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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萨琳娜     弃妇的极致重生txt下载     弃妇的极致重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91章 改变

    崔幼伯的信很简单,中心思想不过两点:

    第一,阿槿犯了大错,不能在解县待下去了,烦请萧南这个主母好好惩戒一番;

    第二,大夫人给崔幼伯送去了两个侍婢,但他现在一心忙着公事,没时间顾及这些,烦请萧南将她们安排嫁人。

    另外,崔幼伯因此而联想到家中的其它侍妾,他决定近几年内,他都会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公事上,于女色方面不甚在意,还说他有贤妻一人足矣,其它没有生育的女子(包括杨婥),倘或有想嫁人的,他请萧南配送一定的嫁妆,把人嫁出去。

    当然,这些是萧南自己总结的,人家崔幼伯的原话可没有这么直接。

    在信里,崔幼伯写得那叫一个情深意切,让不知情的外人瞧了,定会觉得崔幼伯是个绝世好男人,为了怀孕的娘子,竟然将全部的侍妾统统遣散掉。

    而且从他的字里行间,人们还能感觉出他的决心,甚至会觉得,如果那些侍婢不愿意嫁人,死活要留在崔家,崔幼伯也不会再碰她们了。

    啧啧,真是好男人呀好男人!

    只可惜萧南不是外人,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他此次会说出将阿槿等侍婢嫁出去的话,无非是阿槿在解县给他惹了大祸,再加上之前的杨婥,让他吃够了侍妾的苦头,从而对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们心生厌倦罢了。

    萧南敢打赌,待蒲州的差事办完,崔幼伯重新回到京城这个繁华之地后,他那颗风流的花心将会再次冒头,侍妾、美婢什么的也不会少了。

    原本,崔幼伯只说要遣散侍妾,萧南还不会生气,偏他拿她来做挡箭牌,活似做这些全都是为了她萧南。

    想到了这一层,萧南心头火气,才会毫不客气的冷嘲热讽,反说自己‘受宠若惊’。

    玉簪和玉竹听出萧南话语里的怒火,两人悄悄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自己担忧的神情。

    两人沉默片刻,最后还是玉簪开了口,她继续揉捏着萧南的腿,故意略带佩服的说道:“还是郡主厉害,刚才就说阿槿和那个崔德志成不了事儿,果然,这话音还没落呢,阿槿就被送回来了。”

    萧南松开握着信笺的手,将揉成一团的纸慢慢展开,折好,塞进信封里。

    玉竹见玉簪没能转移主人的注意力,忙紧跟其上,轻声道:“郡主,阿槿和琉璃、珍珠三个都在外头候着呢,您看,该如何安置?!”

    萧南把玩着手里的信封,好一会儿才长长舒了口气,淡淡的说道:“郎君说,阿槿犯了大错,回来后要依家规惩戒,这样,你直接把人送到刑房,让掌刑妈妈按家规量刑。至于犯了什么错,唔~~”崔幼伯还真没说。

    萧南暗自思忖,阿槿能让崔幼伯如此生气,不顾崔德志的面子直接把人送回来,估计阿槿的错不小,且极有可能与崔幼伯的差事有关。

    是收受贿赂还是贪污银钱?

    想了想,萧南道:“郎君没有明说,就按违逆主人、且给主人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来量刑吧。”

    这个罪名依照荣寿堂的家规,惩戒起来可轻可重,不过萧南既点出了‘给主人造成了不小的损失’,那就是要重罚了。

    玉竹会意,用力点了点头。

    萧南继续说:“至于琉璃和珍珠嘛,你去问问她们,她们可有中意的人,倘或有,我成全她们。若是没有,就按照郎君的意思,把人放出去直接配人。”

    反正崔家的家生奴很多,到了试婚年龄还没娶老婆的也不少,琉璃、珍珠都是大夫人跟前的大丫鬟,样貌什么的都不差,想来应该不难嫁。

    至于大夫人听说了会不会生气,萧南根本不考虑,当初大夫人给崔幼伯塞人的时候,都没有跟她打招呼,这严重不符合规矩,所以,萧南本着‘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的原则,也给她来个违规操作。

    再说了,把两个婢子配人,可是崔幼伯的意思,她只是听从郎君的吩咐罢了。

    “是,婢子明白。”玉竹躬身应道,见萧南没有其它的吩咐,才缓步退了出去。

    萧南将信封丢到一边,拿起那本传奇,找到刚才的故事,继续看起来。

    玉簪却偷眼看着萧南的脸色,担心主人一气之下动了胎气,裴太医早就告诫过,郡主腹中恐怕有两到三个孩子,彼时生一个孩子都是跟天争命的难事儿,更不用说双胎、甚至是三胎了。裴太医反复交代,郡主平日里决不能生气、更不能动怒,倘或一个不注意,就可能伤了腹中的胎儿。

    “待会儿要不要请裴太医来瞧瞧?”

    玉簪暗自想着,眼中却闪着坚定的光。

    中午,长生从荣康居回来,小家伙刚开始正式读书写字,正在兴头上,一回到葳蕤院,便拉着萧南的胳膊,叽叽咕咕的跟她说个没完。

    每说一句话,他都要加一个‘曾祖说’,足见他对那位老相公的敬仰之情有多么的深厚。

    萧南见儿子读了一上午的书,非但不觉得辛苦,反而如此欢乐,她也很高兴,摩挲着儿子的苹果脸,时不时的插一句,让小家伙觉得阿娘在认真听他的絮叨。

    母子两个说了不多会儿,灵犀也下学回来了,她见阿娘和阿弟聊得这么开心,立刻加入进来。

    这个说曾祖严厉,那个说夫子博学……一时间,堂屋里满是欢声笑语,冯尚宫瞧了,也忍不住欢喜,吩咐厨娘迟些摆饭,不忍打扰面前这温馨的一幕。

    用罢昼食,萧南照例带着两个孩子去正寝室睡午觉,两只小的,一左一右的趴在萧南的肚子上,嘁嘁喳喳的跟未出世的阿弟或者阿妹聊天。

    而肚子里的小家伙也颇给面子,东一脚、西一脚的练起了踢腿运动,只惹得灵犀、长生两个愈加兴奋。

    足足玩闹了一刻钟,萧南强压着两只乖乖的睡午觉。

    下午,灵犀接着去上课,而长生则在冯尚宫的看护下练习书法,背诵上午曾祖教授的文章。

    孩子们都去忙了,萧南也没有闲着,闭门谢客许久的她,忽然来了访客。

    “窦怀林?他不是在小南山吗?怎么会突然来拜访我?”

    萧南一听访客的名字,不禁有些怔愣。

    话说自三年前,她爽快的将小南山的管理权交出去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负责看守的窦怀林。

    当然,为了不引人怀疑,萧南并没有对小南山放手不管,即便身在洛阳,每隔三五日,她都会通过桃源,偷偷溜到小南山‘放水’。

    没办法呀,如果她不继续给小南山加料,小南山的果树、蔬菜将会立刻打回原形,到时候,即便宫里没有证据,也会怀疑与她有关。万一再牵连到桃源,她后悔都来不及。

    所以,萧南离京三年,小南山的情况照旧,这种情况,让长孙皇后很是纳闷。见识过、及亲身体验过小南山果蔬的神奇效果后,她不止一次的怀疑萧南是否有‘奇遇’,否则京中养鹞子的人不知凡几,偏萧南的雪娘子就发现了这么一个神仙福地?

    正是有此疑虑,萧南主动上交小南山的时候,长孙皇后才没有制止,她想看看,若是离了萧南,那小南山还能否保持神奇。

    但,随后的事实告诉长孙氏,她真是多虑了,萧南在洛阳守孝三年,除了偶尔回城,萧南几乎寸步不离邙山,根本不可能去小南山,她的那只雪娘子也从未去过那里。

    长孙皇后终于放下了对萧南的怀疑,而接管小南山的宗正见一切照旧,他也渐渐放开了手脚,去年春耕的时候,命人在小南山腹地,即那个号称神仙洞府前的空地上,种植了不少蔬菜和粮食。

    不是宗正贪心,实在是京中权贵太多了,小南山收获的果子根本就不够分的。

    小南山不归他管的时候,那些宗亲们心里不忿也闹不到他头上,可现在小南山归了宗族,若再按照旧例分派果子,那些宗亲们不把宗正家的大门踏平才怪。

    萧南这边呢,继续三不五时的给小南山加料,直到她再次怀孕。

    起初,萧南还想着等胎儿稳定了,她再去小南山放水,可随后接连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儿,分去了她绝大部分的精力,她渐渐将小南山丢在了脑后。

    如果不是今日窦怀林到访,萧南还想不起来。

    “婢子不知,窦将军只是说有万分紧急的事求见,婢子见他满眼焦虑、形容憔悴,料想他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难事。”

    玉竹搀扶着萧南,一边走一边回禀道。

    萧南皱眉,心说话:不会是小南山出了问题吧?!

    不知为什么,萧南的心跳猛然加速,她忽然紧张起来,担心自己最大的秘密被人发现了。

    与此同时,远在蒲州的郑勤,也神情莫名、甚至还有几分紧张的看着崔幼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眼前这个崔幼伯很陌生,从眼神到说话的语气,整个人都似脱胎换骨一般。

    难道之前的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让他忽然想明白了?

    还是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促使崔幼伯从里到外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PS:谢谢亲们的支持,某萨重新理了理思路,明天双更。

第092章 努力

    崔幼伯确实变了,且变得很彻底,是一种从内到外,自上而下的改变。

    自离京到现在,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崔幼伯却经历了许多事,其中有不少情况是他从未体验或者说从未察觉的。

    起初,刚来到解县的时候,崔幼伯上无老相公、萧驸马等长辈的训导,左右没有萧南的隐晦提点,这让他有些许的不适,但很快,他就喜欢上这种无人束缚、自己做主的感觉。

    每每遇到事情,虽然没有亲长、娘子可以商量,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得以独断专行的快意与刺激。

    崔幼伯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娇郎君,一个人贸然走出家门,新鲜劲儿过了,他才发现了许多问题。

    比如,他忽然发现,出了京城,来到一个陌生的县城,他除了一个姓氏还能有些作用外,其它方面的优势,竟都不怎么好使。与人交际的时候,也并不如想象中的容易。

    许多人当着他的面是一种态度,转过身又是一副嘴脸,有的人嘴里说着恭维的话,眼中却无丝毫的敬意,让他有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崔幼伯甚至还一度怀疑过自己的能力。

    公事不顺也就罢了,崔幼伯还发现,他印象中的和谐内宅,似乎也并不如表面的那般美好。

    没有萧南居中做缓冲,许多问题直接暴露在崔幼伯面前。

    崔幼伯从来不知道他的表妹竟是个如此难相处的人,每日里不是伤风悲秋、就是长吁短叹,根本不关心他累不累,在外面有没有受委屈。

    不关心他也就罢了,毕竟表妹只是侍妾,不是他的贤妻,他也不能要求太高。

    但让崔幼伯无法容忍的是,一旦他稍稍对表妹冷淡些,表妹就会哀哀哭泣、继而缠绵病榻,而他若是不能及时认错、或者加倍体贴的对她,表妹就要死要活的跟他哭闹,话里话外还指责他负心薄情,更有甚者,表妹还会时不时的跟京里的大夫人告状……

    崔幼伯在外头撞得一头一脸血,回来还不能喘口气,一个月折腾下来,他几乎要崩溃了。

    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将表妹送回家。

    送走了表妹,又来了个阿槿。当然,阿槿是他主动要求来的,是来帮忙的。

    但崔幼伯怎么都想不到,他认识了十多年的阿槿,竟是个如此蠢笨、贪婪自私的女人。

    为了一点银钱,阿槿居然背着他收取某个世家的贿赂,随后悄悄命看守盐湖的守卫私放卤水。

    崔幼伯初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一头栽进盐湖里——他要阿槿来解县是做什么的?为得不就是借助崔德志的人脉帮他看护盐湖?

    结果、结果……就在世家们快要妥协的时候,就在他的差事就要成功的前一刻,阿槿却来了这么一手。

    功亏一篑呀!

    虽然只开了一个小口子,但崔幼伯很清楚,有一就有二,他一个多月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了!

    当时,崔幼伯亲手掐死阿槿的心都有。

    直到那一刻他才深刻明白阿翁的那句‘夫妻一体’的意思,世间的女子,不管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也好,还是多年用心服侍他的侍婢也罢,都不会像他的妻子一样,一心一意的为他、为了整个家族考虑。

    那些女子,所思所想的只有自己,为了自己的蝇头小利,她们甚至不惜挖崔家的墙角,自然也不会把他崔幼伯的前途放在眼里。

    唯一在乎他、在意荣寿堂的,只有他的娘子,哪怕是阿娘也不如娘子那般专心一致的对他。因为,阿娘除了他还有两个儿子,而娘子却只有他一个夫君。

    那天,崔幼伯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想了整整一天一夜,脑海中不断闪现出许多过去的画面,娘子、阿娘、表妹、阿槿、玉叶等等诸人的面容不断在他眼前闪过。另外,他还想起了在酒肆里听到的那段对话,紧接着他开始反思起他犯下的诸多错误……

    次日凌晨,崔幼伯顶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用凉水净了面,然后挽起袖子,给萧南写信。

    崔幼伯写信的时候无比真挚,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的,信中提到的遣散侍妾,也不是他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一夜深思做出的决定。

    只可惜,萧南并不相信。

    ……

    荣寿堂,中庭的客舍里,窦怀林满怀心事的跪坐在榻上,双眼紧紧盯着门外。

    不多会儿,廊庑下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窦怀林忙收回视线,双手放在膝上,挺直腰杆坐好。

    旋即,几道人影从主位前的屏风后闪过,接着便是悉悉索索衣服摩擦的声音。

    窦怀林耳朵动了动,他知道,襄城郡主已经到了。

    果然,屏风后传出一个轻柔的女声,“窦将军,郡主来了。”

    窦怀林直起身子,双手抱拳深深一偮,道:“某请郡主安。”

    “免礼,窦将军请坐!”

    萧南捧着硕大的肚子,双腿成外八字直直的伸着,腰后倚着个斑丝隐囊,她轻声道:“我因有妊,行动不便,倘有怠慢,还望将军不要见怪。”

    窦怀林忙道:“是某贸然来访,打扰了郡主,请郡主勿怪某失礼才好。”

    透过薄薄的白绢屏风,萧南打量着恭敬行礼的窦怀林,唔,比起三年前那个威武的汉子,今日的窦将军确实消瘦了不少,想来他的麻烦不小呀。

    浅浅一笑,萧南直入主题:“窦将军此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窦怀林一窒,旋即又是深深一礼,沉声道:“回郡主,某、某冒昧拜访郡主,确实有事相求。”

    萧南挑起右眉,轻轻哦了一声,问道:“何事?将军但讲无妨,只要本郡主能帮得上,定会全力相帮。”

    窦怀林见萧南这般通情达理,他越发不好意思开口,支吾了许久,才将小南山的困境说了出来,“……不但去年新种植的蔬菜、粮食等作物全部冻死,就连那些极好的田地也都纷纷减产。几天前,有些树木甚至开始出现了枯叶……”

    小南山可是四季常青的神仙福地呀,四五年来,何曾出现过枯叶、冻死的情况?!

    萧南闻言,沉默良久,最后,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也不懂稼轩农事,不过机缘巧合下误打误撞的发现了小南山……如今这种情况,我、我也没有法子!”

    刚才在路上,萧南就开始思考要不要插手,经过反复斟酌,她决定还是彻底放手为好。

    要知道,历史上李二陛下在贞观二十三年四月的时候就挂了,正是由于她开了金手指,弄出个小南山,当今圣人才多活了近两年。

    历史的轨迹已经偏移,萧南早就有些担心了,她哪还敢继续大开金手指呀。

    再说了,小南山出了事,她一出手就解决了,这不是自己找麻烦嘛,万一暴露了桃源,她就只能带着孩子去东海流浪了。

    所以,她决不能插手此事,相反的,她要趁机与小南山彻底切割。

    听了萧南的话,窦怀林低头不语,其实,他也知道,他此行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来求萧南,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长叹一口气,窦怀林只得无奈告辞。

    窦怀林是武将,向来直来直往,别人拒绝了,他也不会死缠烂打。但宗正和宫里的贵人们,却不会这般行事,他们讨论了一番后,决定轮番去大公主和萧南这儿劝说,做最后的努力。

    于是,萧南的苦日子来了,每天都有不同辈分的李氏表亲登门拜访,她们忽而赞扬萧南当年的尽职尽责,忽而惋惜小南山的困境,忽而提及圣人的圣体违和,忽而指责窦怀林等看护人的失职……虽没有直接要求萧南出面重新接管小南山,但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她们话里的意思。

    萧南却只能装傻,别人赞她当年能干,她就嘿嘿两声说句‘过奖过奖’;别人惋惜小南山神迹不在,她便跟着叹气‘是呀是呀’……

    如此密集的轮番轰炸,险些没把萧南弄得头晕眼花、头痛欲裂,最后她不得不祭出绝招——装病!

    其实也不能算装病,她现在是孕妇,只需捧着肚子哎哟几声,玉簪玉竹再适时的大喊几句‘郡主,是不是腹中胎儿有何不适’,她便可以躲回房间休息了。

    李氏表亲们见状,也不好再纠缠,只得怏怏而归。

    随后,大公主听说萧南被众宗亲吵得险些伤了腹中胎儿,顿时火大,当日便进了宫,找皇后一通哭诉。皇后听说了,心底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了,直接命人传话,不许众人再去叨扰襄城郡主。

    皇后发了话,萧南终于得以清净,不过,京里没人骚扰她,解县的崔幼伯却像个爱家、爱老婆、爱子女的三好男人,三不五时的便写封信回来。

    信里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先絮絮叨叨的说一些自己的琐事,八一八蒲州的风土人情、几个主要世家的传闻逸事。然后详细询问家中的情况,比如娘子身体如何、胎儿好不好、灵犀学习如何、长生乖不乖……

    除了书信,崔幼伯还会命人送一些蒲州的特产回来,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有时甚至是他偶然摘了几朵花、顺手做了几个干花书签,也会特意命人快马送回来。

    PS:额,某萨失言了,捂脸爬走……

第093章 问计

    “崔幼伯到底想做什么?”

    萧南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盆景,盆景的主体是一座造型别致的假山,小小假山不过半尺高,山石嶙峋,整座山体有三个小山峰形成一个‘W’型。

    假山下是一弯浅浅的池水,岸边坐着一老者,头戴斗笠悠然垂钓,老者身侧放着一个极小巧的鱼篓,鱼篓空空,恰巧可以插下一支毛笔。

    没错,这是一个专门用来放置毛笔的砚山,不管是那个‘W’型的假山,还是小渔篓,都可以用来放毛笔。

    如果单看这手工,并不比将作监的匠人高明多少。

    但,这个盆景砚山是崔幼伯亲手制作的,连那老者、鱼篓都是他一刀一刀雕刻而出,这份礼物就分外显得珍贵了。

    崔幼伯在信中说,听闻长生有幸得老相公亲自启蒙,他甚欢愉,正巧近几日他监督佃农开垦盐田的时候,发现了几块奇石,一时兴起,便亲手做了个砚山,送给儿子,勉励令朔小盆友用心读书、好好跟着老相公学习。

    做老子的给儿子送东西,这原很正常,可令萧南纳闷的是,崔幼伯极少这般‘感性’,给孩子们送东西,多是命人去高价买些珍贵的物品,从来没像今日这般亲自动手DIY。

    而且,在崔幼伯的字里行间,萧南竟感觉到一种淡淡的温情,这让她非常陌生。

    要知道,头前两个月里,崔幼伯也不是没给家里写过信,在那些信里,萧南读到的是一种兴奋、一种焦躁、然后是一种茫然,她虽没有亲眼见到崔幼伯,但可以通过这些信件感受到他那时的心态与状况。

    可今日,哦不对,不止今日的这封信,还有之前的几封信里,萧南却读到了一种顿悟、一种稳重、然后是今天的淡然。

    难道……崔童鞋真的幡然醒悟了?!

    心底刚升起这个念头,萧南立刻摇头,自己否定了这个假设。

    不是她多疑,实在是那个男人的不良记录太多了。

    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萧南别开眼,淡淡的吩咐道:“把这个砚山送到小大郎的书房,告诉他这是郎君亲手为他制作的,让他珍惜着点儿。”

    雨水领命,小心的抱着盆景出去了。

    萧南却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命人取来纸笔,给崔幼伯写了一封信。

    玉簪端着个托盘走进来,抬眼便看到自家郡主一脸坏笑的样子,不免好奇,“郡主,可有什么喜事?”

    萧南将信封好,一手接过玉簪捧过来的青瓷玉璧底花口碗,另一只手拿起碗中的长柄银匙,轻轻搅动着,舀起一匙鲜嫩香滑的玉米虾仁蛋羹送进嘴里,双眼情不自禁的眯成月牙儿——唔,好吃!

    玉莲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蛋羹蒸得恰到好处,玉米的甜香、虾仁的鲜美以及鸡蛋原有的味道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真正做到了既美味又营养。

    萧南如今已经八个多月,饮食上愈发注意,每日牛乳、鸡蛋是不可缺少的,像豆腐、海带等补钙营养的食材也时常食用。

    当然还有玉米……嘻嘻,幸好她有桃源,还有遮掩用的东海小岛,大唐没有的蔬菜、水果她应有尽有,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且吃得光明正大。

    小口小口的将一碗蛋羹全都吃完,萧南接过湿帕子擦手、擦嘴,然后才轻笑道:“当然有喜事,刚收到消息,阿晼今晨顺利产下一子,母子均安。”

    玉簪跪坐在萧南榻前,习惯性的给她揉捏着双腿,闻言,笑着附和:“县主生了?!果然是个喜事呢,可惜郡主也要生产了,否则就能亲去参加李家小郎君的洗三和弥月宴了。”

    心里却暗暗记下,待会儿就去荣寿堂的‘红白记事簿’上添上一笔,以后每年李家小郎君生辰的时候,好提醒郡主给定襄县主家送礼。

    萧南的预产期在下个月,但,她的情况特殊,裴太医和几位医女都担心她会提前生产。

    大公主更是提前准备了三四个稳婆和乳母,几日前就送到了荣寿堂。

    此时的萧南绝对是重点看护对象,别说出门赴宴了,就是去院子里溜达几步,秦妈妈和玉簪都如临大敌的左右守护着。

    萧南笑了笑,道:“嗯,别忘了洗三和弥月的时候给李家送份大礼过去。”她的闺蜜并不多,阿晼是最铁的一个,她得了嫡长子,自己可不能疏忽了。

    玉簪一边按摩,一边点头:“郡主放心,婢子记下了。”

    身为萧南最得用的贴身大丫鬟,玉簪管理着她的私库,记着家中的红白喜事,什么人家什么时候送什么礼,玉簪更是一清二楚,根本无须萧南特意叮嘱,她都会办得妥妥的。

    萧南也知道玉簪能干,见她点头,也就没再说什么,用下巴点点小几上的信,道:“待会儿命人快马送去蒲州。”

    “是!”玉簪轻声应道。

    ……

    解县,盐湖。

    崔幼伯一身干练的胡服,正与垦地的老农说着什么。

    郑勤快步走来,冲着崔幼伯使了个眼色,崔幼伯会意,客气的跟老农说了句‘多谢老翁’,便来到郑勤身侧。

    “齐光兄,何事?”

    “肃纯,盐湖、盐湖恐怕护不住了。”

    郑勤一脸焦急,他看了看四周忙碌的佃农,低声道。

    崔幼伯却毫不惊讶,他苦涩一笑,道:“我早就想到会有今日。唉,都是我思虑不周,这才误了大事。”

    送走阿槿的时候,崔幼伯就猜到崔德志会寻机发作,果然,这才没几天,他便动手了,也不跟崔幼伯说一声,便将看守盐湖的营卫全都撤走了。

    郑勤却没时间叹息,“如今已经开始春耕,正是引卤水入盐田的最佳时节,如果不能在此时与那些世家谈妥,盐税之事更无从下手了。”

    崔幼伯闻言,缓缓摇头,“他们不会主动交税的。”这不啻于把到嘴边的肉吐出来,傻子才会答应呢。

    郑勤一窒,有些担忧的看着崔幼伯,问道:“那、那你如何跟太子交代?”

    崔幼伯回过头,看了看自家的盐田,这片田地距离盐湖颇远,但若是费些力气,还是能将盐湖的卤水引至此处。

    郑勤顺着崔幼伯的目光看过去,喃喃低语:“肃纯是想把这些盐田的出息交给太子?!”用自家银钱补贴太子,虽勉强完成了差事,却不是长久之计呀。

    想了想,郑勤咬咬牙,建议道:“肃纯,弟妇向来多智,不如问问她——”

    崔幼伯抬起右手打断他的话,淡淡的说道:“我娘子马上就要临盆了,我不能在她身边照顾已是觉得对她不住,哪里还好意思拿这些琐事惹她劳神?!”

    他用自家盐田的出息补贴太子,看似蠢笨,若是运作好了,也能有些作用,他心中已经有了计策,只需夏日盐制好后,他便会采取行动。

    郑勤见崔幼伯坚持,不好再劝,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待回到宅院后,他便悄悄写信给小妹,让小妹借探望郡主的当儿,将崔幼伯的困境告诉郡主。他相信,以郡主的聪慧,她定能明白自己想问计的意图。

    没准儿,郡主还真能想出什么更好的计策呢。

    傍晚,崔幼伯与郑勤骑马回到宅院,两人在中庭分了手,一个回内院,一个则去了客舍。

    “郎君,娘子来信了!”

    刚进门,崔幼伯正欲洗漱更衣,翰墨便捧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崔幼伯洗完脸,用棉布巾子擦拭干净,这才接过信,盘腿坐在榻上,展开信纸细细读来。

    萧南照例在信中说了些家中的琐事,讲了些两个孩子的童言稚语,随后话头一转,说她猛然想起一事,崔家三堂早已分开,长生等小辈们也该重新序齿排行,荣寿堂没有长辈,他们夫妇是家主,灵犀和长生也该换个称呼。

    如今,崔家习惯性的称呼灵犀为小大娘,长生为小大郎,究其根源,不过是顺着荣康堂而来,因为崔幼伯亲生父母、祖父还在,灵犀他们算是孙辈,所以在成为前加个‘小’字。

    但若是从宗法上,萧南夫妇是家主,上头又无长辈,他们的子女的称谓不必加那个‘小’字。

    萧南这番话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彻底将荣寿堂独立起来,与崔幼伯的亲生父母在名分上再次切割。

    读完信,崔幼伯沉思良久,才示意翰墨给他磨墨,他自己则捉起毛笔,抽出一张信笺,给萧南写回信。

    写完回信,崔幼伯又想起一事,从书案旁的书堆里抽出一大摞写得整整齐齐的白纸,仔细的叠好,然后与回信一起装进加大的袋子里,封好,命翰墨寻人送回京城。

    中庭客舍里,郑勤也在伏案写信。

    次日,崔家的小厮带着两封信和一些土仪,快马赶往京城。

    两天后,郑勉前来探望萧南。

    因是熟人,萧南也没有客套,依然斜倚在榻上,很是随意的与郑勉闲聊。

    闲话了几句,郑勉表情有些犹豫,小嘴儿噏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萧南见了,笑道:“阿勉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呵呵,不妨说给我听听,没准儿我能帮忙呢。”

    郑勉眼睛一亮,赶忙把大兄的话婉转的说给萧南,最后隐晦的询问萧南可有何良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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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 多喜临门(一)

    听了郑勉的话,萧南没吭声,她想起了另一件事:崔幼伯的回信。

    信中,崔幼伯很爽快的答应了萧南的建议,不过委婉的建议萧南,此事仍需跟荣康堂的长辈说一声。

    说实话,那日写信的时候,萧南没想着崔幼伯会答应,给孩子们改称谓的事儿并不大,但内里暗含的意义却极深,一旦改了,也就从心里做了决断:与荣康堂的生身血亲做切割!

    可崔幼伯偏偏就答应了,连半分的埋怨、不愿都没有,萧南看信的时候很是诧异。

    不过,最令萧南意外的,亦或是感动的,是崔幼伯随信一起送来的那一大摞不同字迹的白纸,纸上抄写的不是什么先贤著作,而是女人生产时必备的《难月文》。

    据崔幼伯信里所说,这九百九十份‘难月文’,是他拜托了十位儿女双全、福泽深厚的世家贵妇所抄写的,每位贵妇诚心抄写了九十九篇!

    读到这一段的时候,萧南有种莫名的感动,她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崔幼伯四处请托、说尽好话的场景。毕竟他请来抄写难月文的不是卖字为生的贫苦文人,也不是无权无势的普通士子,而是出身名门的世家贵妇呀。

    他一个男子,到底花费了多少心力才求得这九百九篇难月文?就算那些贵妇们感动他对妻子和未出世孩子的心意,没有一定的条件,她们也不会轻易答应。

    那一刻,萧南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酸酸的?还是甜甜的?

    不过,有一点萧南很肯定:不管崔幼伯此举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她都很高兴,至少这个男人没忘了京里的老婆正抱着大肚子要给他生孩子。

    好吧,看在这九百九十篇难月文的面子上,她就帮崔幼伯想个办法吧。

    命人送走了郑勉,萧南抽空去了趟桃源,在小七送她的一堆书籍中找到她要的资料,用工整的小楷誊抄下来,准备待会儿再写封信,命人将这些随信一起送去解县。

    抄完了资料,萧南顺便瞄了一眼笔记本上的地图,地图上,除了一个太仓岛,她又标注了个东仓岛,只是不知两个月过去了,东仓岛的垦荒进行得如何了。

    正想着,控制生化人的主控台上的一个按钮闪烁起来,萧南见是肖义,便随手按下了那按钮。

    “主人,您在?”

    肖义刻板的声音伴随着呼呼的海风声一起传来。

    “嗯,有事吗?”

    最近一段时间,萧南的肚子愈发大了,行动不便、精神也不太好,她就没怎么进桃源,更没有联系肖义等人。

    “报告主人,东仓岛已经全部开垦完毕,第一批热带水果已经成熟,且已通过乌离运进了长安。”

    肖义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仿佛机器人般汇报着。

    当然,在某种意义上,肖义也算是机器人。

    萧南满意的点点头,夸奖道:“做得好,你们辛苦了。对了,可曾招募到足够的人手?”

    相较于太仓岛的大机械化垦荒,东仓岛就原始多了,几乎是牛耕人种,肖义等生化人虽然能干,可也做不到以一抵百呀。

    肖义冷声道:“报告主人,已经成功招募到十九户人家共计三十七个人,其中二十二个是青壮男劳力,此次垦荒,他们贡献很大。”

    萧南点点头,随口问了句:“嗯,不错……对了,你们有没有什么麻烦或者需要我解决的问题?”

    通讯器那端的肖义顿了顿,似是在思考,片刻后,再次响起他生硬的声音:“报告主人,增加了东仓岛后,一艘海船有些不够用,若是能再添两艘海船就更好了。属下发现,在距离东仓岛不远的地方还有个荒岛,面积很大,且岛上的地理条件非常好,比太仓、东仓都更具开垦的价值。”

    海船?

    萧南没有立刻回话,她屈起食指,轻轻敲着控制台的面板。

    她手头上的这艘海船是从位面商人小七那儿换来的,若是能再有机会遇到小七还好,直接跟他交换便是。偏过去几年中,别说小七了,她一个位面商人都没有见过。

    小七也说了,位面空间数以兆亿,她能接连两次遇到小七已是万分难得,哪里还有第三次的机会呀。

    交换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自己造了。

    萧南想了想,再次翻出那些资料,好容易才找到了一份明代宝船制造的图纸,吩咐道:“你下次交易的时候,寻几个木匠或者懂得造船工艺的匠人,签下卖身契,然后带回岛上,咱们伐木自己造船。”

    肖义立刻回应:“遵命,主人!”

    处理完这些,萧南锁定控制系统,捧着肚子缓步走出竹屋,路过果林的时候,顺手摘了个又红又大的苹果,随手用帕子抹了抹,便直接吃了起来。

    刚出桃源,萧南便听到外头秦妈妈焦急的呼唤声:“郡主,郡主,您在寝室?”

    越临近预产期,萧南身边的两位乳母和几个大丫鬟就越发紧张,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贴身跟在她身边,她连片刻的私人时间都没有。

    三两口吃完苹果,萧南信手将果核丢回桃源,忙回道:“奶娘,我在呢,你进来吧。”

    秦妈妈抱着个大包袱,疾步走了进来,见萧南好端端的斜躺在壶门大炕上,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旋即又讪讪一笑,掩饰的提了提手上的包袱,道:“玉兰新做了些婴儿的小衣服,我、我拿来给郡主瞧瞧。”

    秦妈妈当然不会说她是担心郡主出意外,这才贸然敲门叫人。

    萧南知道奶娘担心自己,也没有计较,反而兴致勃勃的打开包袱,跟秦妈妈讨论起这些小衣服的布料和款式来。

    自从进入了二月份,荣寿堂上下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而另一边的解县,崔幼伯却愈加放松起来,许是想通了某些事,他的心态反而更加淡然,行事也愈加沉稳。

    每日里,骑马去自家的盐田转转,下午闲了便去县城的酒肆、书肆溜达一圈,听听八卦、看看新书,若是遇到相熟的世家子,便相邀去酒肆、茶楼闲谈。

    崔幼伯是真的纯粹闲谈,闭口不提公事,反而让那些世家忐忑起来,不知这位太子的心腹、郡主的夫君又有什么新花样。

    心里有了这层担心,他们对崔幼伯倒是愈加恭敬起来,全然没了前些日子的嘲讽、蔑视以及虚与委蛇。

    对于这样的变化,崔幼伯自是看在眼里,晚上一个人拿着崔氏先祖的手札沉思的时候也有了新的感悟,第二天则会愈加沉稳、淡然。

    如此了数日,大家对崔幼伯的印象彻底改观,有的人还在背地里悄悄议论,说崔家子果然不同凡响,就冲这股子淡然,颇有几分魏晋古风。

    郑勤也发现了众人对崔幼伯的态度,欣慰的同时不免又想,若是公事也能顺利些就更好了。

    正想着,萧南的信到了。

    “这、这是熬制池盐的新方子?”

    郑勤拿着一张白纸,瞪大眼睛,很是惊讶的看着崔幼伯。

    崔幼伯点点头,道:“娘子说,听闻我也开垦了盐田,便特意去翻查古籍,果然在一卷古本残卷上发现了这个方子,说是用此方,可以提高池盐的质量和产量,减少成品盐中的杂质。”

    一边说着,崔幼伯还一边用别有深意的目光看着郑勤,似是在说,他知道娘子为何会突然提及盐务。

    没说的,定是郑勤偷偷给京里写了信,让郑勉传话给娘子,告诉娘子他在解县的困境,娘子这才费心巴力的寻找古籍。

    萧南虽然只是送来了一个方子,但崔幼伯和郑勤都明白她此举的用意,这哪里是改进晒盐的方子呀,分明就是解决崔幼伯困境的良计。

    有了这个方子,何愁那些世家不争相与崔幼伯合作?!何愁太子吩咐的差事不成?!

    郑勤瞧出了崔幼伯眼神中的深意,他虽有点儿心虚,却仍坚定的回视着崔幼伯,用眼神告诉他,为了辅助他完成公事,他行些不入流的小技、被崔幼伯埋怨又何妨?!

    见郑勤这般执着,崔幼伯心底微微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表兄是真心为他考虑,可、可在娘子快要临盆的时候打扰她,他确实有些不忍。

    崔幼伯留在荣寿堂的人给他写信的时候曾说过,娘子此次怀孕,极有可能是双胎甚至是多胎,生产时将无比凶险,容不得半分马虎。

    一看到‘凶险’二字,崔幼伯就忍不住想起娘子生长生那次的场景,难产、寤生,娘子几乎丧命!!

    上次不过只是一胎,而这次却是多胎,崔幼伯如何不担心?!

    他决定了,临近产期的时候,他说什么都要回京去。

    不过,崔幼伯没想到,还不等他准备回京,萧南那边就提前发动了。

    这日是二月初二,清晨,萧南照例起来跟孩子们一起用朝食,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肚子有些下坠,还有种闷闷的疼。

    强忍着送走两个孩子,萧南才满脸冷汗的命人叫太医和稳婆。

    十天前裴太医和几个稳婆就在崔家的客舍住了下来,小丫鬟跑出去没多久便把人叫了来。

    但,此时已经不用太医诊脉,萧南自己就可以肯定:NND,肚子里的小混蛋们居然提前要出来了……

    PS:二更,下一章小包子们一起出来,那啥,某萨能小小声的求个订阅啵?!

第095章 多喜临门(二)

    荣康堂,迎晖院中,王氏正拿着一本陈年老账册教导女儿理家之道。

    “阿涵,这账册你也看了好几日,可看出什么不对?!”

    王氏将老账册放到女儿面前,正声问着崔涵。

    “儿共看出十二处错来,”

    崔涵倒也没有客气,直接拿过那账册,将自己看出来的问题一一指出来,并着重点出她有切身体会的一个错误,“就拿这香料、脂粉一项的开销来说吧,账册上记着每月要采买上好香料、上等脂粉若干,花费一百六十至二百贯钱左右。但送进府来的香料和脂粉等物根本算不得‘上好’,慢说给咱们用了,就是有些脸面的奴婢也不肯用。”

    崔涵越说越气愤,就差直接说那些黑心肝的刁奴欺主,随便从市面上弄些便宜货色却谎称‘上品’,骗取主人的银钱。不是崔家锱铢必较,而是不想当冤大头。

    王氏不动声色,浅笑问道:“哦?竟有此事?你既发现了,可曾去查证?还有,你觉得这些物什不好,那你可知道其具体的价格?市面上真正上好的货品又是个什么价格?”

    女儿能想到这一层,王氏还是比较满意的。

    崔涵正等着王氏的这句话呢,她笑得有点儿小得意,如花般娇艳的双唇绽开灿烂的笑容,道:“儿命人去东西两市询问过了,阿娘赏给女儿的香料等物是极好的,在市面上约要二十贯一份。而采买置办进来的每份只需五百钱,是市面上最普通的,而且儿还命人打听过,东市上有些商家,专门做权贵人家的生意,若是长期合作,同样的货品价格比市面上的还要低些……”

    王氏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很好,你能发现这些,且还知道命人去调查、核实,足见你确实用心了,阿娘很欣慰。”

    崔涵还惦记着如何惩戒那些黑心肝的刁奴,正要张嘴发问,王氏却先开了口,“那,你既已发现了这些人的错处,那么依你之见,又该如何处置?”

    崔涵一脸严肃,略带冷意的说道:“自是依家规严格惩处。”毕竟涉世未深,小姑娘眼中只有对错,没有所谓的灰色地带。

    王氏却故作为难的说道:“掌管采买的却是我的奶兄,除了偶尔会贪些小财,他们一家对我非常忠诚,若是依家规严惩,是不是太重了些?!”

    崔涵一怔,她没想到自己暗骂了许久的黑心肝的刁奴竟是阿娘的亲信,且听阿娘的语气,她似也知道那人犯的过错,这、这——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严惩?那人是阿娘的心腹,若她坚持严惩,阿娘也定会允许,可、可这也伤了阿娘的脸面呀。

    直接放过那人?崔涵又满心不甘,这可是吞没自家财物的硕鼠呀,倘不知他的行径也就算了,明明查到了却还要放过,未免……说好听点儿是御下仁厚,说难听点儿就是傻缺呀!

    王氏见女儿满脸纠结,也不催促,只慢慢等着女儿的答案。

    其实,她刚才那话不过是打个比喻,女儿眼瞅着就要说亲了,以女儿的出身和品貌定要选个门当户对的嫡长子,做一家的宗妇。

    而宗妇却不是那么好做的,能与崔家比肩的家族,家中上下的亲眷可少不了,上有太婆婆、婆婆、婶娘,左右有妯娌,下有小姑、侄媳妇,还有盘根错节的世仆、管事,与这些人周旋,除了聪明能干,阿涵更要懂得人情、知道分寸、明白轻重缓急。

    此时,外头廊庑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一个丫鬟匆匆进来,“娘子,东堂的大娘子发动了!”

    王氏微惊,急声问道:“郡主要生了?不是还没到产期吗?”足足提前了大半个月呀,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丫鬟用力点头,“是东堂的管事娘子铁娘子命人送的信,说半个时辰前大娘子就发动了,已进了产室,未免娘子们担心,特命人通报娘子一声。”

    王氏立刻站起来,丢给女儿一句:“仔细想想,阿娘回来再与你细说。”便匆匆赶往荣寿堂而去。

    路上,王氏边走边问:“情况怎么样?可曾命人回禀夫人?”

    荣寿堂没有长辈,郎君又不在府里,于情于理都该通知郑氏一声。

    丫鬟回道:“传话的人说情况还好,医女把了脉,也说没事。已经有人去回禀夫人了,不过夫人说她身子不适,就不过去了,她会在佛堂为大娘子念诵经文,特意吩咐了葛妈妈去东堂服侍。”

    王氏脚步一顿,心底叹息,唉,自家婆母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难道她就不怕大公主和郡主怪罪?

    郡主生产,大公主必会赶来,没准儿现在人家已经到了,大夫人却不露面,这不是亲手将把柄送到人家跟前嘛!

    有此埋怨的不止王氏一人,还有三娘子韦氏,她住的院子距离荣寿堂比较近,先王氏一步赶到,此刻正一边暗自骂着婆母糊涂,一边跟满脸怒色的大公主解释。

    “阿娘听闻弟妇此次情况特殊,几天前便开始在佛前念诵难月文,并许愿每日亲自念诵九九八十一遍,求佛祖保佑弟妇顺利生产……刚才阿娘正念到第二十九遍……”

    韦氏很会说话,若是不了解实情的人听了,定会觉得郑氏这个婆母真关心儿媳妇,此刻不来也不是不想来,而是不能来。毕竟,不能失信与佛祖不是?

    只可惜,大公主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她根本不信郑氏会给她的乔木念诵难月文。

    不过,现在女儿正在生产,大公主无心去追究,等女儿顺利生产完毕,她再秋后算账也不迟!

    二月早春,王氏竟跑出了一头的热汗,她顾不得擦拭,急急来到近前,敛衽行礼:“儿、儿请大公主安。”

    接着,她焦急的问道:“乔木怎么样了?稳婆怎么说?”

    大公主见她神情诚挚,不似作伪,心中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些,冷声道:“免礼,乔木已经进了产室,情况还好。”

    王氏双手合十连连念佛号,“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这话,几个女人便不再言语,坐在产室旁的厢房里,各怀心思的等着消息。

    一个时辰过去了,产室里传出越来越响的呻吟声,只听得大公主和袁氏坐立难安。

    “不行,我要去看看!”

    大公主实在坐不住了,推开搀扶的儿媳妇,抬腿便要进产室。

    刚出了门,在廊庑下迎头遇到自家郎君。

    “公主,乔木怎么样了?”

    萧驸马一路骑马狂奔而至,手里还拎着鞭子,气息不稳的问道。

    大公主顾不得跟郎君闲话,“我正要进去,郎君且在厢房歇一歇。”

    夫妻两个正说着,忽而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两口子双眼迸出异彩,惊喜道:“生了?!”

    王氏和韦氏也跑出厢房,齐齐盯着产室。

    产室的门开了,秦妈妈顶着一头大汗走出来,屈膝行礼,“回禀公主、驸马,郡主产下一子。”

    萧驸马和大公主却异口同声的问道:“乔木呢?她好不好?”

    秦妈妈笑容一窒,扯了扯嘴角,道:“郡主腹中还有胎儿……”

    果然不止一胎,萧驸马与大公主对视一眼,两口子的眉眼间满是担忧。

    秦妈妈又转身进了产室,继续照顾萧南。

    产床上,萧南已经痛得近乎麻木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耳边充斥着苏妈妈、玉簪、医女们的声音,当然还有隐隐的婴儿啼哭声。

    “郡主,您已经顺利产下小郎君……小郎君一切都好……您再坚持下,腹中还有一个呢……”

    萧南用力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准备集中力气将第二个小混蛋赶出来。

    “郡主,用力、用力呀,老奴已经看到小郎君的头了,您、您用力!”

    苏妈妈大声嘶喊着,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仿佛正在拼命生产的是她自己一般。

    用力、用力,萧南死死咬着嘴唇,苍白无血色的唇瓣上已渗出血丝,但下身仿佛被人锯开似的疼,疼得她眼泪、汗水一起流下。

    “郡主,再坚持一下,小郎君的头已经出来了……”

    秦妈妈在产床的另一侧,也卖力的鼓着劲儿。

    最后,萧南拼尽力气,双手死死拽着身下的锦被。

    刺啦~~~

    素色锦缎被生生撕裂,第二个宝宝也顺利的出来了。

    “郡主,又是个小郎君,您听听,哭声多响亮!”

    玉簪一边用帕子给萧南擦汗,一边带着哭腔大声喊道。

    萧南闭着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没入耳际,她无力的点点头,很好,她也听到孩子的哭声了,真、真他娘的洪亮!

    产室外,大公主和萧驸马手握着手,夫妻两个喜极而泣,女儿顺利生下双胞胎,大喜事儿呀。

    但很快的,秦妈妈又出来回禀,说萧南肚子里还有。

    从日出到日落,萧南足足生了四五个时辰,起初的时候,她的神智还算清晰,但后来,她就有些麻木了,耳边只能听到纷乱的喊声和哭声。

    “郡主,用力,小郎君的头出来了……”

    “肚子里还有一个呢,郡主,您再坚持下……”

    “……”

    到最后,萧南听到一个‘好了’,她便华丽丽的昏了过去,待她醒来,已是次日清晨,枕边放着一排小襁褓。

    PS:额,这是萧南最后一次生产了,某萨决定一次给她搞定!

第096章 多喜临门(三)

    一、二、三、四……四只小猪仔,额,不对不对,是四个小宝宝。

    萧南一手撑起身子,一手轻轻摩挲着四个婴儿的脸颊,就是这四个小混蛋,足足折腾了她九个多月呀。

    怀孕初期便遇到了京中变乱。

    确诊后先是孕吐不止,吃什么吐什么。接着便是猛吃海塞,原本还算苗条的身体吹气球似的胖了好几圈。然后便因肚子太大,她无法正常安歇,仰卧自是不成,只能侧卧,更不用说生产时的一次次剧痛……

    那时萧南被胎儿折腾得受不了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在心里暗骂:好个小混蛋,等你们出来后,老娘定会狠狠打你们一通PP。

    但此时,萧南看着瘦瘦小小、小奶猫儿一样的四个小宝宝,那些气话早就被她丢到了九霄云外,如今她心中涌动着满满的欣喜和感动。

    许是睡了半夜,萧南的精神好了许多,她感动之余,还有闲心胡思乱想——四胞胎呀四胞胎,她也终于‘穿越女’了一回,不‘生’则已、一‘生’便是惊喜。

    等等,四个小家伙到底几男几女呀?

    萧南想起关键的问题,忙动手准备揭开小襁褓给孩子们验明正身,顺便也检查下宝宝们的身体情况。

    “乔木,你醒了?”

    萧南刚要动手,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她抬起头,笑着喊道:“阿娘,您来啦!”

    大公主仔细的打量了萧南一番,见她脸色还好,心中那块悬了一夜的大石这才落了地,白了她一眼,道:“不止我来了,你阿耶也在,如今正考校长生的功课呢。”

    大公主来到榻前,目光也移向萧南的手,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萧南讪讪的把手缩回来,道:“我、我这不是想仔细看看孩子们嘛。”

    作为母亲,大公主哪里不知道自家女儿的脾性,她一指戳在萧南的额上,没好气的说道:“孩子们都好着呢,昨夜太医就给诊了脉,最小的那个虽瘦弱了些,但身子骨还好,日后好好调养就成。”

    明知女儿想知道双胞胎的性别,大公主却故意绕开不说,拉拉杂杂的说了些昨日生产的事儿。

    萧南握住大公主的手,拉她来炕上坐,撒娇道:“阿娘~~~~”

    尾音拖得长长的,大公主的胳膊上泛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四个孩子,其中三个小子、一个小娘,小娘排第三。”

    大公主顺势坐在榻上,双眼在女儿和四个小外孙身上游移,最后她感慨的叹道:“也是你有福气,顺利生下四个孩子,且有儿有女,你呀,这一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可不圆满?

    别人家的娘子,一辈子也生不了这么多孩子,她家乔木一气儿就生了四个,且个个健康,这件喜事一旦传出去,定会引来全京城已婚妇人的羡慕嫉妒。

    而且,大公主欢乐的想到,经此一事,乔木旺夫多子的名声算是敲定了,京中再有人询问谁家娘子最有福气,非她家乔木莫属呀。

    萧南闻言,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目光一一滑过四个孩子,正如大公主所言,她有灵犀长生和这四个宝宝,她这一生真是圆满了,今生她再无什么可抱怨的了。

    大公主继续说着诸多安排:“……没想到会是四个,当初只选了四个乳母,现在看是不够了,我已命人去寻找,估计这两日便能找到稳妥的……另外,昨日你生产的时候,王氏、韦氏几个都来了,直到见你顺利生产完才离去……昨夜你阿耶已经命人连夜出了城,骑快马去解县通知崔大郎,想来下午他便能得到信儿……”

    萧南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嘴里还讨好的说道:“有阿娘和阿耶坐镇,女儿自是一百个放心。对了,阿直和阿真呢?您没把他们带来?”

    大公主白了萧南一眼,“又浑说话,你当你这儿摆宴席呢,还把他们叫来?!”

    萧南忙陪笑道:“我这不是想他们嘛。”

    大公主见萧南一脸谄笑,一时没绷住,也笑了出来,道:“那两个混小子,就跟你小时候一样,没片刻安静的时候,不是招猫逗狗、就是骑马爬树,他们若是来了,你这儿还不闹翻天?!”

    想了想,大公主转回正题,“对了,给四个小家伙取个乳名吧。”

    一边说着,大公主一边指着襁褓给萧南说:“个头最大的是老大,壮实伶俐的这个是老二,秀秀气气的这个是老三,白白净净的这个是老四。”

    萧南顺着大公主的手仔细辨认着,不过,她严重怀疑自家阿娘的眼神:除了个头最大的老大,其它三只明明都是一样红红皱皱的小猴子,阿娘哪里看出‘伶俐’‘秀气’和‘白净’?

    大公主越说越高兴,她指着老二和老三道:“你看,这两个最像你,眼睛、鼻子和这小嘴儿,仿佛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萧南低下头,认真的瞧着,但还是没看出两只小猴子哪里像自己。

    说了半天,大公主催促道:“想好了没有?”四胞胎是女儿拼命生的,起名字什么的也应该乔木说了算。

    萧南随口道:“令朔叫长生,三个小子就跟着他来,唔,老大叫长泰,老二叫长宁,老四叫长寿。老三嘛,就跟着阿沅来,叫、叫阿潇。”反正她是小女儿嘛。

    大公主点点头,觉得这几个乳名都不错,寓意好,也顺口。

    母女两个正说着,长宁醒了,扯着小嗓子嗷嗷哭,嗓音洪亮,果然应了大公主那句‘壮实’。

    他一哭,其它三个也跟着哇哇叫,一时间屋子里满是婴儿的啼哭声。

    苏妈妈在外间听了,忙领着四个乳母进来,一个乳母抱起一个,柔声哄着。

    萧南却紧紧盯着最小的长寿,刚才她听得仔细,四个孩子中,他的哭声最弱,只听得她心惊,她立时下定决心,以后定要加倍照看好长寿。

    大公主不放心女儿,想多在崔家住几日,不想萧家有人来回禀,说宫里有旨意,请她与萧驸马立刻回府接旨。

    “旨意?”大公主暗自忐忑,心说话,这几日没听宫里有什么事儿呀,阿耶怎么就忽而想起萧家来了?难道又是郎君的父亲?

    因事情紧急,大公主不好耽搁,匆匆交代了冯尚宫和萧南的两个乳母几句,又叮嘱乔木好好养身子,洗三的时候,她和驸马再来,最后才与郎君赶回开化坊。

    萧南隔着窗子与父亲告别,又亲眼目送母亲离去,她心里也有些担心,唯恐娘家再有什么祸事。在榻上想了又想,她唤来红花,命她悄悄去萧家打探消息。

    “阿娘,阿娘!”

    萧南的心思飘向了萧家,耳边传来灵犀的声音,她忙回过神儿来,见女儿正探着个小脑袋站在房门外,满眼关切的看着自己。

    萧南招招手,“灵犀,快来看看你阿弟和阿妹。”

    灵犀双眼一亮,迈着小碎步跑进屋里,她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刚刚荣升兄长的长生小盆友。

    此时,四只小的已经吃饱喝足,被乳母小心的放回榻上,眯着眼睛、攥着小拳头养神儿。

    灵犀和长生动作麻利的爬上榻,一左一右的守着一排小襁褓,眼中满是惊诧和好奇,长生胆子大些,伸着小胖手戳戳这个、摸摸那个,小嘴里还时不时的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萧南坐起身子,身后靠了个隐囊,她指着四个小家伙一一介绍着。

    萧南每介绍一个,灵犀和长生就把目光聚焦在那个小襁褓上,小脑袋用力点着,嘴里还嘀咕:“二弟乖,我是你阿姊/大兄哦。”

    苏妈妈和秦妈妈都站在榻前,笑眯眯的看着两只大的调戏四只小的,时不时的还插一句:“郡主,大郎真有长兄的模样呢,二郎也乖巧,不哭不闹的。”她们嘴里的二郎,也就是四胞胎的老大,不过,如今更大的胖团子来啦,按大小序齿,他只能屈居老二。

    中午,萧南赶灵犀和长生去用昼食,冯尚宫也跟着去服侍。

    趁着左右没人,萧南悄悄从桃源里取了准备好的‘玉露’,用温水稀释了,逐一喂给四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长寿喝完玉露,脸色竟好了许多。

    萧南见状,松了口气,她正想再取些温泉水擦拭身子,红花回来复命了。

    “郡主,大喜事呀,圣人下旨,恢复了老国公的封号,还、还召国公即日返京呢。”

    红花眉眼间全是喜色,兴高采烈的回禀道。

    萧南大喜,“真的?阿翁被赦免了,还、还得以返京?”这么说,萧家上空的阴云终于可以散去了?

    或许二月初二果然是个好日子,缠绵病榻的圣人忽然来了精神,召集旧臣进宫闲聊,猛然发觉他的亲家、那个耿直的怪老汉竟没来,经人提醒后,他才想起那人已被他再次赶出京城。当时圣人并没有说话,只长长叹了口气,第二日亲下旨意,赦免了萧禹,命他即日回京。

    萧南不知道,喜事还不止这一桩,远在解县的崔幼伯,也提前完成了差事,正高高兴兴的给太子写折子汇报,准备回京述职……

第097章 多喜临门(四)

    崔幼伯能提前完成差事,萧南的那个方子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且说那日崔幼伯收到萧南的信,与郑勤一起细细研究了那‘古方’,当场拍板决定先自己试一试。待那些世家们看到成效后,根本不用崔幼伯再说什么,他们自会主动找上门来谈合作。

    接下来的事便是命人寻找能干的匠人和上好的木材,因为在萧南的方子中,提到了一个必须要用到的工具——‘龙骨水车’。

    彼时已经有了水车,所以会打造水车的匠人也不难找,田庄的管事出去忙活了小半天便找来了几个手艺颇精湛的木匠,打造水车的木材也都准备妥当,崔幼伯一声令下,匠人们便开了工,不到三日,一架长约一丈半的龙骨水车便打造完毕,另外还有配套的两个大型转盘。

    崔幼伯拿着萧南绘的图纸,一一检查着几样物什,确定无误后,这才满意的让管事付了工钱,将匠人们打发出去。

    几个匠人很高兴,不过三两日便得了这么多工钱,且还有奖赏,分到每个人手里足有两贯钱呢。

    “三哥,咱们的运气真好,难得碰到如此大方的主家。”

    匠人甲提着装铜钱的灰布袋子,黝黑的脸膛上笑开了花。

    他也没说错,他们几人的运气确实不错,刚出了崔家,便被几个衣着鲜亮的人拦了下来,其中一个双眼泛着精光的男子问道:“崔家唤你们去做什么?”

    几个匠人都是生活在最低层的贫苦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纷纷吓得低头不敢言语,还是那个匠人甲壮着胆子,结结巴巴的回了句:“好、好叫郎君知道,崔家唤、唤我们去做了点木活儿。”

    那精光男子挑眉,“什么木活儿?”难道崔家郎君又有什么新法子了?

    要知道,现在正是引湖水入盐田的最佳时机,若是错过了这几日,湖水变成了朱色,今年的盐就晒不成了。

    几个世家担心崔幼伯趁机生事,特意命人守在崔家田庄外,密切注意崔幼伯的一举一动。

    之前崔幼伯的作息很规律,但三天前,崔家的管事忽然从外头请来了七八个粗壮的匠人,还命人运来许多上好的木材,外头监视的人瞧了很是纳闷,一边命人去回禀各自的主人,一边加紧对崔家的监视。

    结果,崔家大门一直紧闭,直到今日才开了门,那几个匠人也喜滋滋的走了出来。

    见匠人们出来了,左右又没有崔家的人看管,几个监视的人这才跑出来将匠人拦住。

    匠人甲忙回道:“崔家的郎君让我们打造了一架翻车,不过,崔郎君却口口声声说什么‘龙骨水车’。”

    那精光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心说话,翻车?难道崔郎君想用翻车将盐湖的水抽出去?

    匠人甲见那人不说话,心里忐忑不已,搓着手,陪笑道:“郎君,您、您还有什么事儿要问吗?”

    那精光男子回过神儿来,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荷包丢给匠人甲,而后随意的摆摆手,“没事了,你们走吧。”

    荷包正好砸入匠人甲的怀里,他慌忙抓住,手指捏到一块硬硬的东西,他心里一喜,难道是什么贵重物什?

    他连连躬身道谢:“多谢郎君,多谢郎君!”

    说罢,几个匠人匆忙离去,不敢再做耽搁。

    那精光男子却楞了会儿神,然后才吩咐手下人继续盯梢,他则亲自回家禀报主人。

    就这样,几个世家都知道了崔幼伯命人打造了一架翻车,正在他们暗自揣测崔某人的用意时,守在崔家门外监视的人又跑来回禀,说崔幼伯命人抬着翻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盐湖。

    众人一听这话,心里更加不安,纷纷骑马跑到盐湖一探究竟。

    崔家的人手脚很利索,众人赶到的时候,那架翻车已经安装完毕,一头安置在岸上,一头没入盐湖中。

    岸边,崔幼伯还命人搭了个草棚,草棚下,是崔家田庄的佃农赶来的一头耕牛,那耕牛拴在岸边的一个磨盘样的木盘上,随着佃农的吆喝,耕牛一圈圈的拉着,翻车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微微发青的湖水随着翻车的木齿的滚动,哗啦啦的被抽到岸上,流入提前架好的木刻水槽中。

    那水槽很长,越过某个世家的盐田,一直延伸到崔家的盐田里。

    见此情况,众人似是明白了什么,但又觉得崔幼伯这般兴师动众,应该不是为了只把湖水引到自家盐田这么简单。

    几个世家派出来的郎君们相互看了看,然后不动声色的默默顺着那水槽来到崔家的盐田。

    “咦?这、这是怎么回事?”

    几人见到崔家的盐田后,纷纷吃了一惊,因为面前的盐田表面看着正规,跟自家的也没啥区别,可细细一看,他们发觉,崔家的佃农并没有按照古法将盐田夯实,而是像种地一样,把田畦里的土重新犁了一遍。

    而且,在规整的田畦边,还特意开凿了几个土坑,土坑里铺着不知道是草还是竹片的东西。土坑边还放着几块表面刻出凹槽的大青石,青石凹槽底部磨得极光滑,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水润的光泽。

    这一切,都让众人觉得陌生,看到崔幼伯的时候,险些没忍住当场问出来——额,他们不能问,因为现在是晒盐的关键时刻,他们与崔幼伯是僵持的状态,他们绝对不能自己打破这种‘平衡’。

    看到众人明明急得抓耳挠腮、却强忍着不敢问的样子,崔幼伯别提多高兴了,不过,他还是强忍着心底的欢愉,故意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跟相熟的郎君打着招呼,似是对众人忽然出现在自家盐田并不感到吃惊。

    不咸不淡的说了些闲话,盐湖的水已经慢慢流入了崔家的盐田,看着盐水直接渗入土中,围观的众人多少有些惋惜。

    唉,崔玉郎到底想做什么呀,没得浪费这么多盐水,难道他不知道,这些水可是大把大把的铜钱呀。

    崔幼伯却仿佛没看到众人惋惜、控诉的目光,而是热情的邀请众人去吃茶聊天。

    众人心里好奇,也想趁机打听些情况,便跟着崔幼伯一起回了县城。这可惜,崔幼伯谈及其它事情的时候,滔滔不绝,但只要一提及盐务,他却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接话茬,这让众人很是憋气。

    崔幼伯却暗自得意:哼哼,什么叫风水轮流转?几个月前,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如今我也让你们尝尝被戏弄的滋味!

    好奇吧?想知道吧?

    哼,我就是不告诉你!

    崔幼伯心里的小人双手掐腰,仰天大笑!

    众人没探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纷纷怏怏而归,不过,他们还是命人悄悄去崔家盐田盯梢,密切关注那里的情况。

    两天后,盐田盯梢的人跑回来报信,“郎君,崔、崔家竟然、竟然出盐了!”

    “什么?!”

    听到消息的人无一不震惊,因为按照传统晒盐法,他们都是春天引湖水入盐池,夏日东南风吹起,田里的盐水晒干,才能收获一堆堆的盐。从引卤水到成盐,足足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而崔家的盐田,居然三天就制出了盐,这、这不是说笑话吧?!

    众人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骑上快马就往崔家盐田赶。

    赶到时,正好看到崔家的佃农围着个大青石,拿着个木质的刮板,小心翼翼的刮着什么。待众人仔细看过去,他们才齐齐吸冷气,这、这竟是白花花的盐!

    接下来的事就更好办了,正如崔幼伯预想的那样,解县的几大世家纷纷跑来商谈合作事宜。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想悄悄偷师,但萧南的二十甲卫可不是吃素的,看守整个盐湖他们做不到,但看守制盐的几块盐田还是木问题滴。

    是以,几大世家经过反复思索,最后终于答应与官府共同晒盐卖盐,所得利润,五五均分。

    崔幼伯提前完成了差事,且办得非常漂亮,不损伤官府、太子的丝毫名声,还为太子弄来了大笔的进项。

    更重要的是,崔幼伯此举不啻于一个典型案例,按照这个法子,太子可以在其它池盐、海盐产地继续‘合作’,也不必背负‘与民争利’、‘违约’的名声,却还能收回大把大把的银钱。

    收到崔幼伯的奏折,又尝了尝崔家新制的盐,太子高兴的拍桌大笑,他仿佛看到了成堆成堆的银钱涌入内库,他再也无需为银钱之事而烦心。而且,此事报到阿耶面前,他老人家也定会高兴。

    果然,太子拿着崔幼伯的奏章去太极宫面圣,圣人听闻此事,高兴的同时很是欣慰,觉得自己没有选错人,他的太子确实能干。

    见圣人如此开心,太子便趁机提出,想升崔幼伯为中书舍人,毕竟此事能成,人家居功甚伟嘛。

    圣人很爽快的答应了,崔幼伯是东宫舍人,升任中书舍人倒也算情理之中。

    于是,四胞胎三日洗儿的那一天,萧南广邀宾客前来观礼,就在众女眷对着四只可爱的小包子没口子称赞的时候,圣人的旨意到了,崔幼伯官升三级,直接从正六品上阶升为正五品上阶。

    这下子,众女眷看向萧南的目光更加灼灼了:啧啧,看看人家襄城郡主,果然有福气呀,先是一口气生了个四胞胎,接着夫君就升了官,这是何等的旺子旺夫?!

第098章 惊

    近日,崔幼伯颇为春风得意,先是得了四个乖巧可爱的小宝宝,接着又是升官,最重要的是,他在太子跟前立了大功,从半个心腹晋级为真正心腹,正式加入了太子的亲信班底。

    前途一片大好呀,尤其是这厮年纪轻,二十五岁便升至正五品的京官,日后极有可能像他的祖、父一样官至宰相。

    京城最不缺投机钻营的聪明人,如今见崔幼伯仕途正好,自是要找机会‘亲近’一二。

    所以,三月初二四胞胎弥月的时候,许多没收到请帖的人也纷纷赶到崔家贺喜。

    因是为孩子举办的弥月宴,讲究的就是热闹喜庆,萧南也没有把不请自来的人拒之门外,而是命人客客气气的迎进中庭。

    一时间,整个荣寿堂宾客云集、热闹非凡。葳蕤院的女眷们个个穿着华美的衣裙,笑声连连的跟萧南说着恭喜的话。

    萧南这次生产虽然辛苦了些,但很顺利,所以她并没有像前两次一样做足双月子。

    今日萧南可谓是盛装出席,只见她上身穿着杏色窄袖印花绢襦衣,外罩一件蹙金绣半臂,下身配一件红、黄、白三色相间的七间破裙,头上梳着高髻,髻上簪着一支金镶玉步摇,颈间带着一串嵌红蓝宝石的金项链,整个人看上去金光闪闪、贵气逼人。

    尤其是她那件蹙金绣的半臂最为惹眼,薄若蝉翼的朱色单丝罗上用金线缠绕金箔,描绘出瑞鸟衔枝的精美图样,那最细的金线比头发丝还细,绣成的图样圆润挺拔、浑然天成,仿若有生命一般。

    蹙金绣是彼时最名贵的绣品之一,也只供皇家使用,民间偶有出现,也是用来供奉庙里的菩萨。

    萧南身上这件,是太子妃所赐。

    今日她特意将这件衣服穿出来,也是表明一种态度——他们两口子是跟太子混的,瞧,她今儿穿的衣服还是太子妃所赐呢。

    “乔木,恭喜你呀!”

    富态圆润的阿晼凑到萧南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故意调笑道:“啧啧,你还真厉害!别人一次生一个都极艰难,你却——”一胞四胎,真不是一般人能生得出来的。

    萧南听出阿晼话里的调侃,白了她一眼,凉凉的说:“还行吧,主要是我人品好,福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哼,你以为你笑我是哪啥我听不出来呀!

    这年头可不流行计划生育,讲究的是多子多福,姐姐我能生是福气,咋啦?!

    阿晼掩嘴咯咯直笑,“是是是,你有福气,呵呵,还别说,我家婆母也说崔大娘子旺夫旺子呢。”

    这话不是恭维,而是全京城贵妇们的心里话,萧南六七年间生了四子二女,将人丁稀落的荣寿堂瞬间变得枝叶繁茂,端得是真正的旺家贤妇呀。

    萧南跟她说笑了两句,旋即问道:“你家大郎呢,怎不抱来让我看看?”

    阿晼回道:“他还小呢,外头又还冷,婆母不放心。”

    说道婆母,阿晼忽而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那位前婆母呢?”

    萧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道:“我阿娘来了,正拉着大伯母说话呢。”

    生产那日,连分家出去的四夫人姚氏都跑来探问,她那位前婆母却硬是能在隔壁装死不肯来。公主阿娘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当时担心她生产,这才没有当场发作,接着萧家又有事儿,阿耶和阿娘忙着去接祖父回京,一时腾不出手收拾郑氏。

    忍了一个月,总算寻到了机会,大公主岂能放过郑氏。

    萧南坏心眼的想,唔,这会儿郑氏应该正被大公主当众训诫吧?!

    大公主确实有贤良温柔的美名,但,她的贤良是相较于其他公主而言,大公主本身的脾气并不小,尤其事情牵扯自己亲生女儿时,她更不会对郑氏客气。

    果然,两人正说着,大夫人一脸灰败的从正堂出来,碰到相熟的贵妇时,她便强打精神与人寒暄,半句不敢说萧南或者几个孩子的闲话。

    还真是‘小人畏威而不怀德’呀,似大夫人这样的人,就不能跟她太客气,否则她便会忘了身份。

    大夫人此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刚才大公主当着那么多贵妇给她没脸,话里话外提醒她不要忘了老夫人的遗言,别总端着生母的架子为难崔幼伯两口子……最后更是把一个宫女抬得老高,几乎要让她向冯尚宫行礼了……

    唉,太丢人了,大夫人觉得她几十年的老脸都要丢光了。

    偏她还不敢也无法辩驳,因为大公主说话的时候温温柔柔,句句合情合理,半分没有明着指责她,可那些话字字如针,刺得她一头一脸血,好想寻个地洞钻进去。

    尤其是那些贵妇跟她贺喜的时候,大夫人更觉得难堪,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她总觉得人家的那句‘恭喜’是在嘲讽她。

    正想着呢,又有个贵妇来到她身边,满脸羡慕的对她说:“恭喜恭喜,哎呀,还是崔大夫人有眼光,当年一眼相中了襄城郡主……一胞四胎,啧啧,端得是福泽深厚呀!”

    大夫人满嘴苦涩,可她还有做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还要客客气气的跟人道谢。

    一天下来,大夫人的脸都‘笑’瘫了,回到迎晖院便病倒了。这次是真病了,还是心病,太医瞧不出症状、药石也没啥效果。

    萧南听闻后,心中冷笑,看到崔幼伯坐在地衣上跟四个小包子讲故事,便故作担心的说道:“郎君,大伯母身子不好,待会儿你带着长生去看看吧。我这里还有些人参,你一并带过去。”

    崔幼伯抱着本山海经读得热闹,忽听到萧南的话,他放下手里的书卷,沉声道:“嗯,娘子说的是,下午我去瞧瞧。”

    语气很随意,显然对大夫人的‘病’并不着急。也不能怪崔幼伯,狼来了的故事听得太多了,他都不信自家亲娘了。

    下午,崔幼伯果然带着灵犀和长生去荣康堂探望大夫人。

    没过一个时辰,他便沉着脸回来了。

    “郎君,怎么了?大伯母的病很严重?”萧南见崔幼伯一脸便秘的样子,心中纳闷。

    崔幼伯坐在萧南对面,端起小几上的茶盏,轻啜了几口茶,似是在平复烦躁的心情,好一会儿,他才道:“没事儿,太医说大伯母只是上了年纪,小有微恙,平日里仔细调理便可。”

    其实也就是没病的意思。

    崔幼伯生气的并不是阿娘又装病,而是她见了自己,不说关心他的差事,也不说关心刚满月的四胞胎,而是指责他不该冷落杨婥。

    还说,杨婥最近身子不好,他应该多去陪陪她。

    崔幼伯险些当场发飙:阿娘,我家娘子刚刚生完孩子呀,难道我不该好好陪着她们母子几个?还有,我家娘子生产的时候,岳父岳母住在开化坊都大老远的跑了来,且一直守到次日见娘子母子均安才回去,阿娘您就在隔壁,您宁肯装病都不愿去瞧瞧?

    好吧,崔幼伯知道阿娘不待见娘子,可不是有句话叫‘爱屋及乌’吗,阿娘若真的疼爱自己,不为别的,单看在他和几个孩子的面子上,也不该对娘子如此冷漠呀!

    偏他还记得面前这位是他的亲娘,碍于孝道,他什么都不能说,只默默的忍着。

    但回到葳蕤院,看到娘子如此关心阿娘的样子,他、他又觉得阿娘太过分,想了想,道:“对了,上次我在信中所说之事,娘子也留心些,家中的这些侍妾,只要没有生养的,想出府嫁人的,娘子帮忙给她们选个夫婿。不愿意出府的,就给她们寻个僻静些的院子,让她们远远的住到一边去。”

    咦?这家伙是来真的?他真想把家中的侍妾打发出去?

    萧南看着崔幼伯面沉似水的神情,心中忍不住暗暗吃惊。

    傍晚,萧南以养身子为名,继续将崔幼伯赶出寝室,崔幼伯并没有去侍妾那儿,而是直接去了外书房。

    第二天上午,碧丝前来汇报,说郎君在书房只是读书,阿槿端着亲手做的燕窝羹去探望,郎君连门都没让进,直接把人赶了回来。

    随后,杨姨娘身边的姚黄去外书房,哭着说杨姨娘又病了,请郎君过去看看她,结果也被崔幼伯严词撵了出来。

    “哦?这么说郎君一个人在外书房安歇的?”竟没召侍妾?

    萧南挑眉,她实在不相信崔某人真的转性了!

    碧丝抬头悄悄看了萧南一眼,面露赧然,道:“婢、婢子也去了趟外书房,但郎君只让婢子研磨、铺纸,随后便打发婢子回去了。”

    这次,萧南是真的吃惊了。崔幼伯拒绝阿槿和杨婥,估计是一时忘不了两人在解县的所作所为,也算是情有可原。

    但碧丝一向乖巧听话,崔幼伯对她也颇为喜欢,如今连她也拒绝了,这确实有些反常呀!

    过了几日,萧南暂时将此事放在一边,她忽而想起她的海岛计划,也不知道肖义他们有没有造出宝船。

    中午,萧南打发掉身边的人,趁机进了桃源。

    通过控制台她知道肖义还在太仓岛,她便借由桃源的坐标点直接去了太仓岛。

    岛上,化名为李大郎混进太仓岛的李荣一脸惊愕的看着不远处的绯色身影,心中如惊涛骇浪般起伏不定: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PS:额,更新晚了,抱歉!

第099章 疑

    几个月前,李荣趁肖义招贤纳士的时机,化名李大郎混进了太仓岛。

    上岛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荣愈发觉得这个东海小岛无比神秘。

    首先让李荣觉得惊讶的是,这个小岛上竟然四季如夏,饶是寒冬腊月,这里的树木也是一片葳蕤繁盛。

    不过李荣到底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市面,很快就明白为何此地能产出那么多中土没有的珍稀水果了,原来是气候迥异呀。

    其次,引起李荣注意的是位于太仓岛腹地的‘禁地’,他在小岛上观察了几天,发现这个所谓的禁地很神秘。

    某天夜里,他换了身玄色的胡服,控制着气息,一路悄悄的摸到了禁地旁。

    李荣惊讶的发现,那禁地四周围着高高的院墙,院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悬挂着一盏明晃晃的灯,将整个院墙映照得格外明亮。他起初以为这是羊角灯什么的,但随后才发现,这、这竟是夜明珠,且颗颗有马球般大小。

    李荣生性豁达、喜欢四处游历,表面上看着很随意、很平民,但他不是真的土鳖,家里好歹也是皇室宗亲,家中名贵之物也不少,但似眼前这样的夜明珠,他家中也不过才区区几颗,且大小、成色皆不如眼前这些。

    更让他郁闷的是,家中的夜明珠都被当成宝贝似的珍藏在库房,而、而太仓岛上的主人竟豪奢的用来当院墙的灯笼!

    然而更让他惊疑的还在后头,据岛上的管事肖义说,禁地实则是一个田庄,里面种着各色蔬果和粮食。

    但李荣经过接连几日的观察,他发现,这个所谓的禁地里并没有佃农劳作,且每隔几日里面都会传出‘轰隆隆’的响声,然后便会有成麻袋的粮食和成竹筐的果蔬运出来。

    没人耕种,却能种出粮食?这难道是传奇故事里的神鬼世界?!

    李荣更加好奇了,每到深夜便想摸进禁地,努力了两个多月,他终于寻到了机会,找到一处监守不是很严密的地方,且还寻了一棵极高大的树,他站在最高的树枝上正好可以看到禁地里的一个角落。

    那日,李荣攀上树枝,放目远望,看到禁地里果然一片瓜果飘香、粟米丰收的景象,而且他还看到田埂边听着几件奇怪的铁家伙,形状怪异,他生平从未见过。有一次,他白日爬上大树,惊愕的发现,那些铁家伙竟然自己能动,轰隆隆一阵响动,某个带着奇异滚轮的铁家伙从稻田里‘走’过,神奇的将成熟的粮食收割殆尽。

    李荣觉得他不是眼花了,就是还在梦中,世间怎么会有这般神奇的东西?竟比传说当中的木马流车还要神奇?!

    那一刻,李荣的认知彻底被颠覆,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嘴里无意识的嘀咕着什么,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何离开的禁地。

    之后几天,李荣平复了紊乱的心绪,再次悄悄爬到院墙外的大树上,却发现,那些铁家伙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极普通的耕牛和犁。

    难道那日我真的在做梦?

    李荣再次魂不守舍的回到临时住所。

    过了几日,李荣想了又想,最后决定翻过围墙去禁地好好看看,结果,还不等他行动呢,肖义便命人拆了那围墙,将禁地彻底展示给大家看。

    跟着相熟的匠人,李荣故作好奇的去禁地转了转。除了果树、蔬菜和粮食,以及三四间小木屋,他什么都找到。

    路过木屋的时候,李荣还特意在窗前停了一小会儿,雷达似的双眼反复扫描着小木屋,结果,依然没有那些铁家伙的影子。

    果然是在做梦?!李荣已经有六七分相信了。

    随后,李荣继续寻机在岛上溜达,看能不能见到那位神秘的岛主。

    又过了数日,李荣没找到岛主,却等来了一个大消息——岛主命肖义等人打造新的海船,据说还有详细的图纸!

    这下子,李荣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图纸上,心头更是涌上一股狂热:若是能得到那图纸,他也能打造可以入深海的海船!

    只是,那图纸放在肖义身上,而肖义就住在禁地的那几间木屋里,除非参与造船的木匠,其它人很难接触那张图纸。

    而且,那些匠人也只能看到分割开来的图纸,且只能在木屋里看,根本不能拿到外面去。

    思索良久,李荣决定再次攀上那棵大树,寻机查找那图纸的下落。

    今儿,李荣又偷偷来到这里,轻轻一纵,他熟稔的跃上树枝,手搭在眉上放眼看过去。

    结果,他没看到肖义或者图纸,却看到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

    “是她?襄城郡主?她、她怎么会来这里?难道她与岛主相识?”

    李荣背倚在树干上,双眼呆愣愣的盯着前方的那抹身影,心里惊疑不定:“等等,她是什么时候来小岛的?要知道,岛上目前只有一艘海船,昨天刚运了一船的粮食、果蔬出去,按惯例要明天才能回来。还有,他刚从港口过来,并没有见到海船呀,她、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李荣脑海里闪过许多问题,他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有那么一刹那,他险些跳下大树,奔进木屋去问个清楚。

    顺便也确认下那个身影是不是萧南。

    毕竟他距离有点儿远,且只看了个背影,并没有看到那人的真面目。

    最后,脑中仅存的一点理智提醒了他,李荣强忍着心头的疑惑,继续蹲在树枝上,决定看个究竟。

    结果……根本就没有结果,李荣从白天等到晚上,又从晚上等到黎明,足足一天一夜,他都没有再看到那个疑似萧南的女子。

    仿佛那个女子凭空消失一般,李荣再也没有看到她。

    如此紧密的蹲在禁地外守了好几日,李荣终于确定,那女子已经离开了太仓岛。

    紧接着,更多的疑问涌上心头:“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如何走的?她到底是谁?”

    顶着满脑袋的问号,李荣给京里写了封信,悄悄唤来他的鹞子灰将军,把信送了出去。

    另一边,萧南并不知道她此时已被人盯上了,那人还开始调查自己。

    现在的她,心思全都放在几个孩子身上,尤其是她的长寿,为了给这个先天有点儿弱的儿子调理身子,萧南去翻看小七送她的一堆资料,从中找出不少现代医书典籍,一有时间她就拿着那些书研究,随后又花大价钱挖回两个擅长做药膳的厨娘,专门负责四胞胎的膳食。

    除去照看孩子的时间,萧南若是还有闲暇,便会再问一问家中庭院的修缮情况。

    至于其它的,包括崔幼伯,萧南都没什么心思理睬。

    但,很快的,萧南发现,她的一时疏忽,险些引来一场不小的麻烦。

    荣寿堂正堂的西跨院,六七年前,萧南曾在这里住过,当时为了让她住得舒适,老夫人颇费了些心,庭院、家具什么的都是极好的。

    当年萧南搬回辰光院的时候,为了省事儿,她带来的许多摆设和瓷器也没有动,统统留在了西跨院。

    而老夫人呢,为了拉近与萧南的关系,特意将那院子空了出来,里面的东西保持原样,每日只命人细心打扫,并没有占用。

    随后崔幼伯过继荣寿堂,萧南亦成为这里的女主人,所以西跨院更没有改动的必要,继续空置着。

    如今,西跨院有了新主人,便是那位孙灵孙娘子。

    萧南对这位老夫人的嫡亲后人还是很照顾的,家具摆设就不用说了,正屋里的幔帐全都是上好的单丝罗,层层叠叠的纯色帐幔,营造出一种飘飘欲仙的美妙感觉。

    孙灵刚住进来的时候,看到这大幅的单丝罗,惊得当场说不出话来:乖乖的,用这么名贵的布料做帐幔,崔家果然豪奢!要知道,单丝罗虽不比缭綾昂贵,但也是彼时最上好的布料之一,普通富贵人家能有一件单丝罗做的衣衫就很不易了,没想到人家崔家竟如此随意的用来做帐幔。

    孙灵住下来后,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富贵生活:

    香料全是上品,什么麝香、龙涎香、沉香等珍稀香料随便用;

    衣料是最名贵的,什么毫州轻纱、折袖綾、宣州别进绮、波斯锦、蜀锦等等,她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应有尽有;

    吃食更是精致,崔家数百年积攒下来的家传菜、极尽奢华的烧尾宴,以及萧家的家传菜,只吃得孙灵大叹,过去自己吃得根本就是猪食呀!

    除了这些,每月孙灵还有高达二十贯的月例,第一个月拿到月例的时候,她兴奋的不能自已,守着成堆的铜钱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夜更是躲到被窝里偷偷哭泣:呜呜,当初家里若是有这些钱,她、她也不会落入那般的境地呀!

    相较于过去的生活,在崔家,孙灵觉得就像生活在仙境,每一天都是那么的安逸,美好的让她总觉得这是一场美梦。

    但,幸福、美好什么的都是用来打破的——

    “孙大娘,阿槿来了!”

    门外的小丫鬟扬声通禀着。

    “哎呀!”

    孙灵闻言,下意识的一哆嗦,绣花针直接戳到了指头上,白皙的指尖瞬间冒出一颗血珠,嘀嗒一声,落在白色的绢帕上……

    PS:呜呜,好感动,某萨又收到了一枚和氏璧,多谢读者0606号亲的打赏,那啥今天太晚了,明天加更!

第100章 家产风波(一)

    春天喜事多,自进了三月,京城的喜事就一桩接一桩。

    萧南就收到了不少请柬,作为一家主母,她有责任去交际,所以,刚出了月子,她将请柬按亲疏远近筛选了一番,便开始了东家赴宴、西家宴集的热闹生活。

    这日,是鸿胪寺卿家娶亲,新妇还是萧南的熟人,清河公主的女儿、萧南的表妹程雅。

    既是自家亲戚,萧南更没有不出席的道理,是以一大早她便身着华服、化了大妆,带着仆从侍婢浩浩荡荡的去程家喝喜酒。

    足足热闹了一整天,傍晚时分,萧南才带着几分酒意回来。

    一进门,萧南便看到自家的四胞胎正在榻上吐着泡泡,灵犀和长生姐弟俩趴在榻边,叽叽咕咕的逗着弟弟妹妹。

    听到脚步声,灵犀回过头,见是自家阿娘,忙拉着弟弟起身见礼:“阿娘,您回来啦!”

    萧南褪去厚罩衣,脱了翘头履,只着一双雪白的锦袜踩在厚厚的地衣上,行至榻前,她揉揉女儿的脸,柔声道:“乖,起来吧。你们两个做完功课了吗?”

    灵犀和长生一左一右的站在萧南身边,笑嘻嘻的说:“做完了,阿娘,我们正给阿弟和阿妹讲故事呢。”

    萧南见他们双眼亮晶晶的很是可爱,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忽然闻到自己身上的酒气,忙道:“好,你们继续给他们讲故事吧,阿娘去换件衣服。”

    灵犀也闻到了阿娘身上的脂粉味儿和酒味儿,白玉小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俏皮的扇了扇,略带厌嫌的说:“唔,好臭!阿娘快去吧。”

    萧南伸手掐了女儿的嫩脸蛋儿一把,转身去了净房。

    洗了个澡,又用花露漱了漱口,换了身家常的衣服,萧南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走了回来。

    灵犀和长生坐在榻上,低着头,撅着小屁股,继续逗弄四胞胎。

    萧南上了榻,她斜坐在榻边,背朝外,便于雨水帮她擦拭湿发。

    屋里通着地龙,烘得暖洋洋的,但玉簪还是担心萧南着凉,又命人抬了熏笼到榻边,随手丢进去几粒香丸。

    噼噼啵啵,熏笼里的炭火燃得极旺,一股淡淡的花香弥漫开来。

    萧南半低着头,仔细看着四个只知道吐泡泡的小包子,嘴角忍不住弯出温柔的弧度。

    许是照顾得精心、又许是营养丰富,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四胞胎的小脸就张开了。

    萧南发觉,这四个小家伙虽然是一胎所生,但相貌并不完全相同。

    其中最大的长泰,跟长生一样,长得极像崔幼伯,父子三个站在一起,不知内情的外人见了也会认定他们是同一厂家出品的。

    长宁和阿潇呢,长得很像萧南,虽然长泰的五官也极精致,但与长宁、阿潇相比却又稍逊一筹,再加上两只肉嘟嘟、胖乎乎的,一看便是一双粉嫩滚圆、粉雕玉琢的可爱肉丸子,特别招人喜爱。

    尤其是大公主,每次来看四胞胎,第一个要抱的就是阿潇(物以稀为贵嘛),第二个则是长宁。没办法呀,这两只太可爱了,简直跟她家乔木小时候一模一样。

    至于最小的长寿……唔,萧南摸着下巴打量了许久,猛然发觉这小家伙眉眼间竟然有些像萧家的那位老国公。

    不止萧南发现了,崔幼伯也觉察到了,萧南就曾听到他背地里小声嘀咕,“长寿呀,阿耶的小四儿,你长大后可不能像你外曾祖父一样呀,咱要做个温文尔雅、风神秀彻的世家子,千万别——”

    后面的话,崔幼伯没说出声,不过萧南能猜得出来,无非是希望长寿别像宋国公一样脾气古怪,有时还有点儿无赖,额,当然,说得难听点儿,就是‘流氓’。

    其实吧,让萧南来说,如果长寿真能像祖父还好些,她觉得祖父虽然看着脾气怪了些、嘴巴毒了些,但却不失真性情。能似祖父这般,活得洒脱肆意,也是一种幸福呢。

    弥月的时候,萧驸马也发觉了,抱着长寿稀罕了好久。

    看着阿耶古怪的笑容,萧南忍不住阴暗的想:唔,老爹不会在对着长寿YY阿翁小时候的样子吧?!

    不过说来也怪,长寿看着瘦瘦弱弱,但脾气却不小。

    这不,同样被长姐和大兄‘调戏’,其它三只就能咧着小嘴儿噗噗继续吐泡泡,而长寿却极不耐烦,小巴掌挥来挥去,小脑袋也扭来扭去,极力摆脱长生那只骚扰他的小手。

    躲到最后,长寿发觉逃不开兄长的魔爪,干脆鼻子一皱、小嘴儿一咧,啊啊的哭了起来。

    长生被吓了一跳,迅速收回手,心虚的偷眼看了看一侧的阿娘,见阿娘正瞧着自己,他忙把手背到身后,舔着脸嘿嘿傻乐:“阿娘,小弟饿了,咱们给他喂果汁吧。”

    萧南没好气的白了儿子一眼,伸手抱起长寿,轻轻拍着,嘴里还不停的哄着:“哦、哦,长寿乖,长寿不哭哈,阿娘抱!”

    许是闻到了熟悉的馨香,长寿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萧南低头亲了亲儿子的额头,长寿咿呀的挥舞着小拳头,见儿子终于不再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萧南心里高兴,一时兴起,张开嘴,啊呜一下,将儿子的小拳头含在嘴里。

    长寿见自己的小手不见了,扯开嗓子又要哭,萧南忙松开嘴,长寿愣住了,张着小嘴儿呆呆的看着自家老娘,一时忘了哭泣。

    这时,崔幼伯也下衙回来了,他大步进来,见妻子和孩子们都在榻上嬉闹,也凑到跟前,跟孩子们打了个招呼。

    灵犀和长生直起身子,脆生生的喊了句:“阿耶,您回来啦!”

    崔幼伯笑着点头,然后又看了看榻上的几只,有些低落的心情瞬间大好,他见萧南抱着长寿,忙关切的问道:“怎么,小四儿又不舒服了?”

    萧南仰脸看了他一眼,旋即说道:“没有,小家伙好着呢。”

    说着,萧南抽了抽鼻子,不确定的问道:“咦?郎君刚吃过酒?”崔大今天没去参加喜宴呀,他这是从哪里弄了一身的酒气回来?

    崔幼伯这才想起他刚吃过酒,担心熏到孩子们,接连退后几步,道:“嗯,下衙的时候遇到了大理寺的王郎,他邀我去酒肆吃了两杯。那什么,我先去洗漱下。”

    萧南点点头,崔幼伯快步去了净房。

    此时,萧南的头发也干了,她挪动身子来到榻的里侧。

    不多会儿,崔幼伯一身清爽的走了出来,斜身坐在萧南刚才的位置上,弯腰挨个跟几个孩子打招呼。

    崔幼伯是老来子,小时候备受宠爱,就是崔泽见了也要抱着逗弄两下,所以,在他的认知里,没有所谓的抱孙不抱子。他跟孩子们打招呼的方式只有一个,那便是亲亲。

    逐个吃了六个孩子的嫩豆腐后,崔幼伯才有感而发的叹道:“唉,还是小的时候可爱呀。”

    萧南听他这话说得颇感慨,似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便随口问道:“郎君,何出此言?”

    崔幼伯抱起最像他的长泰,低头碰了碰小家伙的额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说了一句:“方才在酒肆,王郎吃了几杯酒便有些醉了,昏沉间,他说他家要分家了,他是次子,可能分不到多少家产。”

    萧南微怔,一时想不出王家分家与自家有何关系。

    崔幼伯又道:“王郎仿佛很不虞,言语间还提到家中长辈偏心,家产分得有些不公。”

    萧南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崔幼伯,等待下文。

    果然,紧接着,崔幼伯道:“娘子,咱们有四子两女,他们都是我们的至亲骨肉,将来、将来待他们长大了,咱们定要一碗水端平呀,切莫薄待了哪一个!”

    说话间,崔幼伯眼角的余光瞄到了长女,他又压低声音同萧南耳语,“对了,还有阿沅和阿潇,她们是女子,不比几个臭小子,咱们更该多给她们备些嫁妆。”

    萧南嘴角抽了抽,心说话,她的几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六岁,最小的才刚满月,这做爹的就、就开始考虑起他们的未来之事。

    咳咳,她是该说崔某人未雨绸缪呢,还是该叹气傻爸爸杞人忧天?!

    正想着,崔幼伯又说话了,他语气带着几分犹豫,“娘子,咱们的家产还算丰厚吧?应该能让几个孩子一生衣食无依吧?”光儿子他就有四个,家产若是微薄了,都不够几个儿子成家立业的呢。

    “……”

    萧南好想仰天长叹,暗道:你这时才想到给儿子们攒家产?早干什么去了?哼,孩子们若是指望你,以后还真分不到什么遗产。

    幸好她懂得经营,提前买了半个坊,有南市和新市在,别说四个儿子,就是八个儿子,她也有足够的家产分给他们。

    另外,她还有两个海外小岛,只一个岛就能让孩子们一辈子富贵安康。更不用说她还有那么多的田产和铺面了。

    不过,崔幼伯提到这事儿,她到可以趁机提醒下某人。

    想了想,萧南用力的点点头,“郎君说得是,过去只咱们两个,平时不注意打理庶务也就罢了。如今有了这几个小东西,咱们必须要有个长远的计划了……唔,阿沅年长,咱们先给她攒嫁妆,日后不管是我还是郎君,凡是得了什么好物件儿,分出一份给阿沅,你看可好?”

    PS:某萨失言了,真是无颜面对支持的亲们,~~~~(>_<)~~~~

第101章 家产风波(二)

    接下来的几天里,崔幼伯夫妇的‘八点档八卦’里多了王家分家一事。

    而且,此事愈演愈烈,其精彩程度一时超过了京中坊间的传奇段子。

    按理说,王家是世家,有着世家的通病:高傲、目下无尘,自诩高贵而看不起寒门庶族,连家中的奴婢都瞧不起商贾百姓,如此骄傲的人家,似乎不该这么‘市侩’。

    但,事关分家,饶是平时再怎么清高无尘的人,他也做不到真正的无动于衷。尤其是世家子,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的优越和蔑视世人的底气来源于何处。

    居移气,养移体,许多老牌世家已经淡出了权力中心,家中的子孙即使做了官,也只在七品以下打转。唯一能让他们继续摆谱、端架子的便是家中积攒的财产。

    已经没了官身,再无钱财,他们还拽个P呀!

    所以,一旦真谈到了分家之事,王家的几个郎君也纷纷打起了小算盘。

    王子谦是几个兄弟里官级最大的,家中长辈为了‘平衡’,便将原该分给他的一部分家产匀给了王家幼子。

    起初,王子谦也不觉得什么,老母骤病,老父身子也不好,老夫妻便想趁着自己还清醒,先将家产分割了,等哪日夫妻两个真闭了眼,家中诸子也不会因一些蝇头小利而伤了兄弟感情,弄得家中不宁。

    就算做恶人,也由他们老两口来做,反正他们笃定次子纯孝,即使心里有怨,也不会忤逆长辈。次子又明理,所以即便吃了亏,也不会迁怒与兄弟。

    所以,王家老夫人吊着一口气,虚弱的跟次子解释:“二郎,你大哥是宗族冢子,所以家中的祖产、永业田和祭田都由他来承继……你三弟呢,命不好,幼时骑马伤了一足,这辈子注定不能入仕……你四弟年幼,且性子软,做官也只做了个八品小吏,估计这辈子很难有进益……阿娘的几个儿子中,唯有你最争气,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六品,听你阿耶说,以你的才能近年内还能擢升,所以、所以这次分家就要委屈你了……”

    跪在榻前,王子谦含泪听完母亲断断续续的话,也禁不住想起幼时几个兄弟相亲和睦的场景,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因为是亲兄弟,王子谦能理解、能忍让,但王娘子却觉得委屈。

    凭什么?

    难道自家郎君能干了还有罪不成?

    她也不是贪心之人,他们不该得的东西她从不奢求,可该是他们的东西也不能无端被侵吞呀?!

    再加上王娘子原就是个极能干的人,当年王家大娘子生嫡长子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理家,从那时起,便由王娘子主持王家的中馈,作为一个管家多年的主母,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

    如果按照王家老夫人的法子分家,他们二房能分到的家产少得可怜,拿着这些钱,堪堪能在几个高档社区(比如崇仁坊啦、亲仁坊啦)置办一套不错的宅院。可这些钱都用来买房子,一家人吃什么?!

    好吧,王娘子承认她这个说法夸张了些,但家中的公婆也太过偏心了,其它三个儿子是亲生骨肉,她家二郎君难道就是外头抱来的?!

    碍于孝道,王娘子不敢在婆婆面前说什么,回到自己院子,她便抓着王子谦絮叨个没完,什么长安居大不易啦,什么儿子女儿也该说亲事了……王娘子很聪明,她丁点儿没抱怨长辈偏心,只一味在王子谦面前说些独门立户过日子的诸多艰辛。

    王子谦也不是笨人,这样的话听多了,他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其实他心里也很不忿,他又不是木头做的,阿娘偏心,他也能感觉到。

    可、可阿娘再偏心,那也是他的亲娘,他除了默默答应,还能做什么?

    夹在长辈与妻子儿女中间,王子谦左右为难,满肚子的牢骚无处宣泄,最后拉着关系颇近又与王家本家无甚牵扯的崔幼伯诉起了苦。

    崔幼伯听了也忍不住联想到自家,回来后便与萧南讨论。

    “这个……”听完最新的王家八卦后,萧南沉默良久。

    说实话,若是过去她没做母亲的时候,听到这个故事,定会站在王娘子一边帮她讨伐王老夫人的偏心。但自从有了四胞胎,萧南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

    详细知道王家分家的内情后,萧南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她是王老夫人,她会这么做?或许,她、她也会这么做吧。

    萧南的目光掠过榻上的一排小襁褓,最后落在身子骨最弱的长寿身上,不由自主的,她的眸光柔和了许多。

    在母亲的心中,每个孩子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自是希望孩子们都能过得好。可每个孩子的能力有限、际遇不同,饶是萧南顶着穿越女的猪脚光环,她也不敢确定她的四儿二女长大后都是人中龙凤,个个能干得一塌糊涂。

    总会有某个孩子可能很平庸,身无长技,而作为母亲,临死之际,定会担心这个孩子以后会过得不如意,甚至会潦倒,那么在这种担心之下,她定会多帮这个孩子打算。

    这样一来,就难免有失公平,落在其它孩子眼中,就是偏心。

    忽然间萧南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苦涩一笑,还说什么以后呢,现在她就格外心疼长寿,几个儿子中她又最喜欢长生……

    萧南越想越纠结,她真担心以后孩子们长大了,她也会变成儿媳妇眼中的偏心老太婆。

    一时没忍住,萧南把这话跟崔幼伯说了出来。

    听了萧南的这番心里话,崔幼伯也沉默不语,是呀,为人父母的,最希望看到的是每个孩子都过得好,可真出现了强弱差距,他也会不自觉的来个‘劫富济贫’。但同时,他也是个儿子,也深刻明白,倘或父母偏心,儿子们也会伤心难过。

    唉,真是个难题呀。

    夫妻两个皱着眉头对坐着叹气,最后,两人命人搬来荣寿堂的所有田契、房契、商铺和大库房账册,仔细盘点了一遍。

    望着一堆契纸和账册,崔幼伯总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荣寿堂家私丰厚,抛开永业田和祭田,抛开几个女儿的嫁妆,剩下的平均分作六份,每一份也是笔极大的财产,足以让一家过着富贵的生活。

    过了几日,王家的分家事宜终于定了下来,王子谦虽然没有告诉崔幼伯具体的情况,但看他的气色还不错,想来最终的结果应该还算公正。

    许是接连跟崔幼伯倾倒了十多天的心情垃圾,王子谦愈发觉得崔大郎君是个不错的朋友,休沐的时候,还烦请崔幼伯陪他去几个高档社区看房子。

    这日傍晚,崔幼伯又是一身酒气的回来,洗漱过后,拉着萧南开始八卦。

    “哦?王郎也要在亲仁坊买宅院?”

    萧南端着茶盏轻轻啜着,随口问了一句。

    “嗯,已经看好了一处,位置不错,离咱们这儿只隔三条街,”

    说到这里,崔幼伯似是想到了什么,话头一转,跟萧南商量道:“对了,这几日陪着王郎看房子,我也有了点儿想法。”

    萧南挑眉,问道:“什么想法?”

    崔幼伯把玩着手里的茶盏,道:“看到王家几个兄弟都四处买房子很是辛苦,我便想到了咱们的几个孩子……不如咱们学着阿婆这般,提前置办好宅院,即使分家了,一家人仍能住在一起,彼此间也不会生分了。”

    萧南一听也觉得有理,忙道:“郎君这个想法极好,只是附近可有合适的吗?”西边是荣康堂,唯一能扩建的便是东边,可东边,萧南恍惚记得东边的邻居是个外地来京的官员,品级不高,她也没打过交道。

    崔幼伯放下茶盏,兴奋的说:“还真有,说来也巧,咱们东侧的邻居是魏王的僚属,那年魏王离京的时候,隔壁那位得了重病,不宜远行,便被魏王留了下来。如今那位病情康复了,也该追随魏王去任上,前两日崔管家碰到隔壁的管家,那人说隔壁要举家去外地,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所以准备卖掉这宅子。”

    萧南暗暗冷哼一声,什么得了重病?分明就是魏王特意留下来的眼线。

    现在不过是看着吴王伏诛、太子的地位牢靠,皇后的态度又坚硬,魏王死了心,这才将僚属召唤过去罢了。

    崔幼伯还在说,“隔壁的院子还不小,是个五进的宅院,另外,隔壁再东侧的一家是吴王附逆的罪产,已经抄没入官,暂时还没有出手,那院子也极大……”

    萧南在心里算着,唔,荣寿堂原就很大,再加上两套五进的院子,打通了再重新分割下,倒也能分成四五套宅院呢。

    有了四胞胎后,萧南便准备不再生孩子了,这辈子估计她也就四个儿子了,有这四套大宅院,就算日后给孩子们分了家,也够他们住的。

    想了想,萧南点头道:“就按郎君的意思办,将这两套宅院都买下来,正好咱们府里在修园子,索性打通了重新归置下。”

    “好,我明日就命崔管家去办!”

    夫妻两个商量好,次日,崔幼伯便叫崔管家拿着他的帖子去办事。

    崔氏的招牌加上襄城郡主的身份,再辅以大把大把的铜钱,萧南很快就拿到了两栋宅院的地契。

    只是,她不知道,那栋附逆的宅院竟给她惹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仇家……

第102章 家产风波(三)

    两栋宅子到手了,萧南夫妇又有了新想法,最初的计划便需要做调整了。

    起初,萧南只是想在荣寿堂空余的地方扩建几栋宅子,并不需要拆迁神马的,但现在萧南要重新对府邸做规划,那么需要拆建的地方就比较多了。

    所以,萧南让府里的匠人暂时停工,又命人去工部请袁员外郎。只是袁员外郎跟着上司去了昭陵,估计半个月后才能回来,萧南只能先让匠人将两栋新宅院之间的墙打通,再多去准备些石料、木材等,然后等着‘总工程师’回来重新设计图纸。

    许是崔家并购两栋宅子的消息传了出去,又许是匠人们拆墙运石料的动静太大,左右四邻都知道了崔家荣寿堂要扩建的消息。

    很快便有两家与崔家比邻的人家找上门来——

    一家说家中老翁致仕,要举家搬回原籍,想把京中的宅子脱手;

    另一家则说自家要分家,但家中有四个儿子,多余出一栋宅子不好分,听闻襄城郡主在新市和南市有几百间铺面,想用这套宅子换四间铺面。

    崔幼伯亲带人去两处看了看,那个要致仕的人家,宅院不是很大,约莫四进,但位置很好,门朝着坊内的巷子,且正好能与荣寿堂连成一片。

    而那个分家的邻居,宅院极大,足足有七进七出,且院中亭台水榭布置得极为雅致,可惜的是它与荣寿堂之间还隔了一户。

    致仕的那家可以直接拿下来,但分家的那一户就有些麻烦了。

    崔幼伯与萧南商量了一番,然后让管家把这话告诉了分家那位的管事,那管事听出崔家的意思,当下便回禀了自家主人。

    几日后,分家那户很干脆的将自家和隔壁那家的地契全都送到了崔家。

    见问题解决了,萧南很爽快的答应交易,命那人去新市、南市随便挑铺面,有命人给王佑安传了话,当天便把这件事办妥了。

    又并购了两栋(其实也可以算是三栋)宅院,荣寿堂的面积几乎与荣康堂相等,看着大片的宅院,崔幼伯和萧南都觉得心里踏实:以后不怕儿子们分家时没有上好的宅院咯!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说来也巧,刚办完过户手续,袁员外郎这个东风便回京了。他一回京便听到襄城郡主有请,于是连家都顾不上回,就命人给崔家递了拜帖。

    收到拜帖后,萧南也没有耽搁,直接让袁员外郎命人来家中详谈。

    因此事关乎后世子孙的居住问题,也算是家里的大事,崔幼伯便跟上司告了假,在家中亲自候着袁员外郎。

    崔泽就是中书侍郎,不管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还是看在崔幼伯这个太子心腹的身份上,崔幼伯的上司都不会为难他。反正近日衙门也无甚要紧事,崔幼伯平时又是个守礼省事的,他的上司乐得做顺水人情,便大手一挥,准了崔幼伯的假。

    崔幼伯在中庭的客舍见了袁员外郎,将他们夫妇的想法告诉了他:重新规划整个院落,然后在整体的框架内再修缮五栋既相连又可独立的分院落。分院落必须有一个门临街,便于以后切割。另外,除主院落外,其它四栋的面积要基本相等。

    其它细节便由‘设计师’自由发挥。

    袁员外郎是专业人士,一听便明白了崔幼伯的意思,当下开始思索主体框架与亭台楼阁、假山水榭的配置问题。

    片刻后,他直起身子,拱手应道:“某明白了,崔郎君放心,三日后,某便将新的图纸送来。”

    崔幼伯满意的点点头,一边道谢,一边命人送袁员外郎去隔壁几处并购的宅院实地考察。当然,崔家是大方的人家,除了口头的答谢外,还命人准备了厚厚的谢礼,崔管事直接派人送到了袁员外郎的家中。

    看完崔家的几处宅院,袁员外郎一脸倦怠的回到家中,迎头看到自家娘子欢喜万分的笑脸。

    “郎君,郎君,您快来看呀……京中都说襄城郡主最是个大方的人,妾身平日还不信,今儿见了崔家的谢礼……”

    袁娘子拉着丈夫的胳膊,用力往屋里扯,边走她还边兴奋的说:“妾身跟着郎君走南闯北也算见了点儿市面,可这谢礼着实稀罕,好些个东西妾身都没见过呢。”

    在袁娘子激动得有些走音的絮叨声中,袁员外郎来到正堂,看到房内放着几口硕大的木箱,木箱的盖子已经打开,露出里面的物什:如月光般光洁顺滑的布料(缭綾)数匹,龙眼大小的珍珠数匣,清澈如水的滴露春数瓮,各种新奇的水果数筐……

    布料什么的还好说,袁家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但那水果就——

    别说袁娘子不认得了,就是袁员外郎在京城官场混迹多年,参加了不少权贵宴集,他也没见过这么多稀奇的水果呢。

    不过,袁氏夫妇虽然不认得,但却知道这些水果的价值,听说京中有个胡商在东西两市各开设了一个极大的蔬果肆,专门贩售一些东海运来的新奇果蔬,什么榴莲啦、芒果啦、椰子啦,名字古怪,模样也怪,但味道出奇的好。

    别人家卖蔬果都是按斤卖,乌家蔬果肆却是按个卖,且单个的价格也极高,一个丑不拉几的榴莲就二十贯,都抵得上一个五品京官半年的俸禄了。

    价格那么离谱,却极受欢迎,京中权贵和富裕人家都以能吃上乌家的水果为荣,倘或谁家举办宴集,席上没有东海水果,他定要被同圈子里的人耻笑。

    袁员外郎才不过从六品,单靠他的俸禄,他要攒个七八月才能买一枚榴莲果呢。而且他也不是世家子,平日里交际的多是衙门里的同僚和同品级官吏,极少有机会能吃到这种东海水果。

    见崔家一下子送来了这么多,足够他们送礼外带开好几次宴集的了。

    正想着,袁娘子又开始絮叨:“正巧大娘要说亲了,这缭綾就给她做陪嫁,又贵重又体面;还有这珍珠,过些日子你去将作监请个匠人帮忙打几件首饰,这么大颗的珍珠,就是去参加公主郡主的宴集也使得;还有……”

    絮叨了好一会儿,袁娘子才正色对郎君叮嘱,“人家郡主这般大方,郎君帮人家办事的时候也要万分尽心才是。”

    袁员外郎见娘子难得的明理一回,心中大慰,不想袁娘子的下一句话让他脚下一软,险些跌进面前的大箱子里。

    只听袁娘子两眼亮光的说:“郎君若是做得好,待完工后,以郡主的大方,定会另有重谢呢——”

    图纸解决了,匠人早已准备就绪,石料、木料和沙子泥浆等物也都准备妥当,接下来便是开始动工了。

    萧南唤来铁娘子和玉竹,命她们安排好当差的奴婢们,让她们切莫乱走乱撞,若是被外头的人冲撞了,丢的可是崔家的脸面。

    接着,萧南又命管事务必将施工的地方用幔帐围好,留出专供内宅奴婢行走的小路,且反复告诫匠人们,不许他们胡乱走动。

    一条一条的将这些事儿交代完,将两人打发了,萧南正想去瞧瞧四胞胎,忽而有小丫鬟回禀:“娘子,碧丝求见!”

    玉簪端着盅刚炖好的猪脚通草粥进来,听到这话,笑着说道:“自从金枝有孕搬出南院后,碧丝就愈发积极起来。”

    萧南接过粥,拿着长柄银匙轻轻搅动着,自生完孩子,玉莲和几个厨娘变着花样的做各种下奶、滋补的吃食,在她们喂猪催肥似的喂养下,萧南的奶水很是充足,虽不能喂饱四胞胎,但每个孩子都能吃一些。

    她一共生产了三次,头胎生灵犀的时候,因在娘家生产,所以给灵犀喂足了两个月的母乳;生长生的时候,遇到了难产,她身子受损,再加上有老夫人在,她只悄悄喂了长生几次;如今生四胞胎,家中上无长辈掣肘,崔幼伯又不管这些,她的两个乳母也早罢了劝她的心,是以她可以随心所愿的给孩子们喂母乳。

    她的母乳营养丰富不说,关键是她不想让孩子们跟她生分,亲自哺乳,或许不利于身材的恢复,但绝对有利于母子间的感情交流。

    每每看到小家伙们用力嘬着,小小脸庞上满是认真,仿佛在做一件正经的大事一般,只看得萧南内心一片柔软。

    而孩子们也因此格外熟悉萧南的气息和味道,乳母喂奶的时候,他们大多时候都不肯吃,最后只得让乳母把乳汁挤到碗里,然后再一勺勺的喂给孩子们。

    “碧丝是个聪明人,”萧南把粥吃完,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后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会儿,碧丝弓着身子走了进来,恭敬的跪下行礼:“婢子请郡主安。”

    萧南摆摆手,“无须多礼,说罢,有什么事儿?”

    碧丝抬眼左右四看,见屋内没有外人,才压低声音说:“郡主,婢子发现最近几日阿槿总去孙娘子那儿,两人避着身边丫鬟,数次在屋内密语。”

    萧南的眉头微微皱起,是了,这些日子她一直忙着家里的事务,竟忘了孙灵这事儿。

    她正要开口说话,不想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铁娘子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匆匆行了一礼,道:“娘子,不、不好了,有人、有人去京兆府告状,说、说郎君和娘子侵占他人家产……”

    PS:一更,谢谢亲们的小粉红,谢谢亲们的订阅,O(∩_∩)O谢谢!

第103章 荒唐的官司

    什么?被人告了?!

    萧南不敢置信的看着铁娘子,那惊愕的样子,仿佛铁娘子头上长了两只角一般。

    “铁、铁娘子,你是不是听错了?咱们家娘子怎么可能侵占别人的家产?”

    玉簪也惊得险些掉了下巴,结结巴巴的问道。

    是呀,以萧南的身家,虽说不上富可敌国,但也绝对称得上豪富,就算撇开荣寿堂的产业,洛阳、沂州等地的房产不说,只在京城,萧南名下就有好几处宅院和别业,说她侵占别人家产,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呀!

    话说开玩笑也不是这种开法呀!

    铁娘子用力吞了吞口水,点头道:“奴没有听错,京兆府的差役已经到了,不过他们还算守礼,并不敢直接往里闯,而是让门房的人向里通传。奴反复问了好几遍,没错,确实是有人去京兆府递了状纸,状告郎君和娘子倚仗权势、强夺他人祖产。”

    祖产?等等……

    经过最初的惊愕后,萧南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喃喃道:“难道是并购那几处宅院出了问题?”

    这些日子她没什么大动作,无非就是买了四套附近的院落,其中三处都没有问题,唯有……唔,或许那个急着分家的邻居想尽快完成交易,打着她襄城郡主的旗号去欺压别人,以便将那处位于荣寿堂与自家之间的房产拿到手。

    但,这与她何干?

    不对,应该说这事是何人指使?

    要知道,古代虽宣称什么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但真正伏诛的王子有哪个是因为欺压了良民?

    即便大唐是盛世,彼时的政治又是少有的清明,但这里也讲究阶级差别,贵族与庶民之间如同云与泥。

    对于普通百姓甚至是不入流的小官小吏而言,别说是萧南这种皇家郡主了,就是品级稍高点儿的官员要‘强买’他们的产业,他们也只能乖乖忍下,除非是有人背后撺掇。

    就像三年前南平郡主被告一案,背后若没有萧南推波助澜,有哪个田舍汉敢去衙门喊冤,还闹得人尽皆知?!

    可又是谁跟自己过不去?

    萧南一时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宿敌,南平还在庵堂,她与安同也没什么大冲突,就算安同事后查到她曾帮过李荣,如今安同也不能把她怎样,除非安同能逃出守卫森严的感业寺。

    想了想,萧南对铁娘子说:“这样,你去告诉崔管家,让他跟差役去京兆府看看,先问问到底是何事。”

    萧南顿了顿,又道:“若是我所料不错,应该是新买进的那几处院子出了问题,你提醒一下崔管家。若真是这事儿出了问题,让他据实回答即可。如若还不行,再命人去衙门回禀郎君。”

    萧南记得如今的京兆府府尹是去年刚上任的,姓韦,是太子良娣韦氏的胞弟。

    按理说,崔幼伯是太子跟前的新红人,作为同一阵营里的伙伴,韦京兆应该不会为难。

    今日之事有些蹊跷,虽然京兆府的差役没有直接跑进来抓人,貌似很知趣,但细细一想,才会觉得不对劲。

    如果韦京兆真的有心相帮,他绝不会派差役前来崔家,而是先悄悄命人去中书省通知崔幼伯,将官司的原委告诉他,至少让崔幼伯提前有个准备。

    萧南的贝齿轻咬下唇,良久,她暗自点头:没错,这个韦京兆绝对有问题!

    想到这里,萧南唤来红花,吩咐道:“去,仔细查查那个韦季。”

    红花抱拳领命,很快便出了府。

    处理完这些,萧南才发觉,碧丝一直默默的跪在角落里。看到她,萧南想起方才的事,继续问道:“哦,你可知道阿槿与孙大娘都说了什么?”

    碧丝刚才还在心里嘀咕,只怪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她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遇到了这种事儿?

    偏萧南没有发话,碧丝也不敢乱动,只好悄悄的缩到一边,极力不去听主人的对话,若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被主人收拾,她可就太冤了。

    非礼勿听、非礼勿听……碧丝正一遍遍的催眠自己,忽而听到萧南的问话,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旋即回过神来,忙回道:“婢子、婢子担心她们发现,不敢跟得太近,只、只隐约听到阿槿说什么‘你的兄长’‘平康坊’‘三分之一的家产’,孙大娘的声音很低,婢子只听到她说‘别欺人太甚’‘大不了鱼死网破’之类的话。”

    萧南闻言,忍不住皱起双眉。如果没有刚才那事,萧南也不会联想太多,偏阿槿和孙大娘密语的时候还提到了‘家产’,萧南不由得心中警觉。

    可碧丝提供的线索太少了,萧南再发散思维,也想不通其中关节。

    思索良久,萧南抬头对碧丝道:“嗯,你做得很好,玉簪~~”

    玉簪会意,转身去里间取了个白瓷小瓶过来,将小瓶递给碧丝。

    碧丝见了惊喜万分,双手死死的握着小瓶,连连叩头:“多谢郡主鸿恩,多谢郡主!”

    萧南摆摆手,将碧丝打发了出去,然后扭头问玉簪:“上次我命你去查的事儿,就是孙灵年前屡次出府的那事,你可查清楚了?”

    玉簪跪坐在萧南身侧,低声回道:“查到了,孙大娘的那位同乡叫耿子西,与孙大娘是邻居,当年孙氏夫妇亡故后,便是耿子西帮忙料理的后事。”

    “耿?耿子西?子西?”萧南喃喃着,最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呵呵,我想到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子西?好个子西!”

    玉簪不明所以,不解的看着一脸嘲讽的萧南,“郡主,您~~~”想到什么了?

    萧南没有理这个话茬,而是继续问道:“那个耿子西可是住在平康坊?”

    玉簪一愣,随即点头,“正是。”

    萧南眯起眼睛,想了想,又问道:“耿子西在京城呆了几个月,他与何人有过往来?哦,除了崔德志一家子。”

    阿槿既然敢跑去要挟孙灵,必定是捉到了孙灵的什么把柄,比如发现了耿子西的存在,甚至知道了耿子西与孙灵的关系。

    玉簪努力回想了下,道:“婢子听前去监视的人说,耿子西平日里并不怎么出门,偶有来客,也是傍晚时分才来,且行迹很是鬼祟。对了,婢子想起来了,监视的人还曾玩笑的提了一句,说去拜访耿子西的人很奇怪,他的相貌和声音不似普通人,倒有些像宫里的内侍。”

    萧南一手放在小几上,食指微曲,轻轻扣着几面。

    过了一会儿,继续问道:“那人这几日可曾去拜访过耿子西?”

    玉簪点头,“前日还去过,依然是傍晚去的,宵禁前才出来。”

    萧南有了主意,吩咐道:“你去把冯尚宫请来。”

    冯尚宫在宫里呆了小半辈子,估计认识不少人,没准儿她见过那个疑似太监的人呢。

    傍晚,崔幼伯快步从外头进来。

    先故作平静的与灵犀、长生打过招呼,又跟四个宝宝亲昵了一番,待乳母们将孩子们带出去后,他才阴沉着一张俊颜,“嘭”的一拳捶在小几上,恨声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萧南心知崔幼伯定是知道了他们夫妇齐齐成为被告的事儿,也不追问,直接说道:“郎君都知道了?那官司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崔幼伯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难得的爆起了粗口:“官司?狗屁官司,真真荒唐至极,不知那韦季是不是傻子,连这种漏洞百出的诬告也当成正经案子来办,他、他到底读没读过‘贞观律’呀!”

    萧南眉间微微动了动,心说话,韦季果然有问题,而且此事极有可能是他弄出来的!

    不过,她还是故作不解的问道:“韦季?可是那个新上任的京兆府?我恍惚听说他是太子良娣韦氏的胞弟,没道理为难咱们呀。”

    崔幼伯一脸愤懑,也有几分不解,“可不是,我听了崔管家的话,立时便亲去京兆府问询,结果、结果那厮却说什么秉公办理、依律办案。我呸,他若真秉公办事,就该知道,那宅院咱们是从方家买来的,而不是从原告手里买来的,就算是有人强买,那也是方家的事,与咱们何干?偏、偏这厮说什么方家为何敢强买,还不是仗着崔家的势?!”

    崔幼伯越说越生气,他看向萧南,怒气中夹着无奈,道:“娘子,你听听,这不是胡搅蛮缠嘛。”

    萧南也冷笑两声,道:“哼,这事容不得他胡搅蛮缠。咱们出的价格比市价还高,根本谈不上强买,至于方家有什么不法之事,那也是方家的错。咱们一不是方家的姻亲,二不是方家的故旧,只不过跟他们做了个交易,他们就敢打着崔家的旗号为非作歹,足见方家的人品德有问题,京兆若不能秉公办理,咱们就去大理寺说个清楚。京城,也不是只有一个京兆府断官司。”

    崔幼伯用力以拳击掌,道:“娘子说的是,明日我就亲去京兆府与韦季说个清楚。另外,卖给咱们宅院的几个人家,咱们也要留心,以防他们胡乱攀扯。”

    他虽气得发晕,但头脑还算清楚,也觉察到此事不对劲,为了避免有人趁机生事,还是多做些准备为好。

    萧南点头,“嗯,一切就听郎君的。”

    他们夫妇并不知道,这个荒唐的官司只是开始,后头还有更荒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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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莫名敌意

    次日,崔幼伯先去衙门报了个道,左右晃了晃,见还是没什么重要事情后,便去找上司请了个假。

    从皇城出来,崔幼伯打马赶往京兆府。

    不知道是萧南的那通威胁起了作用,还是韦季发现这件案子确实有问题,崔幼伯刚说道“如若韦京兆认为此事可以立案,某唯有去大理寺说个明白了”,韦季便立刻变了嘴脸。

    一扫方才的包公脸,转而变成一副亲切的模样,笑呵呵的对崔幼伯说:“崔舍人莫气,呵呵,我昨日发现了些问题,正欲寻崔舍人说个清楚,不想崔舍人这就来了。

    放心放心哈,这件案子我已核实了,确实是诬告,原来是那原告将宅邸卖给方家后,得知方家竟用宅院换得了四处极好的铺面,价值远超过两栋宅子的总和,原告觉得自己吃了亏,也想从贵府讹一处铺面——”

    说到这里,韦季哈哈一笑,故作亲热的拍了拍崔幼伯的肩膀,以‘哥俩好’的语气道:“说起来,也不怪那些市井奴眼红,啧啧,崔郎君可是娶了个好娘子呀,半个南市、半个新市全都归襄城郡主所有,这样丰厚的家产,就连愚兄也有些羡慕呢。”

    听了这话,崔幼伯禁不住皱起了双眉。韦季的话表面上似是在夸奖,但语气中带着几分酸意。没错,就是酸意,他说的‘羡慕’并不是恭维或者夸奖,而是真的羡慕。

    没准儿,韦季还有些嫉妒,甚是是嫉恨。

    崔幼伯心中升起警觉,不着痕迹的打量韦季的神态,果然,他敏锐的发现,韦季的笑容只浮在脸上,并没有延伸到眼中。

    这是典型的假笑,说得难听些就是皮笑肉不笑。

    “我似乎没得罪过这位呀,他怎么会是这幅嘴脸?”

    崔幼伯暗中给韦季记了一笔,准备待会儿就去查查韦季的底细。

    韦季见崔幼伯没有说话,俊逸的脸上还有隐隐的怒气和丝丝的不解,他心底冷笑,脸上却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容,继续说:“所以原告便生了贪心,又素闻襄城郡主是个和气大方的人,向来不屑与小人计较,这才壮了胆气,寻了个落榜的士子写了状纸前来诬告。”

    “哦~”崔幼伯淡淡的应了一声,凉凉的说:“此事内情竟是这般情况?”

    旋即他冷冷一笑,眼睛盯着韦季,嘲讽道:“某真是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龌龊的鼠狗辈!”

    崔幼伯这是明着骂原告,实则嗤笑面前这位变脸如翻书的韦京兆。

    韦季不是痴汉,当然听得出崔幼伯的暗指,他避开崔幼伯的视线,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崔郎君是堂堂世家子,自是不知这些市井奴的刁钻、刻薄。那什么,此案是诬告,某已经驳回了原告的状纸,并依律判了他笞五十,不知崔郎尚满意否?!”

    满意?

    呸,老子不满意!

    崔幼伯终于不再淡然,而是嗤嗤冷笑数声,随后道:“某在大理寺任职两年,也算读了些律法,但今日听闻韦京兆如此断案,当真开了眼界。呵呵,那歹人诬告与我,韦京兆判他笞五十,这还叫依律?哼,某真不知韦京兆依的是谁家律法?!”

    韦季脸色一变,他没想到崔幼伯会当场翻脸,忍不住嘀咕,不是都说崔家玉郎是个靠女人起家的样子货吗,平日里最好说话,今日怎么会这般刻薄?!

    说来韦季注定要悲剧,他也不想想,崔幼伯在大理寺蹲了两年,每日除了听八卦,就是翻阅律法典籍,‘贞观律’神马的更是倒背如流。

    跟做过‘法官’的人讲律法,这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嘛!

    不等他开口辩驳,崔幼伯再次开口:“‘唐律疏议’曰,‘诸因官挟势及豪强之人乞索者,坐赃论减一等。若强乞索者,加二等’。又云,‘诸以脏入罪,正脏见在者换官、主’。诬告者加一等。”

    背完大唐律,崔幼伯目光灼灼的看向韦季,冷声道:“那套宅院作价一千二百贯,按照我大唐律法,那歹人应赔我家四千八百贯。”

    韦季不是不知道大唐律,也读过朝廷新颁布的唐律疏议,但、但这场官司原就是想给襄城郡主夫妇找些麻烦,他因为随便罚一罚便能了事,没想到崔幼伯竟死抓着律法不放,偏他还无话可说。

    因为人家没有说错,一字一句全都来源于最新版本的唐律疏议。

    韦季正郁闷着,崔幼伯又继续背着律法,“‘唐律疏议’又云,‘皇家亲属,为尊者之敬,故异余人。’‘缌麻以上,各递加一等’。吾家娘子乃圣人钦封的襄城郡主,长乐公主之嫡女,理应属皇家亲属,可依此律。是以——”

    崔幼伯勾起唇角,阴测测的笑道:“那歹人应赔我家共计六千贯钱。”

    “……”韦季倒吸一口凉气,他真是没想到崔幼伯会这么狠。尼玛,六千贯钱,这不是要了那原告,哦不,是他家外甥女的命嘛。

    崔幼伯见韦季撮着牙花子丝丝吸气,他拱了拱手,道:“此案如何裁断,想必韦京兆心中已有主意,某就不多说了。不过,韦京兆若是不能依律办案,某定会据实上奏。告辞!”

    也难怪崔幼伯底气足,他是正五品的中书舍人,目前圣人病着,他貌似悠闲,但一旦有事,他可以直接杀到太极宫当面跟圣人告状,绝对比御史还好用。

    韦季再想玩儿花样,他也要掂量掂量,否则真被崔幼伯捅到圣人跟前,只这一件案子他就说不清楚。圣人最不喜渎职徇私的官员,韦季又掌管京兆,在圣人眼皮子底下公然枉法,他绝对是自己找死。

    到时候,别说他的良娣阿姊救不了他,就是太子,唔,没准儿太子知道了还会第一个跳出来要严惩他呢。

    别人不知道,韦季很清楚,现在太子距离成功就差一步了,如果谁在这个关键时候给他找麻烦,太子定会死命的抽回来,安同郡主是太子的庶长女,都被流放到感业寺了,他韦季不过是太子的小舅子,还是个山寨货,太子抽起他来更是毫无鸭梨!

    崔幼伯不等韦季回话,一撩衣摆便出了京兆府。他没有直接回衙门,而是骑马去了荣康堂。

    他须得跟老相公和相公商量一番,此事看着荒唐,且貌似解决了,但其中隐藏的内情却着实不简单。

    崔幼伯一边驰马,一边思索,在这件事上他必须强势,否则别人真以为崔氏好欺负。他阿耶还是宰相呢,京兆府就敢如此放肆,如果他轻轻揭过,日后他崔氏还不被人踩到泥里?!

    ……

    荣寿堂,萧南像往常一样逗弄四胞胎,看她轻松随意的模样,似是昨日的荒唐官司对她毫无影响。

    “娘子,蜀王妃送了张请帖来。”

    玉竹拿着张大红洒金的帖子,恭敬的递到萧南面前。

    蜀王妃?崔薇?

    萧南接过帖子,心说话,这位姑奶奶又想折腾什么新花样儿。

    打开帖子一看,萧南笑了,呵呵,崔薇还真弄起了马球、蹴鞠职业赛呀。

    这不,人家已经筹划了几个月,忽悠京中的十几家权贵将自家的马球队拿出来,参加崔薇的‘盛世王朝杯马球职业联赛’。

    三月十八日是首场开赛,崔薇特意给京中的贵妇、贵女们发了帖子,请她们来观赛,当然,顺便再买点儿彩票什么的就更美妙了。

    “娘子,您去吗?来送帖子的人还在门房等着,说是一定要等到回信才能回去。”

    玉竹见自家主人拿着帖子哧哧轻笑,忙提醒道。

    萧南合上帖子,道:“唔,她毕竟是崔家的女儿,如今热情相邀,我还真不好拒绝,这样吧,你告诉那人,就说我定会前往。”

    “是。”玉竹答应一声,继续回道:“方才匠人的主事来问,东南角那处宅子的墙要不要拆。”

    萧南挑眉,“当然要拆,为何这么问?”

    玉竹嗫嚅着:“那、那处宅子不是还惹着官司嘛,婢子担心——”

    萧南笑着摇头,“什么官司不官司的,让匠人正常开工即可。”

    崔幼伯历练了这么多年,若是连这点儿小事都搞不定,他也甭混官场了,还是辞官回来做个风流名士算了!

    “是,”玉竹见萧南语气这般笃定,神情自若,当下便明白那事估计已经了解了,又回禀了几件事,这才躬身退下。

    转眼到了三月十八日这天,上午,萧南换了身华丽的外出服,仔细梳妆了一番,带上贴身侍从和护卫们,乘牛车去了城郊蜀王府的马球场。

    萧南抵达后,发现前来观赛的人还真不少,许多都是熟人,她照例一一打招呼。

    刚刚新婚的程雅拉着萧南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赞道:“真不愧是绣中珍品,蹙金绣果然华美精致,穿在表姐身上更是光彩耀人。”

    萧南正想谦虚几句,不想斜刺里冒出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阿雅说的没错,这蹙金绣确实珍贵,不过,也是人家乔木厉害,她与你同是公主之女,却贵为郡主,蹙金绣、印花绢、缭綾什么的更是随便穿。”

    萧南蹙眉,这是谁呀,说话这么不客气,简直比当年的南平还要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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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交锋

    “咦?是她?”

    萧南回过头,看清说话那人的容貌后,不由得愣了愣。

    要说起来,这位也不是外人,是太子的次女,亦是庶出,生母是良娣韦氏,去年开始议亲,故太子为其请封,封号平安郡主。

    平安郡主会找碴,萧南一点儿都不奇怪。因为之前她命人调查韦季的资料时,她就已经知道韦季是韦良娣的胞弟,且姐弟间的感情很好,当初他那个京兆府府尹的官职便是韦良娣帮忙谋来的。

    而平安郡主是韦良娣之女,崔幼伯与韦季交恶,作为外甥女儿,平安当然有理由敌视自己。

    不过,让萧南疑惑的是,到底是安平厌恶自己是因为韦季呢,还是她原本就看自己不顺眼这才命韦季为难自己。

    萧南曾反复回忆,她与平安只见过几次面,彼此间连熟悉都算不上,除了一个亲戚的名头,安平之于她就是陌生人。话说两个几乎没有交集的陌生人,怎么会起纷争?

    萧南满心疑惑。

    平安却满眼厌弃,她就是讨厌这个名义上的表姐,明明不过是个公主之女,能封个县主就是圣人和皇后的恩典了,结果萧氏却硬是封了个郡主,品级与自己相同。

    而且每次在宫里见到萧南,平安总能看到她一身华服、满头珠翠,不管是衣服也好、首饰也罢,即使放在宫里都是珍品,有的、有的连自己又没有,萧南却能变着花样儿的穿戴,这让自认为是天之骄女的平安如何能不气?!

    可以说,平安每看到萧南一次,她对萧南的嫉妒怨恨就加一分。

    尤其是萧南身上的这件蹙金绣,这可是她早就相中了的,当初圣人赐给东宫几件最上乘的蹙金绣,平安就不止一次的跟韦良娣说,她也要一件。

    安同被放逐了,她平安就是东宫的长女,理应比其它妹妹,以及京中贵女穿得尊贵。

    韦良娣也答应了,她虽是太子的妾,但却是品级最高的良娣,正三品,在东宫仅次于太子妃。再加上她出身名门韦氏,品貌皆出众,颇受太子宠爱,膝下育有三子一女,底气比太子妃还足。

    没办法呀,在古代,衡量女子是否能干的重要标准之一便是能不能生,在宫中尤甚。

    韦良娣不但能生,还生得多,且质量也高,四个孩子都聪明伶俐,特别是长子,自幼聪颖,皇后见了都喜欢。

    依着韦良娣在东宫的地位,她不过是想要一匹上好的布料,不管是太子还是太子妃都不会拒绝。

    许是太自信了,她拖到最后时刻才去寻太子妃。

    结果,她晚了一步。

    太子妃得知崔幼伯为太子立了功,太子又亲对她说,崔幼伯能干,且萧氏又是嫡亲的外甥女儿,对她要分外恩宠。

    于是,太子妃便把那仅剩的一件蹙金绣赐给了萧南。

    平安知道后,立刻把屋子里的瓷器砸了个遍,相中的布料飞了,且还是落在她最讨厌的萧南之手,她如何不恨?

    好吧,平安也知道这事跟萧南没大多的关系,可她不敢怨恨嫡母,心中的怒气又无处宣泄,只得把帐记在萧南头上。

    这件事刚过去,又发生了一件让安平无比火大的事儿。

    去年平安订了亲,婚期是今年五月,太子妃按照规制为平安准备嫁妆,而韦良娣为了让女儿过得舒心,又拿出一部分私房准备给平安再添些产业。

    为了节省银钱,韦良娣打起了那些收没的罪产的主意。

    其它的都很顺利,毕竟平安是太子的女儿,韦良娣在某种意义上也能代表太子,京城的官员们一向油滑,明白韦良娣的意思后,便异常配合的将那些罚没的罪产打了N折后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韦家。

    但,有一栋房产被人抢先买走了,且这栋房产的位置极佳,位于京城高档社区的最好地段,这让韦家很是饮恨。

    韦季是京兆,算是京城的地头蛇,他很快就查到那栋宅子最后被襄城郡主买走了。

    听到消息的平安怒了:好你个萧氏,抢我的风头(皇后经常对萧南赞不绝口),抢我的衣服,如今又抢我的房子……我、我跟你没完!”

    无辜的萧南躺在坑里也中枪,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被拉了仇恨。

    唉,岂是一个冤字了得?!

    但这些,萧南都不知道。

    她听到平安赤果果的挑拨,心下一凛,她明白,眼前这事儿说大不大,但若是处理不好,还真会让平安得逞。毕竟京城里的公主之女很多,唯有萧南得封郡主,其它的要么是县主(嫡出公主的待遇),要么是郡君,要么干脆就没有封号。

    面前的程雅,她的母亲虽不是皇后所出,但也颇受圣人宠爱,否则也不会将清河公主嫁进程家。而程雅出嫁的时候,才得了个县主的封号,食邑三百户,比萧南出生即得封县主、成婚后便加封郡主的待遇差了许多。

    这样的差距,就是平安不提,程雅估计心里也小有不满。如今又被当众说了出来,保不准程雅真会在心里嫉恨上萧南。

    这些念头迅速在萧南的脑中闪过,片刻后,她浅浅一笑,道:“呵呵,蹙金绣确实难得,我阿娘那儿都没有。说起来,我能得这件还是托了我家郎君的福,当然也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恩典。”

    萧南刻意避开‘郡主’‘县主’,而是将功劳归到自家夫君身上。她的意思太明白了:想要蹙金绣,想要体面,好呀,督促自家郎君上进吧!

    程雅也柔柔一笑,附和道:“嗯,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崔郎君年少能干,能得此佳婿,乔木好福气。”

    看到萧南如此受宫中重视,程雅不是不羡慕,但她很清楚,自己与萧南还是有差别的,两人的生母虽都是公主,但长乐公主是嫡长公主,地位超然,她的女儿自然也比其它公主之女尊贵些。

    再加上萧南的父亲是当世名士,萧家与李氏皇族原就是姻亲,在诸多因素的影响下,萧南能加封郡主也在情理之中。

    萧南一直看着程雅的表情,见她双目澄澈、语气真挚,话语里虽有小小的酸意,但绝不是恶意攻击,想来她并没有中了平安的计。

    萧南暗暗松了口气,玩笑道:“阿雅自嫁了人,越发变得口无遮拦了。还有,你叫我什么?哼哼,我可是你正经的表姐呢,居然不叫阿姊,却大喇喇的叫我的小字。”

    说罢,萧南一扭头,又笑着看向平安,玩笑道:“还有你,没大没小的,竟也跟着阿雅乱叫,我可比你年长数岁,又是嫡亲的表姐,如果你再混叫,我可去东宫找阿舅告状呢。”

    这一番话萧南说得很是亲昵和戏谑,就像相熟的姐妹间开玩笑,饶是平安胸中怒火翻涌,她也不好翻脸,轻哼两声权作回应。

    程雅扫了平安一眼,心道,太子家的几个女儿怎么都不怎么聪明?前头有个放荡淫秽的安同,眼前又来了个自大愚蠢的平安,唉,她真替太子妃难过。

    勾了勾唇角,程雅很上道的撒娇道:“哎呀,阿姊,人家知道错啦。时辰不早了,咱们进球场吧。”

    说着,程雅双手一伸,左手揽住平安的胳膊,右手拉着萧南的手,三人相携进了马球场。

    刚进门,迎面走来一个身着紫色胡服的女子,她直直的朝萧南扑来。

    “哈哈,乔木,几年不见,你变得愈发富态了呀!”

    萧南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是刘晗的娘子,随夫赴外任的柴玖娘。

    “哎呀,锵锵,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南快走两步,迎向柴玖娘,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嘴里还略带埋怨的说道:“你也真是,返京前也不给我写封信,我好为你接风洗尘呀。”

    柴玖娘原就是个豪爽、洒脱的性子,未出阁的时候还耐着性子装装淑女,如今嫁了人愈发直爽,她哈哈一笑,道:“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不过,倒是你吓了我一跳,听说你生了个四胞胎?!”

    柴玖娘双眼瞪得溜圆,眼中满是好奇,看向萧南的目光既惊叹、又诧异,仿佛见到了传闻已久的奇异人士一般。

    萧南嘴角抽了抽,暗道,锵锵,你能别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吗,感觉真像在说一头猪。

    汗,好吧,她承认,一胞四胎确实多了点儿,可、可也不用这么惊讶吧。

    “是呀,三男一女,都很可爱哦,等看完马球赛,你跟我家去吧,咱们几年不见,我早就想和你好好说说呢。”

    柴玖娘点点头,“嗯,在蜀地,我也很想你,就是听说你也来观赛,我才来这儿的。还有我家夫君,他也经常念叨崔郎君。对了,我郎君也来了,正与几个长辈说话。”

    正说着,刘晗与几个妇人走了过来。

    其中两个看年纪和相貌,应该是母女,穿得极华丽,但脸色和身上的衣服很不相称,臭臭的,似是跟什么人斗气一般。

    看到来人,平安先招呼,只见她微微颔首行了个半礼,道:“霍郡君安好,霍娘子,多日不见。”

    虽没有介绍来人是谁,但萧南和程雅都猜到了,也微微点头示意,眼前这位老妇,她的品级不是很高,但她的父兄都很给力,尤其是兄长,近一两年来颇为风光,连带着他的家眷也备受京中贵妇的礼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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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的极致重生介绍:
上辈子,她是携带空间的穿越女,身披耀眼的猪脚光环;
她甩掉渣男,寻找真爱,利用神奇的空间和对历史的预知帮真爱封王拜相,一时风光无限。
但在这鲜花着锦的表象后面,却隐藏着无尽的悲哀。
这辈子,她又重生在命运的转折点,她该如何选择——
是再次踢掉渣男,潇洒和离而去?
还是改变自我、改造渣男,步步富贵步步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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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之,就是穿越女的重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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