼伯只笑不语,想着他们的关系终究不够亲近,有些话也不能说得太透,也就没有深劝。
反正他已经表达了足够的善意,且看崔幼伯的反应,对方也已经接受了,看来,之前两家因平安郡主而生的嫌隙如今有了和解的可能,如此一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也就放心了。
端起酒盏,在面前举了举,权作敬意,一仰脖子,韦季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这边,崔幼伯跟韦季吃酒,那边,萧南与来访的柴玖娘吃茶用水果。
萧南亲手削了一个苹果,仔细的切成小块,插上银签子,摆到柴玖娘面前,嘴里还略带埋怨的说道:“你也是,有什么事只管让人传个话来,我过去与你说。你现在正是要安胎的时候,还这么四处乱跑做什么?”
柴玖娘捏着银签子将苹果块儿丢进嘴里,听到这话,忍不住睁大了眼睛,三两口咽下苹果,不满的嘀咕道:“你还说呢,要不是为了你,我又何必走这么一遭?”
萧南一根手指反指向自己,疑惑的问道:“我?跟我有关?何事?”
柴玖娘却不肯说话了,直接闷头吃起水果来,足足把一碟子的苹果块儿吃完,拿起湿帕子擦了擦嘴角和手,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当然与你有关。”
萧南眉头微蹙,柴玖娘不顾安胎特特跑来寻她,应不是为了日常琐事,要知道,柴玖娘盼孩子盼了这么久,好容易怀了孕,万般小心都不足以说明她对孩子的重视呀。
不是琐事,那就是大事咯?
可京中有何大事与自己有关?
想了想,萧南问道:“难道你也知道有人去京兆府告状的事儿?”
柴玖娘点点头,目光直直的看着萧南,道:“你也知道我家阿婆与你家老夫人的关系,她老人家听闻此事后,很是生气。说实话,乔木,自我懂事起,我就没见过阿婆如此愤怒的样子……”
崔氏老夫人与平阳长公主既是相知几十年的密友,又对长公主有救命之恩,别看老夫人在时,两人的交往似是很平淡,但她们间的感情之深绝不是外人能想象得到的。
别人不知道,柴玖娘却非常了解自家祖母,为了避嫌、也为了躲清闲,长公主十几年不问政事,对外的交际也非常少。平日里,老人家种种花、练练剑,过得很是悠闲,对外面的八卦也不甚关心。
但当她听闻坊间有人说崔老夫人的‘丑事’时,老人家立刻怒了,用力拍着凭几喊道:“胡说八道!我与守贞相识近四十年,难道我还不知道她的为人?到底是什么黑了心肝的鼠狗奴,竟敢这般污蔑她?连她死了都不得安宁?!”
柴玖娘缓缓将自家老祖母的话一一说给萧南听,最后还有些犹豫的说道:“阿婆还说——”
欲言又止,显然她接下来的话不怎么好听。
萧南当下便猜到了几分,笑着说道:“长公主可是有什么训诫?呵呵,她老人家与我阿婆相识相知数十载,情比姐妹,阿婆的姐妹也就是我与郎君的长辈,再说了,论辈分,我也该唤长公主一声姑祖母的,老人家有什么吩咐,我们也当听着。”
柴玖娘见萧南说得情真意切,她也不再顾虑,轻声道:“阿婆说,如果崔郎不能为老夫人讨还公道,那么就由她这个老友出面,她虽老矣,但帮老友喊个冤、告个状什么的,绝对没有问题!”
平阳长公主这话说得极为谦虚,以她在彼时的影响,她真站出来帮崔老夫人说话,就是皇帝也不敢忽视,更不用说有司衙门了。
然而,有利也有弊,长公主的身份太敏感了,由她出面,官司铁定能赢,但与此同时老夫人也会成为别人的谈资,任由坊间闲人在嘴里过来过去,依然会影响老夫人的名声,有点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意味。
萧南明白其中利害,长公主这么说,有几分赌气和激将的意思,她微微一笑,道:“这么点小事哪能劳动长公主大驾?你回去转告长公主,这件事我家郎君已经有了主意,定会严惩那诬告的歹人!”何止是严惩呀,按照崔幼伯的法子,简直就是要人的性命!
柴玖娘遵照祖母的意思,又加了个皮埃斯:“严惩恶人的法子很多,切莫伤了老夫人的名声呀!”
萧南用力的点点头,“放心吧,郎君心中有计划。”
没错,崔幼伯确实有计划,他连夜写了一份诉状,准备明天去京兆府的时候投递。
次日清晨,崔幼伯着人去衙门请了假,不多会儿,京兆府的差役便来了,请崔幼伯去衙门回话。
崔幼伯很配合,并没有让管家代去,而是亲自跟着差役来到京兆府衙。
进了大堂,崔幼伯抬眼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李敬,穿着簇新的大理寺评事官服,正儿八经的坐在韦季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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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一战成名(二)
崔幼伯没有看错官服,经过魏王的推荐,李敬入了大理寺,任评事一职,从八品下阶,与他之前的官阶一样。
不过,分量却不同,一个是全国最高法院的法官,可以独立断案,可以参与大案、要案的调查、审理,有时国家有什么律法大讨论,他们还能围观;
而另一个呢,却是偏远小县城的从八品县尉,虽上无县令掣肘(据说地方太偏僻了,已经五年没有县令),但治下贫瘠、山民蛮横,治理起来很是麻烦。
更重要的是,小县距离京城太远了,朝中无人当靠山,升迁无望,他有可能一辈子都呆在那里。
所以,虽是平级调任,对李敬已经是升迁了,而且前途可期。
今日京兆审理案子,原本这种民事纠纷,根本无须大理寺出面。
但,李敬的话也有道理,关系的一方牵扯朝廷命官,且这个命官还是郡马,也算是皇亲国戚,他们大理寺就算不插手,也应当旁听一二。
另外,耿子西是以民告官,而吴御史也曾暗示京兆与被告崔幼伯有私交,为了确保司法公正,大理寺必须有所表示。
由于大理寺卿和少卿都被皇帝派了公差,留在大理寺坐镇的大理寺丞又是魏王那边的人,所以,李敬的提议立刻就被通过了。
大理寺丞知道李敬最近在魏王跟前很得器重,还非常给面子的大笔一挥,让李敬代表大理寺去京兆府旁听。
韦季很不满,但也无可奈何,谁让大理寺的品级比他的京兆府高呢,不管再郁闷,还得堆着满脸的笑,直说欢迎领导莅临检查,心里却吐槽不已:靠,明明自己的官阶比李敬高好几等,结果……唉~
见崔幼伯进来,韦季冲着他点点头,露出无奈的苦笑。表情很明显,似是在说:抱歉,这人我没挡住!
崔幼伯淡淡的扫了一眼,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仿佛李敬出现在这里再合理不过。
他朝着韦季欠身一偮,权作行礼。
韦季忙命人给他抬了把月样杌子,请他入座——自古就是刑不上大夫,崔幼伯又是崔氏子,在皇帝没有下旨处罚前,谁也不能随意折辱。
否则,慢说崔幼伯的郡主老婆会发飙,就是崔家的两位相公也饶不了那个为难他的人!
崔幼伯一撩衣摆,端正的坐了下来,他的位子仅在主位旁侧,算是主席位的侧位,让人一看便知他的身份不简单。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韦季没有介绍李敬,或许,韦季觉得崔幼伯和李敬是老相识,没有介绍的必要。
崔幼伯和李敬也没有看彼此,而是目光前视,端着张一本正经的脸,等着‘好戏’开锣。
韦季见时间差不多了,一拍惊堂木,命人将原告唤来。
耿子西穿着一身半旧的褐色衣袍,恭敬的来到大堂,跪下来行礼:“某耿子西见过京兆尹。”
韦季满脸严肃,沉声道:“你便是耿子西?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白丁竟敢状告朝廷命官,你可知后果如何?”
李敬挑了挑眉,原想插嘴,但想到韦季这话虽有恐吓之意,却也附和常理。
毕竟在彼时,以民告官是不值得提倡的,如果他出言指责韦季,难免有挑衅整个官场的嫌疑。
为了个庶民而得罪全天下当官之人?
开毛玩笑呀,李敬的目标又不是做个流传百世的绝世大清官,他可是要做权臣的,如今他已经得罪了门生故旧满天下的崔氏,若是再惹了其它的朝官,就算有魏王当靠山,在官场他也混不下去。
韦季说完,还颇有架势的用力一拍惊堂木,只把匍匐在地的耿子西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用力吞了吞口水,耿子西才颤巍巍的抬起头,当他看到崔幼伯就在前方不远坐着,他的瞳孔猛地一收,脖子也下意识的缩了缩。
但很快,他又看到了韦季另一侧坐着的李敬,双眼闪过一抹亮光,腰杆也不由自主的挺了挺。
许是看到了靠山,耿子西的胆气也壮了几分,大声回道:“某自是知道,然此事关乎长辈和祖业,容不得某退让。”
韦季脸色一沉,冷冷的问道:“也就是说,你坚持要状告崔中书舍人?要知道,按照朝廷律令,若是你诬告,惩处翻倍——”
还不等韦季把话说完,耿子西直接打断道:“某都知道,但某依然要告崔某,还请韦京兆秉公审理!”
被个庶民抢白,韦季自觉面子上有些下不来,看向耿子西的目光多了几分阴鸷。
李敬在一旁看得分明,他抬起右手拢在唇上,轻轻咳嗽了两记。
韦季的身子一僵,心里第一千零一遍的骂着‘好个多事的獠贼’,但身上的寒气却收敛了不少,他僵硬的咳了一声,道:“你只管放心,本官自会秉公办理。好了,你说吧,你都状告崔舍人什么?”
耿子西常年在市井厮混,最善看人眼色,方才韦季的变化他都看在眼中,心里对那位李郎君更加敬佩。当然,他也稍稍的松了口气。
说实话,事情发展到现在,早已脱离了耿子西所能控制的范围,现在他是进退维谷——
想撤诉,李敬不许,孙灵还在人家手里捏着;
想继续告,他又畏惧崔家之势,在京城呆的越久,他就越发明白权贵们的嚣张和恣意。回想当初他真是想得太简单了,也把崔幼伯夫妇想得太软弱了,结果、结果,当他明白这些人不是他能招惹、想要抽身离去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晚了!
唉,一步错、步步错呀,当日若是听了孙灵的劝,他们拿着孙灵从萧南手里弄来的首饰和银钱离开,好歹也能有个富足平安的日子。
哪像现在?!
不过,李敬方才的表现,倒是给了耿子西几分勇气,让他觉得,这位李郎怂恿他来告状,倒也不是全无把握,至少这人有能力呀,连京兆尹都被他吓住了。
耿子西算了算官阶,京兆是从四品下阶,而崔幼伯的中书舍人是从六品下阶,中间足足差了六级呢。
李敬既能压制韦京兆,想来也不惧怕崔幼伯,或许、或许这场官司真的能打赢?而他则能赢得这辈子都花不尽的财产……
哧溜~
耿子西伸手将口水抹了抹,清了清嗓子,口齿清晰的将状纸上的内容又重新背诵了一遍。
无非是说六十年前,自己的曾外祖父救了崔老夫人,老夫人仰慕曾外祖父的人品,以身相许,后来,老夫人放心不下崔家,不想跟着新婚夫君离开,夫妻两个有了间隙。
发展到最后,男人带着新出生不足百日的女儿便悄然远去,只留下一封休书。
而耿子西便是那女婴的外孙儿,按照血缘,他才是老夫人真正的血亲,理当承继荣寿堂的一切。
听完这些,韦季扭头看向崔幼伯,只见他面沉似水,双手优雅的搭放在膝盖上,眼睛淡淡的看着一旁,似是没有听到耿子西的控诉,更没有因为耿子西言及老夫人的隐私而生气。
“咳咳~”
韦季清咳两声,成功的引来崔幼伯的注意后,这才缓声问道:“崔舍人,方才耿某所言,你可曾听到?对此,你可有何辩驳?”
崔幼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凉凉的吐出几个字:“一派胡言!”
耿子西立刻就跳了起来,他等得就是崔幼伯这句话,其实吧,如果崔幼伯绕开‘耿子西是不是老夫人的后人’这个话题,直接拿律法说事儿,耿子西还真没什么话可说。
前文咱也说了,耿子西的这场官司不管在律法还是宗法上都站不住脚。
他唯一能纠缠的,就是崔幼伯明知自己是老夫人的后人,却不肯分给他财产。耿子西都想好了,如果崔幼伯不承认,他就把孙灵的事儿扯出来,毕竟孙灵在崔家住了这么久,这是事实,任谁都解释不清。
“怎么是胡言?我分明就是老夫人的嫡亲曾外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血亲后人,这你也要否认?”耿子西很激动,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
“哼!”
崔幼伯冷哼一声,叱道:“好个大胆的鼠狗奴,竟敢在公堂之上污蔑我家太夫人,你说你是太夫人的后人,可有何证据?”
耿子西忙朝李敬使了个眼色。
李敬会意,微微抬了抬右手,他身后的一个小厮悄悄的退了出去。
耿子西见状,底气更足,扯着嗓子喊,“证据?我当然有证据!”
不多会儿,公堂外有人高呼,说是耿子西的妹妹,特意前来作证。
韦季下意识的去看崔幼伯,他以为事情不好,担心那个所谓的‘证人’到了,会对崔幼伯不利。
不成想,崔幼伯脸上看不出半分波澜,唯一的表情是愤怒。
耿子西还在下头鼓噪,要求京兆许他妹妹上堂作证。
后头有李敬盯着,崔幼伯又没开口,韦季不好耽搁,只好把人叫了进来。
进了的是孙灵,她跪到耿子西身边,恭敬的行礼:“儿孙氏见过京兆尹!”
不等韦季开口,孙灵又看向崔幼伯,行礼道:“儿、儿请郎君安!”
崔幼伯却理也没理,淡淡的问耿子西:“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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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一战成名(三)
孙灵一出现,崔幼伯倒没什么,韦季反而被吓了一跳。
靠,他说他怎么初次见到耿子西的时候总觉得此人有些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
现在一看才明白,哪里是面善呀,分明就是真的见过。
只不过,那时耿子西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个小娘子,且当时的他体型消瘦、脸上也有些菜色(某萨吐槽:刚进京嘛,一路风餐露宿,不免有些‘难民’),与现在的白胖红润相差很远。
韦季记得很清楚,当时,这对男女是来求见平安郡主的,说是有法子可以让她出气。
那时平安郡主刚刚受伤,韦家人也正忙着帮她寻找好大夫和上好外伤药,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上门来‘求推荐’(写实)的寒门士子。于是,韦季随便说了几句,草草的把他们打发了。
随后,接连发生了许多事,平安被太子申斥、被太子妃禁足,韦季又因王家的官司被太子拎进东宫训诫……一连串的事情发展下来,韦季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记得耿子西兄妹?!
就是几天前见了耿子西,韦季也只是觉得眼熟,直到此刻,耿子西、孙灵齐齐出现在他面前,才唤醒了他的某段记忆。呃,确切的说,是不怎么和谐的记忆,韦季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崔幼伯,当时,他和韦家可是一直针对崔幼伯夫妇来着。
否则,耿子西兄妹也不会找上门来,还大喇喇的说能帮郡主出气。
当时韦季虽没有细问,但看今天的架势,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唉,只希望耿子西不会说出他曾为此事找过自己,否则,崔幼伯那里,他还真解释不清楚了。
就在韦季忐忑不安的时候,就听到耿子西扯着嗓子喊:“怎么?崔郎君,你不认得她了?您这样这可不好吧,最近几个月里,您的那位郡主娘子三不五时的带着她去会客,估计全京城的贵妇有七八成都见过她呢。”
这话……
韦季暗暗吸了口凉气,他知道,耿子西没有说谎,他虽没见到襄城郡主领着孙灵四处会客,但他的娘子却曾经提过几句,说郡主娘子好生奇怪,家里明明有快要成年的侄女儿,却偏偏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啧啧,看来襄城郡主跟婆家的关系不甚亲密呀。
李敬也开口了,他浅浅的笑道:“唔,说到此事,我虽然回京的时日不久,但也曾听说京中的不少趣闻。其中就有一则关于襄城郡主关照亲戚的故事,当时我听了还只夸郡主宽厚大度呢。今日一瞧,竟确有此事。呵呵,肃纯,你果娶得贤妇呀。”
崔幼伯却似不认得李敬一般,双目扫过,微微一顿,随即扭头看向韦季,问道:“韦京兆,这位郎君看着有些面善,是你新聘的僚属?”
李敬想吐血,靠之,崔肃纯,你好样的,居然装着不认识老子?!
韦京兆心里正担忧着,忽听到崔幼伯的话,也顾不得担忧了,险些忍不住喷笑出来。
好一会儿,他才强忍着不去看李敬扭曲的表情,尽可能平静的回道:“好叫崔舍人知道,这位李郎君乃是大理寺的评事,奉了寺丞的钧令特来辅佐本官断案。”
崔幼伯双眉微蹙,似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韦季也算机灵,忙追问道:“舍人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公堂之上,不妨直说?!”
崔幼伯缓缓从杌子上站起来,掏出一个卷好的纸卷,双手捧起,“不瞒京兆,某要告状!”
这次,不只是李敬,连韦季也有些傻眼,心说话:崔舍人哎,您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不过,既然人家说要告状,还把状纸都写好了,他这个京兆也不能不受理。于是,韦季强忍着心头的疑惑,爽快的接了那状子。
崔幼伯直起身子,朗声道:“某一告刁奴狂悖,竟敢诬告主人;二告李评事知法犯法,藏匿崔家逃奴!”
此言一出,李敬和韦季又惊住了,两人张大嘴,直直的看着崔幼伯,仿佛他头上忽然冒出一对角来。
李敬的心理素质还是很强硬了,他先反应过来,冷声道:“崔舍人慎言,你说某藏匿贵府逃奴,可有证据?如果没有证据,某就是把官司打到御前,也要告你个诬陷之罪!”
崔幼伯微微一笑,端得是优雅温文,他慢声细语的说道:“嗳~~~李评事别急呀,某既然来告状,自是拿到了证据!”
韦季也顾不得看状纸了,与李敬一样,双眼紧紧的盯着崔幼伯,看他能拿出什么证据。
不想,崔幼伯却忽然换了个话题,对韦季建议道:“此案既然牵扯到李评事,根据我大唐律规定,李评事当回避。”你丫已经从高高在上的‘钦差’变成了被告,不管罪名成不成立,你李敬第一件要做的不是喊冤,而是避嫌。
话音一顿,崔幼伯又道:“当然,李评事若是觉得京兆审案不公正,亦可请大理寺的司直前来监督审理。但,李评事你本人却不得旁听此案。”
韦季反应过来了,忙附和道:“崔舍人所言甚是,李评事,你熟知大唐律法,又向来公正,想来也不会拒绝,对吧?”总算找到反击的机会了,韦季很开心的拿李敬说过的话回敬李敬。
李敬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青、青了又白,小麦色的面皮就好像变色龙变了又变,最后,变成了阴沉的铁青色。
“好,好,崔舍人和韦京兆说的没错,依律某确实该避嫌。”
冷冰冰的话语从牙缝里挤出来,李敬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起。
韦季见李敬认怂了,也没有客气,直接命人去大理寺请人。
他记得清楚,柴家的女婿、崔幼伯的好基友刘晗,目前就任大理寺司直,另外其它的几个司直也都是崔幼伯的旧日同僚。据他所知,崔幼伯同这几位同僚的关系都不错。
所以,不管哪个司直前来,都不会为难崔幼伯。当然,如果寺丞不放心,非要亲自前来,但就另当别论了。
半个时辰后,大理寺的新钦差来了,不是别人,正是崔幼伯的好基友刘晗童鞋。
刘晗先按照程序跟韦季见了礼,又跟李敬做了交接,这才一撩下摆,坐在李敬让出来的位子上。
而李敬呢,他毕竟是官身,也混了张月样杌子,就在崔幼伯身侧。
几人重新落座,韦季一拍惊堂木,继续审理案子。
在韦季开口前,李敬抢先说道:“刘司直已到,某也已经依律回避,还请崔舍人拿出证据!”
崔幼伯挑了挑右眉,轻笑出声,“李评事不要着急嘛,人就放在那里,跑不掉的!”
说着,崔幼伯挥起右手,朝后勾了勾手指。
他身后的阿大、阿尔走出去,不多会提着个捆成粽子的男子进来,两人也不客气,直接把人掼到地上,摔得那人哀哀嚎叫。
听到声音,李敬脸色一变,这、这不是他的贴身小厮吗?
同有此疑问的还有韦季,那个小厮一直站在李敬身后,韦季想装作没见过都不可能。
这时,那小厮已经挣扎着抬起头,在一群人中找到了自家主人,他脸上满是惊喜,大声喊道:“郎君、郎君~”
李敬冷着一张脸,质问崔幼伯:“崔舍人,为何命人捆绑我的侍从?若是他冒犯了舍人,某先待他道个歉,还请舍人看在某的面子上,放过他这一遭?”
崔幼伯淡淡的回道:“你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证据?”
李敬大怒,腾地一声站起来,一指戳向崔幼伯,“崔舍人,你这是何意?某的侍从怎么就成了证据?”
崔幼伯根本不惧李敬的怒意,他慢悠悠的整了整衣袖,缓缓道:“李评事稍安勿躁……方才把这小娘子带进来的可是这小厮?”
李敬愣了愣,本能的反应告诉他,崔幼伯这话定有深意,在没有确定是善意还是恶意的情况下,他不敢贸然回答。
阿大已经开口了,他一抱拳,跟堂上的韦季、刘晗行了礼,而后道:“郎君,奴和京兆的差役亲眼看到是这个杀才将孙灵带进来的。”
李敬闻言,知道拖不过去,便反问道:“是又如何?难不成崔舍人所说的逃奴指的就是孙小娘子吧?!”
他这话充满嘲讽,显然是在讽刺崔幼伯胡乱攀扯。
没想到崔幼伯却缓缓点头,“没错,孙耿、孙灵皆是我崔家部曲,有户籍为证。”
说着,崔幼伯从袖袋里掏出几张边缘泛黄的契纸,让人呈给韦季和刘晗。
就在两人看契纸的当儿,崔幼伯继续道:“我崔氏一向仁善为本,对奴婢、部曲亦多厚待,不想这两个黑了心肝的鼠狗奴,受了奸人的挑唆,诬告主人在前,私自逃离在后……”
李敬只觉得头晕眼花,耳朵也嗡嗡的一阵耳鸣,崔幼伯随后又说了什么,他根本就听不到了。他脑海里只重复这一句话:孙耿、孙灵皆是我崔家部曲……逃奴……
而堂上的韦季看完那几张契纸后,心中仿若惊涛骇浪般起伏不定,看向崔幼伯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忌惮——这人太狠了!
从韦季手里接过契纸,刘晗草草的看一遍,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他就知道,现在的崔肃纯绝不是当年那个有点儿天真、有点儿心软的善良小玉郎了。
刘晗确信,经过这件事,崔幼伯定能一改往日的形象,让所有的人都了解到,他、崔幼伯,真心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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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一战成名(四)
为什么说崔幼伯狠呢?
大唐律有云:“诸部曲、奴婢告主,非谋反、逆、叛者,皆绞。”
而方才崔幼伯又拿出了户籍契纸,证明孙耿、孙灵皆是崔家的部曲,如今两兄妹跑到公堂上状告主人,就算崔幼伯真的侵占了他们的祖产(部曲可以有私产),等待他们兄妹的也将是死罪。
如果孙耿兄妹真是崔家部曲,他们当然该死,关键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两个人根本就不是呀,至少在今天之前,他们还都是自由民的身份。
可那又怎样,人家崔幼伯硬是拿出了明晃晃的证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也说不出什么。
唯一能说的,便是崔幼伯这厮太有先见之明了,居然提前就做足了准备,而且还做得这么完美,几乎天衣无缝。
饶是韦季这个执掌京兆府的官场老手,也寻不出这契纸的任何破绽。
耿子西,哦不,现在应该唤他孙耿,一听崔幼伯的话也傻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崔家的部曲了?他不记得曾卖身与崔氏呀?不对不对,部曲不能买卖,只能转让,可关键是,他、以及他祖宗八辈儿都是平民呀,根本就不是什么部曲。
其实吧,孙耿若是部曲还好了呢,在彼时,有主人庇护的部曲,远比无依无靠的平民强多了。他要真是部曲,他也不用费尽心机的跑来敲诈了。
孙灵则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她好歹在崔家待了几个月,也见了不少世面、听了不少八卦,她至少知道部曲是什么,更知道背叛主人的部曲将有怎样的下场。
比起孙耿,孙灵对崔家的权势更有体会,当初,她来到崔家没多久,萧南便给她弄了个萧家远亲的身份,那户籍文书她也亲眼看了,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如今,崔家不过是又给他们弄了个新身份,这对于人脉遍布天下的崔氏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还是李敬,到底不是一般人,最先反应过来,他强扯出一抹微笑,故作好奇的问道:“哦?这孙氏小娘子竟是崔舍人府上的客女?”
崔幼伯微微颔首,“不错,有户籍为证。当然,如果李评事不信,大可亲去查看!”
说着,崔幼伯还朝主位上的韦季、刘晗使了个眼色。
刘晗与崔幼伯相交多年,两人之间颇有几分默契,崔幼伯的话音方落,他便扬着手里的契纸,朗声道:“崔舍人所言不假,户籍文书上写得明白,孙氏原为萧氏部曲,后因襄城郡主喜爱,便被萧家转让给了崔家,这里还有萧家家主宋国公的转让文书,以及沂州府衙的印章。”
顿了顿,刘晗也学着崔幼伯的口气,笑道:“当然,如果李评事还有质疑,也可亲自派人去沂州问询,核实此事真伪。”
李敬额角抽搐,他一向聪明,哪里听不出刘晗话里的嘲讽,忍了好久,才道:“刘司直说笑了,您的判断,下官还是信得过的。只是,下官有一事不解——”
崔幼伯好脾气的挑了挑眉梢,道:“何事?李评事但讲无妨!”
李敬扫了眼瘫软在地上的孙灵,故作疑惑的说道:“这孙氏既是崔家客女,之前郡主娘子为何要对外宣称她是萧家远亲?且对她诸多关照?客女虽比奴婢高一等,但终究是下人,郡主娘子这般抬举一个下人,未免有些过于‘仁厚’了吧?!”
李敬这话说得很是含蓄,但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在暗指崔家背地里用了手段,硬是把一个良家出身的萧氏远亲变成了崔氏部曲。
他说这话,虽没有什么证据,但之前萧南对孙灵出乎寻常的看重,也确实有些违反常规。毕竟,这是个阶级分明的社会,主人家就算再抬举下人,也没有把客女出身的小娘子当亲戚看待的道理。
而且吧,李敬说这话,还在隐隐的职责襄城郡主嚣张、跋扈。
因为,如果孙灵真是部曲的女儿,那么,萧南带着个下人去四处访客,还宣称这是她的远亲,让人家主家把孙灵当宾客对待,未免有欺负、羞辱主家的意味。
这话若是传出去,那些曾经接待过孙灵的人家定会暗暗记恨萧南。
崔幼伯眼中闪过一抹异彩,心说话,这李敬还真是老样子,不管什么时间都喜欢耍弄心机。
不过,今天李敬的心机注定白费了,他崔幼伯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正式发起攻击。
微微一笑,崔幼伯淡淡的说:“李评事竟不知‘养女’?”
李敬怔愣了下,养女?什么意思?
崔幼伯没有让李敬困惑太久,直接给出答案,当然,如果他的语气不是那么的欠扁,那就更好了。
就听他用世家子最擅长的语气(某萨吐槽:也就是故作淡然却又偏带着几分傲慢的语气)说道,“吾家娘子很喜欢孙氏的伶俐乖巧,所以便养在身边亲自调教,出门做客的时候,也喜欢把她带在身边……这在相熟的人家中是极常见的。”
说着,崔幼伯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拍了记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对了,李评事离京数载,不知京中的新鲜事儿,也属正常!”
言下之意却在暗讽李敬是土鳖,连权贵圈儿里流行的玩意儿都不懂,真上不得台面!
听完崔幼伯的解释,李敬还不相信,他下意识的去看韦季、刘晗的神情。当看到两人一脸深以为然的样子,这才不得不信了,原来,自己离京这几年,京中竟真的流行起‘养女’这样的把戏。
所谓养女,就是指男女主人看中某个小娘子,将她养在身边。养女可以是男主人的小妾,也可以是女主人宠爱的奴婢。
所以,按照这个说法,萧南种种抬举孙灵的做法,非但不是嚣张、失礼,反而是一种‘时尚’。
这时,孙耿也反应过来,他嗷的一声、四肢并用飞快的往前爬了几步,嘶哑着嗓子喊道:“我、我不是部曲,我跟崔氏没有关系,呜呜,还请京兆给我做主呀~~”
韦季一拍惊堂木,叱道:“耿子西,哦不,孙耿,等等,你到底是叫耿子西,还是孙耿?”
耿子西,哼,子西?是子系吧!子系为‘孫’,所谓耿子西不就是孫耿?!
孙耿愣了下,随即双眼乱飞,有些心虚的说道:“我、我叫孙耿!”
“啪~”
韦季又是一记惊堂木,怒斥:“哼,好个大胆的市井奴,前来告状却隐瞒身份,看来你果如崔舍人所言,是崔家的部曲咯?!”
说着,韦季还故意抖了抖手上的契纸,契纸上写得分明,‘孙耿’此人乃萧氏转让给崔氏的部曲。
从表面上看,如果崔幼伯不认得孙耿,他又如何得知孙耿的真实姓名?
毕竟,孙耿入京后便一直化名‘耿子西’,现在告状也是用的这个假名字。
而孙耿如今又忽然承认自己用了假名字,岂不是进一步证明了崔幼伯的说辞?!
孙耿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厚厚的嘴唇翕张,却连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
韦季见状,冷冷一笑:“怎么不说话?不说话就是默认咯?好,你既然承认是崔家的部曲,那事情就好办了,依照大唐律,部曲告主,绞!”
一听这话,孙耿吓得直哆嗦,慌忙摇头否认:“我、我确实叫孙耿,但真不是崔家的部曲……京兆若是不信,大可去沂州调查,我的父、祖皆是农户,并不是什么部曲呀。还有,我也不是崔老夫人的曾外孙子,我的堂妹孙灵才是,我、我只是——”
孙灵也反应过来,往前爬行了几步,连连叩头,“奴也不是崔氏的部曲,奴甚至不是孙灵……”
原来,眼前这个孙灵原名苏大娘,是个无父无母的市井女闲人,因赌钱跟孙耿结识。孙耿见她长得有几分像早逝的堂妹,想起小时候听到的关于堂妹外祖母的闲话,便找苏大娘来冒充孙灵,好去讹诈崔家。
苏大娘做惯了这种设局、讹诈的事儿,正巧她也缺钱,便答应了孙耿的建议,两人在沂州准备了一个月,这才动身去了洛阳。
“接下来的事儿,郎君就知道了……”
苏大娘匍匐在地上,边哭边说,“奴、奴只是孙耿寻来做戏的闲人,并不是孙灵,更不是崔家的部曲,呜呜,还请郎君、京兆明察!”
一番话说下来,在场的人面色各异。
韦季和刘晗是哭笑不得,他们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了崔幼伯。
崔幼伯表情淡然,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他缓缓问道:“哦?你是说你和孙耿都是市井闲人,特意跑来讹诈崔家?”
苏大娘似是看到了希望,连连点头,“是、是、是,就是这样!”
孙耿也得到了启发,跟着孙灵道:“对,我只是闲人,只想敲诈崔家,跟崔家并无关系!是、是——”
孙耿正要说出‘是有人指使’,忽听得耳边一声冷哼,又吓得住了口,只反复说自己是个小无赖,方才到嘴边的话再次咽了回去。
崔幼伯见实在问不出来,只得作罢。
不过,他可没有饶了两人,直接冷着面孔道:“哼,好一对狡诈的贱奴,事到如今还敢乱言。韦京兆,刘司直,两位都看到、听到了吧,案子如何审理,还请两位定夺!”
韦季和刘晗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了崔幼伯的意思,心中也愈发确定了一件事:崔幼伯确实够狠,确实不好惹!
李敬的脸色却极难看,他知道,这场他彻底输了,且他的失败也成全了崔幼伯。
经此一役,崔幼伯将会彻底打响他的名头,也会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能力和手段!
PS:额,更新晚了,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