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百果佳酿
平安为什么这么嚣张?
原因有三,第一仗着自己的老子是未来储君,且是个地位牢靠、马上就要正位的主儿;第二仗着自己的亲娘是太子的宠妃,且韦良娣的出身很好、品级也不低;第三便是仗着太子的诸多子嗣中有近一半是她的亲弟弟,一旦太子正位,新君立储,她弟弟有极大的竞争优势。
在这三个原因里,最后两个尤为重要。
萧南既然已经跟平安结了仇,她就要考虑好所有的问题。
如今太子被圣人压着,且还念着几分亲戚情分,这才变相的给了萧南补偿,勉强把这事儿遮掩过去了。
在京中贵妇眼中,萧南设计重伤了平安,临了不但没有受惩反而得了东宫的好处,面子、里子全都赚齐了,还顺便立了立威,多完美的计划呀。
但萧南心里很清楚,这事儿还没完。
毕竟平安还活着,她的所有依仗也都依然存在,只待过几年,太子的宝座坐稳了,大家又淡忘了此事,平安定会找萧南报仇。
有了上辈子的教训,萧南绝不想留这样一个大的隐患存在。
所以,早在那日球场上决定出手前,萧南便想好了计策,才会提前派人进宫寻皎皎帮忙。
说起来也是缘分,在太子的诸多儿女中,皎皎是唯一嫡出的女儿,年纪只有十二岁,偏萧南就跟她说得来。
今年春天,在某次去晋阳公主府吃酒的时候,萧南与皎皎被安排在了一处。两人客气的闲聊了几句,不想就说到了两人都喜欢的话题——养花儿。
别看皎皎生性活泼,且整日里嘻嘻哈哈一副没心没肺的傻大姐样子,她却极喜欢侍弄花草,尤其爱养兰。
正巧萧南跟着老夫人学了一段时间养花、插花,随后又在去杨家给萧皇后请安的时候听老人家讲了些养兰的技巧,她虽不是特别喜欢养兰,但说起来也能头头是道。
两人越说越投机,皎皎听说萧南家里还有个极大的玻璃暖房,当场便吆喝着要去。好容易熬到宴会结束,小姑娘迭声催着萧南带她去崔家。
萧南一向喜欢直率的人,见皎皎这般真性情,她自是不会拒绝,热情的邀请她去了荣寿堂。
两人先去暖房溜达了一圈,萧南把萧皇后送给她的几株兰花展示给皎皎看,皎皎很兴奋,连声说这几株都是兰中极品,还央求萧南分株的时候分给她一株。
萧南见小姑娘双眼直冒亮光,好像老饕见到了天下珍馐,便知她是真喜欢,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随后,萧南引着皎皎去葳蕤院喝茶,皎皎听说萧南生了四胞胎,早就好奇不已,当下便说要去看宝宝们。
萧南便又领着她去刚刚装修好的婴儿室,皎皎看到这房间敞亮干净、布置精巧,心里已经忍不住赞叹萧家表姐确实是个妙人。
接着,当她看到四个粉雕玉琢的小包子时,又忍不住惊讶的长大了嘴,再次看向萧南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佩和隐隐的羡慕。
没错,就是羡慕!
萧南当时见了还觉得奇怪,皎皎一项表现得很直率、天真,为何会忽然露出这样过于沧桑的表情?!
不过那时她们刚刚结识,关系还没有亲厚到问询这种问题,萧南便暂时放在了一边,热情招待皎皎品茶、吃崔家秘制糕点。
半天攀谈下来,两人越说越投机,关系也越来越亲密,发展到最后,萧南送皎皎出门的时候,两人的称呼都变了,不再是有些客套的‘表姐’‘表妹’,而是分外亲昵的‘阿姊’‘皎皎’。
再后来,萧南与皎皎的关系越来越好,俨然一对忘年好闺蜜。直到那时,皎皎才在某次闲聊中漏了一句,隐晦的提及太子妃当前的困境。
当时萧南听了心里一惊,还以为玉露的秘密暴露了,正琢磨着怎么遮掩,又听皎皎吞吞吐吐的说大公主和她一个生双胞胎、一个生四胞胎,母女两个除了有福气外,定有什么调养身子的好法子。
皎皎毕竟是未嫁女,不好直言,但萧南听得分明,她话里话外都在询问一件事:大公主与萧南都这么能生,萧家是不是有什么生子秘方。
萧南脑中灵光一闪,她忽然猜到皎皎为何主动与她交好,想必小姑娘看到了母亲的困境,又听闻了不少坊间传闻,这才借宴会之际找上自己。
说实话,发现这一点让萧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很快她就释然了:皎皎结交她是有目的,自己与她交好又何尝不是希望能借此与东宫交好?!
既然大家的目的都不单纯,她也就没资格抱怨人家了。
想了想,萧南便把这些都推到那本古籍上,还特意命人取出抄好的一份送给皎皎。
皎皎一听是什么古籍,略略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高兴起来,拿了书、道了谢、欢欢喜喜的回了东宫。
自此,萧南与太子妃这一系算是交好起来。
但,经历了前日那事,萧南深刻明白,她与太子妃只是交好还不够,她必须让太子妃彻底站在她这一边。
而如何达成这一步,目前而言,萧南觉得只能依靠玉露了。
问题又来了,她怎样才能让太子妃不知不觉的喝下玉露,同时又能明白这是她萧南的功劳呢?!
萧南陷入了深思中。
次日清晨,崔幼伯照例去上班,不过,他的神情不同于往日,细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眼中带着隐隐的不舍。
他当然不舍了,亲自荐郑勤入仕,便是主动把这个助手推了出去,一想到日后无人像郑勤这般时刻在自己身边共同商讨政事、帮他出谋划策,他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不过,崔幼伯眼中闪过一抹坚持,他不能那么自私,并且他也知道,郑勤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断不肯一辈子委屈的窝在崔家给他做幕僚。
如果今日他不主动荐郑勤入仕,用不了多久,郑勤定会离开,事情一旦走到那一步,两人多年的兄弟情分也就没了。
所以,还是由他亲自出面最好,崔幼伯走到门外,下意识的摸了摸袖袋里的奏章,再次点点头,然后接过下人递上来的马鞭和缰绳,利索的翻身上马,一路朝皇城而去。
送走崔幼伯,萧南又送走两个各自去上学的儿女,这才去自己的书房准备抄写心经。
就像阿娘说的,做什么都要做周全了,尤其是面子工程更要做好,皇后既下令让她闭门思过、抄写心经一百遍,那她就必须严格执行。
确实,皇后还是很照顾萧南的,昨天跟柴玖娘提起去骊山避暑之事时,萧南悄悄一算日子,才发觉,待她禁足满一个月后,正好便是京中权贵大批奔赴骊山的日子。
也就是说,皇后的惩戒真的不大,甚至连避暑这样的事儿都不耽误。
就冲皇后对她这般的回护,她也要诚心受罚才是。
玉簪帮忙铺好纸,又研好墨,萧南则跪坐在书案后,捉起紫毫笔,一笔一划的仔细抄写着经文。
书案前燃着一尊小巧的白玉香炉,淡淡的香味儿随着袅袅的烟雾渐渐在书房里散开,房间里没有其它的声音,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抄完一页,萧南抬起头,将抄好的纸移到一旁,跪坐在书案旁的玉簪忙双手递过来一张新纸,并用镇纸压好。
萧南继续伏案抄书。
不知过了多久,书案一侧的地板上散落了二十几张写满娟秀唐楷的纸。萧南觉得脖子有些酸,放下笔,缓缓晃了晃头,舒缓着颈部。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门外戛然而止。
萧南转过头,冲着玉簪扬了扬下巴。
玉簪会意,起身开门低声询问,与来人小声说了几句,便又折了回来,回禀道:“郡主,王大郎君求见。”
王佑安?
萧南一怔,随即问道:“何事?”不会是又有人找麻烦吧?
随着南市和新市的兴起,占着两市一多半份额的王佑安分外扎眼,前两年,王佑安便取代了他的父亲,成为新一任的京城首富。
面对南市、新市这两块大肥肉,不知多少人背地里眼红,幸好有大公主的威名,有萧南这个郡主做靠山,倒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为难王家。
但,事无绝对,人为财死呀,两市吸金的能力实在太强了。再加上萧南又被皇后惩戒,若被有心人大肆散播出去,搅得某些心存贪念的人趁机作乱,即便造不成太大的损失,也够萧南和王家麻烦的。
玉簪道:“玉竹说,王大郎君是来报喜的,说之前收购的那间玻璃作坊终于研制出了您要的东西,他今日特意拿来给您瞧瞧,看看合不合您的要求。”
萧南双眼猛地一亮,笑道:“哦?这么快就研制出来了?!”
玉簪点头,“王郎君在中庭客舍等候,郡主要不要亲去看看?!”
萧南看了看身边散落的纸张,大约数了数,已经抄了二十来遍,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她起身,“走,去看看!”
中庭客舍里,王佑安腰杆笔直的跽坐着,神情肃穆,坐姿端正,并没有因室内无人就放纵了自己。
他面前放着个一尺长六寸宽的黑漆螺钿匣子,匣子很精致,想来里面装的东西也定是价格不菲。
不多会儿,门外廊庑下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口有人通报:“郡主来了!”
王佑安忙低下头,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几个衣着鲜亮的女子缓步在自己面前走过,而走在最前面,那个穿杏黄色曳地长裙的应该就是襄城郡主。
意识到这一点,王佑安忙收回打量的目光,异常恭敬的行礼:“某请郡主安!”
片刻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过,屏风后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王郎君请勿多礼。对了,听下头人说,王郎君此次来是跟我报喜?呵呵,那器物做出来了?”
王佑安抬起头,道:“禀郡主,玻璃工坊的匠人遵照您的吩咐,反复实验近两个月,制出了一整套玻璃器物,只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意——”
说着,王佑安轻轻推了推面前的匣子,然后双手捧起。
玉簪冲着身侧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会意,轻轻走出屏风,接过那匣子又折回屏风。
白绢绘富贵牡丹的屏风后,小丫鬟双手捧着匣子,玉簪揭开锁扣,微微侧身,将匣子里的东西展示给萧南。
萧南定睛一看,黑色匣子里铺着一副红绸,红艳的丝绸上整齐的放着一个玻璃酒瓶和四只玻璃高脚杯。
这几样玻璃制品做得极为精致,萧南仔细看了看,杯口平整浑圆,杯体和瓶身都圆润晶莹,手艺精湛程度堪比后世。
萧南伸手拿起一个高脚杯,细细用指腹摸了摸,最后满意的点头,道:“很好,我很满意,这次又辛苦王郎君和匠人们了。”
王佑安稍稍松了口气,道:“郡主满意就好,呵呵,能帮郡主做事,是某的福气。”
顿了顿,王佑安斟酌了下词句,试探的问道:“郡主命人研制此物,可是要在售卖?”
萧南听出他话里有话,放下杯子,隔着朦胧的屏风看向王佑安,道:“郎君觉得不妥?”
王佑安忙摇头,自从当年萧南拿出全部身家支持他收购两坊,他就暗自在心里把萧南引为知己。
而近几年他生意顺遂、家业兴旺,又无人算计,这都是托了萧南的福。再加上他能娶上世家女,将王家带入更高级的社交圈,更是因为萧南的大力帮助和提携。
现在,王佑安对萧南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如今萧南不过是买了间玻璃工坊,命人研制些不怎么实用的器皿,就算这些挣不了什么钱,王佑安也不会在意。
区区几百贯钱,权当给郡主买个玩意儿了。
“没有什么不妥,”王佑安思忖着,缓声道:“玻璃原就是个稀罕物,虽然许多大户人家都装上了玻璃做的窗户,但似这样的玻璃制酒器还不曾出现过。若是、若是将这些拿来出售,想来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言不由衷呀!
萧南心思通透,哪里听不出王佑安这话说得口不对心?
她想了想,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笑道:“你是不是觉得用水玉(即水晶)更好?”
玻璃制品讲究的就是晶莹剔透,而这一点水晶也能做到。而且在彼时,水晶远比玻璃值钱。玻璃制成的酒器,平常百姓觉得不厚实,估计不会买;而权贵们呢,又觉得玻璃不够尊贵。
可以说,玻璃酒器有点儿鸡肋。
王佑安被道破心思,脸上一红,尴尬的咳嗽了下,道:“某愚钝,看不出郡主的巧妙计划,这才会胡思乱想,还请郡主勿怪!”
萧南微微一笑,柔声道:“王郎君又客气了,你我合作数年,你家娘子又是刘郎的亲戚,咱们都不是外人,你也不必说这些哄我。呵呵,你想的没错,是我疏忽了。这样吧,劳烦你再命匠人用上好的水玉重新打制一套酒器,形状嘛,就跟这套一样。”
王佑安忙应道:“是,某记下了,回去就命匠人去做。”
萧南摆摆手,“不急,王郎君还是先忙正事要紧,这酒器……”
顿了顿,萧南道:“唔,十天内给我送来就好。”
王佑安拱手应下。
接着,他又对萧南回禀道:“还有一事,某新请了位酿酒师傅,那人是胡人,曾跟着旧主去过西域,还跟着番邦的人学了点儿酿制葡萄酒的工艺,某想着,咱们酒坊要不要也酿一些葡萄酒?!”
萧南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大喜,若不是当着外人,她险些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哎呀,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对呀,葡萄酒以及果酒可是女人滋补的好东西,她整天对着成山的水果,竟然把果酒给忘了。
紧接着,萧南眼中闪过一抹异彩,她终于想到了遮掩玉露的办法了!
玉簪见萧南楞在了那里,而外头的王佑安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神色慌张的往这边看,她忙轻轻推了推萧南,低声提醒道:“郡主~~”
萧南如梦方醒,发觉自己走神了,忙笑道:“嗯,这个法子极好。呵呵,那位酿酒师傅的手艺如何?除了葡萄酒,他是否能酿制其它的果酒?”
王佑安闻言,紧张的心弦立刻放松,心情放松了,他商人的精明也回来了,忙追问了一句:“郡主的意思是,让那师傅试着用其它水果酿酒?”
虽是问话,但语气是肯定的,王佑安暗自忍不住惊叹:他怎么就没想到?葡萄酒不是什么稀罕物,西市便有不少胡商在卖,自家酒坊酿制此酒并没有太多的优势,也卖不上高价。可其它果酒就不同了,真若能成,在京城可就是头一份儿呀。
身为商人,王佑安最懂得什么生意最赚钱,无他,独家生意尔!
就如当初的滴露春,在众多低度浑浊的白酒中脱颖而出,以清澈如水、炽烈似火而闻名天下,因为是独家秘方,定价远超过其它名酒,但还是供不应求。
若是果酒能成,经营好了,获利不会比滴露春少呢。
王佑安越想越兴奋,他甚至已经看到了王氏果酒扬名天下的美好未来,看向屏风后那道熟悉身影的目光更是灼热。
萧南看出王佑安的急切,也忍不住暗叹,真不愧是出色的商人呀,只听了她一句话,便发现了其中的商机,不简单。
“我也就是随便一说,既然葡萄能酿酒,那其它的水果应该也成吧。我记得某本古籍里提到,秦时便有枣子酿的枣酒……或者还可多加几种水果,像什么桃子、李子、草莓、青梅都试着加一些,”
萧南故作沉吟状,不着痕迹的提醒着:“干脆凑个几十种,咱们也酿个白果佳酿出来。”
王佑安用力以拳击掌,兴奋的说道:“郡主说的是,果酒,百果佳酿?妙,实在是妙,某、某这就回去寻那匠人,再选些适合酿酒的果子,尽快把百果佳酿研制出来。”
萧南见王佑安兴奋得险些手舞足蹈,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好,一切就有劳王郎君了!”
王佑安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忙敛住笑容,躬身行礼,“某无状,郡主勿怪!”
萧南摆摆手,再次建议道:“对了,乌家不是有间果肆吗,不如再去那儿选些东海水果,多加一些不同品种的水果试试,没准儿酿出来的味道更好呢。”
王佑安连连点头。
萧南见他的心思早飞走了,也不多留,寒暄两句,便命下人把王佑安送了出去。
送走王佑安,萧南回到葳蕤院,想了想,把玉簪她们都打发下去,自己闪身进了桃源。
既然决定要酿果酒,那就要加大果树的种植,唔,上次肖义不是说还有个更大的荒岛嘛,干脆也弄过来,全都种上果树。
萧南走进竹屋,打开控制台上的通讯器,联系上肖义后,便把这事吩咐了下去。
接着,她又问道:“新的海船建好了?岛上可有什么问题?”
通讯器里传出肖义死板的声音,“报告主人,海船二号已经打造完毕,正准备下水测试。不过,有件事,属下正要向您汇报。”
萧南心里一紧,急声问道:“什么事?”
肖义答道:“属下发现,有人混入太仓岛,企图盗取海船图纸。”
萧南大惊,失声道:“什么人?可曾抓到?”
肖义难得用愧疚的语气说:“属下没用,发现有人用鹞子传信,前去围捕的时候,却被那人逃掉了,属下只看到一个背影。事后核查岛上人员时才知道,那人叫李大郎,年三十岁,自称是海边的渔民,未婚……与他相识的人说,他平日喜欢在岛上四处溜达,先是打听禁地的消息,随后又时常去询问打造海船的木匠,曾数次提及图纸什么的……”
顿了顿,肖义又补充道:“属下怀疑,那个李大郎的身份资料都是假的,且他本人可能是个有身份的人,否则不可能提供假户籍,在官府立券的时候,当地官员也不可能帮他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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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赔礼
萧南暗暗点头:肖义猜想得没错,那个什么李大郎的背景绝对不简单。
大唐的户籍管理还是很严格的,想在这里造假证,难度绝对比后世高。
且‘大唐律’还明文规定,买卖牲口、奴婢,交易成功后,必须去官府立券,若逾期未办理者,买卖方双都要受罚。
想那李大郎不但造了假户籍,还能顺利通过官府的审核,即使他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背后的靠山也不简单。
难道,已经有人盯上了她的海岛?
萧南越想越心惊,满脑子都是太仓岛被人发现、桃源泄密后的种种严重后果。
忽然,她发现了个问题:“等等,你说李大郎逃出了太仓岛?他是如何逃走的?难不成岛外有人接应他?”
太仓岛地处深海,距离内陆比较远,就算乘坐普通的渔船都不能顺利抵达,慢说一个人独自逃离了。
没有船,李大郎是自己游回去的?
哈,开玩笑,就算李大郎水性好到逆天,但海里还有各种食肉的大鱼海兽呢,你以为大唐的鲨鱼就不吃人了?!
通讯器那端,肖义沉默了片刻,旋即满是懊恼与愧疚的说道:“都是属下无能,没有及时发现那人的诡计——”
原来,那日肖义发现李大郎有问题后,立刻便召集人手去追拿。
肖义没想到的是,那人的身手颇好,飘飘忽忽的躲过了大家的眼睛,最后,大家就看到一个人影飞跃入大海中,紧接着便传来‘噗通’的响声。
待肖义领着众人赶到时,只能看到微微泛着涟漪的海面。
当然,肖义没有立时判定李大郎跳了海,而是把岛上的人分作两部分,一部分封锁岛屿,在岛上进行地毯式的搜查,另一部分则跳上海船一号,驾船围着海岛寻找李大郎的踪迹。
一群人搜索了足足一整天,却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肖义也忍不住怀疑那人是跳海自己游走了,或者已经葬身鱼腹。他想反正海图也没丢,岛上又没有损失什么,便停止了搜寻,只让岛上的人多加小心,若是见到形迹可疑的人,定要向他汇报。
他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但紧接着他才发现,自己的一时疏忽竟犯了大错。
三天后,他照例驾船去内陆给乌家送水果,却发现——
“……卸完水果,属下带人清理船舱的时候,忽然看到有两个船员被打晕后丢在杂物间里,身上的船员制服也被剥掉了,属下觉得事情不好,立刻将他们唤醒,结果,他们并没有看到行凶之人,只是后颈一疼,便没了知觉……”
“属下便立刻召集船上的所有人员到甲板,一一核查,除了那两个受伤的,船上的人一个不少。随后,属下又火速赶回太仓岛,重新核查了岛上的人员,结果、结果发现——”
肖义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堂堂高智慧生化人,竟然被个数千年前的古人耍了。
萧南心里一阵紧张,急声问道:“发现什么?难不成他真盗走了图纸?还是偷走了岛上的机械?”
天哪,不会是她想的那般吧?太仓岛的仓房里可是放着好几台现代化的收割机械,若是这些被有心人带到了内陆,太仓岛的麻烦可就大了。
说不准到那时,她要舍车保帅,白白丢了经营好几年的海岛呢。
“没有、没有,”
肖义连声否定,他听出主人是真急了,也不敢再犹豫,直接给出答案:“属下发现参与打制海船的匠人少了一个……属下推测,那日李大郎并没有跳海,而是藏在了岛上的某个地方,待岛上的守卫松懈时,趁机跑到工匠们住的地方,掠了那匠人,然后又趁大家往船上运水果的当儿,挟着人混入了船舱……”
接下来的事,肖义不说,萧南也猜到了。
思索良久,她缓声道:“看来那人确实不简单,那匠人丢就丢了吧,以后你们多加小心就是。还有,下次去内陆交易的时候,告诉乌家,以后换个交易的渔村,最好离现在这个远一些。”
肖义忙应声:“是,属下记住了。”
萧南又道,“还有,将岛上的人重新排查一遍,无家无室的单独列出来,有家人的再核实下他们是否还有其它家人没有上岛。”
过去,萧南觉得没有亲人的奴婢不会受亲人拖累,只要许以重金、施以威压,便能把人控制住。
她却忘了,没有家累的人确实不会受人要挟,可他们也没有牵绊呀,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反起水来更加方便。
而且这样的人也极有可能是他人派来的奸细,就像那个李大郎。
肖义道:“是,属下明白了,属下定会把岛上的可疑分子揪出来,确保太仓、东仓两岛的安全。”
萧南点点头,随即又想起肖义并不在眼前,看不到她的动作,她便说道:“嗯,很好。另外,人员的安全问题解决后,你再去别的郡县买些奴婢过来,这次一定要仔细调查,切莫再混入奸细。待人员配备充足了,你就领着他们去上次说的海岛开荒,如果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再派肖廉去帮你。”
当初跟小七换了十个生化人,其中肖礼、肖义、肖廉是高智商管理型生化人,其它七个则是稍差些的普通型生化人。
如今肖礼被萧南派去了东仓岛负责开荒,肖义是总管事兼管理太仓岛,再让他负责开垦新岛,萧南担心他忙不过来。
对于主人的安排,肖义没有意见:“是,属下知道了,待处理完人员问题后,便带着肖廉去新岛开荒。对了,主人,新的荒岛叫什么名字?开垦出来后,是种植蔬菜还是水果?”
萧南点开笔记本上的地图,找到太仓和东仓两岛的位置,又按照肖义的描述找到那个荒岛,她看着那个位于太仓岛西侧的小黑点儿,道:“就叫西仓岛吧。主要种植果树。还有,命匠人再打造一支海船,造船的时候,注意保密,不要再出什么纰漏,知道吗?!”
肖义听出主人话里的威胁,坚挺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他虽是无痛感、无知觉的类机器人,但公司研制生化人的时候,顺便也研发几种专门惩罚生化人的方法。
最轻微的是电击,即用专门的电磁波轰击生化人的中枢芯片,让他们感觉到剧烈的‘痛感’;最严重的是直接毁灭。
肖义没有心、没有感情,但他是高智慧型的生化人,有着超越普通人的思想,作为高级生化人,他可不想受那为时半个小时的电击,更不想灰飞烟灭。
语气依然死板,但却隐隐有种忌惮的说:“是,属下明白!”
交代完正事,萧南从竹屋出来,看了看桃源里忙碌的其它生化人,又看了看面积逐渐扩大的桃源,心中忍不住叹息。
随着桃源的级别越来越高,升级的难度也越来越大,饶是有这些生化人不停的耕种、养殖,桃源的积分虽然增长迅猛,但桃源仍没有再升级,依然停留在八级,想达到最高的十九级,她还要努力许多年。
好吧,十九级的目标太远了,让她能升到十级也好呀,桃源十级后,她便能再开设一个坐标点了。
如今她手里的两个坐标点,南山的那个基本上就废了,太仓的那个也只能让她可以直达太仓,再想去东仓,就不行了。因为受桃源限制,如果经由桃源抵达坐标点,她只能在该坐标点活动,哪怕想乘船去东仓都不可以。
唉,没说的,只能继续努力了!
萧南有些怏怏的离开桃源,她还担心着那个李大郎和他背后的势力,总觉得不踏实,唤来玉簪,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玉簪眼中闪过疑惑,但还是恭敬的点头:“婢子这就去安排……只是,乌家那边,要不要提醒一下?!”
萧南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了,我也只是怀疑有人眼红乌家的果肆,想抢夺他们的东海货源,但并没有证据,贸然告诉乌家不妥。你先命人仔细调查一番,待有了明确的证据,我直接告诉晋阳公主或者晋王妃。”
玉簪躬身应命:“是,婢子明白了,郡主放心,婢子调查的时候也会悄悄进行。”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禁足解禁的第二日,萧南便带着一大摞抄好的心经和大包的珍贵药材进了宫。
将抄写的经文呈给皇后,萧南又说了些感恩的话,然后话头一转,请求道:“儿听闻平安表妹大好了,但身子还是有些虚弱,原想着亲去探望,只——”她被皇后禁足了,正在‘服刑’,哈哈,这个借口简直太强大了,就是韦良娣也不敢说萧南失礼,竟没有亲去探望受伤的平安。
皇后微微一笑,没说什么,但眼中闪着了然。
萧南继续道:“儿想去东宫看看表妹,一来是给她送些上好的滋补药材,二来、二来也是去向韦良娣和表妹赔礼。”
“嗯,理当如此,”皇后听明白了萧南的意思,她扭过头,对身边的宫女说,“你送襄城郡主去东宫,待郡主忙完了,再代本宫送郡主出宫。”
有皇后的宫女在身边陪着,别说平安了,就是韦良娣也不敢对萧南说难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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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送礼
皇后这么做也是用心良苦,一来她不忍萧南被韦良娣母女为难、折辱,二来也是避免萧南与平安再发生冲突,不想让两家的关系越闹越僵。
皇后的这份心意,萧南自是明白,立刻感激的谢道:“多谢皇后殿下!”
然后,萧南便在那宫女的陪同下去了东宫。
兴庆宫里,韦良娣正在平安的寝殿陪女儿说话。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平安早就康复了,身上的擦伤亦都痊愈,只除了额上那道浅浅的约莫两寸长的疤。
但,韦良娣还是很担心,因为平安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过去,平安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就会直接发泄出来,骂人也好、打人也罢,发泄完了,火气也就消了,然后该怎么笑闹怎么笑闹,何等的快活、恣意?
如今呢,韦良娣发现,女儿忽然间变得沉默起来,饶是被告知额上的疤永远无法祛除后,她也只是平静的点点头,一句抱怨、咒骂的话都没说。
若女儿是真的长大了、成熟了,知道如何隐藏心事了也好,偏、偏……韦良娣曾数次捕捉到平安那平静双眸中闪过的阴鸷和森寒。
那眼神很可怕,连韦良娣这个做母亲的见了都心惊肉跳。
所以,这些日子里,韦良娣没事儿就到平安的房间,陪她聊天,尽量的开导她,生怕女儿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至于平安为什么会有这样巨大的改变,韦良娣也曾想过,不过她并不知道女儿在心底连她和太子都恨上了,只以为平安是记恨萧南,偏有不能出气,再加上她额上的伤疤去不掉,小姑娘一时想不开罢了。
“……明儿咱们就该启程去骊山了,去了汤泉宫,阿娘陪你好好泡泡温泉。”韦良娣坐在主位上,拉着平安的手,柔声说道。
平安表情很平静,哦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没有表情。
她任由韦良娣摩挲着她的手背,好一会儿,才打断道:“阿娘,我没事儿,您不用总来劝慰我。嗤,不就是头上多了个疤嘛,脂粉涂得厚一些也就是了。再说,我都订了亲,昏礼也只是推迟到十月,又不是被人退亲,您不必担心我嫁不出去。”
凉凉的声音一顿,平安扯动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低声道:“就算我整张脸都毁了,他们家也不敢退亲,呵呵,我可是堂堂太子之女呢!”
‘堂堂太子之女’几个字,是平安经常挂在嘴边的。
但此刻,听到这熟悉的话语,韦良娣却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中如惊涛骇浪般惊疑不定。
良久,韦良娣才喃喃的问:“你是不是还在怪阿娘没用?未能帮你报仇、让你出气?”
女儿那句‘堂堂太子之女’分明满是嘲讽,她这是在埋怨父母呀,父亲是未来储君,天下第二尊贵的人,她却被个公主之女压得死死的,呜呜,难怪平安会在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呢。
平安见韦良娣的脸上写满哀戚和愧疚,忽而灿然一笑,反手搂住她的胳膊,娇嗔道:“阿娘,我怎么会怪您?您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我的人呢。”
韦良娣听了这话,表情总算和缓了些,她轻轻拍着女儿的手背,纠正着女儿话里的失误:“还有你阿耶呢,他也极疼爱你,你养伤这些日子里,他每日都要询问你的病情,还特意叮嘱太医,定要好好照顾你……”
韦良娣话音一顿,她伸手托起女儿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定定的说道:“为了大局,为了安圣人皇后的心,你阿耶才没有惩处萧氏,你受伤,他也很心疼,但现在只能先忍着,所以,孩子呀,你千万别怪你阿耶,更不要对他心生怨恨。”
平安迎上母亲的双眸,母女两个对视好一会儿,平安才缓缓点头,强笑道:“瞧阿娘说的,我、我怎么会怪阿耶呢。这次是我鲁莽了,险些给阿耶惹了祸,阿耶不生我的气,我已经很高兴了,哪里还会怨恨?!”
韦良娣在后宫混了小半辈子,如何看不住女儿的言不由衷,她心底微微叹息,却什么都没说。
就在这时,门外有宫女通禀,“良娣,郡主,襄城郡主来了!”
“谁来了?”韦良娣抬起头,眼中的无奈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则是森然的冷意:“可是萧氏来了?”
平安也坐正了,双目灼灼的盯着房门,仿佛下一刻她的大仇人便会从门外走进来一般。
进来的不是萧南,而是那个小宫女,她先是恭敬的行礼,然后回禀道:“刚才宫门的小内侍悄悄来报信,说襄城郡主来探望郡主了,还带了不少东西做赔礼。”
“哼,谁稀罕她的东西!”平安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
韦良娣却露出一抹笑,心说话,来得好,她正准备教训萧氏一下,先给女儿出出气。如今萧氏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襄城郡主,哼,那可是稀客呀,她定要好好‘招待’一二。
韦良娣在后宫生活多年,熟知许多上不得台面的阴损伎俩,以她的手段,教训了萧南,也绝不会让人在明面上挑不出错来。
再说了,在东宫的地盘上,就算她公然陷害萧南,只要没有证据,谁又能把她怎样?!
韦良娣眼中眸光闪过,心中已经有了‘妙计’,她暗暗估算了下时间,转头唤过两个贴身宫女,低声耳语了几句。
两个宫女是韦良娣的心腹,帮她办了不少隐私的事儿,听完主人的吩咐,立刻应声而去。
安排完毕,韦良娣笑着对平安道:“乖女儿,你瞧着,看阿娘怎么帮你出气!”
平安知道母亲的手段,眼中满是兴奋,用力点点头,“嗯,我就知道阿娘最疼我。”
两个宫女的效率很高,不多会儿就准备好了。
韦良娣暗暗点头,很好,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正主’了。
但,韦良娣却漏了一件事,她在东宫的位置再高,平日里再怎么凌驾于诸妃妾之上,她也不是太子妃。
萧南虽是特意前来探望平安,但依着规矩,她还是要先去跟兴庆宫的真正主母请安。
是以,此刻,萧南正在太子妃苏氏所居的偏殿,与太子妃母女聊天呢。
苏氏随意的跪坐在主位上,皎皎斜倚在她身侧,母女两个都很放松,就是萧南也没有跽坐,而是较为随意的胡坐在右侧下首的单榻上。
“说起来,乔木是头一回去骊山避暑吧?”苏氏轻轻摩挲着皎皎的头,柔声问道。
“太子妃记得没错,汤泉宫落成的时候,我正好随夫君回洛阳守孝,回来后又赶上生产,所以,我家在骊山的汤泉别业都建成四五年了,我还不曾亲眼见过呢,更别说泡温泉了。”
萧南抱着‘客随主便’的心态,既然太子妃表现得这般随意,不管是言谈还是动作,都一副不把她当外人看的模样,萧南也不好太过死板,说起话来还忍不住玩笑两句。
苏氏很满意萧南的表现,如今太子地位稳固,东宫的内部争斗也悄悄展开。
在太子的诸多女人中,她占着名分和结发夫妻的情义,但也仅止于此。
基于宗法,太子很敬重太子妃这个嫡妻,但却不是疼惜宠爱,若论起男女感情,太子更喜欢韦良娣。
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这让苏氏的心里很不舒服,同时也很不安。
更让她不安的是,她至今尚无嫡子,而那个姓韦的贱婢却有三个儿子。
另外,太子还有几个育有儿女的妾侍,她们虽不及韦良娣受宠,但对太子妃依然有威胁。
说起来也讽刺,古代的君王们个个严格要求臣下遵从宗法、规矩,重视嫡庶、长幼,而最没有规矩、最不讲嫡庶的恰是后宫。
苏氏很清楚,如果她没有儿子,就算未来做了皇后,也不能保证永远尊荣。对于后宫女子而言,只有当了太后,且皇帝是亲子,她才算是得到了真正的胜利,再也不必担心被废、或是被赐死。
现在太子还没正位呢,各方势力就开始在东宫抢占地盘了,苏氏看得分明,每一个育有儿子的女人后面都有一股或者几股势力支持着,那些人跟她的娘家也进行着各种明争暗斗,虽然动作都不大,但已经让苏氏有了危机感。
所以,苏氏必须争取更多的助力,除了拉拢朝中重臣,她还有争取宗室、公主、亲王们的支持,而为了谋求更多的支持,她也愈发变得平易近人。
听了萧南的话,苏氏掩口而笑,顺着她的话音,调笑着:“呵呵,你也别恼,今儿就能启程去骊山了,等到了骊山,若是你家的温泉池子玩得不尽兴,你就来我这儿,正好跟皎皎凑做堆儿一起玩儿。”
皎皎忙附和道:“阿娘说的没错,我的小院里就有池温泉,太医说常在里面泡对身体也好,阿姊,到了骊山,你一定要来我那儿试试。”
“好呀,”萧南笑着点头,话锋一转,道:“说起对身体好,我今天带了样东西来——”
说着,萧南冲着身后的玉簪使了个眼色。
玉簪会意,双手捧着个木匣子送到太子妃榻前。
萧南继续道:“这东西极好,太子妃每日用上一盏,可以滋养身体。当初,我阿娘生产前,坚持喝了好几个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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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还是心太软
匣子里并排放着两个高约一尺的长颈瓶子,两个瓶子中间放着一个形状类似直筒圆腹高足杯的杯具,瓶和杯都是透明的,想来材质应该一样。
苏氏伸手拿起中间的杯子,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敲了敲,唔,应该是水玉的,且品质不错,手工也极好。
通过透明的水玉瓶身,苏氏可以清楚的看到两只瓶子里装着的液体。
一个瓶子里装着暗红色的液体,看样子有些像西域贡上的葡萄酒,这酒苏氏也喝过,味道不错。
另一瓶则装着淡黄色的液体,但苏氏并没有见过,她推测应该也是酒,只是不知是何种粮食酿制的。
但有一点,苏氏和皎皎都听到了,那便是萧南的最后一句话。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悄悄交换了个眼色,两人都听出了那话里的深意。
话说,当年大公主老蚌生珠,京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猜测其中根源,许多人都猜到了萧南身上,各种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就差直接说萧南手里有仙果,能活死人肉白骨,那神奇东西连死人都能救活,更不用说让难以受孕的女子怀孕这样的小事了。
虽然后来大家都没有探听到‘仙果’的消息,大公主更是公开辟谣,说自己怀孕是上蒙父母恩泽,下有太医悉心调理,再加上她自己的积极配合,多方努力下才得了一双麟儿,与其它无关。
非要说有什么外物影响,那就是一卷先秦时传下来的古籍,那卷书里记录了很多养生之道,还有些专门针对女子的调理偏方。
至于什么‘仙果’,大公主直接驳斥为无稽之谈。
不管大家信不信,反正大公主就这么说了,谁也不敢再非议。
但,不敢并不意味着真信服了大公主的说辞,至少苏氏是不信的。
别人不知道大公主的身体情况,她还能不知道?
当初大公主怀孕的时候,苏氏刚嫁给太子,为了讨好帝后,同时也为了表现她敬爱长姊,每隔三五日她便召太医询问大公主的情况。
大公主生完孩子后,她更是陪着皇后一起亲去探望,自然也听到了太医的话——大公主身子受损,恐难再怀孕!
苏氏猜度,估计皇后心疼大公主,知道那女婴可能是她唯一的子嗣,这才对萧南恩宠有加,次日便为萧南请封县主,让诸多公主郡主羡慕不已。
可二十年后,大公主再次怀孕,且一次就生了两个儿子,其中若没有什么特殊原因,鬼都不信。
苏氏虽不信所谓的‘仙果’之说,但她经过多方探询,她确定此事定与萧南有关,所以这才有了皎皎主动交好萧南的举动。
许是关系还不够亲密吧,皎皎只从萧南那儿得到了大公主口中的‘古籍’,但苏氏并不气馁,她也是极聪慧的人,约莫猜到了萧南的顾忌。
也是,换做自己,手中若是有这么个宝贝,也定会悄悄的收起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拿来示人。
苏氏思索再三,决定给萧南一个极大的恩惠,正巧就遇到了马球场那件事,皎皎收到萧南的口信后,想都不想就撺掇着圣人出了宫,祖孙两个亲去球场给萧南做‘观众’。
正是有了圣人的‘亲眼所见’,萧南接下来的戏码才得以顺利上演,苏氏和皎皎都觉得,这个‘恩惠’应该不小了吧?!
果然,事情刚刚过去,萧南就来送礼了。
苏氏想到这些,再次看向那两瓶酒的时候,目光无比灼热。
不过,她还是故作不解的问道:“乔木,这是何物?”
萧南向前倾了倾身子,分别介绍道:“红色这瓶是葡萄酒,选用东海运来的上好葡萄酿制而成;黄色这瓶是百果佳酿,选用一百零二种水果,营养最是丰富。”
“百果佳酿?果子酿制的酒?”
苏氏拿起黄色那瓶,扭开瓶盖,低头闻了闻,一股浓郁的果香外加淡淡的酒香萦绕鼻端。
她深深吸了一口,顿时觉得丝丝香气涌入大脑,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尽情品味着、享受着,良久她才缓缓睁开双眼,眼眸中满是惊喜——好东西呀,只闻这香味儿便知其不是凡品,心中更加笃定此物便是能让大公主受孕的宝贝。
萧南点头:“是的,我想着葡萄能酿酒,其它果子应该也可以,其实这一百零二种水果里也有葡萄……那卷古籍上有记载,每晚睡前,喝上一杯葡萄酒,既能安眠养颜,还能滋补身体。当初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有效,还是太医说葡萄酒确实对身体有益,我这才劝着阿娘坚持了几个月——”
后头的话萧南没有说,但苏氏母女都明白了。
忍着心底的狂喜,苏氏强作镇定的点点头,笑道:“听你说的这么好,我也忍不住心动了。正巧这几日我耐不住闷热,夜里睡得不是很好。呵呵,这酒既能安眠,今晚我就试试。”
皎皎比较谨慎,她问道:“阿姊,饮用此酒可有什么忌讳?”
萧南明白皎皎在担心什么,她笑了笑,道:“刚才我问了太医院的医正,也让他顺便试了试这酒,医正说这两瓶果酒都很好,还叮嘱,虽是果酒但也不能多饮,每日暮食后、就寝前用上一杯即可。至于忌讳嘛,少用些辛辣之物就好。”
听了这话,苏氏彻底放下心来。
皎皎却谄笑着凑到萧南榻前,拉着她的胳膊,撒娇道:“阿姊,听你说得这么好,我都想试试呢,就是不知道阿姊那儿还有多少这样的果酒?若是多的话,不妨也给我十几二十瓶吧!”
萧南早就知道皎皎是个小腹黑,她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用力点点皎皎的小鼻子,道:“放心吧,阿姊酿了整整几十瓮呢,只要你想喝,阿姊管够。不过,不是阿姊小气,你年纪还小,不能多饮,每隔几日喝个小半杯就可以了。“
一听还有这么多存货,足够阿娘调理身体的,皎皎放心了,讪讪一笑:“那就好,嘿嘿,阿姊对我真好。”
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苏氏非常高兴,待萧南和皎皎说笑了一会儿后,她才引回正题,“时辰不早了,乔木还要去探望平安,我就不多留你了。”
说罢,苏氏冲着皎皎使了个眼色。
皎皎会意,赶在萧南开口前抢先说:“几日不见,我也想二姐了。阿姊,我和你一起去吧。”
又多了一层保护,萧南当然不会反对,“好呀,若是平安还生我的气,皎皎可要帮我求求情哦!”
皎皎用力拍了拍胸脯,豪爽的说:“阿姊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旋即,萧南和皎皎忍不住轻笑出声,交换了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辞别了苏氏,皎皎亲昵的挽着萧南的胳膊,一边介绍沿途的宫殿,一边说些宫里的趣闻,当然,这些‘趣闻’大多是关于韦良娣和她的几个儿女。
萧南默默听着,暗自感叹:这韦良娣果然不简单呀,表面温柔娴静,实则心狠手辣,偏她次次都做得干净利索,许多事大家明知道是她做的手脚,却没有任何证据。
接着,萧南又是一阵庆幸,幸好她早有准备,身边既有皇后的宫女,又有皎皎,有她们在,韦良娣也能收敛许多,应该不会用她的那些惯常伎俩来陷害自己。
果然,见到萧南身边的两人后,韦良娣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她先是恭敬的问候皇后,接着又问了太子妃是否安好,皇后的宫女和皎皎分别应答,最后韦良娣才冷冷的跟萧南说话。
平安见状,心知今日恐怕不能教训萧南了,大失所望之下,她也没了寒暄的心情,冷着一张脸,面对萧南和皎皎的关心,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
主人不热情,客人不积极,现场数次出现静默。
萧南在心里数着数儿,数到六百时,她示意奴婢将礼物放下,然后起身告辞。
韦良娣城府颇深,饶是此刻满腹怒气,她还是没忘了礼仪,客气的挽留了两句。
萧南再三请辞,韦良娣才起身送客,没办法,韦良娣虽是太子宠妃,但品级比萧南低,该尽的礼数一点儿都不能少。
这也正是韦良娣的厉害之处,不管在何时何地,她的心情如何,她都不会错了规矩、乱了礼数,表面功夫做得足足的,就是太子妃对她也无可奈何。
就像此刻,瞎子都看得出韦良娣厌恶萧南,待客的态度也极冷漠,可任谁也挑不出她的半分错来。
出了兴庆宫,萧南回头望了望,叹道:“还是后宫的人才多呀。”而她则需要继续修炼。
次日,京中权贵开始陆陆续续赶往骊山。
萧南也命人收拾行李,把几个大小包子打包,拟定随从人员,安排人留守,待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是第二日。
这日清晨,崔幼伯夫妇带着七个儿女和一大群奴婢,赶到崇仁坊与大公主汇合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京城。
出发前,萧南把留守的铁娘子唤来,反复叮嘱了一通,特别交代她好好照顾快要临盆的金枝,以及正堂西跨院的孙灵。
提到孙灵,萧南忍不住叹息:自己还是心太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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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泡温泉
京里距离骊山并不远,傍晚时分,一行人便抵达了骊山脚下。
一路上,四只小包子很乖的窝在乳母怀里睡觉,灵犀、长生和阿嫮三只大的则坐在车厢里,扒着半开的车窗好奇的往外看着,一边看一边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就连长生也不再老气横秋的板着面孔,稚嫩的小脸上写满欢乐,时不时的跟姐姐妹妹斗几句嘴。
萧南没有跟大公主同乘一辆牛车,她选择跟娘家一起上路已经有些不妥,若是再表现得与娘家亲如一家,就容易惹人闲话了。
再者说,她此行带了这么多孩子,分开她不放心,与阿娘嫂子们都坐在一起又太拥挤,最后,萧南还是带着孩子上了自己的车架。
倒是崔幼伯,骑马与几个舅兄、妻弟并排而行,紧紧跟在萧驸马身后。
沿途,崔幼伯或是与萧博萧协说些官场上的奇闻,或是与坐在兄长怀中的萧真萧直说些四胞胎的趣事,舅婿几个相处得倒也融洽。
听他们说得热闹,走在前头的萧驸马也会时不时的插上两句,顺便点评下儿子女婿的观点。
对于岳父状似随意的提点,崔幼伯全都虚心接受,不是他故作姿态,而是经过几年的历练,他渐渐明白,只有真正为他好的人才会跟他说这些,像老相公、相公还有面前这位中年美大叔。
想当初满京城的人都赞他是‘玉郎’,夸他丰神俊朗、文采出众,颇有魏晋雅士风流。
但事实上呢,他真的那么出色?
崔幼伯早已不是单纯少年郎,别人赞他几句就当真,如今他更需要的是沉下心来努力学习,不止学习先贤们的著作,学习崔家先祖的心得杂记,还要跟着长辈们学习为人处世之道。
所以,别看京城去骊山的距离不长,崔幼伯还是跟着萧驸马学到了不少。
看到崔幼伯如此虚心受教,萧驸马也很满意。这几年女婿的变化,他都看在眼中,对于这样一个知道上进、踏实努力的女婿,他乐得提点,也愿意帮他谋划。
不过,萧驸马还是习惯性的不给崔幼伯什么好脸,这个混小子让他家乔木受了这么多委屈,自己不教训他已经是看着女儿和外孙的面子上了,还想得他的夸奖,做梦!
临近骊山的时候,萧驸马做陈词总结,严厉告诫崔幼伯和几个儿子(重点是崔某人),到别业后也不能放纵自己,该上班的好好上班,休沐的也乖乖在家读书、陪家人,切莫跟一些纨绔鬼混。
崔幼伯苦笑连连,他哪里不知道岳父这是在敲打自己,但他并不埋怨岳父多事,反而感念他真心对自己好。
待一家人上了骊山,行至自己的别业后,崔幼伯见了崭新的房舍,愈发感激岳父和岳母对他们夫妻的照顾。
面前这栋三进三出的汤泉别业,位于骊山山脉的一处小山上,距离汤泉宫不远,向前行进十几里便是大公主的别业。
别业依山而建,整体都是木结构建筑,与四周的环境巧妙的融为一体。
萧南下了车,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缓步朝门内走去。
别业的面积不大,但该有的配置一样不少,庭院设计得精巧细致又不失自然,假山、水榭和游廊都设置得恰到好处。
进了大门,过了中庭,便是主院,院内有五间正房和左右三间厢房。
穿过主院,则是后院,这里背靠山体的断壁,断壁下便是温泉池。
水池不是很大,呈弯月形,正好围着那处断壁。当初匠人施工的时候,特意在弯月的凹处堆了个假山,假山上架了几节凿通的青竹,一头伸向断壁,另一头探在温泉池的上空。
通过这样几节杯口粗的青竹将山上的温泉水引来,微微冒着水汽的泉水淅淅沥沥的流入温泉池中,水珠飞溅,别有一番韵味儿。
而温泉池里的泉眼儿也汩汩的冒着温泉,这眼温泉的温度不是很高,三十左右度。
眼下正值初夏,山间的温度比京城低也有二十来度,所以,温泉的热气并不明显。
后院除了这温泉,还有几间房舍,皆是靠着断壁而建,这样一来,游廊、房舍再加上一面断壁,正好将整个园子包裹起来。
萧南把前后三个院子都转了转,然后开始安排居所:她和崔幼伯自是住在正院,四胞胎和乳母们住在正寝室的里间,灵犀和长生住在东厢,玉叶和阿嫮则住在西厢。
至于中庭的客舍则腾出两间做外书房,以便崔幼伯看书、办公和会客。
对于萧南的安排,除了长生,大家都没意见,就是长生,也被萧南以‘院子小’、‘听话’为由强行镇压,抗争无果后,小家伙嘟着小嘴儿去东厢与姐姐同住。
其实也不能说是同住,东厢有三间,两人一人一间还能空出一间做公共的客厅呢。
不过,小家伙很快又来了精神,因为阿娘说,用过暮食后,便带着他和阿姊去泡温泉。嘻嘻,他早就听小舅舅说泡温泉很舒服,还说那水很神奇,人躺在里面竟然还能自己飘上来。
长生没学过游水,但也有常识,知道在深水中,倘或不识水性,极有可能会沉到水底。所以,身边的乳母时常叮嘱,让他千万不能在水边玩耍。
自从听萧直说了这神奇的温泉后,小家伙就一直很好奇,这次总算有机会能亲自试一试了,真好!
吃过暮食,萧南和崔幼伯商量了些事情,而后,崔幼伯去了崔家的温泉别业,崔泽等人明天才能赶到,他提前过去看看房舍的打扫情况。
而萧南陪孩子们玩儿了一会儿双陆,又看着乳母们给四胞胎喂了奶,四只吃饱喝足的小家伙昏昏入睡被抱回里间睡觉。
萧南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带着三个小包子去后院泡温泉。
因温泉池是露天的,为了稳妥起见,萧南命人在温泉四周围了帐幔。她带着三个孩子和几个侍女进了帐幔,换上特制的抹胸、短裤,一起进了池子。
三个孩子没玩儿过水,头一次下水池多少有些胆怯,伸着小脚丫点点水面,又看看池内的台阶,不敢迈出第一步。
萧南见了,不禁莞尔,她站在池中,弯腰抱起灵犀,让她的小脚丫接触到台阶上,嘴里还柔声说着:“你瞧,水池并不深哦,这里还有台阶,你若是害怕,可以先坐在台阶上。”
灵犀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水在小脚丫四周涌动,就像平日洗澡一样,想到这里,她也没了怯意,脚下用力,稳稳的站在台阶上。
其实,她根本无需害怕,池内虽然只有萧南一个大人,但池边站着七八个丫鬟,帐幔边还有三四个,有这么多人看护,就算她一头栽进温泉池,还不等她感到害怕,便会有人第一时间将她捞出来。
长生是男孩儿,胆子大一些,再加上他对温泉早就跃跃欲试,这会儿见阿姊稳稳的站好,他也抬脚便往池内走。
惊得池边的乳母慌忙伸出两手,小心的护在长生两边。
长生一手扶着池边的青石,慢慢的将小身子沉入池中,最后,他直接坐在第一层台阶上,小脚丫踩在第二层台阶上,小脑袋正好露出水面。
“阿嫮,你也来,很舒服呢。”
长生坐好后,踢腾了两下,觉得身下确实有股往上托的浮力,只觉得好玩。既然有好东西,那就要跟姐妹们分享,于是他便热情的招呼还在岸边不敢动的阿嫮。
阿嫮回头看了看玉叶,玉叶忙点头,示意她跟着兄长。
阿嫮这才小心的学着长生的样子进了温泉池,最后坐在长生身边。
此时,灵犀也顺利坐在台阶上,她与两个弟妹中间还留出一个位子,那是萧南的座位。
刚才说了,这个温泉池是弯月形的,萧南母子几个所在的位置是弯月的一头,萧南坐在弯月的最顶端,而三个孩子则分左右围着她。
坐定后,萧南冲着玉簪使了个眼色。
玉簪忙端来一个两侧有提柄的托盘,托盘上放着几碟切好的水果和几盏苹果醋,她来到池边,小心的将托盘放在水面上,确定托盘不会下沉后,这才缓缓将双手松开提柄。
“哇?阿娘,这托盘竟然不会下沉?”灵犀好奇的看着漂浮在自己面前的托盘。
萧南笑着点头,“是呀,这就是温泉水的神奇功效之一。如果这个池子里的水蓄满的话,别说这个小托盘,就是你们几个也能漂浮起来。”
一边说着,萧南一边将稀释过的苹果醋递给几个孩子。当日让王佑安酿制果酒的时候,她猛地想起了苹果醋,便让酒坊的师傅试了试,没想到还真酿成了。
如今天气渐热,孩子们的胃口不太好,给他们喝些稀释过的苹果醋,一来能消食,二来也能开胃。
长生小口小口的将果醋喝完,然后兴奋的说道:“阿娘,待会儿就让人把池水蓄满吧,我、我想学泅水。”其实他更想试着自己能不能飘起来,不过,担心那样说显得自己很幼稚。
阿嫮很乖巧,但听哥哥这么说,她也跟着连连点头。
萧南见孩子们高兴,也不忍拒绝,笑着道:“好呀,等你们吃完水果,阿娘就教你们泅水。”
萧南不止让人塞住了流水的孔,还让人把温泉小鱼放了进来。
“呀,阿娘,有鱼,它们还咬我!”
“阿娘,好痒,咯咯,真好玩!”
“我漂起来了,阿娘,您快看呀!”
欢乐的笑声传出帐幔,消散在静谧的山林中。
不远处的一栋别业里,正有一个健壮男子躺在自家的温泉池中小憩,听到隐隐的笑声后,他才猛地睁开眼睛,喃喃道:“襄城郡主,某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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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意外?
随着权贵们的大批入住,寂静的骊山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说是来消暑度假,但谁也不能做到真正的清闲,该有的社交游艺一样也不少。
于是大家安顿好后,访友的访友、宴请的宴请、游山的游山,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还有更苦逼的官员们,他们还要按照轮值表去汤泉宫打卡上班。
就像崔幼伯,别看只是个小小的中书舍人,公事也不是甚多,但每隔一两日都要去宫中轮值。
是以,他只匆匆去给崔泽、大公主等亲近长辈请了安,便开始了繁忙的上班生活。
而萧南呢,一边照看几只小包子,一边将来骊山的诸多亲友,按亲疏远近排序,而后依次命人递上拜帖,一一拜访。
第一站自是崔家,崔泽等人抵达后,萧南便带着孩子们去给长辈请安。
大夫人也来了,许是上次大公主的手段让她印象深刻,又许是真的想明白了什么,她再见到萧南时,并没有似往常一样说些阴阳怪气的酸话。
但也不亲切。
除了对酷似崔幼伯的长生比较喜欢外,对其它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好脸。
这让一旁陪坐的王氏、韦氏瞧了,心里忍不住叹息:唉,这个婆婆,她们妯娌两个天天劝、日日提醒,还以为她真的听进去了,没想到……本性难移呀!
为了不冷场,王氏和韦氏努力寻找话题。
王氏先道:“呵呵,几日不见,阿沅越来越乖巧了,听说已经开始学习厨艺了?”
灵犀跪坐在萧南身侧,听到大伯母夸她,忙直起小身板儿恭敬的致谢,而后乖巧的回答:“……只是跟着阿娘学了几样凉菜,阿娘说我年纪小,还不能动灶火,所以也只能算是入门。”
王氏赞了灵犀,礼尚往来,萧南也笑着说:“上次就听说阿涵已经跟着大嫂管家,呵呵,今日一见,阿涵果然越来越有大嫂的气派了。”
崔涵也忙笑着致谢,然后谦虚的说:“儿也是刚开始学习,许多事还尚未弄明白。阿娘常说婶母治家有方,儿若是能有婶母的四分之一能干,儿就心满意足了。”
王氏跟着附和,“可不是,弟妇将偌大个荣寿堂治理得井井有条,京中贵妇们谁不称赞?”
接着,转头对崔涵道,“所以说呀,你要多去给你婶母请安,也不用太多,只学个一招半式就够你用的。”
王氏这话表面上是对女儿说的,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这是在暗示萧南。
萧南轻轻一笑,道:“瞧大嫂说得,说到管家,我哪里比得上大嫂?不过,阿沅年纪小,又无嫡亲长姊提点,阿涵若是能时常来教教阿沅,我就感谢不尽了。”
王氏忙接口道,“阿涵和阿沅虽不是嫡亲姐妹,但也是最亲近的堂姊妹,理应亲近。”
她真担心萧南与崔家渐行渐远,就说这次来骊山吧,萧南宁肯被人非议,也不愿与荣康堂同行,足见她对这边的芥蒂有多深了。
王氏乃至整个荣康堂都不想与荣寿堂生分。
撇开萧南的郡主身份不说,单说崔幼伯,从一介纨绔迅速成长为前途似锦的京官,入仕不过短短六七年,其中还丁忧三年,真正做官不足四年,却连升好几级,如今更是直接入了中书,是太子的心腹之人,他现在才二十六岁呀,前途不是一般的好。
王氏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夫君,崔彦伯从入仕到升任中书舍人,足足用了十来年呀,而且还是有崔泽的大力扶植。
现在,崔彦伯的官职依然比崔幼伯高,但也仅高出三级而已。
以崔幼伯的升官速度和太子对他的器重,王氏可以肯定,用不了三五年,崔幼伯就能超过自家夫君,成为崔家第三代的领军人物。
对于这样一个新贵,别人拉拢还来不及,哪个敢得罪?再说了,自家郎君与崔幼伯原就是亲兄弟,且没有什么利益纠葛,感情原该最亲近才是。
偏偏她的好婆母,硬是把萧南往死里得罪,生生把崔幼伯也推了出去,害得他们还要费心的弥补裂痕。
眼角的余光瞥了眼主位上的老妇,王氏再次咬牙暗恨。
萧南也不想跟隔壁闹得太僵,点了点头,道:“大嫂说得是,咱们原就是一家人,她们小姊妹们更该好好相处,切莫生分了感情。”
阿涵和阿沅纷纷应是,阿涵更是在王氏的示意下,走到阿沅身边,拉着她的小手、叫上阿嫮,姐妹三个去隔壁聊天吃点心。
韦氏也忙提醒身边的次子,让他领着长生去外头玩儿。
将几个孩子打发出去,妯娌三个又谈起了阿涵等几个小辈的婚事,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三人全都把主位上的大夫人撇到了一边,无人理睬。
见下面三个儿媳妇说得热闹,却没有一个人拿正眼瞧自己,郑氏别提多恼火了。
但她忌惮萧南,也怕郎君和儿子们埋怨,并不敢当众发作,用力咬着后槽牙独自生闷气。
王氏道:“相看了几家,小郎们都极出色,却不适合阿涵,唉,这几日我正犯愁呢。弟妇认识的人多,不如帮阿涵多留留心?”
萧南点头:“好呀,给孩子选夫家是一辈子的大事,理当多相看几家,寻个最合适的。阿涵又是个极出色的孩子,配什么样的人家都使得。”
萧南不是故意吹捧,她觉得崔涵的条件真心不坏:出身崔氏,母族亦是名门,曾祖父、祖父都是宰相,父亲又是正四品的司农少卿,家世绝对一流;而她本身的条件也极好,才貌俱佳,处事稳妥大方,是个典型的世家女。
王氏谦虚的笑道:“瞧弟妇说的,呵呵,我也不奢求阿涵嫁入什么豪门显贵,只希望找个与咱们家相称的人家即可。”
萧南嘴角抽动几下,心说话:大嫂哎,您的要求还真不高,崔家已是鼎甲世家,且家主位居高位,和崔家差不多的人家,京城还真没几个。权重的未必出身好,门第好的未必掌实权,啧啧,难怪相看了这么多家,都没有一家能让她满意。
心里吐着槽,萧南还是应承下来,只不过,她选的人家能不能让王氏满意,她可就不能保证了。
妯娌三个东拉西扯的闲聊着,说完儿女们的婚事,又说起家中的琐事,随后又思维发散的谈到京中的趣闻八卦。
大夫人实在忍不下去了,她咳嗽两声,引来三人的注意力后,板着脸道:“我身子不舒服,先去休息了,你们妯娌几个多日不见,再聊一会儿吧。”
说罢,也不等儿媳妇们开口,她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王氏和韦氏对视一眼,萧南则不动声色,三人齐齐行礼,恭送大夫人离去。
待屋里只剩下三妯娌时,王氏才轻叹一声,道:“阿娘上了年纪,脾气愈发急躁,弟妇切莫在意。”
萧南浅浅一笑,柔声说着:“老人家嘛,上了岁数糊涂点儿也正常,我岂能与她计较?只要嫂嫂们明白,就足够了。”
王氏和韦氏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她们都明白了萧南的意思,也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
……
第二站则是萧家,这次萧南没带阿嫮,而是领着灵犀、长生和四胞胎浩浩荡荡的去了大公主的别业。
给父母见了礼,还不等萧南坐下来,大公主便迭声让人把长宁和阿潇抱来,她一手揽着一个,看着酷似女儿的娇小面庞,脸上笑开了花,亲亲这个,亲亲那个,别提多喜欢了。
灵犀与大公主素来亲近,见外祖母这般,故意撅着小嘴儿撒娇,“有了三弟和三妹,外大母都不疼灵犀了,呜呜……”小胖手捂在脸上假哭,一双鬼灵精的大眼在指缝间滴溜溜乱转。
大公主见状,乐得哈哈大笑,把怀里的小包子交给乳母,然后冲着灵犀招手,“快来,外大母好好‘疼’你!”
灵犀很配合的扑入大公主的怀里,大公主抱着外孙女一阵揉搓,把小丫头的发髻都揉毛了。
堂内众人见祖孙两个玩得起劲,也纷纷大笑出声,唯有长生一脸苦逼,他好想站得远远的,表示不认识这个为了跟弟妹争宠而不惜撒娇卖萌的无耻萝莉。
萧直和萧真两个围观了一番四胞胎,然后表示这四个虽然号称一胎所出,长得却不像,仅这一点就不如他们兄弟。
双胞胎遭遇四胞胎,萧氏兄弟找到了心理平衡点后,便拉着小外甥去外院玩耍。
因在自己娘家,萧南很放心的让长生跟着舅舅们去玩儿,再说萧博已经跟了出去,有大人在,三个小屁孩儿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她继续留在正堂与父母嫂子闲聊。
萧驸马抱着长寿,依然笑得古怪,叽叽咕咕的跟小外孙说着什么。
萧南瞥见了,忍不住暗自好笑,阿耶还真是,每次见了长寿都这般,也不知阿翁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一家人正说着,忽而外头传来萧直兴奋的声音:“阿娘,阿耶,表兄来啦!”
萧南微怔,表兄?他们萧家的表亲数不清,也不知道阿直嘴里的表兄又是哪个。
不过看父母一脸了然的样子,显然这位表兄跟萧家甚是相熟,熟悉到连姓氏都不必备注,只说个‘表兄’大家就知道是谁。
萧南满心好奇,但,当她看清‘表兄’的长相时,忍不住吃了一惊: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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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不安
“萧家表妹,好久不见!”
李荣身着一件玄色翻领胡服,腰间系着四指宽的腰带,脚上蹬着黑色短靴。
整套服饰很简洁,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只在对襟翻领和腰带上用金线绣着精美繁复的纹绣,金色的丝线配上黑色的唐綾,颇有几分低调的奢华,而剪裁简单的紧身胡服则衬得李荣愈发的身姿挺拔。
再配上他极出色的相貌,好一个丰神俊朗、英挺帅气的翩翩美男子。
屋内的众人对他早已熟悉,此刻也忍不住在心中暗叹。有人还悄悄吐槽:难怪安同不顾‘同姓同族’的禁忌也要勾搭他呢,这小子长得确实妖孽了些。
萧南先是一惊,随即又有种古怪的感觉,尤其对上李荣似笑非笑的笑容时,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安。
轻轻扯了扯嘴角,萧南起身行了个礼,道:“李家表兄好,数月不见,表兄风采依旧呀。”
明明是客套的寒暄之词,听到李荣耳中却格外刺耳,尤其提到了他的长相,这让他忍不住想起了上一次与萧南见面时的窘境,进而想起了族妹安同的花痴行径,他就像吃了个苍蝇般恶心不已。
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李荣脑中反复回想着这句话,脸上的笑容也凝在嘴边。
站在李荣身边的萧直却没有觉察到大人间的复杂心思,他兴奋的跟萧南介绍:“阿姊,你也认识表兄呀,那你知不知道,表兄的功夫可厉害了,阿娘身边的铁甲护卫没有一个能打得过表兄……”
当然厉害了,人家可是纵横江湖的任侠呢!
萧南悄悄翻了个白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到李荣,总觉得怪怪的,忍不住想吐他两句槽。
萧直还在聒噪,他就像个得了新奇玩具急于向大家显摆的小孩子,极力向阿姊夸赞李荣表兄的种种特长:“……表兄的水性也特别好,能在水下憋气好长时间。”
荣国公的水性当然好啦,否则当年他也不会在京城的地下水道中自由穿梭了。
萧南继续吐槽。
萧直则接着显摆,“表兄也很会打马球哦,上次蜀王举办的马球职业联赛,还特意邀请表兄做表演嘉宾,那些职业马球手见了都赞不绝口——”
忽然,小家伙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住嘴,讪笑着跟长姊道歉,“呃,阿姊,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哈!”
萧直虽然年纪小,但已经明白许多事,至少他知道前些日子自家阿姊为何被皇后外大母惩戒,还不是打马球惹得祸?!
萧南笑了笑,柔声道:“阿直乖,我不生气,表兄的马球打得好,你有没有跟着表兄学两手呢?”
打马球可不是她的禁忌,没有什么避讳的。
萧直偷眼看了看姐姐的表情,见她真的没有生气,这才笑着点头:“有呀,表兄不止教我和阿真打马球,还教我们剑术和泅水呢。阿姊,我给你说呀,表兄真的很厉害。”
萧直的唠叨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在他嘚吧嘚说话的时候,李荣终于调整好情绪,嘴角再次绽开温和的笑。
大公主和萧驸马见儿子如此多话,也忍不住扶额:这孩子到底随谁呀,怎么这么能说?简直比御史台的御史们还能喷口水。
萧直的‘我的全能表兄’终于告一段落,趁着他换气的当儿,李荣忙跟在场的众人行礼打招呼。
因近日李荣跟大公主一家混得极熟,彼此间也没这么多客套,寒暄两句便请他入座。
分主宾落座,萧直喝了一盏茶,补足了缺失的水分后,接着絮叨:“刚才在院子里,表兄一跃就飞上树枝,别提多厉害了,长生都惊住了呢。是不是,长生?”
萧直一拐胳膊肘,用力顶了小外甥一记。
长生忙附和,“嗯,表舅真的很厉害,就像阿娘的雪娘子,唰的一下就飞上了树梢。”
这个比喻……很形象,但把堂堂国公比作鸟,似乎有些不太妥。
众人纷纷看向李荣,唯恐他听了不悦。
李荣却并不知道雪娘子是谁,他还以为是萧南身边某个薛姓的女侍卫呢,是以,俊俏的脸上仍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
萧直横了小外甥一眼,暗道他不会说话,担心长生再说出什么不妥的言论,忙截过话头,对萧南请求道:“阿姊,表兄真的很厉害哦,阿耶都放心的让他教授我们本事,长生不是也想学泅水和骑马吗,不如让他和我们一起跟着表兄学习?”
长生没有说话,但两只大眼直直的看着萧南,墨玉般的双眸中满是期待与祈求。
萧南愣了下,随即委婉的拒绝道:“不太好吧,表兄那么忙,怎好为这些小事劳烦他?”
长生的小脸瞬间跨了下来,小脑袋耷拉着,垂头丧气的像只没抢到骨头的小狗崽儿。
萧直见状,忙帮外甥说情,“阿姊,表兄也不是很忙啦。再说,表兄教我们也是教,加上一个长生也不费什么的。对不对,表兄?”
稚气的小脸上写满信任,只看得李荣额角抽搐:什么叫‘不是很忙’,说得他好像是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纨绔一般。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李荣很喜欢萧家的这对双胞胎,他对大公主和萧驸马也极敬重,这会儿他还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再者说,那什么,萧直说得也没错,他自回京后确实很闲,教几个孩子练练剑、骑骑马,倒也不失一件乐事。
大公主也笑着对李荣说:“阿直的话虽鲁莽,倒也不是全无道理。阿荣,你若是方便,不妨多收个徒弟,别人我不敢说,但长生,我可以打包票,是个极聪明乖巧的好孩子。”
李荣忙直起身子行了个礼,笑着说:“姑母有令,侄儿不敢不从。就是不知表妹——”
故意拖长尾音,李荣把皮球踢给了萧南。
长生抿着小嘴儿,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唯恐阿娘说出不许的话来。
见儿子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萧南忍不住心软了,笑得有些不自然:“表兄说得哪里话,你肯教授小儿,我感激还来不及呢。长生,还不给表舅行礼?”
长生闻言,麻利的起身,行至李荣榻前,恭敬的行礼,“多谢表舅,表舅放心,我定会努力学习,还请表舅严格训教。”
就这样,萧南回了趟娘家,顺便给儿子拜了个‘厉害’的师傅。
望着被三只小包子包围的李荣,萧南心底的不安愈加强烈起来,她总觉得,将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同样感到不安的还有一人。
“孙大娘,您要出去?”
金枝要发动了,铁娘子正忙得团团转,忽听到孙灵的请求后,忍不住问了一句。
孙灵低着头,避开铁娘子的目光,轻声道:“快五月节了,我想给娘子做几件香包,没有合适的丝线,所以想去东市挑选些上好的。”
“哦,这样呀,”铁娘子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吟起来。
孙灵见状,忙提醒道:“娘子出门前曾叮嘱,让我出门前告知铁娘子一声,好给我准备车架。我知道铁娘子管家辛苦,就不劳烦你帮我准备马车了。坊内有租马车的车马肆,租用一天才不过三尺绢,又便宜又方便。”
孙灵的意思很明显,萧南并没有禁她的足,只是命令她出门前跟管家的娘子报备一声,所以,铁娘子无权拦阻。
铁娘子自是明白她的意思,爽快的点头道:“好,大娘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说着,铁娘子从袖袋里抽出一根六寸长、两寸宽的木片,上面写着‘出行丙’几个字,下角还刻有荣寿堂的徽标,这是荣寿堂的出入证,一般奴仆外出办事,都要去管家娘子处领一张,持此凭证在门房登记,记录好外出时间和外出人员的姓名、人数,签字画押后才能出门。
接过木片,孙灵辞别了铁娘子,领着两个小丫鬟出了门。
望着主仆三人的背影,铁娘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招手唤来两个机灵的小厮,耳语几句,然后递过一根同样的木片,小厮接了,点头尾随而去。
孙灵坐在租来的马车里,沉默不语,眉眼间隐着淡淡的忧虑。
到了东市,孙灵让车夫在外头等着,她领着两个小丫鬟去了相熟的店铺,买了几样颜色鲜亮的丝线,便又出了东市。
主仆三个上了马车,孙灵忽然惊呼:“呀,我的荷包掉了?!这可是娘子送我的呢,里面还有十几粒小金鱼,至少值二十几贯呢。”
钱倒还在其次,重要的是此物乃主母所赠,怎么能丢在闹市?
于是,主仆三个又下了马车,分头去寻找。
孙灵在热闹的市集上绕来绕去,最后,悄悄的绕到一个僻静的小巷,顺着那小巷溜进平康坊的一处小宅院里。
院内,孙灵与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低声说着什么。
“阿耿,我、我担心郡主娘子已经猜到了什么,那日她对我说的话很古怪,说什么旁人能许我的好处,她也能给,而且还是十倍、百倍的给,还说京城水深着呢,切莫被人撺掇、利用了,到时候,钱财丢了是小事,把命弄丢了,后悔都来不及呢。”
“阿耿,咱们还是罢手吧,我这里攒了一百多贯钱,还有一匣子首饰,靠着这些,咱们回乡能置办一份不错的产业呢。”
孙灵是真怕了,她虽然舍不得崔家的豪奢生活,但、但更舍不得自己的小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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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贪
“罢手?!哼哼,你昏头了吧?!”
男子冷笑连连,强忍着没一巴掌抽到孙灵的脸上,他思及目前的情形,极力压住心底的怒火,冷声驳斥道:“她猜到又如何?没有证据,咱们一口咬定了,她也不能怎样。”
在崔家生活了几个月,孙灵也养出了几分胆气,争辩道:“阿耿,你不知道,郡主娘子看着和善,下手可狠了。
‘马球闲人’陈八娘,你应当也听说过吧,平日里多蛮横跋扈的一个人呀,折在她手里的人少说也有七八个,其中还有不少是官家千金呢。可现在呢,得罪了郡主娘子,被人从马上抽下来,生生摔断了两条腿,如今陈家人更是连影儿都没有,全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男子久在市井混迹,当然听说过陈家的名头,也亲眼见过陈八娘的彪悍,听了孙灵的话,不禁沉默下来。
孙灵见状,心里暗喜,再接再厉道:“还有,那位贵人,也被郡主娘子弄得破了相,如今连门都不敢出。郡主娘子做了这么多,宫里不但不斥责,还赏了她许多好东西。那些东西我也瞧见了,都是极好的,足见宫里对她的宠信。”
男子闷头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消瘦的脸上满是阴郁,显然他也在犹豫。
孙灵继续道:“除了这些外人,郡主娘子连自己的亲婆母也敢忤逆,命人杖责了大夫人的亲信,我听说,挨打的那些人里有几个至今还下不了床呢。阿耿,郡主娘子真不是咱们能招惹得起的,咱们、咱们现在收手,或许还能带着钱财顺利离京呢。如果晚了,恐怕就要跟陈八娘一家那般,被悄无声息的‘灭口’呢。”
良久,男子抬起头,双目赤红,嘶哑着声音道:“现在收手你甘心吗?”
孙灵一愣,忍不住想起崔家的种种安逸富贵生活,她吞了吞口水,喃喃道:“我、我当然也不甘心——”
崔家的生活多美好呀,呼奴唤婢,吃穿用度全都是极品,每日里她睁开眼后,连手指都不必动,什么事都有人办得妥妥的,她只需要尽情享受即可。
这样的生活,过去她做梦都不敢想呀。
但……想到陈八娘的下场以及萧南的暗示,孙灵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但不甘心又如何?再多的钱,咱们也要有命去花呀。郡主娘子身边高手如云,别说那些持剑甲卫了,就是她身边的红花红蕉等丫鬟,随便哪个都能要了咱们的命!”
男子咬着牙,恨声道:“她凭什么要我的命?我、我可是老夫人的嫡亲后人,荣寿堂的一切原该全都属于我。当年没有我曾外祖父,老夫人早就被乱兵掠了去,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更别说那些财产了。”
男子越说越气愤,他猛地站起来,绕着院子走了几圈,最后停在孙灵面前,一字一顿的说道:“荣寿堂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绝不会放弃!”
那可不是百贯千贯的小钱,而是足以让他挥霍几辈子的金山银山呀。
即使拿不到全部财产,只三分之一,就能让他和后世子孙过上富贵荣华的好日子。
人为财死,男子早就被贪念迷住了心窍,即便知道此举是火中取栗、虎口拔牙,他也不想轻易放弃。
再说了,他要的也不多,郡主娘子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应该不会为了些许小钱就杀人吧,毕竟他是老夫人的唯一后人呀,郡主就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也不能这么狠心吧?!
孙灵却想得比他多,凉凉的插了一句,“你说你是老夫人的嫡亲后人,有何证据?”
男子得意一笑,指了指孙灵,“你就是证据。”
当初决定去洛阳的时候,男子就考虑过,他也担心自己出面的话,崔家可能会不认他,这才让孙灵代他去。
道理很简单,在古代,男子和女子在宗法继承上的地位不同,若崔家知道老夫人的后人是个男子,可能会担心他来分家产,而拒绝相认。但女子就不同了,只需帮她寻个好人家,陪送一份不错的嫁妆就能打发出门。
比起荣寿堂的丰厚财产,那点儿嫁妆不过是九牛一毛,换做他是崔家的家主,也宁肯相信老夫人的后人是个女子,而不是男子。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他当初的顾虑没有错,他的计划也很完美。
这不,崔家很爽快的认下了孙灵,为他下一步筹谋提供了最可靠的证据。
孙灵皱眉,不解的问道:“我?我能证明什么?郡主娘子给我安排的身份是萧家的远亲,与老夫人无关呀。”
男子竖起一指,颇有气势的摇了摇,“远亲?萧家的远亲多了去?为何只对你这么好?不但锦衣玉食的供应着,还时常带你出去会客,根本就是把你当自家晚辈一般照顾。哼,如果不是崔家心虚,她为何这么做?这话说出去,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得出来。”
如果当初崔家一口咬定老夫人未出嫁、没有儿女,他倒不好再下手,偏他们认下了孙灵,也就是承认了老夫人有后人,日后他站出来,崔家再否认也没用了。这事儿说到公堂上,崔家也说不清楚。
到时候,他只需说他与孙灵是兄妹,崔家既认下了孙灵,也当认下他耿子西。
否则,他就一纸状书告到京兆府,哼,光脚不怕穿鞋的,他连命都能舍去,更不用说什么名声了。
但崔家呢,他们敢拿自家的名声开玩笑吗?
此事真若传出去,老夫人不但一世美名尽毁,还会被族人斥骂、遭世人唾弃,这样的后果,崔家承受得起吗?!
耿子西相信,崔家家主应该知道如何取舍,断不会为了他这只老鼠而伤了玉瓶。
孙灵被说动了,她低头想了许久,把耿子西的话揉碎了掰开了仔细琢磨,最后也觉得有道理。
是呀,三分之一的家产,在他们看来是巨大的财富,可在崔家人看来也不值什么。
孙灵可是听说了,偌大的南市和新市,有近一半都是属于郡主呢,对她而言,不过是随便拔下一根汗毛,便能打发掉他们,又何必动刀动枪的杀人呢。
……
次日清晨,一家人梳洗完毕,一起用朝食。今天崔幼伯还要进宫当值,所以吃了饭,便匆匆出了别业。
灵犀和长生则坐在廊庑下,各自做着各自的功课。
他们临行前,各自的老师都给布置了作业,萧南对他们的要求也严格,两个孩子也自律,所以,即使在别业消暑,他们都坚持每日学习,功课做完了,还要练上十张大字。
四胞胎很清闲,他们依然吃了睡、睡了吃,不睡的时候就一个人吚吚呜呜的吐泡泡。
今天柴玖娘要来拜访,所以萧南没有出门,而是命人准备了茶点果馔,等候客人上门。
巳正时分,柴玖娘一身清爽的湖绿色胡服走进门,身后跟着几个奴婢。
这时,灵犀和长生也都做完了功课,乖巧的前来见礼。
柴玖娘现在最稀罕孩子,把两只搂在怀里狠狠揉搓了一番,而后送了每人一件小礼物。
灵犀拿着一个翠绿小玉蝉,长生抱着把小弓箭,两人悄悄的往后退,誓与‘怪阿姨’拉开距离。
不过他们多虑了,柴玖娘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四胞胎身上,将四只白胖可爱的小包子一一抱了个遍,鼻端满是婴儿特有的奶香,她眼中掩不住的羡慕嫉妒。
最后,更是异想天开道:“乔木,你这么多孩子,分我一个吧。”
萧南直接甩给她一个白眼,凉凉的说:“好呀,然后你就等着被我家郎君杀上门去。我家大郎虽不甚强健,但对上你家刘郎,还是没问题的。”
崔大的武力值不高,刘君直更直接是个文弱书生,两人PK,崔大完胜。
柴玖娘瘪瘪嘴,叹气道:“唉,估计是我上辈子造孽太多,否则……我也不贪心呀,不必四儿三女的,只给我一个儿子就好,老天爷怎么就不开眼呢。”
萧南想起上次说的话,问道:“对了,你去寻裴太医瞧过了吗?”
柴玖娘有气无力的点点头,“瞧过了,裴太医说我有些体寒,受孕比较艰难。”
萧南双眼一亮,道:“艰难些?那就是还有希望咯。”
柴玖娘盘腿而坐,笑得苦涩:“裴太医这么说,不过是宽慰我罢了。在蜀地,我和郎君遍访名医,但——”
她缓缓摇头,答案不言而喻。
萧南命人拿出给柴玖娘准备的果酒,推到她面前,“这是王家酒坊新制的果酒,我请太医瞧过了,说是长期饮用此酒,可以美容养颜、滋养身体,你每日睡前喝一杯,或许可以改善虚寒的体质呢。”
对此柴玖娘并不抱什么希望,不过,萧南的这番心意,她还是非常感激。
再三道了谢,便命人将酒收起来,而后她往前探了探身子,八卦兮兮的问道:“说起王家,我想起一事,不知你听说了没有。”
萧南见柴玖娘不再一脸愁苦,也乐得转移话题,故作好奇的问:“什么事?”应该不是大事,否则王佑安会主动跟自己汇报。
柴玖娘嘿嘿一笑,有些嘲讽的说道:“还不是王家大郎,他把生意做得那么好,又娶了个世家女做新妇,王家的其他人眼红了,想跑来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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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笑话
王家的事归根结底,全都由一个‘贪’字引起。
近几年王佑安迅速崛起,他的财富和社会地位远远超过其父,将前任首富拍在了沙滩上。
面对王佑安的成功,慢说他的几个异母兄弟了,就是王家老爹也眼热。
尤其是看到王佑安将自己的同母弟弟王承平弄到洛阳,只三四年的功夫,那个资质平平的小子摇身一变成为洛阳有名的豪商。
这让其它自认为‘聪明’的王家郎君如何甘心?
在他们想来,大家都是王家儿郎,王佑安也就罢了,他有郡主娘子做靠山,又跟世家联姻,能成功也是情理之中。可那王承平呢,痴汉一个,他凭啥能在洛阳混得风生水起?
于是,王家的几个兄弟撺掇各自的生母,纷纷跑到王老爹跟前吹枕头风,力劝王元宝亲自出面,责令王佑安提携众兄弟。
几个侍妾也是‘能人’,还主动帮王元宝出主意:如果王佑安不听老爹的话,王元宝可以‘分家’。
按照彼时父母在、无私财的习俗,在王家没有分家的情况下,王佑安手头上的生意全都不是他一个人的,而是整个王家的,应是王家公中的产业。
听到这里,萧南忍不住嗤笑出声,“呵呵,王家什么时候也讲规矩了?”
王元宝是草根出身,随后经商起家,他根本就不懂什么规矩、礼法,否则当年也不会把发妻丢在老家种田,自己带着个妓女出身的小妾四处交际了。
在王家,小妾管家,原配住草棚,庶弟挥金如土、花天酒地,嫡兄苦哈哈在外头独自拼搏……那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与礼法无关,更没有一件事符合规矩。
嘁,这样的人家如今也口口声声喊着规矩,真是天大的笑话。
“谁说不是?”柴玖娘也笑着点头,继续道:“王元宝还真听话,命人把王佑安夫妻叫来,还假模似样的找来几个所谓的‘族老’,当众宣布分家。”
王佑安见到父亲如此模样,心寒的同时,忍不住冷笑连连,他啥也没说,直接把一份契纸摔在众人面前。
这份契纸是当年王元宝命请来的账房写的,而后由他亲自签字画押,又去京兆府备档的。
内容很简单,通篇是王元宝的一份声明:王佑安所进行的收购安善坊、永昌坊等事宜与王元宝、王家无关,是王佑安的个人行为,该生意成功与否、盈亏与否,与王元宝、王家没有任何瓜葛。
当初王元宝立这份契约,为得是担心王佑安生意失败了,别人找他要债。为了躲避责任,他这才立约为证。
王元宝万万没有想到,这份契约却成为他染指亲子产业的拦路石。
王家众人面面相觑,待他们反应过来时,王佑安夫妇已经拂袖离去,如梦方醒的几兄弟,纷纷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自家老爹——人怎么可以蠢成这样?!
一计不成,王家几兄弟又想了个损招,让王元宝装病,然后几兄弟轮番去王佑安的新宅门口哭诉,话里话外指责王佑安不孝,发迹后不顾亲生父亲死活,只顾自己富贵,眼下老父垂危,求长兄回去探望……次次引来一大堆人围观。
在古代,‘不孝’可是大杀器呀,不管是经商还是做官,一旦被冠以这个罪名,他的事业算是完了: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父母亲长都能忤逆、抛弃,你还能指望他能善待治下百姓、善待生意伙伴?!
萧南脸色一变,冷声道:“王家的人好大胆子,竟敢这般算计王大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她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王佑安在京城商界将很难立足,光世人的口水都能把他淹个半死呢。
柴玖娘微微一笑,伸出一个巴掌,道:“五天前的事儿,那时你还在家禁足,是我叮嘱王大郎不要去打扰你。你放心啦,这件事我夫君已经帮他处理好了。”
刘晗就住在王佑安隔壁,他的宅子是王佑安资助的,而且近几年来,王佑安不知给刘晗送了多少黄白之物,有了王家的财力支持,刘晗夫妇才能过得如此滋润。
另外,两家在名义上还是表亲,不管是看在‘亲戚’情分上,还是看在萧南的面子上,刘晗都不会坐视不理。
萧南这才缓和了表情,笑道:“刘郎向来才能过人,由他出马,自是一切顺遂,呵呵,这样我就放心了。”
刘晗有才学、有见识、有心机,又曾在社会底层混迹,他处理问题时,绝不会拘泥形式、受制于常规,而是讲究不择手段,只要结果。
对于王家的无赖行径,还是非常手段更有效。
听萧南称赞自家郎君,柴玖娘得意的掩口而笑,好一会儿,她才气息微喘的说道:“王家人第一次来吵闹后,夫君便命人去调查王家诸子的情况。这些人,哼,全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仗着有点儿钱,收买了几个官吏,整日里恃强凌弱、欺行霸市,就没做一件好事。”
刘晗的法子也很简单,王家人再跑来‘演戏’的时候,他直接寻了苦主去京兆府告状,然后又引着差役前来抓人。
在诸多看热闹的百姓注视下,王家几兄弟全都被差役捆到了京兆府,而那个装病的王元宝也被拖到公堂。
期间,刘晗还悄悄命人给韦京兆递话,暗示他王家是京城豪富,每年给背后势力上缴的‘保护费’就有十几万贯。如今摊上了官司,为了早日脱身,还不死命的给京兆送钱?
韦季也是个通透的人,当下便明白了刘晗的意思,正巧,他被罚了俸禄,手头上正缺钱呢,于是——
柴玖娘边说边笑,“……现在王家的人还在京兆关着呢,我家夫君说了,韦季不从王元宝身上扒下一层皮来,他绝不会放人。王家想彻底了结官司,不花个几万贯钱,他们父子别想出来。”
在官本位的时代,豪商什么的都是浮云,面对官府的屠刀,京城首富也只能乖乖挨宰。
萧南暗自感叹,面儿上却还是忍不住点头,刘晗果然有一套,也够狠。这事儿换做崔幼伯来处理,他或许能想到把人弄到京兆府,但绝不会想到提醒韦季‘敲诈’。
柴玖娘说完,喝了盏茶,又叹道:“不过,王大郎却有些心太软,王家人被抓进去后,他便每日带着吃食去监牢探视,悄悄给牢头塞钱,让他们别为难王元宝。昨日,他又去寻郎君,说王家诸人已经受了教训,这事儿就算了,还求郎君出面给韦季递话。唉,他顾念父子亲情,可王家那位却没把他当亲子看呀。”
萧南却有不同看法,王佑安此举,与其说是心太软,还不如说是花钱买名声。
毕竟牢里关着的是他的父亲、兄弟,如果他真的默不作声,他还是会坐实‘不孝’‘不悌’的恶名。
花点儿钱,求点儿情,却能唤来大家的赞誉,这绝对是赚钱的买卖。
而且王佑安肯以德报怨,便占据了道德的优势,以后王家人再起什么歪心思,世人都会站在他这一边。
讲完了王家的笑话,柴玖娘又说起了京中其它的趣闻。
“对了,你家那位蜀王妃,还真是能干,把马球场经营得风风火火,现在不止京中的权贵喜欢去那儿看马球联赛,就连普通百姓也愿意花钱买票入场。啧啧,偌大一个马球场,次次都能爆满呢。”
萧南挑眉,好奇地问道:“百姓也喜欢去?”大老远的去看场马球赛,唐人还真是热爱马球运动呀。
柴玖娘点头,“是呀,不过,他们更多的不是去看马球,而是去等着现场开奖。”
“开奖?”
“是呀,之前蜀王妃不就说要发行什么马票嘛,正巧你家那位又发明了印刷术,蜀王妃便让蜀王去东宫求太子,太子开恩,准许印刷局为蜀王印制了大批的马票。”
说着,柴玖娘从袖袋里抽出一张六寸长、四寸宽的黄纸,递到萧南面前:“喏,你看,就是这样的马票,一张五十文,便有机会赢取一万贯的大奖。”
萧南接过来一看,只见那黄纸上印着一人挥杆打马球的简画,图画下面则是一排大写汉字,一共六个。而汉字下方则印着蜀王的私人印章。这是马票的正面。背面还印着详细的说明,比如马票的售价、具体奖项的金额、兑奖方法以及各种注意。
当然,最后一行则是那句万能的‘本活动解释权归***所有’。
萧南暗暗点头,不得不说崔薇确实很能干,前些年过于看重‘穿越女’的身份、疏忽了许多本时代的常识,犯了些错误。
如今她及时改正,生活倒也过得丰富多彩,希望她能越过越好。
还真应了说曹操曹操到那句话。
上午刚刚提到了崔薇,下午萧南便收到了蜀王府的请帖,邀请萧南明日去蜀王的温泉别业饮宴。
次日,萧南带着灵犀欣然赴约,遇到了不少相熟的人,跟主家打过招呼,大家三五成群的围坐在庭院里闲聊。
忽然,不远处有个贵妇大声笑道:“王妃果然既能干又聪明……对了,说到经营生意,我忽而想起一个笑话——”
萧南循声望去,看到那贵妇坐在崔薇身侧,一边说笑着,一边用不怀好意的眼神偷瞄崔薇。
萧南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人想当众嘲笑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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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解围
说话的这位贵妇,萧南也认得,是宗正少卿的娘子,因夫君受封五品县君。
其母是先帝时得封的安宁县主,不过早已过世,夫家是李氏宗亲,但与圣人的关系较远,只能算是族亲。幸而与宗正正卿的关系比较近,在宗室中算得上较得势的人家。
据萧南所知,李县君为人市侩,一方面她以父族没落世家陈氏为荣,自诩世家女,鄙视寒门庶族;另一方面,她又艳羡那些朝中实权大臣,也不管那些人的祖先曾是她鄙视的草根,对权臣的家眷们极尽讨好之能事。
这就有些不对了呀,依着李县君的性子,她该巴结、讨好崔薇才是,怎么会想着当众嘲讽她?
萧南暗自猜度着,竖起耳朵等着听李县君的‘笑话’。
恰在此时,有小丫鬟通传,“平安郡主来了!”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纷纷循声望去,个个眼中藏着兴奋——这可是平安郡主伤后的首度亮相呀。
来得正好!
虽然是个不速之客,崔薇还是暗暗舒了口气,她不是笨蛋,自然听得出李县君话里的恶意,正巧她不知该如何应对呢,就有新的八卦对象到了。
崔薇忙起身,笑着迎上去,热情的对平安说道:“二娘来啦,快坐!”
她的神情自若,仿佛没看到平安那有些怪异的发型。
为什么说怪异呢,彼时女子梳发时鲜少有刘海,大多是将头发全部梳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便于展示她们的‘额黄’‘花钿’等时世妆。
平安不想例外,又不想大热天的涂一脑门额黄(额黄有满额和半额之分,但不管哪种都是用黄色颜料涂在额头上),可她又要遮掉额上的伤疤,于是她的梳头侍女便想出了一个法子,从平安的额前挑出一缕长发,斜绕着额头归于耳后,然后与脑后的长发汇成一股梳了个斜斜的堕马髻。
其实吧,这个发髻本身很不错,有几分婉约柔美的感觉,只是与平安的脸型不太相配。别看平安的身材很婉约,但她的脸型却有些粗狂,有点儿四四方方的,似她这样的脸型梳个高髻或许还好些,梳这种改良版的堕马髻就有些……
呃,怎么说呢,就像个中性帅女孩儿穿了一身超性感的抹胸晚礼服一般,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不过,在场的人心里虽这么想着,却没人敢表露出来,她们只是想看戏,可没想自己挽袖子上台客串。
平安跟崔薇打了个招呼,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似是在观察众人的反应,又似是在寻人。
最后,平安径直朝萧南这边走来。
众人见状,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她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兴奋的神情:好戏来了!
萧南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起身,笑着说道:“平安,你也来啦?”
平安定定的打量了萧南一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月白色单丝罗窄袖衫,下配一条五色夹缬花罗裙,腋下垂着长长的碧色裙带,整套衣服以翠色为主,夹缬为月白、黄绿等浅色镂空,深深浅浅的绿色间夹着嫩黄、月白,穿在身上显得格外清新怡人。
平安很识货,知道萧南身上的这套花罗裙虽没有辅以金线,看似普通,实则是宫中才有的珍品,论价值,绝对不比自己身上的单丝碧罗笼裙低。
该死的,又险些被她比下去。
平安越看越生气,她的怒火在看到萧南的光洁额头时达到了顶点,掩在袖子里的双手死死握着,手背上青筋暴起,她好想一拳抡过去,在萧南嫩如凝脂的脸上留个‘记号’。
萧南感觉到平安周身散发的怒气,她主动伸手抓住平安的手,用力将她紧握的拳头拉直,不动声色的说:“来来,跟咱们一起坐吧。”
一旁坐着茵席上的柴玖娘也赶忙附和,“是呀是呀,呵呵,平安别老站着呀,快入座吧。左右都不是外人,你也无需客气。”
平安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压下胸口翻滚的怒火,她目光一扫,将这个小圈子里的就座的各位看了个遍,心中暗道:还真都不是外人,个个都是萧南的‘狐朋狗友’。
崔薇见了,却忍不住头疼,那日她并不在马球场,可事后,下人们把整个经过都详详细细的告诉了她,她也知道了萧南与平安的冲突过往。所以,这次宴请,她并没有请平安,为的就是避免两人再起冲突。
这会儿如果她任由平安坐到萧南的圈子里,用不了多久,她们几个就能打起来。
想了想,崔薇凑过来,笑道:“李娘子说得是,咱们都不是外人,干脆都围坐在一起吧,这样说话也方便些。”
说着,崔薇冲着一旁的侍女使眼色。
侍女会意,忙叫来几个下人,将崔薇的茵席挪了过来。
众人闻言,都纷纷按照主人的意思,起身,任由下人将她们的茵席搬到近旁。
而萧南这边呢,也都配合,主动站起来让出位子。
经过一番忙碌,小圆圈变成了大椭圆,所有来宾全都围聚而坐,崔薇跪坐在主席上。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众人重新落座的时候,刻意将萧南和平安隔离开来,一个坐在崔薇的右侧,一个坐在左侧,两人中间则是一丈宽的空地。
十几个贵妇或跪坐、或盘膝而坐,看似随意,但方才那种闲聊的气氛一扫而空,坐定后,谁也没有先开口,现场竟出现了片刻的沉默。
崔薇是主人,见此情况,忙扭头吩咐侍女上果品茶点。
本来,崔薇没想着在院子里举办宴会,她在院子里放置茵席,不过是方便大家闲聊、休息。
但现在,情况突变,所有来客都坐在了一起,她也只好顺变做些改动,在正式宴饮前,先来个餐前闲聊什么的。
侍女们领命而去,不多会儿,几个身着青色丫鬟服侍的侍女,端着小巧食案,在席间穿梭着。
不多会儿,每位贵妇面前都放着个食案,案几上则摆着三四碟水果和一盏茶汤。
萧南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心说话:别说,还真有几分野外茶话会的感觉。
平安坐在萧南对面,看萧南一派闲适,还有心思跟身边的人低语几句,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翻滚上来。
不过,受伤后她性子大变,远比过去有耐性。努力平复了下心绪,平安忽扬声笑道:“对了,刚才进来的时候,听到有人要说笑话?什么笑话呀?说来听听,也让咱们一起乐乐。”
众人一怔,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坐在角落里的李县君。
忽然成为焦点,李县君先是一愣,随即激动不已,她挺直身子点头:“刚才大家赞王妃善经营,将偌大一个马球场打理得极是稳妥,我便猛然想起一个笑话……”
哈,机会来了,平安郡主与襄城郡主不睦,而蜀王妃又是襄城郡主的小姑子,如果她借蜀王妃讽刺了整个崔家,那平安郡主肯定高兴。
马球场……平安双眸中闪过一抹阴郁,她看向李县君,略带鼓励的点头:“好呀,李县君快说吧。”
大家没意见,只是看向崔薇的目光带着几分同情。
崔薇神色未变,唯有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的握了起来——她知道自家的火爆生意招惹了不少人眼红,这才想着请众贵妇来吃酒顺便拉拉关系,但她怎么都没想到,李县君竟这么不给面子。
李县君轻咳一声,正式开讲:“话说前朝的时候,某地有位刺史,经由牙行买了个婢子。那婢子规矩能干,刺史很喜欢,便留她在正堂伺候。
恰巧那日有个布商前来贩售锦、绢,刺史命他入正堂回话,其间,那刺史不但亲自挑选布匹,还与鬻布者商讨价钱。那婢子忽然晕厥在地,似有重病,刺史恐婢子有疾,便将之退还牙行。
经手的牙侩不解,问那婢子,为何装病。
婢子却回道,‘某虽贱人,曾为仆射婢,死则死矣,安能事卖綾绢牙郎乎’。”
李县君讲完了,故意顿了顿,想听听大家的反应。
令她失望的是,现场竟无一人发笑。
瘪了瘪嘴,李县君故作感慨的叹道:“可笑那刺史,自降身份跟个商贾讨价还价,错失了这样一个能干的婢子,可惜呀!”
“呵呵,确实好笑!”
平安抬眼看到萧南面沉似水的样子,心情大好,抚掌大笑。
坐在主位上的崔薇愈加难堪,她不是刚穿来那会儿,因对古代习俗不了解而听不出李县君话里的嘲讽。
这个贱女人,分明就是嘲笑她以王妃之尊却亲为商贾之事,慢说是贵妇看不起,就是个低贱的奴婢都能鄙视她。
可、可更让崔薇吐血的是,她思来想去,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因为彼时世人看不起商贾是事实,她亲自经营马球场、发行马票也是事实,为了节省成本、‘发明’招标跟众商家谈判的还是事实……如今被人当众嘲讽,她如何驳斥?!
就在崔薇难堪得满脸涨红,几欲寻个地洞钻进去的时候,萧南却开口了。
只听她嗤笑出声,道:“李县君的笑话确实可笑,不过,我觉得,最可笑的并不是那刺史,而是那仆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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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劝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一怔。
就是崔薇也没想到萧南会帮她解围,她一直以为萧南很不喜欢自己呢。
李县君先反应过来,她尖着嗓子问道:“郡主何出此言?那仆射出自名门、位居高位,怎么就可笑了?”
平安也回过神来,把玩着手里那柄牡丹团扇的红宝石扇坠儿,凉凉的问道:“是呀,表姐,你这话又是什么道理?”
萧南扫了卢县君和平安一眼,冷冷笑道:“那些一等世家我不知道,也不好说什么。就拿我们家来说吧,家中但凡有打发出去的奴婢,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行善事也好、另有安排也罢,都是直接将那奴婢的身契放还,绝不会把人重新卖入牙行。”
说话间,萧南的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骄傲的神情,那不是刻意为之的傲慢,而是一种世家专属的自傲,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人看了就忍不住侧目,进而生出丝丝敬畏和倾慕。
只听她继续说道:“为了三五贯钱,竟将家中奴婢卖与牙行……哼,这可不是一等世家该有的气度,就是我们这些小世家,也不屑为之。”
“……”
小、小世家?崔氏是小世家?!众人只觉得头顶有一行乌鸦呱呱飞过。
好吧,这话若是旁人说的,众人定会喷她一脸口水外带无止境的鄙视、嘲笑。偏这话是萧南说的,众人听了好想吐血。
萧南什么人呀?
她出身兰陵萧氏,嫁入博陵崔氏,娘家和婆家都是顶级世家,两家可查的族谱都有几百年,家族煊赫好几个王朝。
由她来说这话,众人只会觉得她是谦虚的自嘲,因为在那本坑世家的氏族志上,排在第一名的不是崔氏。
换成旁人,哪怕是氏族志上排名第一的李氏,他们也不好意思说崔氏是小世家——人可以脸皮厚,但不能无耻得没有下限。
崔薇听了心情暴爽,她忙附和道:“郡主说的没错,就是我们王府,也只有买人的道理。再说那奴婢,好歹服侍仆射一场,仆射就是再缺钱,也不该卖了那奴婢呀,啧啧,这般行事,实在有违人和,简直比粗鄙的商家还要市侩。”
哼,你不是嘲讽我行商贾之事丢人吗?!你说的那位,连商家都不如。
李县君满脸通红,强辩道:“或许、或许仆射家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不敢说那奴婢犯了错这才被仆射家发卖,因为她刚才还夸那奴婢行事稳妥,若是这般说了,不啻于自打嘴巴。
萧南却点点头,表示同意:“李县君说得是,确有不少家计艰难的人家,不忍变卖祖产,只好发卖家中奴婢。”语气里满是感慨。
众贵妇听了,忍不住莞尔,心说话:襄城郡主真不厚道,竟当着李县君的面儿说这个,就好比指着和尚骂秃子呀。
因为依照大唐律,奴婢和牲口一样,都属于主人的财产,如果一个家族走到了要变卖家中财产的地步,那么这个家族离败落也不远了。比如李县君的娘家,前朝就衰败的陈氏,就曾经大规模的遣散过家中的部曲、奴婢,最后连家中祖产都卖掉了。
李县君被噎得险些背过气去,她身体微颤,双眼直愣愣的盯着萧南,可又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崔薇见了更觉畅快,若不是还记得自己是主人,她就要捶桌叫好了。
平安半垂着头,依然把玩着手上的团扇,好似没看到李县君铩羽的窘况。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笑着说道:“舅母,咱们都来了好半天了,怎么也不见开席?呵呵,我早就听说舅母家的炒菜是一绝,垂涎已久,今儿好容易来了,舅母可不要让我失望呀。”
众人闻言,也纷纷附和,现场的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崔薇眼角的余光瞥到李县君几欲要把头埋到食案下,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她重新打起精神,热情的招待诸位来客:“呵呵,平安放心,我定会让你满意而归。”
说罢,崔薇率领奴婢们引大家入正堂,准备开席。
众贵妇纷纷起身,三两相携,边走边说着走进正堂。
萧南因要照顾灵犀,所以起身慢了些,她也不急,牵着女儿的小手,缓步跟在众人后面。
崔薇凑了过来,小步随在萧南身侧,低声道:“乔木,谢谢你!”
说起来,目前崔薇和萧南的关系比较复杂,让她称呼萧南‘堂嫂’她觉得吃亏,可让她以舅母的身份面对萧南,她又不敢如此托大,思索良久,她才想出这么个折中的法子,不提姻亲辈分,直接称呼萧南的小字。
萧南微微一笑,柔声道:“咱们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这次萧南肯出手,一来是觉得崔薇近几个月的表现不错,她也愿意帮忙,再加上那日马球场之事,崔薇多少受了她的连累;
二来,崔薇毕竟是崔家的女儿,有人质疑她的言行,崔家的教养也会遭人非议,如今萧南有儿有女,她可不想崔氏的名声有任何瑕疵。
崔薇在古代生活的越久,她愈发能体会到娘家对于出嫁女的重要性。
她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萧南,认真的说:“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崔家人多了去,但自她出嫁后,就连她的嫡亲嫂子都不愿与她亲近,更不用说帮她出头了。
活了两辈子,崔薇深切的明白一个道理:除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谁也没有义务和责任免费帮她。
不管别人出于怎样的目的出手,但只要人家帮了自己,她都要学会感恩。
见崔薇说得诚挚,萧南的心不由得被触动了下,忍不住想起几年前,初次见到崔薇时,她曾怜悯的劝自己对武氏好些。
虽然那时崔薇没有搞清楚现状,盲目得有些可笑,但萧南不能否认,崔薇的出发点是好的。
好吧,当年崔薇劝了自己一回,如今她便把这个人情还了,也好好劝劝她。
顿住脚步,萧南看了眼四周,确定没有外人后,这才压低声音,“有句话,我早就想给你说,恰巧今日有人提起了这个话题,我便趁机啰嗦两句。”
崔薇也停住身子,微微转身,正面朝向萧南,认真的听她说话。
萧南见状,愈加满意,知道崔薇是真的放下了‘穿越女’的优越心态,终于学会耐心、也知道听人劝了。
轻轻勾了勾唇角,萧南道:“其实,李县君的笑话虽然过于直白,却也不是全无道理。崔氏是鼎甲世家,不管你清不清楚世家代表的意义,但有一点你必须明白,那就是不能乱了世家的规矩,不能辍了崔氏的清名。大唐的贵女们确实可以活得恣意洒脱,不必在意世人的非议,但女子们也当警醒,不能任意放纵自己,授人以话柄。”
萧南的意思很明白:亲,你既然生活在古代,就要遵循古代的守则。
还有,大唐的女子地位虽然高,但还是男权社会,对女人依然有要求。
或许对于穿来的崔薇而言,经商什么的很正常,女人挣钱什么的更无可非议,但对于世家女子而言,商贾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粗鄙之人,而让商贾登堂入室的崔薇,便是自降身份、不懂贵贱。
崔薇开放自家马球场,举办马球联赛,甚至开赌局卖马票这些都没什么。可是,一旦她对金钱表现得过于执着,便会引来他人的嘲笑,被人扣上市侩的帽子,更会招致旁人的当众讽刺。
听了萧南的话,崔薇脸色微变,过了一会儿,她才闷闷的说道:“我、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堂上,众贵妇在侍女的引领下来到早已安排好的位置坐定。
平安坐在主席下首右侧的首位上,她坐好后,目光掠过全场,最后落在缩在角落里的李县君身上。
脑中灵光一闪,平安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冲着李县君招了招手,招呼道:“李县君,我这里还有个空位,到这里来坐吧。”
李县君被萧南一通挤兑,正觉得没脸,忽闻此言,猛地抬起头,看平安笑得真诚,不似拿她开玩笑。
犹豫片刻,李县君站起来,缓步走到平安近旁。
平安扭过身子,拍了拍身侧的单榻,“来来,快坐下吧。刚才舅母也说了,咱们都不是外人,细论起来,我还应当唤你一声堂嫂呢。”
平安这话说得很亲切,至少李县君听了很舒服,刚才的羞恼一扫而光,她不再犹豫,低声道了谢,提起裙摆坐了下来。
“呵呵,堂嫂太客气了!”
平安愈发亲切,拉着李县君的手,跟她聊起了家常。
李县君见平安对她如此看重,也觉得脸上有光,顺着平安的话题,卖力的配合。
两人正说着,平安眼角的余光扫到前后进来的崔薇和萧南,她心里冷哼一声,忽转移话题,叹气道:“唉,今日堂嫂受委屈了。”
李县君笑容一窒,随即讪讪的说道:“是、是我不好,好端端的说什么笑话。”没笑话了崔薇,反而被人耻笑。
平安却不同意,“堂嫂的笑话说得很好呀,说实话,我也看不惯……算了,不说了,谁让人家是名门崔氏呢,全天下的人哪个不知崔氏的盛名?”
李县君轻嗤一声,欲言又止:“嘁,崔氏?之前还有人告他们家抢占民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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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教
不多会儿,蜀王府的侍女们端着托盘,给女客们上菜。
王府的菜色很有特点,便是曾经火爆京城的炒菜。
当年,虽然有崔家中途插手,将炒菜并入崔氏食谱,但京城上流社会的人都知道,发明炒菜并拿来在自家开的酒楼里做招牌菜的,是崔家庶女崔三娘。
这也是崔薇备受人非议的原因之一。
还是那句话,崔薇发明新菜色,这个可以有,开酒楼、做生意,这个也可以有。但决不能似她那般张扬,恨不能敲锣打鼓的告诉满京城的人,她崔三娘多么的能干,又善厨艺,又善经营,简直就是市井财女。
‘市井财女’,这是某位贵妇对崔薇的评价,请注意,这绝不是什么称赞之词。
即使崔薇不是世家女,她真的来自市井,有人称她市井财女也不是真心夸她。
在彼时,市井两字可不是什么褒义词,人们骂人的时候,最常用的便是‘市井奴’。
再加上崔薇出自崔氏,似她这样的世家女,哪怕是庶女,被人如此嘲讽,也是对崔家教养的质疑。
所以,崔家家主直接出手了,强令酒肆更名,不许用‘崔’字,接着又把炒菜的菜谱全部收回,酒肆想使用,还要给崔家使用费。
那时崔薇不理解,曾撺掇崔惠伯反抗,但被小柳氏压了下来——崔薇不懂崔泽的意思,小柳氏却明白,如果他们再敢有异议,崔泽定会直接将他们逐出崔家,以正家族清名。
崔泽是典型的古代传统大家长,讲究的是父为子纲,一切都要从家族的利益出发。如果有人试图挑战大家长的权威、违背族规祖训,崔泽定会毫不客气的出手教训,不管这人是他的儿子还是侄子侄女。
如果不服家族的裁决?那也好办,直接逐出家族,与崔家彻底脱离关系,到那时,别说你们兄妹想经商,就是卖身入贱籍,他以及整个崔家也不管。
当年听了小柳氏的这番言论,崔薇还觉得嫂子小题大做,她脑子里还满是后世的思维模式,在她想来,自家的亲爹都不管,崔泽一个伯父,有什么资格这般对她?
时过境迁,如今崔薇想起过去曾犯的错,不由得苦笑,唉,过去看小说的时候,总会幻想若是自己穿越了定会如何如何。哪成想,真正生活在古代,竟是这般的困难。
几年努力,四处碰壁,处处遭人非议,在娘家被嫡母训诫、出嫁后被婆母斥责……一路跌跌撞撞的走来,其中的艰辛唯有自己清楚。
如今她做了王妃,却还是被人当众嘲笑,崔薇想到这些糟心事儿,再美味的菜色吃到嘴里也没了滋味。
相反的,萧南和几个相熟的夫人吃得很尽兴,灵犀和其它几个小盆友也吃得很嗨皮。
下午离开的时候,灵犀还不舍的跟几个刚认识的小娘子挥手道别。
“灵犀,今日玩得可开心?那几位小娘子可还好相处?”
上了马车,萧南抽出帕子,仔细的帮灵犀擦拭额上的汗珠儿。
“嗯,”灵犀用力点头,掰着小手指细数她认识的小伙伴,“程家的大娘,长公主家的柴四娘,唐家的大娘,苏家的三娘,还有长孙家的二娘,都是极好的,我很喜欢跟她们一起玩耍。长孙家的二娘还说,后日她家举行宴集,想邀请我去呢。”
一边说着,灵犀一边抬起小脑袋,略带祈求的看着母亲,对着胖胖的小手指,“阿娘,我、我能去吗?”
帮灵犀擦完汗,萧南把帕子收起来,反问道:“你想去?还是你已经答应了人家?”
灵犀先点头又摇头,小鬏鬏上的长长发带飘来飘去的,很是可爱,“想去,不过我没直接答应,说这事儿还要问阿娘。阿娘,如果那日没有安排,咱们去长孙家好不好?小姨母不是也来了吗,咱们顺便去看看小姨母,好不好?”
萧南却故作为难的说道:“可万一长孙家没有给咱家下请帖,咱们就这么贸然去了,是不是有些失礼?”
女儿渐大了,萧南也开始有意识的带她出来交际,一是让她增长见识,二来也是为她开拓人脉,小姑娘也该开始有自己的闺蜜了。
不过,在这之前,萧南还需要适时的教她一些规矩,让她明白些人情世故,以免小家伙在人前有什么不妥的言行。
灵犀一怔,随即笑道:“应该不会吧,咱们家与长孙家是姻亲,她们家开宴集,定会邀请咱们的,否则长孙二娘也不会邀请我去了。”她们虽是小孩子,但起码的规矩还是知道的。
如果大人们没有表态,她们这些小豆丁也不会随意开口,毕竟,在这个圈子长大的,没有笨蛋,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
灵犀眉眼弯弯,笑得很可爱,又道:“另外,长孙二娘还说待回去后,她便亲自写帖子命人送到咱们家的别业,以她的名义正式邀请我去赴宴。当然,阿娘若是能陪我去,那就更好了。”
萧南满意的笑了笑,揉了揉灵犀的鼻子,道:“呵呵,你们几个小家伙,都是鬼灵精。”还挺有眼色的,知道哪几家能交际。
灵犀一仰下巴,得意的说:“那当然,昨日堂姐来寻我玩儿,说大伯母正在教她管家,她有些问题拿不准,还特意问我呢。”
萧南挑眉,王氏正在给崔涵找婆家,此时会教她管家倒也正常,不过她没想到,崔涵竟会跟灵犀说这些。
想了想,萧南故作随意的问道:“哦?都是些什么问题?难不难?灵犀也跟阿娘说说?”
灵犀嘟着小嘴儿回想了下,然后挑了个最难的问题,仔细的说给萧南听,最后问道:“阿娘,事情若真如堂姐说得那般,她好容易抓到了贪污的刁奴,可那人却是大伯母的亲信,这人该如何处置?”
萧南眉头微蹙,不答反问:“若是你遇到这样的问题,你该如何处置?”
“这个……”
灵犀盘腿坐在座位上,小胖手托着下巴,沉吟片刻,斟酌着说:“我觉得先确定下那刁奴是否真如大伯母所说的忠诚?若是他除了贪心,并无其它恶行,再做处理。至于如何处理,唔,先看看他贪污的情况,若是小财,就单独把她叫来,然后把账本摆在她面前,看她如何反应。”
萧南觉得女儿说得有几分意思,暗自点头,适时的插了一句,“哦,她认罪如何?不认罪又如何?”
灵犀竖起小胖手指,有条有理的说道:“如果她乖乖认错,那就告诉她,念在她还算本分,且知道悔改,此事就算过去了,罚她几个月的月钱做惩戒,让她仍继续当差,阿娘说过,水至清则无鱼,似咱们这样的人家,奴婢们贪些小财小物也不值什么,不宜过于严苛。”
说完,小家伙下意识的看了看萧南,见母亲没有任何表情,又竖起一指,“若她拒不承认,那就把所有的证物拿给她看,让她知道,她做的那些龌龊事儿,主人们都知道。
如今她明明犯了错却不肯认罪,那就不只是贪财一项过错,还要加上‘欺主’一项,两罪并罚,直接将她交给刑房按照家规处置。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按照家规,应责罚她杖二十,然后发送到盐场或者田庄做苦役。”
萧南故作不解,“你刚才不是还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宜对奴婢太过严苛吗?”
小家伙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解释道:“阿娘,您还说过,是人都会犯错,但有的错可以原谅,有的错却不能饶恕。贪些小财,还记得本分,这样的错误就可以原谅;但欺主就太严重了,是原则问题,必须严惩。”
萧南想了想,又发问:“如果这人贪污的银钱很多,又该如何处置?”
小家伙挠了挠下巴,说道:“唔,那就命人去查查那奴婢家中的情况,如果是有特殊原因,那就悄悄把她叫来,单独问话,如何处置视具体情况而定;
若是没有特殊原因,那就命人重新查查那奴婢当差以来的所有情况,看看她是否有前科。如果是惯犯,那就按家规严惩。”
说道最后,灵犀总结道:“其实,最该做的,应当像阿娘这般,设置一个专门负责督查的司局,每隔一段时间就进行抽查,这样既能及时发现问题,也能震慑那些有小心思的刁奴,不至于像大伯母说的那样,等出了事情再想应对的法子。”
还有一句话灵犀没说出来,当年萧南处罚她乳母的时候,曾经说过:对奴婢可以信任,但不可以放纵,再忠诚的奴婢,如果没有必要的监督,时间久了也会生出异心。
当时她似懂非懂,随着年岁渐大,又跟在萧南身边看她如何处理家务,灵犀才渐渐明白。
萧南满意的点点头,毫不吝啬的夸奖着:“嗯,灵犀说得真好,条理分明、轻重有度,你小小年纪就能想得这么周全,阿娘为你骄傲。”女儿才六岁半呀,能想到这么多,已经非常难得了。
灵犀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都是阿娘教得好啦,还有夫子们,她们讲课的时候也会偶尔说一说市井间的趣闻,听得多了,女儿自然想得多。”
另一厢,李荣也在做准备,自明日起,他就要开始教三只小包子骑马、练剑和蹴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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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萌芽
傍晚,崔幼伯从汤泉宫出来,行至宫门外,翰墨等人已经牵着缰绳迎了上来。
就在这时,崔幼伯听到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他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有几个衣饰鲜亮的女子纵马在林间飞驰。
又是哪家的贵女吧?
崔幼伯心里暗暗思忖,不过,他猛地发觉那领头的女子有些面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翰墨顺着崔幼伯的目光看去,先咦了一声,然后小声提醒道:“郎君,这是平安郡主。”曾经跟自家主母PK的彪悍女子。
崔幼伯恍然,心说话:我说呢,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原来是太子的次女,曾跟自家娘子结仇的那位。
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崔幼伯当天晚上就知道了,但也仅是知道而已。
那日,萧南去宫里谢罪,回到家中时天色已晚,崔幼伯早就到家了,正在堂内哄着几个孩子玩儿。
忽见萧南形容狼狈的进来,崔幼伯顿时吓了一跳,忙上前问道:“娘子,发生了何事?你不是去城外看马球赛吗?为何变成这般模样?”
长长的头发披散着,素面朝天,一身月白素服,通身没有一件饰物,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里打鼓。
萧南命人先把孩子们带下去,然后一屁股坐下来,抄起几上的茶盏,咕咚咕咚的大口喝起来。
眨眼的功夫便把满满一盏茶喝光,她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而后把马球场上的冲突详细的告诉了崔幼伯。
崔幼伯听了,先是一惊,几乎是跳到萧南身边,慌乱的扯着她的衣袖,嘴里还不停的念叨:“……怎么这么不小心,那陈八娘的名声我也听说过,都说她下手极狠,且很不讲规矩。娘子,你、你可曾受伤?”
“哎哎,夫君,你——”萧南忙按住崔幼伯的手,对上他关切的眸子,心下多少有些感动,这人,还是关心自己的。
深深吸了口气,萧南道:“我没事,大郎不用担心。我和阿晼一向默契,似这样的比赛不知打了多少,从来没有受过伤。反倒是平安和霍娘子,她们……她们的伤势很重。”
一听自家娘子没事儿,崔幼伯长长的舒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娘子,你刚刚生完孩子,身子还没有彻底恢复,近期内,这样的活动还是少参加为好。”
“嗯,夫君说得是,今日我确实鲁莽了,连累平安和霍娘子受伤,”
萧南温顺的点头,略带懊恼的说道:“虽说她们不是我亲手重伤的,但这事儿却因我而起,她们就此怨恨与我,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平白给咱们家惹了两个仇家,我、我真是——”
崔幼伯一怔,刚才他只顾关心老婆的身体,暂时没去考虑此事的后果。唔,霍娘子倒还罢了,霍家是太子的心腹重臣,他们崔家也不是吃素的,霍家记不记仇、会不会报复,崔幼伯并不畏惧。
但那平安郡主就有些麻烦了,其母韦良娣颇受太子宠爱,除此之外,她还有三个弟弟,其中大弟最得太子看重,他日……
崔幼伯紧皱双眉,闷头思索着,不经意间他看到萧南有些懊恼、后怕和愧疚的表情,心中一软,伸手拉住她的手,柔声劝慰道:“娘子无需担心,只要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她们就是想下手也寻不到机会。”
见崔幼伯并没有埋怨自己给家里惹祸,萧南很满意,又把大公主领着她去太极宫请罪、皇后对她的惩戒都说了一遍,最后道:“阿娘说明日东宫便有表示,若真如此,那此事就算过去了,平安和霍娘子也不会再借此事寻衅。”
“那就好,”崔幼伯松了口气,双眉也舒展开来,这件事能圆满解决,他也就能真的放心了。
那时,崔幼伯放心的同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想不出具体的症结。
事后某一天,崔幼伯去王家做客,席间,王娘子命人悄悄将王子谦叫了出去,恰巧崔幼伯想去更衣,在仆妇的引领下,绕过游廊的时候,看到王娘子正与王子谦低声说着什么。
因离得有些远,崔幼伯没听到两人的声音,但看王氏夫妻的表情,他隐约猜到了什么:貌似王娘子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正与夫君相商。
在崔幼伯的印象中,王娘子是个端庄贤惠、性格坚韧的女子,她不是那种表面强悍的人,她的坚韧、强硬都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内心强悍的女子,面对夫君的时候,却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恭顺。
隔着几十步,崔幼伯都能清楚的看到王娘子望向自家夫君的眼神,是那样的信赖、那样的崇敬,仿佛仰望高不可攀的神祗。
那一刻,崔幼伯隐藏心底的症结终于想通了,他终于明白为何那日总觉得不对劲了。
原来、原来……崔幼伯苦笑连连,他知道自己过去的种种荒唐伤了娘子的心,娘子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淡薄,对他更多的是一种夫妻间的尊敬。
但,此刻,崔幼伯才发觉,娘子对他的‘尊敬’也只是一种客套,并不是真心尊敬他这个夫君。
真正的尊敬,应该像王娘子这般,遇到为难的事儿、或是做了什么不妥的事儿,都会心怀忐忑的跟夫君商量,温言软语的求夫君帮忙。
而萧南呢?
崔幼伯用力闭上眼睛,回想夫妻两人相处的种种,最后他悲哀的发现,每每家中遇到大事,萧南只会象征性的跟他商量一二,哦不,不对,那根本就算不上‘商量’,而是通知。因为那些事的最后处理结果,基本上全都附和萧南的想法。
而那日的情况更明显,萧南遇到了大事,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回娘家求帮助,而不是命人找他这个夫君相商。等事情全都处理完了,萧南才象征性的,对,就是象征性的告诉他结果。
“相敬如宾……哈哈,我与乔木当真算得上相敬如宾了,”崔幼伯忽的想起在蒲州小酒馆里听到的那段对话,忍不住笑出眼泪,他们夫妻竟走到了如此陌生的地步。
不过,崔幼伯并不怪萧南,谁让自己表现得那么差劲、那么靠不住,逼得萧南宁肯自己面对,也不愿与他交心,更不愿寻求他的帮助。
做男人做到他这个样子,真够失败的!
自那日后,崔幼伯就陷入了无止境的自嘲、懊悔和反思中,最后,他终于想通了,也下定决心,定要做一个让妻子儿女全心依靠的好夫君、好父亲!
这一切皆因平安郡主而起,那就把这件事当做他努力的开始吧。
望着平安策马飞驰而去的背影,崔幼伯默默的对自己说道。
回到别业,崔幼伯用力抹了把脸,将一切心事重新埋入心底,换上往日的笑容,大步迈进中庭。
主屋里,萧南正陪着几个孩子玩闹。
见崔幼伯进来,灵犀、长生和阿嫮几个忙起身行礼,“阿耶,您回来啦!”
崔幼伯微微颔首,低头闻了闻身上的汗味儿,他跟萧南打了个招呼,便去沐浴更衣。
后院,崔幼伯仰躺在温泉池里,一边任由温泉鱼轻轻啃咬身上的老皮,一边听心腹小厮的回禀。
那小厮手里拿着条棉布巾子,用力帮主人搓背,嘴里低声说着:“……李县君说完笑话,娘子便立刻反驳了回去……席间,平安郡主曾数次言语挑衅娘子,皆被娘子堵了回来……临行前,平安郡主还邀请娘子去骑马行猎,娘子推辞不过就答应了,相约三日后去骊山西侧的茂林。”
待崔幼伯清洗完毕,小厮正好将萧南今日在蜀王别业的言行详细说了一遍。
“很好,以后要继续关注娘子的一言一行,这是赏你的!”
崔幼伯满意的点点头,随手丢给他一个鼓鼓的荷包。
小厮双手捧着荷包,连声道谢,并拍着胸脯表示,以后定会好好为郎君办事。
如果萧南在场的话,她定能认出此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从家生奴里选出来,跟着秦振赶车的牛二郎。
顶着一头湿发,崔幼伯回到正堂,坐在萧南身边,逗弄着四胞胎。
他似是随意的问了句:“娘子今日去蜀王府,一切可还顺遂?”
萧南摇着个做工精致的拨浪鼓,两枚翠玉珠子叮叮咚咚的敲着鼓面,引得几只小包子错眼不眨的盯着她看。
听到这话,萧南回了句:“哦,还成,就是李县君不知轻重,当众嘲笑阿薇,我实在看不过,就反讽了她两句。不过,这李县君也是,她夫君只是个宗室,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胆子,竟敢嘲笑阿薇。蜀王虽被降爵,但好歹也是郡王,远不是一个小小宗室能招惹得起的。”
不知不觉间,话题就被萧南拐到了李县君身上。
崔幼伯不由得有些黯然,随即又恢复常态,把自己调查来的信息告诉妻子:“宗正和几个有实权的李氏宗亲豢养了几支马球队,他们平日里以此设赌局,赚了不少银钱。如今阿薇弄了个马球联赛,京中的权贵和百姓都被吸引过来,宗正那边的赌局就开不下去了,所以——”还是‘钱财’惹得祸呀!
萧南恍然,心说话,看来她要再提醒崔薇两句,否则那些人还会继续找茬,没准儿还会牵连崔家呢。
萧南想着崔薇,崔幼伯却想着萧南:看来,他还要多调查几个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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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惊疑不定
夫妻两个正说着,外头小丫鬟通传,说是京中管事命人送信来了。
萧南回过神来,扬声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门外小丫鬟答应一声,片刻后,一个身着靛青色胡服的小厮恭敬的走了进来,行至房间三分之一处时,他停了下来,行礼道:“奴请郎君、娘子安。铁娘子命奴送信过来,这是铁娘子的信。”
萧南冲着玉簪使了个眼色。
玉簪会意,起身来到小厮身边,接过那封信。
萧南问道:“家中可有什么要事?铁娘子命你来的时候,可说了什么?”
小厮垂首回道:“家中一切都好,铁娘子命奴禀报郎君、娘子,金枝于昨日酉初产下一子,母子均安。”
萧南刚要拆信,听了这话,惊讶的抬起头,问道:“金枝已经生了?是个儿子?”
崔幼伯也来了精神,定定的看着那小厮。
小厮被男女主人死死盯着,心里紧张得怦怦乱跳,他娘的,还以为是个美差,他却忘了主母再大度也是个女人,世间没有哪个女人听到丈夫的小妾产子会高兴,娘的,他说怎么这个差事会落到自己头上,那群兔崽子,原来早就猜到了,这才——
不过,这会儿不是抱怨的时候,他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的说:“是、是的,铁娘子是这般说的。”呜呜,他只是个报信的,主母若是有气,千万别朝自己发呀。
就在他忐忑不已的时候,忽听到萧南有些欣慰的声音,“太好了,这几日我就担心金枝,咱们都不在家,家中也没有主事的长辈,倘或有个意外就不好了。如今她顺利生产,给咱们家添了个小郎君,我就放心了。呵呵,郎君,这可真是件喜事呢。”
这下子,不止小厮,就是崔幼伯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怪异。
两个男人呆呆的看着萧南,心里的小人仰头望天:呃,没错呀,太阳依然从西边落下,这个世界还是他们熟悉的世界呀,怎么就有娘子这样‘贤惠’的女子?!
把小厮打发下去,萧南看完信,乐滋滋的跟崔幼伯说:“恭喜郎君啦,又得一麟儿,只可惜咱们都在骊山,不能给那孩子洗儿和办弥月宴。”
崔幼伯仔细打量着萧南的脸色,努力想从她的眉眼间看出些什么。但让他失望的是,萧南脸上的高兴是真的,绝不是强颜欢笑,她、她是真心为金枝产子的事儿高兴。
这、这是不是证明,娘子已经不在乎他了?!所以才会不嫉妒、不吃醋?
意识到这一点,崔幼伯的心情更加晦涩,刚刚因又得一子而涌上来的喜悦瞬间消失无踪,怏怏的说道:“不过是个庶子,也无需太过铺张,娘子酌情处理即可。”
说罢,崔幼伯也没了闲聊的兴致,起身去外书房处理公事。
望着崔幼伯落寞的背影,萧南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咦?难道——”玉簪似是明白了什么,不过,她想起自家主人当年受得诸多委屈,早就想着让崔幼伯也尝一尝被无视、被冷漠的滋味,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为了掩饰刚才脱口而出的感叹词,玉簪忙问道:“娘子,铁娘子信上还说什么了?”如果只为了金枝产子的事儿,铁娘子应该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亲自写信,随便让人送个口信即可。
萧南把信递给玉簪,略带自嘲的说道:“临行前,我还特意把她叫来,反复提醒她,劝她及时收手,结果……”
无奈的摇摇头,萧南叹道:“唉,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呀,他们也不想想,荣寿堂的财产是那么好得的?还有崔德志兄妹,也不让人省心,一个跑去要挟孙灵,一个跑去利诱耿子西,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玉簪快速的看完信,然后低声说道:“娘子,婢子觉得不能再纵容下去了,如今他们只是异想天开的自己折腾,依他们的身份和势力,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可万一有人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想借此事为难娘子,这麻烦可就大了。”
平安郡主的舅舅可是京兆呀,之前自家主子没跟平安结死仇的时候,韦京兆就敢撺掇歹人诬告崔家。
如今平安恨不得把自家郡主生吞活剥,一旦让他们听到些许风声,暗自做些手脚,也够让人忙乱的。
萧南冷冷一笑,“你也太小瞧人家了,两个月前,耿子西就攀上了韦家。那次的诬告,不过是个餐前茶点,后头还有更丰盛的大餐呢。”
若不是查到了这些资料,萧南也不会在马球场对平安下死手——无仇无怨的,平安就敢背地里弄这些鬼祟伎俩,她若是再一味退让,以后定会被人踩到泥里。
玉簪大惊失色,急急问道:“娘子,您的意思是——”
萧南伸出右手,打断她的话,“好了,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不要泄露出去。之前我看着孙灵还算懂事,想放她一马,现在看来……算了,他们自己找死,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饶是她想着为儿女积福,心软了一回,但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纵他们。
玉簪心下一凛,忙恭敬的说道:“是,娘子放心,婢子明白。”
第二天,崔幼伯休沐,昨夜他在外书房处理了半宿的公事,见时间太晚了,便没有回内院,直接在书房凑合了一宿。
清晨洗漱完毕,崔幼伯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广袖长袍,脚上蹬着一双木屐,溜溜达达的来到正堂。
堂内,萧南和几个孩子都已经坐定,正等着崔幼伯一起开饭。
因还没有正式用餐,灵犀和长生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
崔幼伯进来后,两只小的忙住了口,起身见礼。
“嗯,”崔幼伯微微颔首,然后脸上满是笑容的对灵犀道:“方才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嗯?也说给阿耶听听,好不好?”
灵犀用力点头,脆生生的说:“阿耶,今儿长生要去外大母家,同两个小舅舅一起,跟着荣表舅学骑马和蹴鞠呢。阿娘也送给我一匹小母马,说等闲暇的时候亲自教我骑马。刚才我跟长生打赌,看看谁先学会骑马,谁赢了就能要求输的那人做件事。”
长生也连连点头,他拍着小胸脯,道:“我定会努力学习……阿姊,我早就想让你帮我做个荷包,嘻嘻,等这次我赢了,你可要用心给我做个好的呀。”
“哼!”灵犀一扭头,不屑的说道:“比赛还没开始呢,谁输谁赢也不一定。我还想着让你给我画张画像呢。”
话音未落,长生鼓着小脸颊,卖力的跟姐姐争辩起来,一时间,两只小的仿佛两只斗鸡,都扎着翅膀,涨红着小脸,叽叽喳喳的斗起嘴来。
崔幼伯看得莫名其妙,扭过头,好奇的问道:“谁是荣表舅?你请他教长生骑马?”
萧南微微一笑,解释道:“是荣国公李荣,从阿娘那边算,我唤他一声表兄。二十几天前,他去探望阿娘的时候,碰巧遇到阿直和阿真,那两个小子听闻李家表兄功夫了得,且马术精湛,便起了心思,央求表兄教他们几招。当时表兄为了应付阿直他们,便随便传授了几招,没想到两人更加上心了,三不五时的吵着去李家拜望表兄……”
听了萧南的话,崔幼伯点点头,对于这位传奇人物,他也听说过,“……据说,这位荣国公喜欢四处游历,被人戏称为‘皇室任侠’,前些日子还听说他去东海探险了,怎么,他已经回京了?”
东海?
不知怎的,萧南心里咯噔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娘子,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崔幼伯正看着萧南等她回答,不想却看到她一脸苍白的样子,忙关切的问道。
下面两个吵得正热闹的小家伙听了这话,也忙住口,纷纷抬头看向主位上的亲娘。
萧南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道:“没事儿,可能是夜里没睡好,待会儿去补个觉就没事了。”
崔幼伯眉头紧皱,不放心的说道:“嗯,用完朝食,娘子就再回房去休息休息。至于长生,就由我送他过去吧。再说了,人家荣国公肯教长生,我这个做父亲的也该亲去致谢。”
萧南心里已经乱成一片,她一想到某个可能,就觉得心惊胆战,她根本没听清楚崔幼伯的话,只胡乱点点头。
崔幼伯见状,更加担心,伸手探向萧南的额头,然后又试了试自己的,呐呐道:“不热呀,难道果真只是睡眠不足?”
萧南这会儿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她不耐烦的说道:“我真没事儿!”
说完,萧南惊觉自己的口气太冲了,忙又挤出一抹笑,不好意思的道歉:“郎君,对不住,我失礼了,实在是头疼的厉害,那什么,今日就劳烦郎君陪孩子们了,我、我先回房了!”
萧南又冲着两个孩子吩咐着:“阿娘身子不适,你们乖乖听阿耶的话,知道吗?”
灵犀和长生满眼担忧,但还是乖乖的点头,“是,阿娘!”
说罢,萧南匆匆起身,步履有些凌乱的往寝室走去。
看着萧南略显踉跄的背影,崔幼伯的双眉皱成一团,忽然间,他对李荣有了莫大的兴趣——娘子起初还好好的,一提到李荣,她就变了颜色,难道那人曾得罪过娘子?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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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又起风波
用罢朝食,崔幼伯还是不放心的请来太医,亲眼瞧着太医给萧南诊了脉,确定无碍后,这才领着一对儿女去了大公主的别业。
目送父子三个离去,萧南斜倚在榻上,此时,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也能静下心来想事情。
李大郎=李荣?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但,如果那人是李荣,曾困扰萧南许久的某些问题也就能说得通了。
首先,那个混入太仓岛的人有深厚的官方背景,萧南曾悄悄命人去沂州调查,可直到现在都没有结果。不是萧南派去的人没用,而是对方的来头太大了,当地官府权衡再三,最终偏向了对方。
萧南的人虽没有查到对方究竟是谁,但还是探听到了些许风声,据说,李大郎背后是位来自京城的权贵,天子近臣,且握有实权,而李荣恰好符合这一点。
其次,那人身手敏捷、水性极佳,且看他在被人发现的时候,不但能顺利脱身,还顺手抓走了一个匠人,种种表现绝对称得上有勇有谋,这跟萧南认识的李荣也颇为相似。
再次,便是萧南的直觉,那日见到李荣的时候,她就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她心里直发毛,总觉得他发现了自己的什么秘密。当时萧南只是觉得不安,并没有往深处想。
这会儿两下里联系起来,萧南才不由得头冒冷汗——那个所谓的李大郎,十有八九便是李荣!
想到了这一层,萧南的心怦怦乱跳,虽然相较于桃源,太仓岛算不上她最大的秘密,充其量与小南山差不多。
但是,她一个久居内宅的女子,竟与千里之外的神秘海岛有密切的联系,还极有可能是海岛的主人,若是某些有心人(比如皇后)得知了,她的情况就不甚美妙了。
要知道,她好容易才让皇后打消了对她的怀疑,如果皇后知道了她还有个东海小岛……
萧南用力摇摇头,皇后不是傻子,一个小南山,她可以推说是运气,如今又冒出了个神奇的小岛,她若再说是运气,她家的长生都不信,更不用说皇后了。
另外,海岛的秘密一旦曝光,萧南还有其它的麻烦——海船是从何处得来的?哦,你说有图纸,那图纸又从何处而来?古籍?哈,你家的古籍还真多?骗鬼呢!还有肖义等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前文咱也说过了,官府对于奴婢买卖的规定是很严格的,交易双方不立券都要受责罚。
而肖义等人,原就是萧南从桃源里偷渡来的,根本没有户籍身份,之前他顶着个东海岛主的神秘身份,与内陆的人联系又不多,所以人们即使对他好奇,也无处可查,只当他是来自外邦异地的夷人。
但是,如果让人知道肖义是萧南的人,那大家就有了调查的方向,届时,桃源的秘密即使不被曝光,萧南想把这些解释清楚,也要费些力气。
“娘子,药熬好了,趁热喝吧!”
就在萧南胡思乱想的时候,玉簪端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药盏,药盏旁还放着一碟子蜜饯。
“我没事儿,休息一会儿就好,不必吃药!”
根本就没病,不过是随口找了个托词,萧南当然不会乱吃药。
“这……”玉簪有些为难,她也觉得自家郡主的脸色很难看,唯恐主人讳疾忌医。
萧南摆摆手,“我的身子我知道,放心吧,我真没事儿。这药还是端下去吧,你们也都退下去吧,我有些倦了,想睡一会儿。”
玉簪见萧南坚持,只得应声,出门前,将寝室里的其它丫鬟都领了出去,最后,她还体贴的帮主人关好门。
待众人退下后,萧南闪身进了桃源,她必须要再确定下李大郎的情况,至少她要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上岛的。
打开开关,连接上通讯器,片刻后,肖义有些生硬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主人,属下记得很清楚,李大郎与渔村的两户渔民一起上岛,时间是去年十一月初一。”
萧南闻言,在心中默默算着日子,那段时间正是她怀孕最艰难的时候,所以直到今年春天,她连桃源都极少进,更不用说去太仓岛了。
这么说,李荣并没有在岛上见过她?
萧南正要松口气,猛然想起一件事,刚出月子的时候,为了酿制果酒,她曾经去过太仓岛。
虽然,那次她只是在禁区溜达了一圈,根本没有去匠人和渔民聚居的生活区,但、但难保‘李大郎’会乱闯,可能无意间看到了自己。
萧南捂着胸口,仿佛这样便能压住怦怦乱跳的心脏。
另一边的肖义听到了萧南的喃喃自语,他虽不知道主人为何如此关注李大郎,但还是提醒道:“主人放心,禁区四周高墙林立,即便有人在墙外偷窥,他也只能远远的看到个影子,除非他有望远镜,否则他绝看不到您的面容。”
萧南听了这话,忍不住惊喜的问道:“果真看不到?”对呀,她怎么忘了,禁区的中心距离围墙有好几米呢,就算李荣眼力好,他也不可能看得如此清晰。
肖义顿了顿,很负责的告诉她:“嗯,看不到。不过,主人当时穿的衣服,以及身量什么的,对方或许能看到。”
衣服、身影……萧南暗自思索着,唔,单凭这些,极熟悉她的人或许能认出她来,但李荣?
她貌似只见过这人三四次,饶是李荣火眼金睛,估计也很难只靠个背影或者衣服的颜色就能一眼认出自己吧?!
所以,李荣看到她的时候,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似是迷惑、又似是怀疑,但绝不是笃定!
萧南努力回想着李荣的每个表情和眼神,最后,她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边萧南终于放心了,而另一边的大公主却皱起了双眉。
“你没听错?圣人真要召回四郎?”
大公主盘腿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柄团扇,她无意识的摩挲着扇坠的流苏。
“禀公主,奴确实没有听错,而且圣人已经下旨,命魏王携家眷即日返京。”
一个宫装女子恭敬的跪在下首,低声回禀着。
大公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忍不住嘀咕:阿耶这是怎么了?时局刚刚稳定下来,大郎也日渐持重,偏在这个时候,忽然要召回小四,这、这不是添乱嘛。
好吧,身为子女,大公主原不该这样埋怨父亲,但皇帝这次做得确实有些欠考虑。
圣人惦记四郎,想在弥留前见儿子孙子一面,这个大公主可以理解,但、但现在情况特殊呀,至少也要等大郎的地位再稳固些,再召魏王一家子回京也不迟呀。
大公主可以想象,魏王若是此时回京,朝中一些还在观望的官员定会动摇,刚刚要稳定的时局又将动荡起来。
而太子也会心生不满,甚至是忌惮,倘或再有有心人挑唆,没准儿他们兄弟会再掐起来。
兄弟阋墙,不管是谁胜了,对皇后、对大公主都是极心痛的事儿。
“阿耶已经下旨了?阿娘竟没有劝阻?”
这不科学呀,当初魏王便是被皇后力逼着离京,她比大公主更不想看到这对兄弟互掐,这会儿怎么会任由皇帝胡来?!
宫女忙回道:“其中详情,奴并不知道,但、但奴听人说,圣人自来到骊山后,总觉得身子不适,精神也不好,总想起过去的事儿。前日,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魏王,担心、担心……”
宫女不敢说出那个字儿,含糊了两声,然后道:“所以便跟皇后商量,把魏王召回京,以免留下遗憾。”
大公主默然,她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父亲敬爱母亲,母亲又何尝不尊敬、心疼父亲。
她虽不知道详情,但可以猜得出当时的情况:年迈病弱的圣人跟皇后苦苦相商,直言自己没多少日子了,想在闭眼前看看最心爱的儿子……饶是皇后知道此举不妥,也不忍拒绝。
良久,大公主无力的拿着团扇晃了晃,“好了,你下去吧。”
那宫女行了一礼,然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大公主抬眼望着汤泉宫的方向,软软的靠在隐囊上,无声的叹道:“京中又要起风了!”
叹息的同时,大公主忍不住怀疑,到底是谁在阿耶跟前搞鬼,竟惹出这样一场乱子?
汤泉宫,某处宫殿的小佛堂里,一身素净衣裙的杨妃跪在蒲团上,手里握着一串沉香佛珠,一边轻声诵佛,一边缓缓捻动佛珠。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诵完最后一句,杨妃睁开眼睛,扬声道:“什么事儿?”
门板轻响,一个宫女走了进来,来到杨妃近旁,低声耳语几句。
杨妃双眼陡地一亮,握着佛珠的手指不由得发紧,待那宫女回禀完毕,她摆手把人打发出去。
门板再次关闭,杨妃望着佛龛上供奉的菩萨,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轻不可闻的喃呢着:“三郎,你放心,阿娘定不会让你冤死。”
同样是觊觎皇位、企图夺嫡的皇子,凭什么一个可以平平安安、在外逍遥,另一个却要无辜枉死?!
她不甘心,一百个不甘心,所以,她也要让皇后尝尝亲子相争、兄弟阋墙的滋味儿!
PS:嘿嘿,总算理顺思路了,明天恢复双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