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机会
崔幼伯带着长生来到大公主的别业时,李荣已经到了,正坐在庭院里,和萧博聊天。
两人见崔家父子两人来了,忙起身见礼。长生乖乖的拜见了舅父,又跟荣表舅行了礼。
萧博记得崔幼伯还没见过李荣,便给两人做介绍。
李荣和崔幼伯又是一番行礼、寒暄。
自进入庭院至两人寒暄,崔幼伯一直都在不着痕迹的打量李荣。
只见他今日穿着一身湖蓝色的翻领胡服,脚上蹬着一双乌皮短靴,头上没有戴幞头,乌鸦鸦的长发系着杏黄色的缎带,很是随意的披散在肩上。
崔幼伯不由得暗暗点头,这位荣国公长得颇有李家人的特点:浓眉入鬓、鼻梁高挺,唯有一双丹凤眼,仿佛遗传自他的生母。但有了这双眼睛,愈发衬得他气质不凡。
出色的长相、高挑健硕的身材,若给李荣的外貌打分,崔幼伯能给他一百分。
另外,李荣的气质也很独特,贵气中带着几分洒脱和江湖豪气,但他的这种江湖豪气并不是游侠儿的痞气,而是一种大男儿立于天地间的热血英气。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个江湖梦,崔幼伯也不例外,虽然他崇敬魏晋时的风流名士,但对于那些仗剑行走四方的任侠,也颇为倾慕。
眼前的李荣,与崔幼伯心目中的‘任侠’形象极为相似,饶是他心中对他略有猜疑,也忍不住心生好感,言语间也颇为亲近,竟是一副几欲交好的模样。
崔幼伯在打量李荣,李荣也在打量他。
唔,这位崔家玉郎长得确实名副其实,面皮白皙、五官精致,双眸清澈,谈吐不俗,再配上他身上的月白细麻广袖长袍,颇有几分魏晋雅士的风姿。
而且,在李荣回京的这段日子里,他听说了不少关于崔幼伯的故事。
其中最出名的桥段,便是崔幼伯改良了晒盐的方子,力劝蒲州世家们与官府合作,共同晒制湖盐,只半年的时间,便让朝廷增收了数万贯的银钱,暂时缓解了太子的财政危机,颇受太子器重。
听了这个故事,李荣对崔幼伯的印象改变了许多:在他的最初印象里,崔幼伯是个典型的世家子,而在李荣的词典中,世家子=装X=没用的废物,是一群躺在祖宗功劳簿上醉生梦死的蛀虫。
而崔幼伯的诸多表现告诉李荣,世家子也有肯俯下身子、踏踏实实做事的人,李荣行走江湖多年,最欣赏的便是肯务实能干的人。
是以,今日看到崔幼伯,李荣对他的态度很亲近。
两边都有心交好,交情进展得也就非常迅速,当一行人去给大公主问过礼,又接来萧家双胞胎的时候,崔幼伯和李荣已经很亲切的互成对方的表字。
“肃纯放心,我不过是教孩子们基础的骑术,且身边还有护卫看着,断不会让孩子们有什么意外。”
李荣命人牵来一匹小马驹,抬眼看到崔幼伯担忧的样子,便一指四周的铁甲护卫,笑着安抚道。
崔幼伯讪讪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正则兄见笑了。”
萧博见状,直接把崔幼伯拉到后院的小亭里坐下来,远远的看着李荣耐心教三个小家伙骑马。
三只小的都穿着紧身的胡服,脚上穿着小短靴,手里拎着小马鞭,抿着小嘴儿,有模有样的照着李荣教授的练习,三小的都很聪明,只一上午的功夫,就已经能稳稳的坐在小马驹的背上。
虽还不能策马行走,但能独自坐在马背上已经算是不小的进步了。
为此,崔幼伯愈加感谢李荣,直说严师出高徒,中午一群人留在公主府用昼食,席间,崔幼伯热情的给李荣敬酒。
萧驸马也访友回来了,见到外孙很高兴,揉着长生的小脑袋问他近几日可好、今日可学会骑马等问题,长生恭敬的一一回答。
看到外孙小小年纪就有些过于老成的样子,萧驸马微微皱眉,心说话,看来他要好好跟乔木和肃纯说说,稚童就该顽皮活泼些,五六岁的小家伙弄得像个老学究,这也太难看了,对孩子也不好。
被萧驸马念叨的萧南,此刻正在跟女儿一起用昼食。
许是想通了心事,萧南脸上的病态一扫而光,出了寝室,她就唤来玉簪,开始处理家务。
首先,她叫来昨日送信的小厮,吩咐道:“金枝产下小郎君,这是喜事,只是我和郎君都不在家里,洗三和弥月就要委屈她们母子了。这样,你回去告诉铁娘子,就说是我的话,让她悉心照顾金枝和小郎君,一应用度,全都照着杨姨娘和令平小郎君的份例,切莫薄待了她们。”
“……是,”小厮伏地行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嘀咕,啧啧,都说娘子贤惠,以前还觉得是外头的人乱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真特么的贤惠!
萧南又命人取来一些滋补的上好食材和药材,交予小厮:“你把这些带回去交给金枝,让她好生休养,下个月我和郎君就回去了,届时,再好好庆贺一番。”
“是!”小厮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暗道,郎君真是太有福气了,家里有这样的贤妻坐镇,他什么都不用操心,太特么的幸福了!
接着,萧南拿出一封信交给小厮,郑重的吩咐道:“这封信交给铁娘子,你告诉她,一切按我吩咐的办……我与郎君不在京中,她和玉竹定要看好门户,家中若有什么事情,先回禀冯尚宫,若是冯尚宫也不能处理,再给我写信。”
“是,奴谨遵命!”
小厮连连应声,小心翼翼的把信揣进胸口的暗袋,然后捧着一大堆的东西和一个丰厚的红包,喜滋滋的骑马返回京城。
打发了小厮,萧南又对玉簪吩咐道:“给京里的人传信,告诉他们,给我看好那几个人,另外,再让他们去查一个人。”
说着,萧南掏出一张纸条递给玉簪。
玉簪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着‘荣国公李荣’五个字,她忙答应道:“是,待会儿婢子就命人取鹞子。”
自从萧南发掘了侯二郎这个驯兽高手后,她手里便积攒了一大批极伶俐凶猛的鹞子,这些鹞子虽比不上萧南的雪娘子,但也极为能干,像什么送信啦、打猎啦、放哨宿卫啦……样样精通。
有了这些鹞子,萧南可以迅速的传递消息,尤其在洛阳几年里,她每日都能接到京城的消息以及各处眼线发回来的情报。
见玉簪将纸条收了起来,萧南继续吩咐道:“另外,吩咐慈安草堂的人,让他们贴出告示,就说慈安草堂仁爱为本,愿意收养弃婴、孤儿,男女不限,年龄不限。”
刚才在桃源的时候,萧南相通了某些事,同时也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一番思索后,她决定,她要培养自己的班底,这些人不同于普通的奴婢或者部曲,他们可能要从事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所以,她要确保这些人的绝对忠诚。
怎样得到这样的死忠手下?前世看网文的时候,萧南也学了不少招数,最常用也是最有效的,便是收养孤儿弃婴,从小培养,彻底洗脑,让他们不畏皇权、不畏宗法,只知道效忠主人。
正巧萧南有一个慈安草堂,京城和洛阳的人都知道草堂是崔家为老夫人祈福的慈善机构,由它出面收养弃婴孤儿,就是官府也不会为难。
玉簪虽不解主人的意思,但还是恭敬的点头,“是,婢子记下了。”
处理完家务,就到了中午,萧南带着灵犀吃过午饭,又押着她去睡午觉。
下午,刚刚睡醒,灵犀便拉着萧南吵着要学骑马。
萧南见下午也没什么事儿,便命人把王佑安送来的小母马牵来,亲自教女儿骑马。
灵犀还记得跟弟弟的赌约,所以学习的时候格外用心。
这对小姐弟虽不在一起学习,但进度差不多,不过两三日的功夫,两人便能熟练的骑着小马慢慢溜达。
就在长生能骑着小马练习打马球的时候,崔幼伯的假期结束,乖乖的每日去汤泉宫报道。
这日,崔幼伯在宫中当值,他发现,今天圣人和太子的神情都有些怪异:圣人是过度的兴奋加期待,而太子则是满眼的阴郁和无奈。
“这是怎么了,难道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崔幼伯在心里悄悄的嘀咕着,因起了疑心,他格外关注这对父子的一言一行。
圣人上了年纪,身体也不好,所以也没待多久,便让太子替他处理朝政。
这些是太子做惯了的,处理起来倒也顺手,没用多长时间,就和几个宰相、重臣将剩余的政务处理完毕。
宰相们告辞离去,太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恭谦有礼的把诸位大臣送出门,而是一脸纠结的坐在主位下首的单榻上发呆。
见此情况,崔幼伯犹豫起来:他是跟着大家一起辞去呢,还是留下来陪着太子?!
若是选前者呢,一切稳妥,他也不会犯错,但不会有立功的机会;而后者有些冒险,但伴随风险而来的,则是巨大的机会。
崔幼伯咬了咬牙,想到他的宏愿,最后决定留下来……
PS:嘿嘿,一更,某萨继续爬去码字!
第136章 游说
“阿耶怎么想起把四郎召回京了呢?”
太子见众人都退了出去,紧绷了半天的神经松了下来,一手托着下巴,喃喃自语道:“他一旦回来,好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也将动荡起来……唉,四郎呀四郎,你这次回来,到底是福还是祸呀?!”
太子不过是自说自话,他根本就没想有人回答。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话语,惊得太子险些从榻上跌下来。他慌忙回头一看,见崔幼伯跪坐在下首,正认真的说着什么。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太子一时失神,质问的话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太子便回过神来,忙遮掩道:“崔舍人,可是还有要事?”有事赶紧说,没事就立马走人,别在这里吓唬人。
崔幼伯见太子显然没听到他的话,他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住心神,没有理睬太子的询问,而是继续按着他的思路,重复了下刚才的话,“太子,臣觉得,魏王此时回京是件好事!”
这下子,太子总算听清了他的话,但很快,太子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语气生硬的说道:“什么?好事?此话怎讲?”
不是吧,崔家这小子是个隐性的魏王党?!
但很快的,太子就自己否定了这个假设,在自己和四郎之间,大公主和其它弟妹可能会动摇,毕竟他们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过分的偏向哪个都会伤了父母的心。可崔幼伯的娘子萧氏,对魏王分外疏离,与魏王妃阎氏几乎没什么交情。
而萧氏对太子妃却甚是亲密,与皎皎的关系也极好。
如果这样的人都心向魏王,他这个太子也甭混了,干脆直接让贤算了。
思及此,太子的表情缓和下来,柔声道:“崔舍人,有话但说无妨,不管你说得有没有道理,孤都不会怪你!”
崔幼伯直起身子行了一礼,直直的望着太子,缓缓说道:“多谢殿下,有您这句话,微臣就大胆一说了。魏王此时回京,对您、对圣人、对朝臣都是好事。”
太子眉头紧蹙,强忍着不悦,没有插话,继续听他说。
“第一,圣人老迈,思念儿孙,这原是情理之中,魏王回京便能抚慰圣人,即使不能让圣人的身体康复,也能让他心情欢愉。”
“其二,殿下监国日久,群臣都知您广揽兼听,圣人对您也甚是满意。若是殿下对兄弟更加友爱,圣人必会更加放心。”
崔幼伯语速很慢,声调也比较低沉,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异常清晰。
起初太子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心里忍不住发酸:好吧,他承认,在诸皇子中,阿耶最看重自己这个嫡长子,但最喜欢的却是四郎。如今阿耶身染重病,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身在外地的四郎,这让他如何不嫉妒?!
但紧接着,太子听到第二句的时候,双眸猛地一亮,他想起太子妃和僚属经常在他耳边说的话:皇帝对太子已经非常满意了,唯一担心的便是驾崩后其它儿女,如果太子能在皇帝面前表现出关心姐妹弟弟,皇帝将对太子再无不满。
皇帝满意了,就是再有人蹦跶,也不会动摇太子的储君之位。
太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没错,他必须让阿耶知道,他对弟弟们非常友爱,即使那个曾经觊觎他储位的魏王,他也会关爱有加。
崔幼伯见太子点头,心下一喜,继续道:“圣人已经下诏,魏王不日就要进京了,微臣担心,也不知道魏王的府邸可还好——”
太子的眼底闪过一抹亮光,不由得暗暗点头,魏王回京已经是既定事实,即使他再不喜,也不能阻挡。既然不能阻止,那就要趁机做点什么,至少要让阿耶知道,他还是很疼爱四郎这个亲弟弟的。
太子决定了,待会儿他就去寻阿耶,提醒阿耶在四郎进京前,命人把魏王府重新修缮一番,再添点服侍的奴婢。当然,若是能趁机安插几个眼线,那就更圆满了。
想到这些,太子看向崔幼伯的目光都不同了,其中夹杂着欣慰、满意——唔,崔家小子真不错,有才能、有胆识,出身好,还是姻亲,更重要的是,这小子对自己是真的忠诚呀。
崔幼伯其实还有第三点,不过,他觉得与太子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那个程度,硬是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想了想,崔幼伯提醒道,“殿下,还有件事,微臣不知当说不当说。”
太子挑眉,“何事?孤刚才不是说了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崔幼伯又行了一礼,谢道:“多谢殿下,微臣想着,魏王回京原是好事,但却又不得不防有黑心人趁机作乱……当初吴王谋逆的时候,圣人与殿下仁德,不忍牵连过广,有些附逆小人侥幸逃过一劫。殿下,须得防范他们无事寻衅,离间殿下与魏王的兄弟感情。”
这话说得很婉转,其实,生事的未必是那些个莫须有的附逆之人,极有可能是魏王自己,但这话不能明说,就是太子,也只敢在心里骂一骂。
太子闻言,深觉有理,不由得往前倾了倾身子,低声问道:“崔舍人所言甚是,不知你可有什么法子?”
崔幼伯也压低声音,“殿下,微臣愚钝,一时也想不出什么万全之法,不过,有一点微臣斗胆建言,殿下最好能约束东宫僚属和女眷……自身做得合乎规矩法纪,即便有人想寻衅,他也无处下手。”
太子缓缓点头,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严格约束东宫上下,但,想要彻底做到规矩守法,貌似有些难度。
不过,崔幼伯这番话也算是诚心建言,太子还是要予以鼓励,他冲着崔幼伯微笑颔首,“很好,肃纯能对孤说这些,足见你没有把孤当外人。你这样做就对了,呵呵,别忘了,你可是孤的正经外甥女婿呢。”
崔幼伯听太子直呼自己的表字,心里愈加踏实,自己在太子心中的地位愈加稳固了。而且经过此事,日后太子再有什么为难之事,也会找他问询一二。
只要他如此努力下去,他定会成为太子的心腹重臣,到那时,想必他也将有充足的能力保护妻儿。
傍晚,崔幼伯回到别业,他照例考校儿女的功课,与四胞胎亲热一会儿,然后便拉着萧南八卦。
当然,八卦之前,崔幼伯将他今日与太子的谈话简单的提了提。
萧南听了,却陷入了沉思当中。
崔幼伯见状,好奇的推了推她的胳膊,问道:“娘子,可是我哪里说得不对?”
萧南摇头,道:“不是,郎君说得极妥当。我只是猛然想起一事——”
崔幼伯听萧南说得犹豫,忙追问道:“什么事?难道事关东宫?”
萧南想了想,斟酌了下说辞,缓缓说道:“郎君可还记得安同郡主?”
崔幼伯一怔,他有些疑惑,好端端的,娘子提这个淫荡的女子做什么?作为一个传统大男人,崔幼伯很鄙视安同郡主的所作所为。
不过,他还是乖乖点头,“记得。她不是正在感业寺静修嘛。”
萧南又问:“郎君可还记得她为何被关入感业寺?”
崔幼伯似是明白了什么,他看向萧南:“娘子的意思是——”
萧南微微一笑,道:“若是我想找东宫的麻烦,便会先朝安同郡主下手。”因为别的小辫子需要费力气去查,而安同郡主的风流韵事却是满大街都知道。
魏王的人什么都不必做,只要找十几个闲人往酒肆一坐,胡乱说些醉话,满京城便会充满各种不堪的流言蜚语。
届时,再稍加引导,人们便会把注意力转移到东宫,没准儿,还能通过此事讽刺一下东宫的教养问题,以及其它郡主的德行操守问题。
到时候,太子倒也不会损失什么实质的东西,只会很难堪,而太子妃就苦逼了,可能还要去圣人皇后那儿谢罪。
如此一来,东宫的颜面扫地,太子夫妇也将被人耻笑,太子的权威也会因此而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崔幼伯不由得脸色微变,喃喃道:“没错,安同的事儿若不能圆满解决,日后定会被人利用。不过,想要彻底解决此事,并不容易呀。”
圆满、彻底解决?
怎么圆满?如何彻底?总不能弄死安同吧?!
萧南却轻笑出声,很是随意的说道:“呵呵,是不容易,但也不难。”
崔幼伯抬起头,双眼灼灼的看着她,问:“娘子,你有办法?”
萧南微微颔首,笑道:“我倒是想到了个法子,只是还需要安同的配合,这样,过几日我抽空去趟感业寺,与安同谈一谈,若是她同意了,此事定能圆满解决。日后也再无人能借此事为难东宫。”
如果她能成功游说安同,到时候,她的盟友又将多一个,且是个绝对比平安更有底气的人。
接着,萧南便把她的方法简单的跟崔幼伯说了说。
“哈哈,这个法子极好,我就知道我家娘子最聪慧了,什么事都难不倒,”
崔幼伯一把拉住萧南的手,高兴的说道:“娘子放心,待你成功游说安同郡主后,我便去见太子……”
PS:二更,求支持,O(∩_∩)O~
第137章 试探
送走崔幼伯,太子独自坐在大殿里想了许久,而后又去寻心腹僚属谈了谈,僚属也觉得崔幼伯所言有道理,太子这才放心的转过来去请见圣人。
见了皇帝老爹,太子先是仔细询问了一番老爹的身体情况,接着故作不经意的引起几个姐妹弟弟的话题。
圣人一听儿子提及幼时的趣事,也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讲起几个儿女的糗事,重点说了说太子儿时的笑话,直说的太子老脸一红,尴尬的嘿嘿傻笑。
虽然被老爹调侃了一番,但太子还是很高兴,因为有了这个小插曲,父子两人愈发亲近,室内也充满温情与欢乐。
说着说着,太子话题一转,引到远在相州的魏王身上,只听他感慨的叹道:“转眼间,稚奴都成亲做了父亲,上次儿见到阿忠,不禁想起稚奴刚出生的样子,感觉也没过多久呀,他的长子都这么大了……”
圣人也连连点头,比起太子,他更加感慨,儿女们渐渐长大,往昔一个个托在掌心的小粉团儿,如今也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看着儿女们日益成熟,他欣慰的同时,也感到莫名的失落。
孩子们大了,一个个飞出了皇宫,偌大的太极宫,只剩下他与皇后留守……每每想起这些,他就觉得空落落的,好不寂寥。
太子还在说:“还有青雀,说起来,他离京已近两载,过去儿与青雀时常见面,倒也不觉得什么。如今他不在京城,儿倒时常想起过去的事儿。阿耶,听说您将青雀召回京中,儿甚是欢愉,这么久不见,也不知青雀现在如何了。”
话语间充满怀念与惦记,圣人听了很是高兴,还不等他开口,太子又道:“阿耶,青雀马上要回京了,他在平康坊的府邸是不是重新整理修缮一番?这样他们回来也能直接入住,岂不便宜?”
圣人双眼一亮,起初他下旨的时候,也曾担心太子会多想,没想到,他真是没想到,太子不但没有埋怨,反而为四郎考虑得如此周全。
很好,非常好,他就知道他的太子是个心善纯良、友爱手足的好孩子。
太子看到圣人毫不遮掩的满意与赞许,不由得暗暗得意,当然,他也没忘了此事的功臣崔幼伯童鞋。心中思忖,看来以后可以给崔小子加加担子嘛。
圣人虽亲手砍了哥哥和弟弟,但却最希望他的儿子们能和睦友爱,如今见太子这般大度,他也乐得给太子做脸。
于是,太子向圣人建言、请求为魏王修缮府邸的事儿很快就传了开来。
朝臣们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交口称赞太子仁厚大度,圣人教子有方,天家父子、兄弟感情深厚。
皇后听说了,也不由得连连点头,暗道大郎果然懂事了。
在承继皇位的大事上,皇后确实偏向太子,刻意压制魏王,但这并不意味着皇后不疼爱李青雀童鞋。
两人都是她的亲生骨肉,一个是手心一个是手背,伤了哪个皇后都心疼。
她压制魏王,表面上是偏爱太子,实则也是为了保全这个儿子。
如今,太子明白了她的苦心,肯善待魏王,皇后从心底里高兴。
帝后都满意,太子见了,更加明确了未来努力的方向。
“阿娘,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来到骊山没几天,东宫几乎每天都有东西赏赐,上上次是蜀地进贡的茵席,上次是将作监新制的银器,这次则是小南山的果蔬……阿娘,殿下怎么忽然变得这般、这般‘客气’?”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太子忽然变得如此殷勤,萧南还真有些担心。
大公主嗤嗤笑道:“怕什么,那是你阿舅,平日里多看顾你们这些小辈,也是应当的。”
萧南敏锐的发现大公主话里的重点,她好奇的问道:“除了我,东宫还赏赐的旁人?”比如其它的公主之女、或者郡王之子?
大公主点点头,但笑不语。
OK,萧南明白了,看来太子又要狂打‘亲情牌’咯。
这样的对话,在许多人家同时进行,能在骊山混上一席之地的都是京中数得上的权贵,这些人虽称不上绝顶聪明,但也是察言观色、揣摩心思的高手,稍加沉思,便明白了太子此举的深意。
是以,他们很配合的大肆传播太子宽厚、仁爱的‘美名’,一时间,太子善待宗室、友爱手足的形象愈加丰满起来,不管是朝臣还是宗亲,对他都是没口子的称赞。
……
这日,长孙家举办宴集,早早就接到请帖的萧南,领着灵犀准时前往。
下了车,长孙家的奴婢忙上前迎接,在奴婢的引领下,萧南母女来到中庭。
中庭的庭院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来客,萧南随意的扫视了一番,发现这些人大多都是熟人,七拐八绕的都能算得上亲戚。
长孙家的小二娘正领着一群小娘子说笑,见灵犀来了,忙迎上来,小萝莉先给萧南行了礼,又跟灵犀相互见礼。
行完礼,长孙二娘拉着灵犀的手,亲热的说:“你可来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灵犀抬头看看萧南,无声的询问着。
萧南微微一笑,帮她整了整发髻上的缎带,道:“去吧,跟小姐妹们玩儿去吧。”
“嗯。”灵犀脆生生的应道。
萧南又嘱咐了一句,“要乖乖的,不许调皮,不许欺负妹妹,知道吗?”
灵犀瘪着小嘴儿,点了下小脑袋,神情有些怏怏。
长孙二娘忙笑道:“姨母太客气了,灵犀妹妹向来稳重懂事,我们几个小姊妹都很喜欢她,呵呵,姨母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灵犀妹妹的。”
萧南见长孙二娘小小年纪却言行有度,暗自点头,她轻轻一笑,道:“二娘真乖,我也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好啦,去玩儿吧。”
两只小萝莉忙屈膝行礼,然后手牵着手,欢快的如小鸟一样,向小伙伴们飞扑而去。
灵犀的丫鬟们慌忙跟过去,当然灵犀的小保镖大寒、小寒也紧跟其后。
萧南还不放心,又让红萼悄悄跟了过去。
“哟,表姐,你也来啦?”
萧南正欲寻相熟的姐妹聊天,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女音。
她扭过头,循声望去,看清来人的相貌后,笑着回道:“呵呵,是平安呀,几日不见,气色愈发好了呢。咦?这花钿做得甚是精巧,映衬得你愈发好看呢。”
平安脸上的笑容一僵,今日她没有像上次一样用头发遮盖额上的伤疤,而是让人贴了几枚精美的花钿,为了配合她的服饰,她特意命人用翠鸟的羽毛制成了翠羽钿,碧色+月白的衣裙再配上她的翠羽钿,平安自认为非常完美。
但,今天她刚走进长孙家的门,便被迎上来的长孙瑜嘲笑了一通,说她是不知从哪片林子里飞出来的孔雀。
好吧,虽然长孙瑜的话看似夸奖,但听在平安的耳朵里却是赤果果的讽刺。
偏长孙瑜是皇后最喜欢的侄孙女,极受帝后的宠爱,就是平安也不敢跟她硬碰。尤其近日,太子反复叮嘱,让她收敛脾气,不许惹事,否则就把她也送到感业寺静修。
静修?她才不要!平安可是亲眼看到自家大姐的悲惨模样,她绝不想沦为那样的境地。
是以,面对长孙瑜的‘玩笑’,平安只能含恨忍下。
这会儿,又听得萧南也拿她的妆容说笑,平安好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冒了出来。
紧紧咬着牙,平安没好气的说道:“表姐说笑了,论好看,我哪里比得上表姐?对了,听说表姐送给太子妃几瓶果酒?”
萧南一怔,她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了平安,不过谨慎起见,她还是斟酌着词句,回道:“是呀,下头酒坊酿了些果酒,我吃着味道还好,就进给皇后和太子妃两瓶。表妹也喜欢果酒?若是如此,我便命人给表妹送两瓶过去。”
平安扫了眼四周,见众女客距离她们并不远,她故意提高嗓门,道:“呵呵,我就算了吧,毕竟我还没出阁呢,喝这果酒不合适。”
旁边有平安的小跟班,极有眼力见儿的插话:“郡主,为何不合适?我家也有葡萄酒,平时兴致来了,也常与姐妹吃上两杯。难道其中竟有什么禁忌?”
一边说着,还一边做出惊愕的表情,引来更多人的目光。
平安满意的点点头,贺兰家的三娘确实机灵,比那个蠢笨的霍娘子强多了。
她故意顿了顿,然后别有深意的说道:“我可是听说那酒是专门给久婚不孕的妇人喝的,我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娘还是少饮为妙。对了,表姐,我听说,当年大姑母便是常年饮用此酒,才得以产下双胞胎,此话当真?”
萧南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自己送果酒给太子妃瞒不过后宫的人,但她还是没想到,她与太子妃的私密谈话竟被韦良娣母女知道了。
她忍不住嘀咕,太子妃的掌控能力也太差了吧,还是韦良娣在东宫的势力远比她想象的强大?
但紧接着,萧南又否定了这个猜想,据她所知,太子妃看似简单,甚至还有点儿小家子气,但她能在东宫十几年屹立不倒,在无子的情况下,还颇受太子敬重,足见此人绝对不简单。
太子妃或许不能掌控整个东宫,但绝对能把自己的宫殿经营得水泼不入。
萧南微微眯了眯眼睛,平安这是在试探……
第138章 诈
思及此,萧南唇边的笑纹加深了,她缓缓点头,道:“平安说的没错,女子长期饮用葡萄酒或者果酒,确实可以滋补身体。”
平安一怔,她没想到萧南竟如此干脆的承认了,她忍不住怀疑,萧南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怔愣间,又听到萧南的声音:“不过,平安有一点说得不对哦。未出阁的女子也是可以饮用果酒的,只是果酒虽好,终究是‘酒’,闺阁女子若落个‘嗜酒’的名声,可就不好了。呵呵,适量的饮用果酒,不但可以滋补身体,而且还能美容养颜哦。”
话音方落,一旁的程雅凑了上来,“阿姊,这果酒真有这么好?”
女人嘛,不管老幼、不管平时多么洒脱,还是比较关注外貌的,就连一向大喇喇的阿晼也围上来,拉着萧南的胳膊逼问:“是呀,乔木,你没骗我们吧,喝个酒还能美容养颜?”
萧南不客气的拍掉阿晼的手,凉凉的说道:“谁有那闲工夫骗你?哼,倒是有些人,我好心好意的给她送果酒,她倒好,居然还嫌果酒味儿淡,不如滴露春够劲儿。”
柴玖娘闻言,忙过来作证人,她指着自己的脸,道:“确实有用呢,乔木也送了我两瓶,我每日睡前都吃上一杯,肌肤果然越来越好了。不信,你们来看!”
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到柴玖娘未施粉黛的俏脸上,只见她肌肤胜雪、嫩若凝脂,让人瞧了就忍不住想伸手去掐。
“哎哟~~阿史那晼,你、你给我轻点儿呀!”
柴玖娘一把捉住阿晼不老实的手,嘴上嘟囔着,心里也在暗骂:这个阿晼,也真是的,都当娘的人了,却还这么没轻没重的,待会儿定要让她好看。
阿晼还不知道柴玖娘已经准备狠狠‘报复’自己了,她还兀自惊讶的叹息着:“哎呀,大家快看看,柴九的脸皮儿真嫩呀,轻轻一捏就红了,简直比乔木家小女儿的肌肤还有细嫩呢。”
众人纷纷点头,可不是嘛,柴玖娘白净细嫩的脸颊上赫然一对手指印儿。
有了萧南的解释,又有了柴玖娘的真人实证,大家对果酒的神奇疗效也愈发好奇起来。
从古至今,对于女人而言,永远不会过时的话题便是美容,尤其是现场这群养尊处优的贵妇们,她们每日除了宴饮、游乐,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了化妆、养颜和衣服首饰上。
这会儿听了萧南等人的谈话后,也不禁来了兴致,七嘴八舌的加入进来。
大家从果酒养颜谈到了夏日护肤,又从护肤说到了禁口的辛辣食物,不多会儿,楼就歪了,话题也从长安扯到了西域,最后,大家更是聊起了时下流行的胡旋舞。
至于平安和她的小跟班,也早就淹没在一群嘁嘁喳喳的女人当中,她那句‘果酒适宜久婚不孕的女子’的话,也被丢在了角落里,无人关注。
“……说起胡旋舞,我家也养着一些伎人,不过只会些传统的舞曲,像什么九部乐、太平乐、破阵乐,看着倒也热闹,但却不如胡旋舞、胡腾舞这样的时下舞曲新奇。”
阿晼喜欢热闹,谈起这些玩乐的趣事,分外有精神。
有人却不同意阿晼的话,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妇人,轻声细语的说道:“定襄县主此言差矣,别的舞曲不说,单说九部乐,其中《燕乐》吉祥瑞奇,《清商乐》娴婉、舒缓,《西凉乐》优美、娴雅……”
只听她侃侃而谈,将九部乐一一点评了一番,最后总结道:“反观那胡旋舞衣饰不雅,舞步单一,根本难登大雅之堂,在西市胡商的酒肆还可随意旋转两圈,但在我等朱门大户的庭院中,却不宜舞弄。”
众人闻言,有暗自点头的,也有面露不服的,待那妇人说完,七嘴八舌的表达自己的意见。
萧南见状也不由得摇头,没办法,事情就是这样,再美好的东西也有人不喜欢,再丑陋的怪物也有人欣赏,彼时胡旋舞刚刚流入中原,正是世人新奇的时候,有人喜欢它的乐曲欢快、转步华丽,也有人说它不是正道,难登大雅之堂。
贵妇们积极的议论着,宴席很快就开始了。
萧南领着跟一干小盆友玩得欢乐的灵犀一起入席,长孙家的宴席准备得非常丰盛,除了大型宴集常用的名菜外,还有不少时下流行的吃食,像崔家炒菜也赫然出现在席面上。
主食也准备了好几样,但大多都是面食,像什么蒸饼、胡饼、饆饠,应有尽有。另外还有夏日最受欢迎的冷淘(即冷面)。
灵犀跟一众小姑娘玩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了,这会儿捉着银箸,欢快的进食。
不过,小家伙虽然饿了,但礼仪半点儿不错,让人看了不由得暗自点头:崔家的教养真不错,连个六七岁的小娘都这般坐姿端正、举止优雅,小小的面庞上只见纯真,却丝毫不见孩子的顽劣与骄纵。
许是刚才被萧南软软的刺了一下,用餐的时候,平安格外安静,即使看向萧南的目光中满是愤恨,但再也没有做出什么挑衅的动作。
顺利用完昼食,主人便引着诸位宾客去前厅观赏歌舞。
长孙二娘小跑着个过来,又把灵犀叫去一起游戏。萧南还担心小家伙习惯了睡午觉,饭后可能会没精神,不成想,灵犀一见长孙二娘,便欢快的迎上去,拉着对方的小手,一起朝小伙伴们奔去。
“这孩子……”
萧南轻轻一笑,缓缓摇了摇头。
前厅的鼓乐声已经响起,萧南侧耳听了听,是熟悉的歌舞戏《踏谣娘》。
这出歌舞戏据说是由真人故事改编,相传源自北齐,其中有歌有舞有旁白,还有观众的和音,带有喜剧色彩,颇受世人的喜欢。在彼时,不但在民间流传,就是在皇宫,皇帝和群臣也喜欢。
萧南正想着,忽听到众贵妇忍不住跟着和歌,“踏谣娘和来!踏谣娘苦和来!”
接着便是一阵唏嘘、惋惜,为戏中那个被丈夫虐待的女子叹息。
萧南坐在厅外的回廊上,一边听着不远处的歌舞声,一边出神的想着什么。
“呵呵,表妹好兴致,怎么不去前厅欣赏歌舞?”
忽然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传来,萧南一惊,心跳也加快了几分。她忙抬起头,看到李荣正倒挂在游廊的横梁上。
萧南嘴角抽动两下,“李表兄,您这是在练什么神功吗?怎么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偏要走旁门左道?”
李荣唰的一个鹞子翻身,翩然从梁上飞落下来,他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表妹说笑了,我哪里会什么神功?不过是身手灵巧些,至于为何不走寻常路,原因也很简单,我不想惊动表妹的护卫。”
一边说着,李荣一边冲着游廊外的红花等人努了努嘴,而他站的位置非常巧妙,正好掩在立柱之后,外头的人隔着直栅窗,根本看不到他。
萧南脸色微变,眼中带着戒备,直直的看着李荣,冷声道:“哦?表兄如此鬼祟,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李荣腆着脸嘿嘿傻笑两声,“鬼祟?呵呵,看来表妹此时的心情不太好哦,措辞竟这般犀利。”
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摩挲着,一枚铜钱瞬间出现在指间,萧南面上仍不动声色,缓缓说道:“表兄,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我的侍卫也站在十步之外,你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
李荣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扶额笑道:“我竟忘了,表妹的一手‘飞钱’使得出神入化,此刻,想必表妹的指间又藏着数枚铜钱吧?”
萧南也不藏着,直接伸出两指,微微一错位,露出金光闪闪的锋利铜钱,“我只给你一盏茶的功夫,如果表兄迟迟不肯说,那就别怪小妹失礼了。”
李荣瘪了瘪嘴,状似很无辜的卖萌,随后见萧南不为所动,只一味摩挲着指间的铜钱,他只好揉揉鼻翼,直奔主题:“两个半月前,午后时分,表妹曾身着绯色洒金衣裙去过太仓岛,对吗?”
萧南挑眉,一脸茫然的问道:“太仓岛?什么地方?位于京中哪个坊?”
李荣定定的看着萧南的双眸,萧南也不躲闪,毫不畏惧的瞪视回来。
噼里啪啦,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战,碰撞出点点火花。
良久,李荣才又开口,“如今京城流行数种来自东海的果蔬,经营那果肆的是胡商乌奚奇,而这位乌奚奇发现那东海岛主的过程也甚是巧妙。我很好奇,表妹当初怎么就知道沿海有粮源,还特别指出是沂州一带的海域?”
萧南浅浅一笑,“我有福气呀,难道你不知道吗,神仙福地小南山就是我偶然发现的。我萧氏阿南有高僧赠送的开运辟邪玉佩,再加上我这几年行善积德救了不少人,鸿运、福德全都在我手上,佛祖都要照顾我一二,偶尔猜中一两事也正常呀。”
李荣微皱双眉,片刻后,他放柔语调,轻声说:“表妹不必担心,我问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我这个人最喜欢游历四方,大唐的国土我已经转了个遍,接下来我想去海上游历,可惜咱们大唐还没有能入深海的海船……
表妹,我不问你与太仓岛的关系,我只希望你能把那海船的图纸拿出来,我愿意出高价……”
PS:二更,谢谢亲们的支持!
第139章 莫名心悸
萧南松了口气,此时她已经非常确定,那日在太仓岛,李荣确实看到了她,但也只是看到了她的背影,并没有看到她的面容。
是以,李荣可以清楚的说出那日她穿的衣衫,但也仅止于此。
至于他刚才的一番话,都是在诈她而已。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暗自庆幸,幸好之前她猜到了这些,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才没有被他诈得乱了分寸。
如果刚才李荣逼问她是否曾去过太仓岛的时候,她的眼神稍有闪躲、神情稍有慌乱,那么以李荣的精明,他定能看出什么,并趁机逼问,但凡她的心理稍稍脆弱一点,就会被他套出什么话来,届时,主动权也就落到了李荣手里。
而她萧南呢,恐怕也只能任由李荣乖乖处置了。
不过,如今她既顺利过了那一关,且摸清了李荣的底牌,主动权也就被她抢到了手。
至于李荣所谓的‘只要海船图纸’,萧南更是半个字都不信。
真当她傻呀,如果她承认了有海船图纸,不就变相的承认自己与太仓岛有密切联系吗。
还有李荣既然没有捉到她的把柄,又凭什么要求她拿出海船图纸?
高价收购?哈,她又不缺钱,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麻烦之中?
这些念头在萧南脑中一闪而过,不过她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待李荣说完,她才微微偏着头,故作茫然的说道:“海船?什么海船?我在东海虽有一个盐场,但并不下海捕鱼,根本就不需要海船呀?”
李荣渐渐敛去笑容,他定定的看着萧南,沉声道:“表妹,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而且刚才你也说了,这里只有你我,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也不必遮遮掩掩。
我李正则不关心朝政,也不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世家利益,只喜欢行走天下,即使知道了表妹的秘密,也绝不会因此而为难与你,更不会告诉他人。表妹,你我相熟虽不久,但我的性格你应当也听说过,如果你还不放心,我可以诅咒发誓。”
萧南的一双黛眉微蹙,她为难的叹了口气,道:“表兄的事迹,小妹自是听闻了许多,也深信表兄是个一言九鼎的磊落君子,但你说的事儿,小妹是真的不知道呀。
这样吧,我与首富王佑安相识,他的人脉较广,我请他帮忙留意一下,看看哪里有表兄需要的海船图纸。只要寻访到,小妹定会双手送到表兄府中,可好?”
萧南说得言辞恳切,心中却在默默吐槽:怎么,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哼,老娘不吃你这套。还赌咒发誓,男人的誓言若是能信,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怨妇、弃妇了。
李荣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没想到萧南的城府如此之深,那日他虽没有看清那女子的面容,但有五六分的把握确定那人就是萧南。
可她听自己清楚的指出她那日所穿的衣饰,竟然还能这般沉静、坦然,眼神更是没有丝毫的闪躲,让李荣差点儿以为自己或许真的认错人了。
这萧氏……确实不简单。
面对萧南的装傻,李荣也无计可施,他总不能真的动粗逼供吧?再说了,只要他一动身形,别说外头的几个女护卫会一扑而上,萧南手里还捏着数枚锋利的铜钱呢。
李荣可是亲眼见过萧南‘飞钱’的威力,也曾听人说过,吴王谋逆的时候,侯郡君带人去崔家‘请’萧南赴宴,结果萧南掷了几枚铜钱,便废掉了三四个女侍卫的手,至今那些人被割断的经脉还不能康复呢。
萧南见李荣脸色阴晴不定,心里暗爽,决定将装傻进行到底,“表兄,海船图纸的事我定会帮你留意。不过,有句话小妹不知当讲不当讲……”
故作犹豫的顿了顿,不等李荣开口,萧南又抢先道:“其实吧,小妹觉得,表兄想去新的地方游历,也不必非要去海上呀,我大唐疆域辽阔,但天下又何其广阔?
除了咱们东土大唐,向西有西域,向东有高丽,向南有真腊,向北有突厥,每一处都有着与咱们大唐不同的风土人情和地域风貌,表兄不妨先去这些地方看看。”
李荣一怔,他没想到萧南会积极的帮他出主意。唔,不过,说得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萧南还在游说:“就拿西域来说吧,那里可不止一个国家,什么波斯国、栗特国、迦湿弥罗、漕矩吒、迦毕试、乌仗那、乌茶国……”
一口气说出十几个西域国家,萧南不停嘴儿,继续说:“那些国家,疆域或许不及大唐,但每地都有独特的风土人情,小妹听说,向西还有大片的沙漠,那里没有树木、没有人烟,但依然有极美的风景,大漠、荒寂、落日,唯有多游历一些地方,人们方知天地之广阔……”
听着萧南不遗余力的劝说,李荣起初是惊讶,他没想到萧氏一个内宅女子,竟能知道这么多西域国家的名字。
接着又觉得好笑,这人还真是,为了打消自己对东海海岛的兴趣,真是煞费苦心,还一竿子把他支到了西域。
但听着听着,李荣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尤其听到萧南那句‘方知天地之广阔’的时候,他的心也忍不住悸动了,不知怎的,他竟生出了几分知己的感动。
这些年,李荣放弃京中豪奢的生活,单人独骑的四处游历,为得就是开阔眼界、增长见闻。
最初的时候,他是受了夫子那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启发,想亲眼去看看大唐的美好河山,不让自己成为死读书的书呆子。
但后来,他游历的地方越来越多,心胸也变得愈加广阔,当他再回到京城时,看到曾经的玩伴依然醉生梦死,他竟觉得可笑又可怜。而且他也无法再拘泥于京城这个小小的四方空间里,他渴望去更加广阔的天地。
所以,李荣再也停不下来,他几乎走遍了大唐的山山水水,拜访了许多避居深山的隐士,也结识了许多奇人异士,渐渐的,他喜欢上这种流浪的生活。再加上他有爵位、有食封,即使什么都不干也能衣食无依,庞大的经济来源,让他可以无忧无虑的游走四方。
但家人,尤其是他的父亲并不理解他的行为,觉得他不务正业、不思进取,明明是宗室里最出色的小郎,却不想着为朝廷效力、为家族增光,白白浪费了他的聪明才智。
最让李家老爹不能忍受的,便是李荣年近三十还没有成亲。
二十八岁,放在后世,还是青春勃发的年轻人,而在古代,成亲早一些的话,都能做祖父了。
孙子?
嘁,李老爹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别说曾孙了,他连孙子的影儿还没见着呢。
今年春天,李老爹第N次的以病危为名,把李荣骗回了京,每日里按照三餐加夜宵的频率絮叨儿子,让他早日成亲、早日生下嫡子,还许诺,只要让自己抱上大胖孙子,李荣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他决不再管。
李荣被老父磨得无奈,只得答应了下来,不过他还是不愿在京城多待,草草见了那女子,便来到了骊山。
李荣看得分明,其实那女子也不赞成他的‘流浪’,但看在他的相貌和爵位的份儿上,她和她的家人还是应下了这门亲事。待秋天回京后,他便要成亲了。
终身大事解决了,李荣的心里却莫名的空虚,家人不理解他,未来的娘子也不理解他,甚至他的儿女,可能也不理解他……这种不被挚亲之人理解的感觉,真心不好受。
李荣甚至以为,这个世间,再无他人理解他,明白他,支持他。
但,没想到的是,面前这位养尊处优的郡主表妹,却能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知己!
这个词仿佛一记重锤,直接砸进他的心底,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
萧南没有察觉李荣的心里变化,她絮叨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得了,话题一转,道:“所以,表兄,你不必执着去海外,完全可以先去四周的大陆游览一番。或许,当你踏过茫茫大漠、当你置身独特异域的时候,你会有新的想法。”
至少应该不会再惦记她的太仓岛了吧?
还有,当年御弟哥哥去天竺求取真经,足足用了十六年,李荣童鞋有快马、有足够的物质支援,或许能快些,但来回也要几年吧。
而且西行路上,天险人祸的,危机重重,以李荣的身手应该能平安应对,但肯定要多费些时间。
这样算下来,她便能有近十年的时间重新安排,绝对不让人再抓住什么把柄。
萧南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她顿住声音,想看看李荣的反应,如果这厮还没有被打动的话,她就再加大马力,力求把西域描述的如天外仙境,看李荣动不动心!
李荣忽然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只听他阴测测的说:“表妹,你就这么想把我赶出京?难道你不知道,西行途中,危险重重,没准儿我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呢……”
PS:厚厚,谢谢libralegend亲的打赏,谢谢雪梦夕阳、燕燕007、zzg0017、胖子飞啊飞亲的小粉红,谢谢亲们的订阅,O(∩_∩)O谢谢!
第140章 土匪呀你
自己的小心思被人一语道破,萧南讪讪的笑了笑,下意识的避开李荣的逼视,底气不足的说道:“表兄误会了,小妹绝、绝无此意。呵呵,那什么,表兄不是喜欢游历嘛,我、我只是提个建议,最终的主意还是要表兄自己拿。”
李荣故意做出一副不虞的模样,其实如果萧南观察仔细的话,她便会发现李荣眼中闪烁的笑意。
没错,萧南的建议确实让李荣心动,她能说出那样的话,也足以让李荣把她引为知己。
但,李荣何其聪明,他哪里看不出萧南的别有用心。萧南这么说,不过是釜底抽薪罢了。
一想到萧南为了彻底断了自己对东海诸岛的念想,她竟蛊惑他去西域探险,哪怕知道西行路上艰难丛生,也毫无愧疚的撺掇他去冒险。
好吧,虽然他对西域也非常好奇,且他也不畏惧那些艰难险阻,但这种被人算计、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心不舒服。
至少对于李荣而言,他很不喜欢自己的思想被人主导。
李荣看着萧南心虚的表情,愈发肯定心中的猜测,脸上的表情愈加不爽,精致的五官也几近扭曲,浑身散发着一种阴郁的气息。
不得不说,李荣的颇有一股子气势,尤其当他气场全开的时候,这股子气势被毫不保留的释放出来,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萧南半低着头,忽然觉得头顶似是被什么罩住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指间捏着的铜钱也险些跌落在地上。
深深吸了一口气,萧南咬牙抵抗这股强压,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直直的看向李荣,白皙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李荣右眉微挑,似是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萧南竟能从他的气势威压中缓过神来,要知道,他虽不是刀山血海闯过来的将军,但被他亲手杀死的人也不少,世上能跟他的气势相抗衡的人,还真没有多少。
唔,这萧氏果然是个人物。
吐出一口浊气,萧南扯了扯嘴角,道:“当然,表兄若是怕途中遭遇危险,也可以留着京中。”
李荣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心里暗道:哟,有点恼羞成怒了呀,还用上激将法了呢,看向萧南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只炸毛的猫儿。
李荣猛地将气势一收,表情不变,仍一副恼怒的样子,没好气的说道:“哼?你想激我?还是在你眼中,我李正则是贪生怕死之徒?”
萧南感觉束缚自己的无形枷锁瞬间消失,她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摇摇头:“哪里,表兄乃人人称颂的‘任侠’,怎么会贪生怕死?”
说完这话,萧南觉得不对劲,咦,话题怎么扯到这里了?还有,什么时候自己竟成了李荣的被告,被他如此审问?
发现了这一点,萧南不免有些气恼,刻意的挺起身子,表示本姑奶奶不怕你!
殊不知,她这副样子落在李荣眼中分外有趣。
两人相识这么久,头一次,李荣仔细的打量着萧南。
真心说,萧南这一世的相貌很不错,哪怕李荣见惯了各色美女,也不得不诚心赞她一句‘好看’。
再加上萧南有桃源这个最大的作弊器,每日有桃源果蔬和泉水滋养,她又比较注意保养、锻炼,即使她已经生了六个孩子,现在看来却丝毫不显,除了体型有些微胖,五官依然精致清丽、肌肤格外细腻莹润,饶是存着挑剔的心去打量她,也要忍不住点头。
而且,更让李荣感兴趣的,是萧南那双灵动且坚毅的双眸,即便在他如此强势的威压下,照样闪着灼灼的亮光,那亮光仿佛小小的火苗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李荣都没有发觉,他的心态在悄悄的变化,重点也渐渐偏移,他已经不关注什么东海奇岛了,相较于什么海船图纸,他更想看看小表妹炸毛、跳脚的样子。
“哼,你能明白最好,”
李荣故作生气的冷哼一记,然后话题一转,道:“不过,我也不能让你小瞧了,不就是去西域吗,待我准备完毕,最早今年年底,最迟明年早春,我定会出行。”
萧南一愣,莫名的,她觉得李荣说话的语气好像跟刚才不一样了,但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同,明明面前这人还是一副债主讨债的可恶嘴脸,可为什么她竟觉得对方并没有真的生气?!
暗暗摇摇头,晃去脑中的这个想法,萧南有点儿推卸责任的劝道:“表兄,我、我也只是随便一说,您不必当真。”
万一这厮真的挂了,自己可能还真会觉得内疚呢。
李荣却像一只被挑起怒火的斗鸡,扎着翅膀,执拗的说:“不行,我不能被你个小娘子小觑了,哪怕西行路上千难万险,我也要一试。”
萧南嘴角抽了抽,默默吐槽:拜托,亲,你以为你是唐僧呀,还特么的千难万险。额,不对,这厮可不就是去‘西天’吗。
李荣见萧南没说话,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痞气的说道:“我接受表妹的建议,表妹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
萧南愕然,“表示?什么表示?”
好像变戏法一样,李荣忽而敛去怒气,咧开大嘴嘿嘿笑了两声,“我听说表妹有只极聪慧的鹞子,名‘雪娘子’的那只,打猎时凶猛异常,居家时又乖巧温顺,还能帮主人送信。”
萧南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置信的盯着李荣,这、这厮什么意思,他竟敢打雪娘子的主意?!
李荣似是没看到萧南的变脸,继续道:“此番西行,路途遥远、途中又艰难异常,万一愚兄遇到了什么危险,身边也要有个通风报信的伶俐帮手呀。既然是表妹让我去西域,那么你也当大方些,索性把雪娘子送与愚兄,可好?!”
好个P!
老娘让你去西域,你就去呀,老娘让你去死,你怎么去死?
还特么的大方些,老娘凭什么对你大方?
萧南腾地一声站起来,一根嫩生生的手指指向李荣,正要大声斥责。不想李荣却抢先竖起一指抵在唇边,做出个噤声动作。
萧南一怔,侧耳一听,果然不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女子的谈话声。
前文咱说过了,托桃源的福,萧南的耳力极强,隔着几十步,她隐约听到了来人的谈话声。
紧跟着,萧南又听出了那声音的主人。
“靠,真是冤家路窄,来的竟是平安!”萧南好想仰头骂天。
因为,她听得分明,平安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信你听——
“……你看清楚了,那妇人真是襄城郡主?”这是平安的声音。
“回郡主,是我亲眼所见。前厅的歌舞刚开始,襄城郡主便偷偷溜了出去,一个人坐在回廊下,连贴身女侍卫都支了出去。”回话的貌似是那位贺兰娘子。
平安冷笑:“呵呵,没想到被皇后殿下数次称赞的贤妇竟也喜好这种勾当,亏得崔玉郎对她一片深情。”
贺兰娘子附和道:“可不是,那萧氏也太厚颜了。”偷汉子都偷到亲戚家来了,真淫荡!
平安不放心,又问道:“你确定?她与人幽会?”
贺兰娘子顿了顿,随后忙解释:“我虽然没有看到那男人,不过郡主您想呀,长孙家的别业这么大,萧氏哪里不好去,偏偏去僻静有遮挡的回廊?还有,平日她身边都是前呼后拥的一大群人围着,如今却连最贴身的女侍卫都打发了出去,摆明就是想做隐私之事。而除了那事,她又何必避着自己的心腹?”
平安觉得有理,点点头,道:“好,咱们这就去寻寻她,哼,萧氏,这次我定要抓住你的把柄,然后亲自送到皇后殿下跟前……以后,你就跟我那倒霉大姐在感业寺数佛珠吧!”
“……”萧南气得差点儿吐血,这都什么跟什么呀,眨眼之间,她竟‘被’偷情了?!
但,目光扫过眼前这位,萧南心里一紧,不成,她要马上离开这里,否则被人看到她跟李荣单独在一起,即便她什么都没做,就凭平安那张嘴,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刻意压低声音,萧南低声道:“表兄,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其他事日后再说!”
说罢,萧南转身就要朝红花她们走去,不想前头却伸出一只胳膊。
萧南脚步一顿,狠狠的看向李荣,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凌迟着某人。
李荣却毫不在意,继续刚才的话题,“雪娘子!”
萧南举起手,露出锋利的铜钱,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李荣依然不退缩,反而冲着身后点了点下巴。
萧南明白,平安距离此地越来越近了,估计她已经走到院子里,正准备拾阶而上。
因为平安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甚至直接跟红花问上了话:“你家郡主呢?”
红花不知回廊里的事儿,但习惯性的,她还是谨慎的说:“回平安郡主,我家郡主有些累了,在回廊下歇息。郡主若没有急事,不妨先去别处转一转,待我家郡主休息好了,再去寻您!”
平安却不吃这一套,直接推开拦阻的红花,一边喊着,一边往回廊这边冲。
用力咬了咬牙,最后萧南无奈的点点头,“好吧,雪娘子借给你!”
心里不住的咒骂:你个该死的土匪,就你这样子,就算出去遇到马贼匪类什么的,也是个黑吃黑的主儿!
PS:额,李荣童鞋的转变是不是有些快?某萨不确定的挠头中……
第141章 报应
“表姐,表姐,你在里面?”
平安气势十足的拾级而上,她距离那回廊只差几步之遥,只需绕过那柱子,便能看到里面的人。
一想到自己是来抓萧南奸的,平安就莫名的兴奋,不自禁的加快了步伐。
红花觉得不对劲,自家主人就在里面,平安郡主的动静这么大,郡主早该听到了,且依着郡主的脾气,此刻也当迎了出来。除非、除非郡主真有要事在办,不易被打扰。
想到这里,红花身形一晃,瞬间挪到平安身前,抬起胳膊,语气恭敬、但动作坚持的说道:“平安郡主慢行,容婢子回禀郡主——”
平安正在兴头上,红花想到的事,她也隐约猜到了,更加激动,她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抓住那对奸夫淫妇,然后一路吆喝的让所有人来围观。
当然,平安也不怕萧南会通过回廊绕到另一边,因为她在回廊的两端都留了人看守,哪怕萧南和那个男人分别离开,她也能全部堵住。
胜利就在眼前,偏这个大胆的奴婢挡住了自己,平安怒起,劈手甩向红花。
红花可不是乖乖挨打的人,她确实是奴婢,却是大公主赏给萧南的奴婢,且在身份上,也不同于普通的奴婢。如果她今日乖乖被打了,丢的可是大公主的面子。
只见她微微一闪,利索的避开了平安的巴掌。
平安大怒,“你这贱婢,居然敢对本郡主无礼?!”
回廊下,萧南听得火大,正待出去与平安理论,不想李荣仍不肯挪动。
萧南怒目而视,用夸张的嘴型无声的叱道:“我都答应了,你还不走?”
李荣痞痞的一笑,也学着她的样子,用嘴型回道:“口说无凭!”万一你事后不认账了怎么办?
在李荣的心目中,萧南可是有不良记录的:那日他明明看到了她在太仓岛上出现,如今她却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此等功力,李荣佩服的同时,也暗生了警觉。
此时,外头的争执声越来越响,平安见绕不过红花,打又打不到,骂呢人家又不回嘴,气得哇哇大叫。
一边怒斥红花放肆,一边连声喊着:“表姐,表姐,你还在休息?还是在忙什么?表姐,是我呀,平安!”
靠之,老娘当然知道你是平安,换做别人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萧南眼里燃起两簇怒火,一簇是为了平安,另一簇则是为了面前这个‘土匪’。
若是眼神可以杀死人,李荣已经被凌迟了一百零八遍。
可惜,李荣的神经粗得堪比地铁隧道,丝毫感觉不到萧南那眼刀的森寒,仍一派坚持,大有‘你不给我保证,我就拒不离开’的架势。
咯吱咯吱~~
萧南死力的咬着牙,最后,她作势从袖袋、实则从桃源里掏出一枚小巧的玉牌丢给李荣,狠狠的无声说着:“这是我的专属玉牌,上面有我的标记,凭它交换雪娘子!”
李荣眼中闪过一抹异彩,他没想到在如此紧急的时刻,萧南还能想得这般周到。
原本,他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萧南可能会随手扯下身上的某件配饰,因为方便,但却有隐患。
尤其是荷包、镯子之类的物件,一旦少了,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更不用说外头还有个心心念念要‘捉奸’的平安,真让平安发现萧南的贴身荷包或者腕子上的镯子少了一个,还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而这玉牌就不同了,它不属于女人的贴身物什,即便他日李荣拿着它去寻萧南让她兑现诺言,外人听说了,也不会非议什么。
因为萧南是当家主母,在外头也有不少生意,为了施恩、为了许诺、为了还债,专门打造一些特殊的玉牌送与旁人,权当日后的凭证,也是常见的事儿。
伸手接住玉牌,李荣用指腹摩挲了下上面的花纹,手上的触感告诉他,玉牌很简单,通身只有一个篆体‘萧’字和一个特殊的符号,饶是李荣见多识广,他也没见过。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只当这是萧南用来预防别人仿造的特殊标记。
爽快的把玉牌揣进衣襟,李荣故作感谢的拱手致礼。
萧南见了火气更大,没好气的摆摆手,赶人道:“还不快走?!”
她听得清楚,红花已经快拦不住平安了,若是这厮再耽搁下去,没准儿就要被发现了。
果然,就在此时,外头忽然涌入一群衣着华丽的贵妇,打头的当然是平安,她嘴里还不住的喊着:“表姐,表姐,你没事儿吧?怎么没有声音,是不是表姐有什么不妥?”
萧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有一瞬,她甚至想直接把李荣打晕,然后收进桃源里。
李荣似是看到了萧南眼中的凶光,莫名的,后脊背一凉,他飞身纵上横梁,不过几息的时间,人就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众人也出现在萧南面前,平安更是直接杀到了萧南身边,双眼不住的左右寻找。
萧南见李荣的身影已经隐去,长长的舒了口气,她稳下心神,将目光转向众人,装着迷惑的样子,问道:“发生了何事?前头的歌舞戏完了?还是大家寻我有事?”
众人语塞,纷纷把视线投向平安。平安还在寻找‘奸夫’,根本没看到众人的目光。
萧南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仿佛才发现平安,讶然道:“平安,你、你这是做什么?对了,刚才我迷糊间似是听到了有人喧闹——”
萧南轻轻拍了记额头,扭头向外喊道:“红花,红蕉,到底出了何事?大家来寻我,你们竟也不通传一声,让我险些失礼!”
听到‘失礼’二字,被平安唤来的贵妇们不免讪讪,心中不住的埋怨:平安郡主也真是的,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把大家唤来,还说什么‘看好戏’。看个P好戏,大家齐齐在襄城郡主跟前失仪,真是丢死人了。
不过有心思敏捷的,已经开始行礼赔罪:“郡主恕罪,妾身失礼了!”
大家见状,也赶忙行礼道歉。
平安不死心的转了又转,又命人去回廊两侧检查,反复确定了好几遍,仍是没有找到她预期的那个男人。
“算了,方才我觉得有些困乏,见这里还算僻静,就倚着柱子小憩了一会儿,不想却惊动了大家,”
萧南见众人面露惭色,而平安则一脸阴郁,她心中冷笑不已。
她知道,如果刚才李荣没有迅速离去,让这些人看到了他,就算她们两人都衣冠整齐,众人也会胡乱猜想,在这些人的恶意猜度下,她的名声将会臭到地沟里,且还会连累子女。
思及此,萧南绝不会放过这些人,更不会放过首恶。
微微皱起眉头,萧南故作不悦的询问:“平安,你到底在找什么?难道是怀疑我拿了你什么东西?还引着大家来搜赃?若真如此,我们现在就去汤泉宫,当着皇后殿下的面儿,我把衣服脱了任你搜检,如何?!”
平安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如果抓到了‘奸夫’,她早就吵着去见皇后了。
可现在,别说个男人了,就是连只公蚊子都没有,此时去见皇后,她立刻从原告变为被告,没准儿为了安抚萧南,皇后殿下还会重重的罚她。
皇后罚她还是小事,更可怕的还有自己的阿耶,一想到前些日子阿耶对她的反复叮嘱,平安就忍不住害怕。
不行,不行,这件事决不能闹大,否则自己定会死得很难看。
可让她跟萧南低头认错,她、她又拉不下脸来,最后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而众人呢,听到萧南前半句的时候,还松了口气,暗道襄城郡主果然大度,这次的事儿算是揭过去了。
随后,萧南说出‘搜赃’两个字的时候,众人的脸色齐齐一变,糟了,襄城郡主把她们归为平安郡主一伙了。
想想至今还在榻上躺着的霍娘子,被平安挑唆来的贵妇们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再次看向平安的时候,眼中的埋怨和怨毒再也无法遮掩。
平安此刻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萧南的质问、众人的怒视,以及事后的惩罚,仿佛一块块大石压在她的心头。
最后,平安心一横、牙一咬,一把扯过贺兰娘子,“都是她,都是她胡说八道,她说表姐在回廊下待了许久却迟迟不出来,许是有什么不妥,我担心表姐,这才、这才——”
萧南挑起右眉,唇边满是嘲讽的笑容,似是在无声的说:你当我是傻子吗,连这样蹩脚的理由都相信?“
平安说不下去了,只用力推搡着贺兰娘子,意思再明白不过,她这是逼贺兰娘子主动抗下责任。
贺兰娘子脸色煞白,浑身无力,像只没有生命力的破娃娃一样被推搡来、推搡去,她惧怕的同时,也涌起无尽的悲哀。当人马前卒,果然要有当炮灰的觉悟。
哆嗦着双唇,贺兰娘子闭上眼睛,绝望的说道:“都、都是妾身的错,冲撞了襄城郡主,还请郡主严惩!”
心里的的小人已经泪流满面,报应呀,真是报应,如果不是自己起了歪心思,想借襄城郡主巴结平安,此刻她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PS:谢谢豆^-^豆、寒风(⊙o⊙)飞雪、changtanyu、darkmoon_漠亲的小粉红,谢谢亲们的订阅,谢谢!!
第142章 说客(一)
“嘶~~~好狠心的女人?平安未免太凉薄了吧?!”
贺兰娘子自叹自悲的时候,围观的众贵妇也忍不住在心底感慨。
在场的诸位没一个是傻子,平安此举意欲何为,她们都心知肚明。
其实吧,在不伤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免费看场好戏,冷眼瞧瞧皇后赞过的‘贤妇’的丑事,她们也很乐意。
女人的心思就是这般奇特,说起来,萧南的人缘不坏,与在场诸位也没有什么冲突(除了平安),但她们还是不介意去围观一下萧南的‘奸情’。
原因很简单,过去萧南的名声不好,其彪悍泼辣的指数在贵女圈里都最高的,曾一度是在场贵妇们俯视、说笑的谈资。
如今,不过堪堪数载,萧南竟摇身一变,由一个众人暗自嘲笑的‘泼妇’‘恶妇’变为皇后交口称赞的‘贤妇’,更有成为京中杰出贤妇典型的趋势。
而她们呢,也由原来的俯视变为仰视,两者间巨大的落差,让她们很是不爽。
这种心态可以称之为‘嫉妒’,说得难听点儿就是‘眼红病’。
不知不觉间,她们竟隐隐有种渴望,希望有人能剥去萧南的华美外衣,让她在世人面前出出丑。
是以,方才平安命人去唤人的时候,她们几个才会积极的跑来‘围观’。
只可惜,好戏没看到,反而招惹了萧南的怒意。
看着萧南冷冷的嘲笑,众贵妇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再一次暗暗咒骂平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这会儿,亲眼瞧见平安将贺兰娘子推出来顶罪,众人又忍不住一阵阵的心寒——平安这人,不可交呀!
恰在此时,长孙家的主母得到消息,领着一群侍女走了过来。
“咦?大家都聚在此处作甚?”
长孙娘子早就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始末,不过今日她是主人,在她家的宴会上,她可不想流出任何不好的传闻,更不想让人嗤笑她办事不利。
凌厉的双眸掠过平安和贺兰娘子,转到萧南和众人身上时,已经变成了温柔和缓的春风。
只见她略带自责的说笑着:“可是方才我准备的歌舞不好,大家都不喜欢?哎呀,咱们又不是外人,若是不喜欢,大家只管说出来嘛。你说是不是,乔木?!”
说着,长孙娘子亲昵的拉住萧南的胳膊,说道:“走走走,前头的伎人们正在准备,下一个是你最喜欢看的《大面》哦,阿晼欲舞兰陵王呢,你若是不在场,我真怕她会撂挑子。”
一边说着,长孙娘子一边拉着萧南往前厅走。
萧南没有拒绝,跟着笑道:“哦?阿晼要舞‘大面’,那倒要坐下来一观。只不过她的舞技……呵呵,舅母也是,怎的任由她胡闹?”
不是萧南决定放过平安她们,而是长孙家的面子,她还是要顾忌的。
并且,萧南很确定,即便自己就此揭过这事,长孙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平安在长孙家的宴会上生事,不管她针对谁,首先她就没把长孙家放在眼中。
别看长孙无忌在皇后的压制下,辞去了所有的实职,但他现在还领着司空的头衔,正一品。
再加上他是国舅,又是圣人的发小,有着随时可以进宫的特权。遇到什么事儿,都不用刻意告状,只在圣人跟前歪歪嘴皮子,就能把得罪他的人碾成渣渣儿。
且由他举荐入仕的官员不止凡几,他本身又是陇西贵族的代表人物,哪怕是当朝首相也不敢慢待他。
另外,在身份上,他是太子等诸皇子的舅舅,慢说是平安,就是太子在长孙家也不敢摆储君的架子。太子和诸皇子都明白,以长孙无忌跟自家老子的关系,以及他在朝中的权势,有七八分的把握可以影响未来新君的人选。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得罪长孙家,绝对是不智的。
望着长孙娘子和萧南相携而去的背影,平安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她的政治敏感度可能低了点儿,但起码的智商还是有的,而且长孙娘子方才投递过来的严厉目光,已经充分说明了长孙家的态度。
一想到父亲暴怒的样子,平安就忍不住的颤抖,此刻,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什么报仇呀、什么出气呀,统统都丢到了一边,她只想着怎么回去度过太子那一关。
至于贺兰娘子,她的脸色更加灰败——没攀上平安郡主,平白得罪了襄城郡主和长孙家,她用脚趾头想也能预见自家悲惨的未来!
而其它的贵妇们,心里也忍不住打鼓,因为长孙娘子只顾着招呼萧南,根本就没有理睬她们,除了最初含糊的说了句‘大家’,随后人家连眼角的余光都吝啬给她们。
这、这是不是意味着,长孙娘子也怪上了她们?!
想到这里,众人齐齐脸色一变,顾不得旁人,她们飞快的跟上长孙娘子和萧南,努力想加入到两人的谈话中,拼命调节气氛,不令长孙娘子迁怒与她们。
呼啦啦,大家拥簇而出,眨眼的功夫,热闹的回廊立时变得悄无声息,只留下平安和贺兰娘子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时近黄昏,长孙家的宴集才告结束,萧南领着玩儿得尽兴的灵犀告辞离去。
长孙娘子客气的一直送到别业大门外,临告别前,她别有深意的对萧南说:“招待不周,怠慢之处还望乔木勿怪。”
萧南微笑还礼,“舅母太客气了,呵呵,今日我和灵犀都玩得极好,对不对,灵犀?”
灵犀扬起小脑袋,眉眼弯弯,笑得很是可爱,她用力点头,道:“嗯,小二娘对我极好,其它小伙伴们也非常和气,舅祖母,以后我还能来找小二娘玩儿吗?!”
长孙娘子弯下腰,与灵犀平视,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小脸蛋儿,笑着说:“当然可以,我和小二娘欢迎灵犀随时来玩儿哦!”
“谢谢舅祖母。”灵犀乖巧的行礼,可爱的小模样引得两个大人不禁莞尔。
有了这个小插曲,气氛愈加和谐,宾主皆满意的相互告别。
次日,长孙娘子去汤泉宫给皇后请安。她进宫没多久,皇后便下了旨意,说平安郡主旧伤未愈,让她安心在别业养病。
至于何时能‘病愈’,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估计在她出嫁前,她甭想出来了。
其实也是平安幸运,有个得宠的阿娘,再兼之她已经定下婚期,夫家虽不是顶级权贵,但也是京中有名的望族,皇后这才没有下狠手。
否则,以她犯下的过错,足以让她去感业寺跟自家姐姐作伴了。
皇后的旨意一下,众人心中都有了决断。
下午,萧南便收到了不少请帖和礼物,请帖多是请她去赴什么赏花、斗诗宴,礼物呢,则是以各种各样的借口送来。
不管表面上用得什么名义,萧南和送礼的人都明白,这是为那日之事赔礼道歉。
对此,萧南并没有多说什么,送来的礼物,她照单全收。为毛不收,做错事的又不是她,那些人虽没有看成热闹,但她们却抱有这样的心思,这让萧南很不爽。收她们这些礼,权当利息了。
至于要不要原谅,唔,这个还需要考虑,萧南自认为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圣母,适时的给她们些教训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现在萧南并不准备动手,因为长孙家已经动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接连有几位贵妇被皇后申斥,理由都是现成的:奢侈。惩罚倒也不重,抄写女诫而已,但让贵妇们不安的是,皇后对她们的印象彻底崩坏,以后再想扭转,就千难万难了。
这些与萧南无关,近两天她正琢磨着如何去当说客呢。
倒是崔幼伯,暗地里从他的眼线那里得到了情报,知道娘子又险些被平安等一干贵妇为难,心里火大的同时,又隐隐失望——萧南什么都没对他说,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他的能力呀。
看着娘子客气的笑容,崔幼伯无力又悲哀,旋即,他又充满斗志,他以后定要好好努力,让娘子知道,他是可以让她依靠、让她信赖的堂堂伟男儿!
这日清晨,萧南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带着两个侍婢、两个女侍卫,骑马下了骊山。
一行五骑直奔京郊西北侧的感业寺。
她们行进的很快,下午时分,便赶到了目的地。
行至寺门前,五人翻身下马,玉簪打头前去叫门。
不多会儿,主持老尼听说襄城郡主到访,慌忙亲自相迎。
“无须多礼,我此行是来探望安同郡主的,还请大师通传。”
萧南没有客套,直奔主题。
老尼愣了愣,随即连口答应,亲自引着萧南去安同静修的庵堂。
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老尼跟门口看守的两个壮硕尼姑低语了两句,两个尼姑立刻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推开房门请萧南进去。
萧南抬脚走近小院,走了两步,她又顿住身形,抬手示意身后的人退至门外,她一个人走了进去。
轻声进了小院的正屋,屋内,一个身着灰色尼姑袍服的女子正盘腿坐在蒲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跟前的木鱼。
萧南站在那女子跟前立定,那女子似是没看到,头都没抬,继续有气无力的敲着木鱼。
萧南微挑双眉,旋即嗤笑出声:“表妹好兴致,大祸临头尤不知自救,还这般悠闲?!”
PS:一更。
第143章 说客(二)
安同的手一顿,手中的小木槌停在木鱼上方三寸高的地方,但很快的,小木槌又不轻不重的落在木鱼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仿佛没有听到萧南的话,她仍是头也不抬,继续刚才的动作,一下一下的敲着木鱼。
对于安同的反应,萧南并不吃惊,想来也知道,身为一个锦衣玉食长大的郡主,生母的出身虽卑微了些,但老爹是太子,安同注定是天之骄女。
事实上,在她前二十四年的生活中,她也确实过得极为恣意畅快,除了有个没什么出息却还花心下流的夫君外,她几乎没有什么不顺心的。
但,一切的美好却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堂堂郡主被逼着入了佛堂,每日里吃斋念佛、诵经敲钟,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足足近一年的时间,安同被囚在这个窄仄的小院里,连大门都出不去。
偏她的生母位分低、且又早亡,她的太子阿耶又忙着天下大事,压根儿就想不起还有个女儿在皇家寺院受苦。
安同在感业寺待了近一年,整个东宫,竟没有半个人想起过她,更不用说有谁来探看过她。
而韦家……安同冷笑不已,那个贱男人恐怕早就忘了她这个发妻了吧,没准儿这厮恨不得她这辈子都回不去呢。
夫家、娘家的双重冷漠,往日旧友、闺蜜的无情,感业寺老贼尼们的市侩卑鄙……安同尝尽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她的心也渐渐变得冰冷。
虽然面前的萧南没有薄待与她,甚至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萧南是唯一一个偶尔给她送些吃食衣物的亲友,但这又如何,她安同如今是被锁在笼子里的困兽,就算可怜,她也不稀罕别人的怜悯。
而且,安同觉得,此刻她能平静的面对萧南,没有跳起来骂她、赶她走,就已经看在萧南曾向她示好的情分上了。
想要她曲意讨好,哦不,是热情,简直就是做梦!
面对安同的无视,萧南不以为意,顺手扯过一个蒲团,盘腿坐在安同对面。
安同可以无视萧南,她的贴身侍婢却没有这个胆气,小丫鬟忍着满心的担忧,恭敬的给萧南上了茶汤,又摆了几样全素的茶点。
对于自己的侍婢如此恭敬的招待来客,安同没有说什么,只是轻不可闻的冷哼一声,而后继续敲她的木鱼。
萧南颔首示意小丫鬟退下,然后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轻啜两口。唔,还行,虽不如上贡的团茶味道好,但也算是上品了。
饮罢,萧南放下茶盏,定定的看着安同,轻声问道:“安同,你真的不担心?”
安同终于抬起头,凉凉的扫了萧南一眼,微微抬起衣袖,冷笑道:“担心?哼,我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担心什么?”
意思很直白,她堂堂郡主都要变成尼姑了,再惨还能惨到哪里去?
安同心里很清楚,她的过错虽大,却也不足以杀头,且当今圣人和皇后向来以仁爱治理天下,裁决死囚的时候,为了避免冤杀、误杀,还要一审再审,再三确定其确实罪无可赦的时候,才会勾决。
而她安同,说穿了不过是养了几个面首,这在京城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不过是撞到了太子的枪口上,又让向来规矩严的皇后知道了,这才落得个严惩的下场。
即使严惩,皇后也不会真要了她的命,撑死了也就是罚她在庵堂待几年,磨磨性子。毕竟,安同和韦源还没有和离,她是有夫家的人,皇家就算是要下狠心‘清理’她,多少也要顾忌韦家的面子。
萧南闻言,稍稍停顿了片刻,然后忽而丢出一句话,“安同,知道吗,圣人召魏王回京了。”
安同一愣,怔怔的看着萧南,她不明白,萧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萧南微微一笑,缓缓说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也就不遮着掩着了,你阿耶与四舅舅之间的纠葛,想必你也清楚。过去他们之间还有个三郎,两边再怎么有心较量也不会真的直接交手。可如今三郎伏诛,四舅舅过几日就要抵京,如果有那黑心肝的歹人想趁机生事,故意挑起大舅舅与四舅舅之间的纷争——”
萧南故意顿了顿,偷眼觑了下安同的表情,果然,安同不再一副死气沉沉、爱答不理的样子,而是微皱双眉,陷入了沉思当中。
片刻后,安同那有些发白的嘴唇翕张了下,喃喃道:“你是说四叔可能会找阿耶的麻烦?”
萧南点头,没有直接回答,她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如果我是四舅舅,我就先寻个容易的事儿下手。比如,某件曾在京城引起不小风浪的风流韵事?”
安同消瘦的两颊飞起一抹红晕,好吧,虽然她并不后悔当年的事儿,但她毕竟是个女子,且是受传统教育长大的女子,饶是性子再彪悍,被人当面提及隐私之事,她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萧南似是没看到安同的反应,继续用平缓低沉的声音‘假设’,“那件事虽已被掩住,但相关的当事人、曾亲眼见过的证人都还活着,只需稍加探查便能把人寻到。
届时,我什么都不必做,命人去坊间找上十几个市井闲人,让这些闲人去酒肆、茶楼里去胡说一通,用不了半日,整个京城便会有关于当年之事的流言……”
安同顺着萧南的思路往下想,也觉得有些不安,她不自觉的挪动了下身子,手里的小木槌早就丢到了一边。
萧南还在说:“旧事重提,且又有此事的当事人现身说法,各种不堪的污秽言论充斥坊间,就算圣人和皇后居于宫内,也能听到些风声。到那时——”
萧南忽然停住,直直的看着安同,一字一顿的说道:“安同,你说,如果你是太子或者太子妃,自己家中出了这样的丑事,你会怎么办?”
安同怔怔的看着萧南,神情有些恍惚,但还是乖乖的回答:“去圣人和皇后跟前请罪。”
教女无方,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家务事儿,大家长(即圣人或者皇后)批评两句也就算了。
可往大了说,那就是‘天家无私事’,太子若是连自己的子女都管教不好,他如何能当好全天下子民的家?!
萧南知道安同已经想到了此事的后果,她紧跟着逼问道:“请罪之后呢?”
之后?之后就是处理呀。
安同忽然觉得心慌的厉害,她原就不笨,在后宫生活这么多年,起码的警觉还是有的。
她深知,不管是在后宫还是在内宅,似这样的丑事只能胳膊折了掩在袖子里,可一旦被人撕去袖子,断臂露了出来,那就只能丢车保帅。
而她,安同郡主十有八九将成为那个被舍弃的‘车’,一杯鸩酒或是三尺白绫,悄悄弄死了事。
死?最终迎接她的竟是个‘死’?
这下子,安同真的怕了,她不想死呀,她今年才二十五岁,正是大好年华,原想着熬过这两年,待皇后怒气消了,她再去找人求求情,也就能出来了。
等她出来后,便能恢复往日的富贵恣意的生活。毕竟,她的郡主爵位并没有丢,她还是皇家正二品的郡主呀。
而且……想得再大胆些,再过个几年,待她阿耶正位,她便是公主,公主呀,更加彪悍的存在,到那时,就算她公然养面首,也没人敢叽歪什么。
可、可这么美好的未来,竟全都不属于自己,迎接她的将是悄无声息的惨死?!
安同无法再保持刚才的淡然,她一掌推开面前的木鱼,用力扑到萧南跟前,死死的抓住萧南的胳膊,疾声问道:“那我该怎么办?啊?你说呀,我该怎么办?我、我不想死呀,呜呜……”
说着说着,安同竟放声痛哭起来。
听到动静的小丫鬟慌忙跑过来,见安同失态的趴在萧南身前大哭,小丫鬟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说:“郡、郡主,您怎么了?”
萧南冲着小丫鬟摇摇手,示意她退下。
小丫鬟不放心,又问了一句,安同不耐烦的吼道:“滚,赶紧给我滚出去,没看到我与表姐说话呢吗?!”
小丫鬟吓了一跳,几乎是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房门又紧紧的关好了,室内只留下她们两人。
此时,安同大哭了几声,胸中的畏惧和郁结也消散了几分,她的理智也渐渐回笼:萧南特意跑来跟她说这些,绝不是吃饱了撑的,必是有了主意。
萧南轻轻拍了拍安同的背脊,安抚道:“安同,你不要担心,我今日来看你正是为了此事。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安同止住哭声,衣袖拭泪,缓缓点了点头,“表姐,你可是有何良计?表姐帮我度过此劫,我定会铭记于心,他日也必厚报表姐。”
萧南浅浅一笑,道:“呵呵,瞧你说的,你我都是姐妹,何必这么客气。我帮你,一来是想帮大舅与舅母,二来也是不忍心你被人利用,年纪轻轻就——”
萧南故意将最后半句隐去,旋即她缓声道:“办法很简单,就不知道表妹舍不舍得。”
安同抬起头,问道:“什么法子?表姐只管说,只要能救我,我、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萧南敛住笑容,郑重的丢出几个字:“那好,办法就是,表妹,你出家吧!”
PS:二更。
第144章 说客(三)
半个月后,汤泉宫,太子照常与朝臣一起商谈政事。
表面上,太子与往日一样,但细心的人还是敏锐的发现太子的眉宇间似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郁。
在官场混的人虽都称不上老狐狸,但也是心思敏捷之人,不必多想就猜到了太子为何不虞——魏王要回来了,太子并不如他表现得那么开心呀,他对魏王还是颇为忌惮的啊。
不过,这种事儿,就是太子本人也不敢随意乱说,群臣更不敢非议,心里明白就好,何必说出来招祸呢。
商谈完正事,太子命人送走几位大臣,自己则回到偏殿小憩。
盘腿坐在茵席上,太子在心底掰着手指,唔,算算日子,阿耶的旨意应该快到相州了,四郎若是动作快的话,用不了二十天便能回来。这样一来,或许他还能在骊山度个为期一个月的假期。
“这个祸害,一听到阿耶的旨意,哪里还会拖延,定会快马加鞭的往回赶。”
太子恨恨的捶了下面前的小几,震得几上的茶盏叮当乱响。
不能怪他抱怨,实在是,自从阿耶决定召四郎回京后,就没有一件顺他心意的事儿。
蠢笨的女儿给他惹祸也就算了,毕竟太子妃和韦良娣说得没错,她是订了亲的人,不宜重罚,待她嫁人后,自有夫家的长辈管教。
最让太子头疼得是,原本朝中有些中立的大臣,他已经拉拢得差不多了,结果四郎要回京的消息一传开,那些人竟又开始摇摆不定起来。
唉,诸事不顺呀,太子郁闷的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头疼脑涨。
就在此时,门外小内侍通禀道:“禀殿下,中书舍人崔幼伯求见。”
太子回过神儿来,一听是崔幼伯,便想起那日他给自己出的主意,心下便又几分亲近,随即又想起那日他还留了个问题,眉头禁不住皱了起来。
片刻后,他扬声道:“让他进来吧。”
小内侍应了一声,旋即,外头便想起内侍们通传的声音。
不多会儿,崔幼伯身着官服,缓步走进偏殿。
“臣请太子殿下安!”崔幼伯一板一眼的行礼。
太子抬抬右手,温和的说:“崔舍人无需多礼,坐吧!”
崔幼伯恭敬的谢了座,这才退到一侧,跽坐在主位下首的茵席上。
太子一扫方才的阴郁,唇角噙着一抹习惯性的微笑,道:“这几日崔舍人在圣人御前当值,圣人对舍人很是满意,舍人辛苦了!”
崔幼伯名义上是中书舍人,是皇帝的秘书,如今的朝政虽是由太子代理掌管,但该有的程序和规则还是要遵守的。
所以,崔幼伯现如今的老板是皇帝,每日进宫当差,也是在皇帝身边打转。不过在几个中书舍人中,他并不是皇帝的亲信,待在皇帝身边的时间并不长,太子这么说,不过是客套罢了。
崔幼伯恭谦的笑了笑,微微躬身行礼,“殿下谬赞了,臣年纪轻、经验也少,现在只能跟着前辈们学习,还不能真正为圣人解忧,说起来,臣颇感愧对圣人与殿下的信任。”
太子随意的摆摆手,笑道:“呵呵,崔舍人过谦了,只要你用心做事,就不辜负孤当初的举荐。”
崔幼伯又行了一礼,两人你来我往的寒暄了几句,最后太子话锋一转,进入正题,“舍人此番求见孤,可是有什么要事?”
崔幼伯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道:“回殿下,臣确实有事启禀。不知殿下可还记得二十日前,臣曾与您提起的事儿?”
太子眉梢一挑,其实他早就猜到了,不过还是故作不解的问道:“哦?何事?呵呵,这些日子政务纷杂,孤竟一时想不起来了。”
崔幼伯也不在意,简单的将那日的谈话重复了一遍。
“哦~~~”太子故意拖长尾音,眼中已经闪烁着亮光,他问:“舍人可是想到了解决之法?”
崔幼伯唇边的笑纹加深,自信的点点头,“承蒙殿下器重,臣反复思索了许久,终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法。”
太子闻言,也来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一手撑在膝盖上,整个人都歪向崔幼伯一边。
不过,他还是一脸慈父状的提出要求,“孤自是信得过舍人的才智。不过,事关安同,她虽做了错事,但终究是孤的血脉骨肉,如果此法会伤及安同,孤宁肯不用。”
太子代替皇父处理朝政日久,也渐渐领悟了一些东西,至少在朝臣面前,他必须保持一个仁厚、宽和的形象。
他深知,对于群臣而言,一个冷血到无视亲生子女性命的皇帝,绝不会受人爱戴。哪怕是装,他也要在大家、以及阿耶阿娘面前做出一副宽厚的模样。
果然,崔幼伯听了这话,俊俏的脸上浮现出钦佩的神情,很是感慨的说:“殿下一片慈爱之心,慢说安同郡主,就是微臣也颇为感动。”
接着话头一转,他进入正题:“殿下放心,臣这个法子,绝不会伤及郡主。”
这下子,太子是真的听了进去,扬了扬下巴,示意崔幼伯直接说。
崔幼伯也没有耽搁,小声的将他与娘子商量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太子。
太子吃了一惊,他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良久才略带嘶哑的说道:“这个法子……安同、安同会同意吗?”
崔幼伯忙补充道,“数日前,臣妻萧氏特意去了趟感业寺,将殿下目前的处境和此事可能引来的麻烦全都告诉了郡主。殿下真是教女有方,郡主一听事关殿下,忧心不已,当下便主动要求为您解忧。”
稍稍一顿,崔幼伯偷眼看了看太子的表情,果见他眼底闪过一抹感动,这才又继续道:“说起来,这事儿还是郡主自己提出来的,微臣不过帮忙传个话。”
太子才不信这个主意是安同想出来的,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她要是真的懂事,当初也不会做出那等丑事了,这件事定是崔幼伯夫妇的手笔。
不过,听崔幼伯这么说,太子还是很高兴的,一如天下所有的家长,他也喜欢有人讲儿女的好话,哪怕明知是谎言。
沉吟片刻,太子已经有了决定,但他还是习惯性的‘装样儿’,迟疑的说道:“此事、此事似有不妥,太委屈安同了。”
崔幼伯直起身子,郑重的说道:“殿下,郡主心意已决,不日将亲自上书,还请殿下成全郡主的一片孝心。”
说罢,见太子还在‘犹豫’,崔幼伯又补充了一句,“殿下若是觉得委屈了郡主,日后再多加补偿也就是了。”
太子被苦劝再三,终于一脸痛苦的点头,“好!”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某处温泉别业里,也正有人悄悄说着什么。
哦不对,确切的说是有人想寻主人密谈,可主人一劲儿装傻,硬是不肯屏退众人。
来人无法,只得当着一干仆妇的面儿,先客套的寒暄着:“国公,我家郎君月底便能抵达骊山,他说数载不见国公,很是想念,他回来后定要与您畅谈一番。郎君与属下闲聊时,也时常提起幼时与您一起打马球、蹴鞠的趣事呢。”
李荣一身紫色襕衫,慵懒的坐在榻上,身后靠着个隐囊,手里捏着根银签子,插着果盘里的水果块儿,时不时的送到嘴里。
听到这话,他放下银签子,咽下嘴里的水果,笑道:“嗯,说起来我也很想念四哥,呵呵,待他回到骊山后,我定与他再赛一次马。”就是不知这位仁兄减肥成功了没有,若是还那么富态,真担心他还能不能骑马哦。
李荣默默的吐槽,心里也在猜测魏王遣心腹之人悄悄来拜访他的目的。
在李氏宗族中的诸多后辈中,自己虽封了个国公,但却没有实权,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李荣不热心政治,更不搀和什么皇子纷争,几乎没有拉拢的价值。因为他们一家秉承祖父的思想,只效忠圣人。
李荣可不是皇帝的脑残粉,因为崇敬圣人就连他最心爱的儿子也一并看重。
再者说,经过上次的吴王之乱,李荣与太子的关系愈加亲密,他虽谈不上什么太子党,但心里还是偏向太子的。
至于魏王……李荣摇摇头,他真心不看好。
来人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相貌普通,身形也普通,丢到人群中立刻就消失不见的人。
这样的人很适合做密探或者信使,而他也正是魏王留在京城的心腹之一,魏王一接到皇帝的诏书,立刻用鹞子飞书给京中的心腹,给他们分派了任务。
魏王给这位的任务便是做说客,即使不能把李荣拉到自己阵营,也要言语挑拨,趁机破坏李荣与太子的关系。
只听他又说了几句不温不热的闲话,而后话题一转,刻意压低声音,悄悄叹道:“……难怪吾家郎君数次称赞国公,今日属下亲眼一见,国公果是个风神秀彻、英武洒脱的翩翩美男子,堪称李家玉郎……说起来,属下也为国公委屈,您虽不及安同郡主品级高,可终究是国之重臣,岂能——”
李荣脸色一变,坐直身形,目光灼灼的盯着来人,冰冷的说道:“你说什么?”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是他的逆鳞,绝不容许有人触及。
那来人被李荣瞬间释放的气势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故作惊讶的说:“咦?国公竟不知?如今京城坊间都传遍了,说安同郡主不守妇道,豢养男宠……”
PS:一更,求小粉红,求订阅,求打赏咯,O(∩_∩)O~
第145章 女冠
且说圣人,许是骊山的山水养人,又许是最爱的儿子要回来了,圣人的心情格外好。心情好,身体也跟着似有好转,老人家的气色竟比离京时好了许多,之前走路还要人搀扶,现在他都能独自上马了。
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圣人异常开心,每日里都试着骑马、舞剑和泅水,全然忘了太医的反复叮嘱。
结果,就乐极生悲鸟!
这日傍晚,圣人舞了一会儿剑,出了一身的汗,便去温泉池泡澡。
一时没注意,池边的地面又过于湿滑,圣人脚下一歪,一头栽进了温泉池里。
偏他觉得这些日子自己身体好,并没有留太多的人服侍,室内只有几个宫女,她们见圣人忽然落水,惊慌失措,竟傻傻的呆在了那里。
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来人”。
守候在外面的内侍和侍卫纷纷涌了进来,噗通噗通跳下池子救人,经过一番折腾,总算把圣人捞了出来。
只可惜,圣人被人抬上岸后已经昏迷了过去,经过太医的一番诊治,也未能把老人家唤醒。
望着异常虚弱的圣人,皇后险些也昏过去,强撑着吩咐太医好好诊治,又唤来太子,仔细交代了一番,命他处理好朝政,安抚好百官以及勋贵。
随后又传来负责戍卫骊山的将军,令他加紧守卫,以防有人趁机生事。
其实,皇后原想着暂时封锁消息,但圣人落水的时候,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有那么多人看在眼里,内侍和宫女还好说,偏还有那么多的侍卫也都亲眼目睹。
这些侍卫可不是普通人,更不是随意打杀的奴婢,而是门荫入选的权贵子弟,家中父祖不是高官就是有爵之人,有的干脆就是李氏宗亲,灭他们的口,显然不可能。
无奈之下,皇后唯有强打精神,一面守护圣人,一面帮太子稳定朝局。
就在这个时候,在感业寺静修的安同郡主亲自上书,说是听闻祖父圣体微恙,她心忧如焚,为了替祖父祈福,诚愿辞去郡主封号,恳请度为女道士,入观修行。
太子亲自将安同的手书送到皇后面前,皇后看了,这才想起她曾下令将安同流放到感业寺受罚。
原本,皇后很不喜欢安同的张扬和放荡,但此时读了安同的上书,颇为感动。
而且作为一个在世间游荡了上千年的幽魂,皇后分外相信鬼神之说,如今看到安同的请求,她竟也生出几分希望——或许、或许三清祖师爷看在安同心诚的份儿上,特降神威,让圣人平安度过此劫呢。
不过,安同毕竟是自己的孙女,好也罢、歹也罢,皇后都不会随意用来牺牲。
想了想,皇后命人将安同送到骊山,亲自询问。
安同经过萧南的一通游说,自己也觉得出家做女冠更适合她,这会儿见了皇后,态度无比坚持——这个女道士,她做定了!
皇后见此情景,也就不再深劝,那边圣人的情况越来越不好,病急乱投医,如今医石无效,她也只能寄希望于三清祖师爷了。
于是,皇后亲自给安同赐了道号‘妙善’,并命人在京郊为她兴建道观,待回京后,举办入观仪式。
至于安同与韦家的婚事,也由皇后做主,令双方和离,在韦源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华丽丽的‘被’和离了。
安同,哦、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妙善真人,接到皇后的旨意,立刻脱下尼衣换上道袍,每日里在汤泉宫诵经祈福。
不知是妙善真人的虔诚打动了三清道尊,还是太医们的精心看护,圣人的情况竟慢慢的稳定下来。
在昏迷了四日后,他终于苏醒过来。身体虽还虚弱,但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且太医也说了,只要如此静养下去,用不了多久,圣人便能康复。
当然,他这个康复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康复,而是能恢复到昏迷前的状态。毕竟圣人已经老迈,且旧伤、旧疾缠身,想彻底好转,基本不可能。
因圣人的好转恰在安同出家后,是以皇后及众权贵都认为是安同的孝心、诚心打动了三清祖师爷,若要论功行赏的话,安同当居首功。
于是,皇后再次下旨,驳回安同辞去郡主封号的请求,另赏赐田地、奴婢若干,以便她能安心修道。
彼时做道士,是有一定的福利滴。唐律有明文规定,‘凡道士给田三十亩,’且这些田不必交赋税也不用服徭役。当然似安同这样的贵女入道,待遇将会更加优越。
正如萧南游说安同时所说的,一旦安同入道,除了不能正大光明的成婚,其它一应待遇,跟她做郡主的时候差不多。
做女冠,还有个更大的好处,那便是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想交际了,就举办宴集,想出京了,就说去云游访道,绝对比作郡主还要舒服。
且道士与僧尼不同,做女冠,没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即便跟异性发生点儿关系,还能理直气壮的讲这是为了修行。双修懂不懂,亲!
反正安同也厌倦了正常的婚姻生活,能随心所欲的‘交友’、游乐以及外出旅游,爽呆了有木有?!
话题扯远了,咱们书归正传。
话说皇后的这个旨意一下,魏王留守在京中的那些密探纷纷傻了眼:娘的,如今安同郡主成了至孝至纯的贵女典范,如果他们再去散播她的流言,这是找死呢找死呢还是找死呢?!
几乎是一夜之间,坊间刚刚流传的谣言消失得无影无踪,酒肆、茶楼再也没有半个人提及当年安同的风流往事。
取而代之的,则是‘安同郡主,也就是新任的妙善真人虔诚修道,终打动三清道尊,承蒙三位神仙的庇护,圣人转危为安’的桥段。
一时间,世人对修道的热情忽然高涨,京城几大道观的生意也火爆起来,只把几位观主乐得见牙不见眼。
当然这些与安同无关,此刻,她正春风得意的坐在萧南家的庭院里,与萧南闲聊、喝茶。
“表姐,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了,”
安同一身灰色的道袍,因还没有正式举行入观仪式,所以她并没有头戴黄色道冠。她端起茶盏,冲着萧南微微示意,权作致谢。
萧南也端起茶盏,与她回礼,笑道:“又说客气话了,呵呵,下次可不许这么外道。”
轻啜两口茶汤,安同笑着颔首,“嗯,这是最后一次了,阿姊,以后我唤你阿姊吧……唉,经过此事,我方知谁是真心对我。”
当日她落难感业寺,连她的亲妹妹都不曾探望,更不用说帮她了。反倒是与她不远不近的表姐,不但帮她逃离苦海,还助她得了皇后的青睐,她的名声和形象也彻底扭转了。
或许,萧南帮她是有自己的目的,但那又如何,人家毕竟是帮了自己,只这一点,她就必须懂得感恩。
另外安同也想过了,以后她脱离俗世,入道修行,更需要得力的盟友相帮。她可不想像上次一样,自己出了事儿,左右竟连个帮她求情说好话的人都没有。
而萧南,便是她最有利的盟友。
萧南喝了一小口茶汤,将茶盏放在石桌上,她迎向安同的双眸,“好呀,我本来就是你的姐姐,你唤我阿姊也是应当的。其实,我也只是出了个主意,这件事能成,还是全靠大舅的支持和你的运气。”
萧南说的都是实话,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安同的运气这么好,刚拿起拂尘念了几句经,那边圣人的情况就稳定了。
见此情况,明明知道计划的太子都忍不住嘀咕,女儿确实有道缘呀。
安同听了这话,但笑不语。
运气?呵呵,如果没有萧南出主意,没有崔幼伯在阿耶身边提醒,就是她运气好到爆,如今也只能在庵堂里敲木鱼。
放下茶盏,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安同忽转移话题,道:“对了,听说二娘数次在人前为难阿姊?”
萧南一怔,随即才想起安同所说的‘二娘’指的是平安。
她唇角勾出一抹苦笑,道:“说不上为难,只是不太亲近,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过她,竟让她这般惦记。”
说着,萧南还无奈的摇摇头。
安同却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豪爽的说道:“阿姊不必烦恼,二娘是我的妹妹,我们姐妹也许久不见了,待我回去后,定会寻她好好说说。”
这几天在骊山,她可是打听了不少消息,她那个好妹妹,就曾不止一次的在人前嘲笑她这个姐姐。
哼,以为自己的阿娘受宠就了不起?还是觉得这辈子她安同都出不来了,所以才会毫无顾忌的嘲讽她?
安同早就看平安不顺眼,以前顾忌太多不敢轻易动手,如今她都‘出家’了,还怕个鸟呀。再说了,姐姐管教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就算闹到阿耶面前,阿耶也绝不会偏向平安。
萧南等的就是这句话,不过她还是委婉的提醒:“嗯,你们是亲姐妹,久日不见是该好好聊聊。不过,平安的性子急,且、且自她容貌受损后,心性大变,你与她说话时,切莫提及相关的事儿,否则——”
安同摆摆手,不以为然的说:“阿姊放心,这些我都知道。对了,有件事不知阿姊听说没有?”
萧南挑眉,“何事?”
安同脸上露出一抹羞赧,道:“我听人说,荣国公要娶亲了,娘子是太原王氏的女儿……”
PS:二更。不知为毛,写着写着,某萨觉得做女冠也不错,有自由还不妨碍谈情说爱,绝对是古代单身女贵族的首选呀。
第146章 同行?
什么?李荣要娶亲了?
呃,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安同这丫头居然还没忘了李荣。难道她不知道,当初自己之所以会被罚,李荣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望着安同如怀春少女般羞涩的面庞,不知为何,萧南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她下意识的避开安同的视线,遮掩似的端起茶壶给安同和自己添了些茶汤。
放下茶壶,萧南才稳住心神,笑着说道:“哦?竟有此事?呵呵,这些日子我留在别业里照看几个孩子,京中的消息还真不怎么清楚呢。”
安同点点头,略带酸意的说道,“我也是刚听说,据说是晋王妃做的大媒,李皇叔和荣国公亲自相看了,父子皆满意,这才定下了王家小娘子。我还听说,这位未来的荣国夫人才貌俱佳,且极善经营之道——”
说到这里,安同一顿,特意看了萧南一眼,笑着说:“说起来,这位王家娘子的眼光,竟与阿姊有几分相似呢。昔日圣人下旨开辟新市和南市前,除了阿姊大肆收购了安善坊等两坊的土地、宅院外,王家娘子也劝着家里拿出一大笔钱,买了整整半个里呢。”
安同啧啧有声,她虽妒忌王家娘子能嫁给族兄,但还是要真心赞一句,这位确实不简单。
萧南一怔,随即她也想起来了,是了,当日她收购两坊地皮的时候,曾听王佑安提过一句,不过当时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自己的钱财有限,饶是她拿出全部现钱,也只买下了半个坊。
剩下的地皮,就是她想买也无能为力,被谁买了去都一样,她也无需关注。
现在听安同一说,萧南也禁不住对这位王娘子生出几分好奇。要知道,自己肯拿出大半身家收购地皮,乃是托重生的福,她知道自己的投资绝无风险就,这才放心一搏。
可王家娘子呢?
萧南可不认为这人也是重生的,如果真是如此,她也只能叹一句“继‘穿越’越来越不值钱后,重生也成了大白菜呀”。
话题扯远了,在萧南不能确定王家娘子是否开了外挂的情况下,单看王家娘子的这番举措,她必须承认,这人的眼光和胆识绝对超过自己。
“哦?这么说来,王家娘子确实厉害,能娶到她做娘子,荣国公真有福气!”
萧南都没有觉察,她这话说得酸味儿十足。
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觉得李荣是个土匪,只会趁火打劫的要挟自己,她原该讨厌加鄙视的。
但,随着两人的逐渐接触,她竟有种‘这人也不是很差劲’的感觉。
而且,与李荣交流的时候,她不必带着‘端庄’的假面,只要避开海岛的话题,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怕是说些刻薄、无礼的话,甚至偶尔还能爆个粗口,李荣也不会生气。
当然,她也从不在意李荣会生气,每每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心里甚至有隐隐的快感和小得意。
萧南很享受这种感觉,每次与李荣斗完嘴,她畅快的同时也无比期待下一次与他的见面。
如今乍闻李荣要娶妻了,萧南的心情很复杂,说不出是解脱还是不舍。她不知道,她此时的心态颇像一个被人抢去玩具的女孩儿,连语气都带着隐隐的酸意。
安同却误会了,她以为萧南是吃王氏娘子的醋。
是呀,萧南一向是京中贵妇们公认的经商高手,其中尤以她当年的眼光毒被人交口称赞。现在忽然听说也有个与她能力不相上下的女子,就算萧南的性情再平和,也不免生出‘比较’的心思。
大家都是女人,对此,安同很能理解。
所以安同觉得她说错了话,不该在萧南面前大赞王家娘子,忙转移话题,与萧南谈起了骑马、游猎之事。
两人又说笑了一小会儿,安同见天色不早了,便告辞离去。
目送安同骑马离去,萧南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返回庭院。
“嘭嘭嘭~~~”
后院里,灵犀和长生正穿着小巧的护甲,每人各持一柄迷你木刀,用力的劈砍着各人面前的木桩。
话说两只小的几乎同时学会了骑马,他们的赌局没有分出胜负,为了能继续这个赌局,姐弟两个又有了新的目标。
恰好此时李荣也开始教萧真、萧直和长生三个武功,灵犀听说了,也跟萧南要求学习功夫。萧南觉得,不管生活在什么朝代,女子能掌握一种防身的技能都不是坏事。所以便答应了灵犀的要求。
只可惜萧南最擅长的是飞钱和鞭子,于刀剑上,她并不熟悉。故而只能让最善用剑的红萼教导灵犀。
也不知道是不是姐弟两个心有灵犀,灵犀和长生练了几天的剑,并不中意这种君子最喜欢的兵器,两只偶然看到萧南的铁甲护卫操练的时候,一眼相中了某位侍卫手中的环首横刀。
两只立刻跑去跟萧南撒娇,要求阿娘给他们也准备一柄横刀。
当时,两只是这么说的——
灵犀用手刀比了个劈砍的姿势,颇为向往的说道:“阿娘,这样是不是很酷?!”常听阿娘说这个词儿,她也喜欢上了,只要看到让自己爽、让自己热血沸腾的人或事,她都会脱口而出‘好酷’。
长生则一脸热血的说道:“阿娘,用刀比用剑更有气势!”横刀和剑的外形差不多,但用起来的效果却不同,舞剑貌似很飘逸,很有美感,但用横刀就有力量多了,砍起来貌似很过瘾的样子。
作为母亲,萧南哪里看不出一双儿女的小心思,她忍不住扶额,唉,为毛她的孩子都这么奇奇怪怪?只希望四胞胎长大了别这么让人纠结。
心里吐着槽,萧南还是命匠人给两只各打造了一柄小木刀。
灵犀和长生见了精致的小木刀还有些失望,嘟着小嘴儿抱怨:“阿娘,这不是大刀啦,而是玩具。我们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还能玩儿这样的小玩意儿?!”
萧南没说话,只将两只拉到自己身前,用手比了比两人与自己的身高差,又命人取来一柄真正的横刀,竖起来比在两人身侧,坏心眼的笑道:“你们瞧,灵犀只比横刀高一点点,而长生,呃,刚刚与横刀一样高,别说舞弄了,就是高举起来也有问题。乖啦,等你们什么时候长得跟阿娘一样高,阿娘再各送你们一柄上好的横刀。”
灵犀不服气,憋着小脸,用力提着那柄颇有分量的大刀,唬得身边的丫鬟婆子呼啦围了上去——天爷,这可是真正的横刀呀,开了刃的,倘或小主人们一个不小心割伤了自己,她们也就甭想活了。
灵犀紧抿着双唇,双手握着刀柄,试图想像那侍卫似的挥舞两下,结果,她只稍稍提起了一点儿,自己就没了力气。反复试了好几次都未能成功,灵犀哭丧着脸放弃了,‘呛啷’一声把刀丢在地上。
长生见姐姐失败了,他便跟了上去,蹲下来,撅着小屁股、鼓着腮帮子,两只小胖手握住刀柄,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堪堪把刀提起来。
至此,小家伙的力气也耗得差不多了,他把刀尖抵在地上,双手拄着,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粗气,攒足了力气,这才又试着向上举。
长生毕竟年纪小,虽生的圆滚滚,看似颇健壮的样子,但力气终究有限,以他目前的状况,根本无法举起这柄成人用的大刀,他甚至连灵犀都不如。人家小姑娘好歹把刀举起一尺高,长生抬起的高度却连两寸都没超过。
唉~~~长生也失望的叹了口气,偏他又不死心,握着刀柄,拽着横刀在屋子里拖行了好几圈,铺在地板上的精美茵席被划出一道道的划痕。
看足了戏的萧南,终于出手了,直接把大刀没收,然后将小木刀塞进儿女们的手里,“先去练习吧,等你们长大了、力气大了,阿娘再送你们真正的横刀。”
这次两只小的没有抱怨,乖乖的接过小木刀,一个去寻红萼学习,一个去找两个小舅舅练习。
自此,灵犀和长生每日里上午读书,午后练字,下午骑马,黄昏练刀,一天的时间安排得慢慢的,学文习武的倒也充实。
萧南和崔幼伯见了很是满意,尤其是崔幼伯,他的武力值虽不高,但也是会些骑射的,且他崇尚魏晋古风,对古君子们钟爱的剑也比较喜欢,所以也会几手剑术。
如今瞧两个孩子这般刻苦的学习刀法,欣慰的同时,也来了兴致,从汤泉宫回来后,便亲自看两只练刀,还时不时的指点两句。
是以,萧南来到后院的时候,崔幼伯正坐在树下,认真的看着两只练习,并随时点评。
“阿沅,注意手腕,要灵活的翻转……”
“长生,下盘要稳,双腿不要乱动,对,用力……咦,娘子,你来啦?安同,哦不,妙善真人走了?”
崔幼伯抬眼看到萧南过来,忙起身相迎。
萧南点点头,随即又笑道:“呵呵,郎君也不必刻意改口,她现在还没有正式入观,还算不上真正的女冠呢。”
崔幼伯微笑回之,接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道:“对了,明日我休沐,想请正则兄来家中做客。他教导长生近一个月,咱们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PS:一更,谢谢亲们的支持,继续各种求,(*^__^*)嘻嘻……
第147章 功臣啊
“夫君说的是,”
没错,于情于理他们夫妇都该正式的宴请李荣,郑重地表示谢意。
毕竟人家不是专职的夫子,堂堂国公却屈尊降贵的教几个小P孩儿功夫,无论他教得好不好,单冲这份情谊,他们都该好好谢谢人家。
只不过,萧南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忽然从丈夫嘴里听到李荣的名字,她有种怪怪的感觉。
而且她刚与安同谈论了李荣一番,转头又有人跟她再提起此人,未免巧合得不像话,萧南甚至有种错觉,别人是不是察觉到她与李荣的联系,总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他是为了试探?!
用力摇摇头,甩掉脑中莫名其妙的想法,萧南笑着说:“夫君先给表兄写张请帖,若是表兄得闲,我就命下人去准备。”
崔幼伯见老婆这么配合,很是满意,颔首道:“好,我这就去书房写请帖。”
说罢,崔幼伯看了看沙漏,冲着努力练习的两个孩子喊道:“再练习一刻钟即可,你们几个看着点儿。”
后半句是对围在场地边的几个侍女说的,他虽是一家之主,却也记不住所有下人的名字,除了自己的贴身小厮,以及萧南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和管事娘子。
其它的,长得齐整些的,他还勉强觉得脸熟,隐约记得她们的名字,但叫十次有八次叫错。时间久了,崔幼伯也觉得尴尬,干脆就直接以‘你’代替。
而再苦逼些的,他根本就不认得。
崔幼伯可以不认得自家的下人,但侍女们却不可能不认识主人,听到这话,几人纷纷屈膝应道:“是,谨遵命!”
萧南也笑着冲崔幼伯摆手,“郎君只管去,我看着他们,定不会让他们过度疲累。”孩子们还小,根本不能进行强度太大的运动。
“有娘子在,我自是放心的。”
崔幼伯说笑了两句,然后起身去了外书房。
崔家夫妇讨论的李荣,此时正被人堵在了半山腰。
“堂兄,许久不见,你愈发精神了。”
安同翻身下了马,手里牵着缰绳,神情复杂的跟李荣打招呼。
李荣冷着一张脸,抬了抬眼皮,看到自己前行的小径被这一人一马堵了个结结实实,很是不满,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托福,某一切都好。”
安同见李荣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沮丧。
她知道,过去几年自己因对韦源失望,进而对所有的男人都失去信心,一夜之间变得有些、呃,有些放纵,在男女之事上也很是随便,名声变得极差。基本上,传统的好男人是不会拿正眼瞧她的。
尤其是像李荣这样出身皇族,有爵位、有前途的权贵子弟,更不会把她当正经女子看待。
但,她并不是天生淫荡的女子,之所以放纵是因为没有遇到好男人。
安同永远都忘不了那日游猎时看到的英伟身影,他的精湛箭术、他的凌厉气势、以及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卓尔不凡,都让她心动。
当然,他极出色的相貌也给他的综合条件加了不少分。
总之,自此安同在心里默默记下了那个身影的名字——李荣李正则。
为了能拉近两人的关系,安同才会煞费苦心的举行宴集,邀请李荣来做客,然后寻机制造与李荣独处的机会。
只可惜,她失败了,李荣也似是明白了什么,对她更加厌恶。
就像此刻,面对安同的热情,李荣连起码的客套都不愿意,冷着一张俊脸,眼中也是毫不遮掩的不耐与厌烦。
深深吸了口气,安同再次鼓起勇气,强笑道:“堂兄,你这是去打猎了?猎物还真不少呢。咦,好神气的鹞子!我还是头一回见到通身雪白的鹞子呢。它叫什么名字?”
李荣的肩上立着一只白羽鹞子,马背上则系着几只猎物,所以,任谁见了也知道他去打猎了。
“嗯,跑马的时候随便射了几箭,”
李荣听说了近几日安同的事儿,知道这位郡主绝地大翻身,从受罚的放荡女摇身一变成了备受赞誉的孝女,连向来不待见她的皇后都数次赏赐她东西,地位已今非昔比。所以,李荣不能做得太过分,即便他厌恶此女,也不能当面给她难堪。
是以,李荣虽满心不耐,但还是逐一回答:“这鹞子名雪娘子。”
回答完,李荣又闭上了嘴。
现场再度恢复平静。
安同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搜肠刮肚的又想出个话题:“哦?雪娘子,很好听呢。对了,我记得阿姊,哦,就是襄城郡主也养了一只鹞子,听说也极聪慧的。”
李荣一怔,他没想到安同与萧南的关系这么好,竟直接称其为‘阿姊’。不过,李荣并没有为此而改变什么,哼哈的附和了两句。
随即,李荣抬头看了看日头,道:“天色不早了,某该回去了,郡主,你也早些回去吧。”
他这是在赶我?
安同心中满是苦涩,她猛地抬起头,直直的看向李荣,道:“我早就不是郡主了,难道你不知道吗,我现在是妙善真人,是女道士。”
李荣眉头微蹙,他已经快忍不住了,语气也带了几分急躁:“知道。”
安同吞了吞口水,似是下定了决心,认真的说:“堂兄,我现在是女道士,以后便可以随意去各州郡行走。
我知道,你喜好游历,可皇叔和你未来的娘子都不支持,你放心,别人不支持你,不愿陪你,我愿意——”
李荣打断安同的话,直接问道:“哦?哪怕我要去的是西北苦寒之地?亦或是西南荒蛮之地?即使那里有战乱、马贼、时疫、毒瘴?即使风餐露宿?即使无人服侍,事事都要自己动手?即使忍受饥寒?即使性命不保?”
安同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晕了,良久她才讷讷的说:“这个、这个……咱们大唐这么大,何必去外藩?那些荒蛮之地有什么好看的?”
我就知道会这样!
李荣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不漏分毫,他淡淡的说道:“真人说的没错,我大唐的疆域的确广阔,但这些年某已经踏遍了东土的山山水水,重复去同一个地方,某又何须离京?”
安同一窒,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荣直接牵着缰绳绕开安同,准备从另一侧的小径回家,临行前,他还不忘道别:“真人,恕某先行一步,再会!”
说罢,李荣牵着马扬长而去,根本不再看安同一眼。
望着李荣决然的背影,安同委屈的蠕动双唇,其实她很想说,留在京城又有什么不好。京中繁华,又是她们自己的地盘儿,做什么都方便,为何非要去那些番邦外域吃苦受罪?
……
汤泉宫,太子的正殿里,太子跪坐在主位,他一手托腮,手肘撑在面前的小几上,认真的听着下首跪着的心腹汇报。
“……近几日,韦家和苏家都很安分,韦季在京兆也极用心,办了几件不大不小的案子,倒也秉公。”
来人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身形消瘦,脸膛微黑,穿着一身玄色的胡服,恭敬的将京中的情况详细的回禀着。
太子打断他的话,插嘴道:“不对呀,孤怎么听说,韦季审理了一个什么商人的案子,足足拖了二十几日,为得就是强索被告的财物?”
来人一惊,他就知道太子的眼线不止他们几人,定有他不知道的人帮太子探查消息。唉,都怪自己贪财,收了韦季的好处。
“嗯~~可有此事?”太子根本不给来人思索的时间,再次逼问道。
来人额头触地,嘭嘭叩了几个头,“属下该死,属下有罪,还请殿下恕罪。”
“哦?你犯了何罪?倒是说给孤听听!”太子佯作不知,故意问道。
来人抬起头,额上已经青紫一片,他满眼畏惧的说道:“属下、属下一时糊涂,竟、竟……殿下,属下也是误信了韦季的一面之词,觉得那件案子不过是小事儿,这才、这才——”
嘭的一声,太子挥手将几上的茶盏砸到来人的头上,精美的白瓷瞬间成了碎片,碎瓷渣子、茶水以及鲜血混在一起,顺着那人的鼻梁留了下来,他根本不敢去摸,继续磕头请罪。
太子叱道:“你觉得?孤当初怎么给你们说的?你们的任务是帮孤探查消息,而不是让你做判断。是对是错、是大是小,这些都要由孤来决断。”
来人不敢说什么,仍嘭嘭的磕头。
太子语气缓和下来,道:“罢了,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孤就饶你一次,记住,绝没有第二回!”
“是,属下明白,属下谢殿下恩典!”
来人感激的再三叩头,心说道,还下次呢,这次能活着就是运气了,下次别人就是给他金山银山,他也不敢隐瞒主人了。
接着,来人抬起头,继续回禀事情,任凭额上的鲜血往下流。
“哦,京中果然有这样的流言?”太子吃了一惊,再次确定。
来人用力点头,“没错,虽没有大肆传播开来,但在东西两市最繁华的酒肆和茶馆,已经有不少闲人在说这件事了,幸好此时郡主上书,皇后殿下又下旨称赞郡主,那些流言才消失。”
太子沉默了下来,说实话,起初崔幼伯说魏王的人会借安同生事,当时他也只是半信半疑。
随后,事情进展的异常顺利,太子没有听闻那样的流言,他还以为是崔幼伯小题大做,不免有些失望。
但这会儿,太子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里直念叨:“肃纯,功臣啊……”
PS:二更,谢谢亲们的小粉红,谢谢亲们的订阅,O(∩_∩)O谢谢!
第148章 问计
“翻了,长泰翻身了!”
“呀,阿娘,您快看,阿潇也会翻身了。”
“呵呵,你们看长宁这样是不是很像一只翻壳的小乌龟?!”
“娘子~~”
“阿娘~~”
以上对话,是崔幼伯一家四口的声音,他们围坐在宽敞的茵席上,中间则放着四只白嫩嫩的小包子。
四胞胎快百日了,因照料得精心,营养又充足,四个小家伙长得格外好,刚满三个月,他们便能翻身了。
崔幼伯两口子见了,很是高兴,忙带着长子长女围观。
四胞胎、呃,除了长寿,其它三只也都很给面子,卖力地在父母兄姐面前表演。
就见三个穿着大红肚兜的胖奶娃,挥舞着莲藕般粉嫩肥壮的小胳膊,一会儿仰躺着,一会儿又趴成个小乌龟,引得围观的四人不时的发出惊叹。
尤其是灵犀和长生,灵犀虽做过一回姐姐,但那时她还小,根本不记得弟弟幼时的样子。
而长生更干脆,他根本就没见过比他还小的奶娃儿。
此刻,两只睁大了眼睛,一眼不错的盯着活泼的弟妹们,时不时的还用手指戳一戳小奶娃儿嫩呼呼的小脸、小胳膊。
唯有长寿,任凭大家怎么哄,他就是老神在在的躺在茵席上,用乌溜溜的大眼看着四周的人,却动也不动。
最后,某位无良阿娘实在看不过去了,直接动手,双掌插在长寿的腋下,稍稍用力,便把小家伙翻了个个儿。
长寿被动的趴在茵席上,用力昂起小脑袋,两只大眼狠狠的盯了那个坏心眼儿的女人一记,眼神中满是愤愤。
萧南被小儿子瞪得有些讪讪,恼羞成怒的训道:“你个小没良心的,阿娘这是为你好,知不知道?哼,小小年纪就这么懒,长大了还了得?”
话音未落,便引来丈夫、儿女控诉的目光。
尤其是灵犀,她看了看小乌龟阿弟,又看了看兀自强辩的阿娘,然后仰头问向崔幼伯:“阿耶,阿沅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被阿娘当玩具玩儿,被无良阿娘欺负?
崔幼伯瞄了眼萧南,结果得到一记恶狠狠的眼刀,他揉了揉鼻子,有些心虚的说道:“呃,小孩子要多做运动,阿沅,你、你阿娘也是为了你们好。”
言下之意很明白,女儿呀,当年你也是这么过来的。
灵犀很聪明,立刻便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忽然间,她收回戳弟弟的小手,呜呜,可怜的阿弟,以后姐姐再也不欺负,哦不是,会尽量少欺负你一点,咱们都是被坏心眼阿娘欺压的难姐难弟呀。
长生也听明白了,看了看阿姊,又看了看面前趴成一溜的四只小乌龟,粉嫩的小耳朵耷拉下来,呜呜,原来我小时候也这么可怜呀。
萧南却装着没看到两只垂头丧气的样子,得意洋洋的说:“你阿耶说的没错,我这么做确实是为了你们好。你们现在能长得如此健壮可爱,全都是小时候多运动的结果哦。”
崔幼伯好想捂脸,身为父母却一劲儿的玩儿孩子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结果娘子还一脸理直气壮,他真心看不下去了。
虽然娘子玩儿孩子的时候,他也经常跟着玩儿,但、但,作为一个儿女眼中严厉又不失慈爱的父亲,他可不想毁掉自己的形象。
“咳咳~”崔幼伯右手成拳拢在唇边,轻咳两声,正待说两句义正词严的话,不想就在此时,长寿却动了,小胸脯用力撑着身子,小腿一蹬,吧嗒一下,小家伙灵活的把身子翻了过来。
“咦,原来长寿也会翻身了呀!”
“是呀是呀,看他翻得还挺灵活的呢!”
长寿的动作成功吸引了灵犀和长生的注意力,两只也顾不上去谴责阿娘了,纷纷瞪大眼睛,仔细的看着最小的弟弟。
萧南见状,愈加得意的说道:“看吧,如果不是我,咱们也不知道长寿都会翻身了呢。”
说着,萧南又伸出‘罪恶’的双手,准备再‘帮’小儿子翻个身。
没想到,长寿早就防着她呢,见她的手伸过来,挥起小肥爪子,唰的一下,直接拍向萧南的手。
三个月的小娃儿指甲并不硬,但还是在萧南白皙细嫩的手背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白印子。
“呀!”
萧南吃了一惊,她一把抓住儿子的小手,确定他的指甲没被折断,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至于自己手背上的白印子,萧南倒不怎么关心,三个月的小婴儿力道有限,抓到了也不怎么疼。
崔幼伯却有些担心,疾声问道:“娘子,没事吧?”
萧南摇摇头,笑道:“没事儿,”目光落在长寿身上,嗔怒道:“小没良心的,人儿不大,脾气倒不小,连阿娘都敢抓!”脸上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怒目瞪着小儿子。
长寿却丝毫不惧,他非但不怕,反而忽然咧开小嘴,拍着小巴掌,咯咯笑了起来,一条晶莹的银线自他的嘴边垂下。
灵犀和长生见状,相互对视一眼,各自在心里记下一句话:小弟不好惹,平日勿近!
崔幼伯瞧了,也忍不住莞尔,这小家伙的气性还真大。忽然间,他脑中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刚刚弯出的笑容凝在唇边,呃、这小子,怎么越来越像那位宋国公,他娘子的老祖父?!
见儿子这般活泼,萧南心里无比高兴,当初四胞胎降生的时候,长寿最小,且情况最差,太医瞧了都不敢保证他能顺顺当当的活下来。所以,四胞胎里,萧南格外关注长寿,对他也最是包容、疼爱,唯恐哪天得到孩子夭折的噩耗。
老天保佑,她的小儿子终于挺了过来,身子骨也一天天的强壮起来,体型也渐渐朝长泰、长宁靠拢。虽还瘦弱些,但已经与阿潇差不多了。
心里高兴,萧南脸上却还做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扭头对身后的画师喊道:“严画师,待会儿给长寿这小子画一张特写,记住,要脱掉肚兜再画。”
哼,臭小子,老娘画你的裸照,有把柄握在手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惹老娘生气。
长寿还小,根本不知道自己光屁屁的形象要被存档了,还笑得口水直流。
灵犀和长生却齐齐变脸,姐弟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暗自决定,等阿娘出去后,他们定要磨着玉簪姑姑拿出钥匙,打开阿娘收藏画像的大箱子,把自己的裸照找出来!
“是,郡主!”
跪坐在角落里挥毫作画的女画师,停了笔,恭敬的应声,她面前的画纸上,画得正是面前一家八口的欢乐场景。
一家人玩闹了足足一个时辰,萧南见四胞胎也倦了,便命乳母抱他们去睡觉,灵犀和长生也乖乖去廊庑下读书、练字。
崔幼伯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眼日头,道:“唔,时辰不早了,估计正则兄也快到了。我去前庭迎一迎。”
萧南点头,“嗯,郎君去吧,我也去厨房看看,督促厨娘尽快准备好。”
夫妻两个齐齐起身,相携出了正房,一个顺着回廊去了前庭,一个则转身去了厨房。
半个时辰后,李荣准时前来,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襕衫,身后跟着两个伶俐的小厮,小厮手里捧着礼盒,主仆三人在崔家仆役的引领下,抬步进了别业。
崔幼伯早就得到通报,异常客气的迎了出来。
两人相互见礼。
崔幼伯热情的拉住李荣的胳膊,一边走,一边与他寒暄。
两人边走边说,气氛倒也融洽。
不多会儿,两人来到中庭的堂屋,分宾主落座。
崔幼伯命人请来萧南,又唤来灵犀和长生,又是一番见礼。
因彼此算得上亲戚,也不必太过拘礼,萧南便留在堂屋与李荣闲话。
当然,有崔幼伯在场,萧南和李荣不可能像两人独处时那般随意,萧南说话也很是客气。
中午,李荣在崔家别业吃了一顿极为丰盛的昼食。
用罢饭食,崔幼伯原想与李荣吃茶聊天,不想,东宫的内侍忽然前来,传太子口谕,召崔幼伯进宫。
崔幼伯只得再三跟李荣道歉,然后飞快的换了官服,匆匆骑马离去。
临行前,崔幼伯反复叮嘱萧南,定要好好招待李荣,他还跟李荣商定好,待他下次休沐的时候,定再邀请李荣前来做客。
送走了李荣,萧南命人奉上刚刚煎好的茶汤。
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李荣呷了一口,点头,“嗯,茶好,水好,煎茶的功夫也极好。”
萧南敛住笑容,淡淡的说:“表兄若是喜欢,多饮几杯便是。”
李荣见萧南态度变了,不禁轻哂一声:“表妹果然不把为兄当外人,呵呵,如此甚好、甚好!”说话这么不客气,啧啧,不过他喜欢。
萧南挑眉,凉凉的说道:“你我乃表亲,自然不是外人,再说了,你连我的雪娘子都借了去,想必表兄也没把我当外人吧。”哼,土匪,你要敢虐待我的雪娘子试试?!
李荣呵呵一笑:“彼此彼此。既然咱们不是外人,愚兄有件事想请表妹帮忙。”
萧南讶然,“哦?何事?”
李荣真没客气,直接把昨日安同纠缠他的事儿说了一遍。原本,这件事他没想告诉别人,不过想着安同与萧南的关系似是不错,他特意寻萧南问计,未尝没有暗示萧南的意思。
PS:一更,谢谢※米粒※、sj4656、吹一个糖人儿、茜茜公主1/等亲的小粉红,谢谢吹一个糖人儿亲的催更票,谢谢亲们的订阅,O(∩_∩)O谢谢~~~
第149章 所谓良计
“哦,你是说,安同看到了我的雪娘子?”
听完李荣的讲述,萧南的重点放在了与自己相关的事情上。
唔,这个就有点儿麻烦了,萧南明白安同对李荣的心思,如果让她知道李荣手上的那只白羽鹞子是自己送的,她极有可能会误会自己。
女人的心思只有女人最明白,有时候,某个女人被男人拒绝的时候,她不会去反思自己的问题,反而去怨恨那男人看重的女子。
好吧,虽然她萧南和李荣也没啥关系,但、但失恋中的女子基本上不会跟你讲道理,更何况,还有个明晃晃的证据存在呢。
唉,这麻烦事儿怎么一件接一件呀,萧南设计把安同推出来,为得就是让她制衡平安,结果呢,自己的目标还未达成,却又引来了新的麻烦。
如果因为李荣,自己平白惹来安同的敌视,萧南认为她冤得可以六月飞雪了。
李荣却有些不解,他说这些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想让萧南知道,他很讨厌安同那个女人,即使那人是她的好姐妹。他故意把此事告诉萧南,是为了埋下伏笔,省得以后他与萧南的交情深了,她再帮着安同讲好话。
不过他还是照实回答:“是呀,不过我并没有说这是你送给我的。”
“错,”萧南利索的打断他的话,纠正道:“雪娘子只是暂时借给你,等你从西域回来后,还是要还给我的。”
李荣无所谓的挑挑眉毛,而后说出他的重点:“对了,这件事你能帮我解决吗?我实在不想整日里被她骚扰。”
骚扰?是不是太过分了?萧南下意识的皱了皱眉,随即又释然了,没办法,实在是那次安同采取的手段有些不光彩,李荣会心生反感也正常。
想了想,萧南又道:“昨日她都说了些什么?许是多日不见,她跟你客气两句罢了。”你也别太自作多情呀。
李荣翻了个白眼,直接把昨日与安同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萧南。
当萧南听到安同说要陪李荣四处游历的时候,忽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靠之,原来当初安同答应出家做女道士,还存着这样的心思。
听完李荣的讲述,萧南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她笑道:“这件事吗,倒也不难解决。”
说罢,她故意停了下来,等李荣追问。
果然李荣向前探了探身子,好奇的问道:“哦?你有什么好主意?”
萧南却没有说话,而是慢悠悠的端起茶盏,优雅的轻啜两口,然后抽出帕子沾了沾唇角,一套动作做下来足足耗了一刻钟的功夫。
李荣的额角抽搐两下,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会那么好说话,她这番做派摆明了就是要提条件。
萧南没让李荣失望(李荣吐槽:谁期望了?没期望又何谈失望?),磨蹭了一刻钟后,她才悠悠的说道:“法子倒是有一个,不过……我若帮了表兄,表兄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哼,世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敲竹杠,本姑奶奶也会!
李荣沉静的双眸中亮光闪烁,凉凉的问道:“哦,表妹想让愚兄怎么表示?”看你能开出什么条件,反正雪娘子铁定是不还的,还了它,他以后还怎么玩儿?
萧南笑得优雅,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道:“表兄放心,小妹不是那等贪心的小人,断不会让表兄为难。”
李荣挑了挑眉梢,咦,这是在指责我吗?怪他太贪心?还趁人之危?
萧南却似没看到李荣的神情,继续道:“表兄想必也听说了,小妹与京城首富王佑安合伙做了点小生意,王佑安一直想开拓新的生意,他经过一番调查,决定入手香料生意。只可惜,东西两市最好的香料大多来自西域,王家又没有自己的商队,所以这项生意一直没做起来。”
顿了顿,萧南看了看李荣的脸色,见他已经收了随意的表情,手撑在凭几上,似是在想着什么。
她便继续说着:“表兄既然想去西域诸国游历,不妨出行的时候,多带一队人马?这样途中也有个照应?”
李荣的手放在凭几上,手指轻轻敲着几面,听完萧南的话,他才收回手指,若有所思的笑道:“哦,表妹想让我帮你开拓商路?”唔,倒也不是很难,对他而言,不过是顺手的事儿。
不过,李荣可不想这么容易的顺了萧南的意。思忖片刻,李荣道:“倒也不是不行。但是——”
萧南的笑容一僵,她就知道,李荣这厮是个难缠的主儿,绝不会平白无故的给人方便。
很快,萧南恢复微笑表情,说:“表兄同意了?呵呵,真是太好了,放心吧,安同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李荣竖起一指,在萧南面前缓缓的摇了摇,“表妹先别忙着高兴,我去西域的时候,可以带上你的商队,不过,我有条件。”
萧南瘪了瘪嘴,无奈的说道:“什么条件?”
李荣见状,笑得愈加得意,“说起来也不值什么,表妹应该知道,我这些年一直四处游历,手上也没什么营生,单靠食邑和俸禄,日子过得有些拮据。”
呸,你还拮据?骗鬼呢!
萧南心里愤愤不平,禁不住竖起中指,鄙视这个睁眼说瞎话的男人!
耳边还回响着李荣的声音:“当然,愚兄也不是贪心之人,表妹的其它生意愚兄也不好染指。这样吧,你新开辟的香料生意分我三成份子!”
“什么?三成?”
萧南瞪大眼睛,直直的看着李荣,“你、你抢钱呢!不过是让你帮忙带个路,你居然敢要我三成的股份?”
这生意是她和王佑安合伙的,两人是六四分成,如果再分给李荣三成,那她就只剩下三成了。折腾半天却只赚这么点儿钱,她干脆不做算了。
李荣继续摇晃他的食指,啧啧有声的说着:“表妹此言差矣,我可不是单单给你带个路,要知道,西行路上千难万险,若是没有得力的人保护,只那些马贼、地痞、游侠儿就能让商队的人无功而返。”
萧南才不信他的鬼话,问道:“表兄的意思是,能亲自保护我的商队顺利来往?”
李荣摇头,“请恕愚兄分身乏术,我还要继续前行探险,哪能中途就回来?不过表妹放心,所谓的人脉和关系都是经营起来的。愚兄保证,我走到哪里,朋友便交到哪里,表妹试想,沿途全是我的朋友知己,商队的安全以及货源还能没有保证?!”
萧南觉得有理,但她还是习惯性的讨价还价,“表兄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三成太多了,这生意原就是几方合伙的,若大头给了你,别的股东也不同意。这样吧,一成!”
“三成!”
“一成半!”
“三成!”
“两成!”
“成交!”
就这样,两人终于谈定了,而萧南也说出了她的计策。
李荣只听得目瞪口呆,“这就是你的良计?”是不是太简单了?
萧南笑得狡黠,“放心吧,保证有效!”
“……”李荣四十五度角望天,他忽然觉得,他似乎不该请萧南帮忙。唉,真担心会越帮越忙呀。
几天后,为了庆贺圣人康复,也为了拉近诸权贵的关系,太子召集一干权贵子弟去骊山山脉的密林围猎。
作为大功臣,妙善真人也受邀参加,不过人家真人说了,她是出家之人,不宜杀生,所以只来围观,并上场参加围猎。
而崔幼伯,作为东宫的大功臣,也得以携家眷参加。正巧两只小的学会了骑马和箭术,早就憋着想显摆呢,一听有大型的围猎,跳脚吵着参加。
崔幼伯也想带孩子们见见世面,于是便让人给他们打造了小巧的弓箭,还配备了合适的小马驹。
这日清晨,崔幼伯夫妇穿着胡服,骑马领着一双儿女赶往猎场。
密林前方的宽敞坡地上,太子一家已经赶到,太子夫妇正坐在围了帐幔的壶门矮榻上,矮榻两侧则是一溜的茵席,皎皎、平安和安同等人按照年龄排坐好。茵席外侧则围了一圈的屏风,只有主位正对的方向没有摆屏风,空出一个入口来。
崔幼伯夫妇下了马,各牵着一个孩子的手,齐齐走到太子榻前,恭敬的行礼。
此时,参加围猎的人也渐渐赶来。
不多会儿,空地上便聚集了上百号人,再加上他们的仆从、护卫,足足几百号人,只把坡地挤得满当当的。
太子见人都到齐了,缓缓从榻上站起来,挥手示意众人安静,扯着嗓子讲了几句场面话,便用力一挥手,宣布围猎正式开始。
一时间,人们的吆喝声、马的嘶声以及犬吠的声音混在一起,寂静许久的密林忽然热闹起来。
灵犀和长生也利索的翻身上马,他们穿着胡服,背上背着小弓箭,马背上捆着箭筒,箭筒里放满特制的利箭。
萧南和崔幼伯不放心,两人早就商量好了分工,一个跟着儿子,一个跟着女儿,眼见孩子们上了马,夫妻两个也齐齐上马,跟着孩子跑进密林。
这时,李荣一身玄色胡服,骑着他的坐骑,如一阵风似的飘入树林。
不远处的坡地上,安同拿着一个望远镜,紧紧追着那抹黑色的身影,她并不知道,将有一场极血腥的戏码在她眼前上演,而这一切的主导者便是她倾慕的那个男子……
PS:二更,求订阅、求小粉红、求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