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乱了
来了,祖父的第五次罢相,而且是最严重的一次!
萧南心中惊慌不已,她没有发觉,她扶在膝盖上的手正在微微发抖。
玉竹不知道祖父为何惹怒了圣人,萧南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深居后宫养病的圣人,觉得寂寥无聊,便寻了些往日的老臣到榻前聊天。
她那位祖父亦是圣人当用的老臣之一,所以这两日经常被召入太极宫。
原本,两个老汉回忆过往、畅谈往事,越聊越尽兴,说着说着,两人便忘了君臣,说话也越来越随意。
萧禹本就是个‘傲王侯’的孤傲人,虽然儿子(萧驸马)、孙女(自然是萧南咯)不停在他耳边絮叨,让他放平心态,尽量不要与人争执,没得气坏了身子,至少不要在圣人面前太过散漫。
这若是放在平时,萧禹也就听了儿孙的劝告,随便敷衍两句。
但那日坏就坏在他与李二陛下聊得太尽兴了,一时间他将儿孙的劝告丢到了脑后,直接把病榻上的皇帝当成了普通好友,嘴上也没了把门的,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说到最后,萧禹随口而出,想辞官,出家做道士去。
‘这个可以有’,李二陛下也跟着胡扯起来,连连点头表示允许,之后他还赞扬萧公洒脱,真不愧是南朝皇族萧氏之后。
当时,两个老汉都没觉得没啥要紧的,次日圣人又召萧禹进宫聊天。
只是第二天的两人聊得并不融洽,正巧又有人回禀关于吴王的事儿,这更让圣人心烦不已。
话不投机半句多,再加上圣人心情不爽,他猛地想起昨天萧禹的那句戏言,脱口问这老汉何时辞官、出家。
萧禹立时反驳,说他昨日只是玩笑,并不是真的想辞官,更不想做道士。
李二陛下顿时就怒了——纳尼?玩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君无戏言’呀。
萧禹还以为圣人与他闲聊,愈加无赖的说他就是开玩笑,就是不想辞官,就是不想出家。
昨天还哥俩儿好的老头儿竟这样你来我往的吵了起来。
最后,圣人怒了。
萧禹也有些急眼了。
这下子,圣人压抑的怒火总算有了宣泄的地方,他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吹着胡子对萧禹叱道:什么,你不想辞官,那朕就罢了你的官。不光罢了你的官,朕、朕还要削了你的爵位,赶你出京城。
于是乎,萧国公就这样迎来了他的第五次罢相。
这些,是萧南前世的时候,偶尔听人说笑时提到的,那时,她早已脱离了萧家,对这些并不很在意,所以也就没有细打听该事件的具体过程。
萧南虽然知道祖父的第五次罢相也不过是虚惊一场,但整件事的细节以及该事件对萧家的影响,她并不十分清楚。
她只知道,这件事对萧家的打击很大。
不行,我不能这么坐着,我、我要想办法帮娘家度过此劫。
想到这里,萧南腾地站起来,“玉竹,立刻命人准备马车。”
玉竹知道萧南关心娘家,她也没有多问,只问了句:“娘子要去萧府?”
萧南摇头,“不,那边有阿娘在,不会有事的。”
仿佛印证萧南的话一般,就在这时,苏妈妈匆匆走了进来。
她见萧南一脸凝重,便知道主人估计已经知道老国公的祸事,草草行了一礼,道:“娘子,方才公主府派人传来消息,说大公主和萧驸马已经暂时搬回了祖宅,公主担心娘子听闻了消息会着急,特意命人告诉娘子,说萧家一切有她,娘子无需担心,安心养胎才是正经。”
萧南一听是阿娘的吩咐,肃容仔细听着。
苏妈妈的话音一落,萧南点头道:“嗯,阿娘的意思我明白,放心吧,我今儿不回祖宅。”
额,娘子到底要不要出去?玉竹有些不知所措。
萧南见了,摆摆手:“快去准备马车呀,我要带着灵犀和长生去拜望姑祖母!”
姑祖母?那位半隐居的前朝皇后?
玉竹心里藏着疑惑,但还是乖乖下去执行主人的命令去了。
萧南唤来女儿和儿子,又请来冯尚宫,将家中事务托付于她后,便匆匆出了荣寿堂。
南院里,阿槿听到隔壁花园有响动,悄悄溜出来探看,正巧看到萧南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中庭赶去。
咦?出了什么事?萧氏竟这般匆忙?
阿槿心里猫抓一样,忙叫来自己的小丫鬟,附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小丫鬟连连点头,待阿槿吩咐完,她一溜烟儿的跑出北院,去寻角门的婆子套话。
一刻钟后,那小丫鬟又麻溜的跑回来,气喘吁吁的来到阿槿近前,低声回道:“婢、婢子问过了,听说是萧家出了事儿,娘子心急如焚,回娘家去了。”
阿槿大喜,就差鼓掌叫好了:哎哟哟,老天终于开眼了,萧家若是跨了,我看萧氏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不过,很快的,阿槿又敛住了笑容,她连萧家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现在高兴未免早了些。
思及此,阿槿怏怏的倒在榻上,闭着眼睛想了好久。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阿槿腾地一声从榻上坐起来,又重新把思路捋了捋,确定没有遗漏后,这才拢了拢鬓发,起身出了厢房。
隔壁的金枝听到动静,起身来到南窗下,隔着窗户的缝隙,她看到阿槿往北面,也就是葳蕤院的方向走去。
阿槿又想耍什么花样?她最近不是跟杨姨娘掐得正欢吗?怎么忽然跑去主院了呢?
脑中闪过各种问题,金枝脚下也没有停顿,直接出了门,悄悄尾随阿槿而去。
越往里走,金枝越纳闷,因为她发现阿槿并不是本着主院去的,她真正要去的是北院。
难道阿槿要去北院跟杨姨娘算总账?
金枝这么想也不奇怪,实在是最近一段时间,杨姨娘不止一次在大半夜的时候,把崔幼伯从各个侍妾那儿叫走。
一两天大家都忍了,可接连十几二十多天,连最安分的碧丝都有怨言了,更不用说向来霸道的阿槿了。
金枝可经常听到阿槿在背地里咒骂杨姨娘呢。
有了‘夺夫之恨’,如今又看到阿槿鬼鬼祟祟的摸向北院,金枝当然会误以为她是去找杨姨娘吵架。
但,随后的事实证明,金枝这次猜错了。
她躲在北院外的山石后,静静侯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阿槿携着杨姨娘的手,两人有说有笑的出了北院,一起往隔壁荣康堂走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金枝从山石后闪出来,美艳的脸上满是疑惑:这两人怎么又和好了?难道她们结盟了,准备一起对付郎君的其它女人?!
已经上了马车的萧南并不知道,家里的几个侍婢正在各怀心思的想给她找点儿麻烦。
此时,她正跟两个孩子说话,反复叮嘱她们,告诉她们到了曾外姑祖母家要乖乖的,若是能在老人家面前卖个萌,逗老人家开心,那就更好了。
灵犀原就是个聪明孩子,听了阿娘的话后,忽闪着墨玉般的大眼睛,乖巧的说:“阿娘放心,等见了老祖(实在是那个曾外姑祖母这个词儿太长了,小孩子伤不起呀),灵犀会好好跟老祖说话,逗老祖开心。”
长生也连连点头:“恩恩,老祖开心!”
萧南见两个孩子如此乖巧,满意的笑了笑,捏捏这个的小脸蛋儿,摸摸那个的小手,刚才心底升起的慌乱渐渐平息下来。
车窗外,车轱辘吱嘎吱嘎的转动着,穿过一条条整齐的街道。
忽然,从旁边一条小路上冲出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好堵在了萧南前行的道路上。
“吁~~~”
赶车的秦振忙拉住缰绳,幸好那马都是受过良好训练的,紧急的时候倒也给力,就在两辆马车险些相撞的那一刹,秦振将马车停了下来。
不等秦振开口训斥,对面那个违反交通规则的车夫先叫嚷起来——
“好个瞎眼的死狗奴(唐时用来骂人的话,大多是骂下人的,相当于辫子文中的狗奴才),辜负你这双驴眼,你会不会驾车,啊?伤了我家郎君,你、你死一百回都赔不起!”
秦振一愣,话说从他给萧南驾车起,足足四五年了,这还是他头一次被人这般辱骂,这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萧南在车厢里听得分明,顿时火气,给一旁的红花使了个眼色。
红花会意,拉开车门跳了下去,二话没说,手腕一抖,一条乌金马鞭瞬间飞了出去。
“哎哟!谁、谁打我!”
那车夫惨叫一声,噗通滚落到地上,双手抱着头,在地上翻滚着。
对面马车车厢里的主人听到自家车夫的惨叫声,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意识到挨打的不只是他的车夫,还有自家的脸面。
唰的一声,那主人推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先看了看对面马车的规制和装饰,见只是一辆普通的马车,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大声喝骂道:“什么人竟这般大胆,敢在本郎君面前撒野?你知不知道,本郎君的阿姊是谁?”
红花见多了这种仗势欺人的纨绔,冷声笑道:“可笑,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家阿姊是谁,却好意思问我?哼,真是个痴汉!”
被人狠狠的噎了一记,那人火冒三丈,用力捶着车厢壁,恨声道:“好、好个尖牙利嘴的贱婢,我告诉你,我姓苏,我家阿姊乃是堂堂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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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萧皇后(求订阅)
苏家的人?
萧南在车厢里听得分明,她轻轻撩开车窗的一角,放眼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架华丽非常的马车,而马车车门前探出来的脑袋,也颇符合时下的风气——富贵!
好家伙,这人也太胖了,下巴都冒出至少三个折儿来了,一个脑袋足足比普通人的大好几圈,且油光锃亮的,一看就是个营养过剩的主儿。
萧南见过太子妃苏氏,也在其它宴会上见过她的父母兄弟,但说实话,她对眼前这个胖得堪比年底肥猪的家伙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难道,苏家还有其它的儿子?亦或是庶子?
不管这人是谁,他当街打出了太子妃的招牌,应该与苏家有些渊源。
但,饶是如此,萧南也没打算看在苏家的面子上放过这人。
虽然说太子的地位牢固了,太子妃也跟着水涨船高,但他们还没成为圣人皇后呢,她萧南若是因此怕了苏家的人,丢人的可不止她一个人,而是整个崔氏和萧氏都跟着蒙羞。
再说了,即便苏氏成了皇后,萧南也不惧怕苏家,就像大公主说的,她是公主之女,堂堂郡主,只要这个江山还是姓李的人在坐,只要她不搅合谋逆作乱的事儿,就没人能把她怎样。
尤其在今天这个关键时候,萧禹被罢官夺爵,萧家陷入了危机之中,她更不能退缩,如果她稍显软弱了,那别人更会跑来作践。
萧南用力敲了敲车厢壁,正欲吩咐红花亮出自家名号,顺便好好教训那个放肆的胖子一顿。
忽而一骑快马从后面驶来,马上端坐一年轻男子,身着紫色的襕衫,腰间还挂着一柄宝剑。
“吁~~”
那紫衣男子利索的勒住缰绳,冲着那胖子斥责道:“放肆,马车内乃是本国公的表亲,你不过一小小白丁,也敢在贵人面前放肆?!”
对面的胖子一开始并没有认出紫衣男子是谁,但见他身着紫衣,便已猜到他定是勋爵世家子弟,如今又听他自称‘本国公’,脑子里立时闪现出一个人影:二十余岁的少年国公,相貌俊朗出尘,定是那位此时京中最风光的荣国公,李荣!
苏复原就是个极有眼色的人,刚才之所以敢摆谱斥责,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自家被打脸,而是他见对面这马车平实无华,误以为只是普通小户人家,他这才敢打出族姐的旗号,冒充一回皇亲国戚。
但此时,他发现之前‘踢’的并不是豆腐,而是铁板,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狂悖,麻溜的翻身下了马车,冲着高坐马上的李荣,深深一偮,道:“某孟浪了,冲撞了国公府的贵人,实在失礼,还请国公恕罪!”
一双潋滟脱俗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李荣冷声道:“方才听闻阁下自称太子妃的胞弟,本国公记性不好,前几日去苏府拜会的时候,竟不记得曾见过阁下呢?!”
苏复白胖油光的脸上显出尴尬之色,讪讪的说道:“不、不瞒国公爷,某、某确实是太子妃的弟弟,只、只不过是隔房的堂弟。”
其实,他还是没说实话,他的祖父与太子妃的祖父才是隔房的堂弟,血缘延至他这一代,他与太子妃只能算是族亲。
李荣冷笑连连,轻斥道:“难怪呢,太子妃向来贤良淑德,苏家上下也皆守礼规矩,本国公从未听说苏家有横向乡里、恣意妄为的子弟。”
苏复只听得冷汗直流,脸上却仍堆着讨好的笑,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是是是,国公训诫的是。”
李荣凌空甩了个鞭花,叱道:“罢了,今日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本国公就饶了你。但,你必须谨记,日后决不许再打着太子妃的旗号为非作歹。真若出了什么事儿,就是本国公放过你,太子妃都不会放过你。”
苏复费力的弓着身子,连连点头:“是是是,某、某记下了,多谢李国公。”
对于这种恃强凌弱的无用纨绔,李荣向来鄙视,他没好气的一甩手,“行了,没你的事儿了,走吧!”
苏复又是一番道谢,然后又冲着萧南的马车连连偮手,转身踢了踢还在地上哀嚎的车夫,低声训斥了两声。
那车夫见自家主子都服了软,也不敢再叫嚷,忙爬起来,面朝后,一手持缰,一手扶在车架上,嘴里吆喝着,赶着马车往后退。
不多会儿,这辆华丽的马车退回了原处,停了下来,做出一副恭候贵人先行的模样。
红花早在李荣出现的那一刹,便退回到了马车边。
方才李荣疾驰而来,红花并没有看清他的面目,在不确定来人身份是谁的情况下,红花谨慎的选择退守在主人身边,右手已经扣紧腰间的宝剑,左手还拎着那根乌金马鞭,瞧她那架势,随时都能对任何敌人进行攻击。
李荣的目光微微扫过一脸警戒的红花,唇角轻轻翘起。他夹了夹双腿,胯下的骏马会意的往后退了退,正好退至萧南马车的车窗处。
红花见状,更加谨慎了,右手的宝剑已经抽出了三分之一,她的身体也随着李荣的移动而移动。
轻轻敲了敲车窗,李荣笑道:“一日不见,表妹别来无恙乎?”
萧南起初不知李荣为何帮自己出头,随即一转念,便想到了他的用意。
估计他也是听说了萧家的事儿,这会儿又见她坐着一辆普通的马车,误以为她不想让人知道她要回娘家,途中偏又遇到了太子妃的族亲,双方还起了争执,为了不让萧南暴露行藏,更不让她再得罪太子妃的娘家,他才挺身而出,谎称是萧南的表亲。
不对,萧南转念又一想,李荣倒也没说谎,从大公主这边算起,李荣确实是她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表兄。
想到这一层,萧南忍不住的苦笑。
她当初选择这辆马车,还真不是想‘低调’,而是想快些赶到杨府。
因为她素日喜欢坐牛车,所以那辆牛车是按照郡主的品级配置的,至于家中的马车,她几乎不用,也就没费心思装饰。
结果,这、这还闹出了误会。
算了,不管怎么说,人家李荣也是一番好意,她总不能不领情,无声的苦笑两声,萧南道:“多谢表兄惦记,小妹很好。表兄这是要去哪里?”
李荣一听萧南真的称呼自己‘表兄’,也是一愣,随即笑道:“呵呵,正准备去访友。表妹也要去访亲吧?愚兄就不耽误表妹的时间了,表妹请~~~”
萧南柔声道:“表兄也慢行,日后,小妹定去府上拜访。再会!”
说罢,萧南敲了敲车厢壁。
红花立刻收起宝剑,快走几步来到马车前,纵身跃上了马车。
这次,她没有回车厢坐着,而是坐在秦振的身侧,预防再次有人不长眼的冲撞郡主。
秦振得到指令,一甩马鞭,马车缓缓启动,顺利的通过了这条小巷。
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李荣洒脱的挥了挥手,“再会!”
车厢里,灵犀好奇的问着:“阿娘,方才是您的表兄?我和长生的表舅?”
长生也抬起头,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眨呀眨的。
萧南笑了笑,道:“是呀,他是外大母的隔房堂侄,按照辈分,你们两个确实该叫他一声表舅。不过,因为平常的交往不是很多,所以关系有些淡了。”
灵犀和长生齐齐点头,其实两小的也只听了个半懂不懂。
马车很快驶入了兴道坊。
话说当年萧皇后返回长安后,皇帝为了表示对前朝皇族的礼遇,特意赐了宅子,还给萧皇后唯一的孙子,自然也是前朝皇帝唯一的嫡孙杨政道封了个闲散的荫职。
这宅子便在兴道坊,位于朱雀大街东侧,是东部城区最靠近皇城的一个坊,与萧家所在的开化坊比邻。
“娘子,到了!”
秦振勒住缰绳,跃下车架,躬身对车厢里的萧南回禀道。
“嗯!”萧南应了一声。
红花也下了车,侯在车门前等着。
车厢里的玉簪和玉莲先行下车,然后与红花一起扶着萧南和两个小家伙下来。
杨府的下人起初没认出这马车是哪家的,但一见萧南,立刻认了出来,大部分人纷纷围上来伺候,几个伶俐的则飞奔进府去回禀主人。
“郡主,快请!”
门房的管事殷勤的引着萧南上了台阶。
一行人行至中庭,已经得到消息的当家主母、杨政道的娘子李氏迎了出来。
“乔木来了,快请,阿婆在花房呢!”
李氏客气的跟萧南相互见了礼,萧南又让两只小的给李氏行了礼,这才由李氏引着她往杨家的花房走去。
萧南笑着寒暄了几句,然后进入正题:“姑祖母近日可还好?乌家有没有按时给府上送果蔬和米粮?”
“有劳表妹惦记,阿婆好着呢。呵呵,今天早上,阿婆养的一盆墨兰竟开花了,阿婆很是欢喜,一直守在花房里,半步都不肯离开。”
李氏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人长得白净温婉,说话也柔声和气,“乌家的小子极能干,每隔三五日都送来最新鲜的果蔬。阿婆极爱吃,尤其是那个东海的水果,叫什么木瓜、芒果的,阿婆最爱。就是我家郎君,也极爱吃,郎君常说,都是托了表妹的福,才能经常吃到这稀罕果蔬呢。”
萧南直摆手,“喜欢就好,不值什么的。”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花房,推开门,李氏领着萧南母子三人走了进去。
只见满屋的花丛中,一位满头银丝的富态妇人正专心致志的欣赏着一株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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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怒了
“呵呵,是乔木呀!”
萧皇后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她已经八十多岁了,眼睛有些老花了,微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人是谁。
她冲着萧南招招手,像个刚得到新鲜玩具的小孩儿,急于向四周的人炫耀似的说:“你快来看,我的这株墨兰竟然开花了呢。”
墨兰大多在冬末早春开花,但也有极少数的,会在秋季开花。
萧皇后喜欢侍弄花草,又独爱兰花,有她的悉心照顾,又用了些小手段,她的这盆墨兰才能提前开花。
萧南一手拉着一个孩子,缓步行至老人家身边,先规矩的行了礼,然后才凑到花盆前,仔细的观赏着。
不过,萧南虽也建了一个玻璃暖房,暖房里也种了各种鲜花,但她并不善养兰,在她看来,不开花的兰花其实跟细长叶子的野草也没什么区别。
但,对于老牌的士族来说,养兰是一种风雅,是身份与气质的体现,而出身兰陵萧氏的萧皇后,便最爱兰花。
尤其现在,她的生命已快走到了尽头,整日里,除了听小丫头给她念念书、读读佛经,更多的时间,她都用来侍弄她的兰草了。
面对这样一个爱兰的老者,萧南即使再不懂兰花,也要真心的赞几句:“恩恩,观此兰花朵紫郁,唇瓣华丽,馨香幽幽,真不愧是姑祖母亲手培植的,真好!”
萧皇后的笑纹加深,眼角、唇角都露出道道皱纹,她伸手戳了戳萧南的额角,笑骂道:“明明不懂还瞎说,呵呵,不过这颜色确实紫得浓烈,比往年都要好看。”
萧南故意顺着萧皇后的手指歪了歪脑袋,撒娇道:“哪有,乔木说得都是实话,姑祖母明明心里很高兴,却还故意骂人家。”
萧皇后被萧南这么一打岔,放下手里的毛笔,接过小丫鬟递上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起身走向花房朝阳的那一面,这里因放着冰鉴,气温有点儿低,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萧皇后坐在窗下的矮榻上,慈爱的目光落在灵犀、长生身上,笑道:“这是灵犀?这个是长生?”
萧南忙给两个孩子使眼色。
灵犀乖觉,拉了拉弟弟的小手,然后一起向萧皇后行礼:“灵犀/长生恭请老祖安好!”
老祖?!
头一次被人这么称呼,萧皇后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好好,老祖好着呢。来来来,孩子们,到老祖跟前来,让老祖瞧瞧!”
灵犀和长生抬头看了眼萧南,见她轻轻颔首,这才手牵手一起来到萧皇后的榻前,乖巧的任她揉头发、捏脸蛋儿。
揉捏了一会儿,萧皇后喟叹着:“嗯,长得真好。”
语气有些怅然,又有些怀念,那双历经沧桑的眸子中闪现着悠远的光芒。
萧南见了,忍不住猜测:她是在怀念儿时的光阴?还是在想念惨死的两个儿子以及出家的女儿?
对于萧皇后的印象,萧南在没有见到她之前,一直停留在后世的某些演义小说里。
在某些野史或者小说里,萧皇后被塑造成了一代绝世美娇娘,说她与诸位当世枭雄有染,归唐后,更被李二陛下纳入后宫,十足十的乱世佳人。
今生,萧南与萧皇后接触了几次后,她才发觉那些野史、演义小说有多么的不靠谱。
别的不说,就拿她与李二陛下的那段所谓的‘恋情’来说,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要知道当年萧皇后归唐的时候,已经年逾五十,且已在荒蛮的东突厥生活多年。
试想呀,一个绝代风华的大美人,历经丧子、丧夫、国破家亡、诸多战乱、四处逃难,最后还在一个生活条件极恶劣的地方生活好几年,她还能在五十多岁的时候保持美貌吗?
饶是萧皇后气质出众,她归唐的时候也是个五十多、快六十岁的老妇了,这样一位老人,还能引起帝王的注意力吗?!
通过与萧皇后的数次接触,又有阿翁的偶尔讲述,萧南这才知道了一个真正的萧皇后。
纵观她的一生,尤其她做皇后时的种种言行,她可以称得上一代贤后。
只可惜她的丈夫是个亡国之君,如果隋朝的盛世可以延续,萧皇后也将在历史上留下贤德的美名。
唉,说穿了,萧皇后也只是个命运多舛的弱女子罢了。
如今,她已步入暮年,早年的富贵、中年的苦难都已经远去,现在留在她脸上的只有历经沧桑后的悠然与淡定。
萧南正出神的想着,耳边忽然传来萧皇后跟灵犀的说话声。
她忙敛住心神,细细听着这一老一小的谈话。
萧皇后正柔声问着灵犀在读什么书,家中可有请女夫子,请的都是来自哪里的名师等问题。
听到这些,萧南脑中灵光一闪,笑着说道:“姑祖母,您不说这个,乔木都险些忘了,乔木这阵子真在为这事儿着急呢。”
萧皇后一听,目光移向萧南,“哦?”
萧南凑到萧皇后近侧,道:“您也知道,我最是个懒怠的性子,自打生了灵犀后,就不爱出来交际,所以对京中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也不知道哪里有好的女夫子。姑祖母就不同啦,您见识多,认识的能人异士也多,不如就劳烦您老人家帮忙推荐一两德才兼备的女夫子?”
说着,萧南还冲着灵犀使了个眼色。
灵犀多聪明呀,当下就明白了自家阿娘的意思,她伸着嫩呼呼的小手,紧紧拽着萧皇后的胳膊,奶声奶气的说:“灵犀也想要女夫子,老祖您就帮帮灵犀吧。”
萧皇后好久没有跟这么小的女娃儿打过交道了,一听到这柔嫩嫩的童声,她的心都要化了,笑着说:“哎哟哟,别摇了,老祖的头都要摇昏了。好好好,不就女夫子嘛,呵呵,不用去别处找,我这里就有好几个。待会儿呀,我就把她们请来,让你们见见。若是合适呢,你就带走!”
最后一句,萧皇后是冲着萧南说的。
萧南原本是想给萧皇后找点儿事做,好转移下她的注意力,没想到,萧皇后竟立刻就给她办成了。
转念又一想,萧南也就明白了,萧皇后什么人呀,她是前朝皇后,如今虽是新朝了,但有不少因战乱没落的世家,知道了她的下落后,还是会跑来拜会。
这些世家里肯定有学识、才能都不低的女眷。
现在她们的家族败落了,有的甚至是家破人亡只剩下孤儿寡母什么的,想要重回上流社会很难,但让她们与普通百姓为伍,她们又拉不下脸来。
萧皇后又是个慈爱大方的人,便收留了一部分在杨家。
萧南一说她对女夫子的要求,萧皇后立刻便想到了其中的几位。
恩恩,这四位年纪也合适,才学也不差,而且经过几年的相处,萧皇后觉得她们品性也不坏,至少没丢了士族的骨气。
所以,如果萧南看得上,她便想将这四人托付给萧南——自己毕竟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她活着,这些可怜的女子还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但她若是死了呢?!
想到这里,萧皇后对一旁服侍的李氏使了个眼色。
李氏会意,微微躬了躬身,便退下去了。
半个时辰后,李氏领着四位三十岁上下的女子走了进来。
萧南心知这便是姑祖母所说的合适人选,她先打量了四人一番,心中暗暗点头,嗯,确实不错,至少这四人看上去双眸清澈、五官清秀,周身的气质也不错,一看便是出身极好、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
随后,萧南又分别与四人简单谈了谈,问了问各自的姓名、籍贯以及擅长的才能。
萧皇后则抱着灵犀与长生在一起说些日常的琐事。
经过一番简单的商谈,萧南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四位女子先看了看萧皇后,见她微笑颔首,四人又考虑了片刻,最后全都答应去崔家做女夫子。
得,虽然是歪打正着,但好歹也是完成了一件事。
萧南心里还是蛮开心的。
转头,她又继续跟萧皇后说其它的事儿。
絮絮叨叨又废话了半个时辰,说道后来,萧南都想不出什么好话题了。
就在她不知说什么好的当儿,萧皇后忽然笑了,柔声道:“乔木,你祖父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吧,你姑祖母虽是一介女子,但这辈子也经历了些风浪,这点儿事,还伤不到我。我会健健康康的等你祖父返京。”
“……”萧南默。
好吧,既然姑祖母都这么说了,萧南也不好再纠缠,将带来的礼物全部留下后,便带着儿女和那四位女夫子,齐齐告辞离去。
彼此都是挚亲,萧皇后也不虚假的挽留,直接命李氏送萧南出去。
中午时分,萧南一行人回到了亲仁坊,马车进了荣寿堂,行至中庭停下。
萧南命玉簪带四位女夫子先去客舍休息,等收拾好院子,再请四位搬进后宅。
暂时安顿了四人,萧南带着儿女以及一群侍婢往葳蕤院行去。
当她走到主院的时候,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怒从心起,也顾不得仪表了,大喊一声:“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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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打
眼前的一幕怎能不让萧南怒火中烧——
只见偌大的庭院里,满满当当的挤进了三四十口人,泾渭分明的分成两队。
一边是十几个健壮婆子,正气势汹汹的围拢在大夫人和杨婥的四周。
与她们对峙的则是冯尚宫为首的荣寿堂的仆役。
两方人马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不少人手中还拿着捣衣杵、小花锄、裁衣尺、擀面杖等‘武器’,观这架势,只要对方有丝毫异动,两边的人就能立刻打起来。
这、这太不像话了,萧南胸口有一股泻火像只小老鼠一样的乱窜。
更让萧南火大的,是对峙的双方中间跪着两个人,正苦苦的哀求着对面的大夫人,而大夫人身侧的葛妈妈正抱着个三岁的女童。
萧南瞳孔猛地一收,跪着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金枝和玉叶。
而葛妈妈手里抱着的则是庶女阿嫮,小家伙早已哭成了个泪人,张着两只小手努力朝金枝的方向挥舞,嘴里还嘶哑的喊着:“阿娘,阿娘~~~~”
用力闭了闭眼睛,萧南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真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出去了小半天,家里就乱成了这样。
气急之下,她放开嗓子,大吼一声:“住手!”
铁青着一张俏脸,萧南几步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吩咐:“来人,去外面把铁甲护卫叫进来,都有人来家里作乱了,他们还傻呵呵的呆在外面做什么?!”
玉簪见了这场景也气得够呛,忙招手唤来雨水,低声吩咐了几句,雨水领命而去。
看都不看大夫人一眼,萧南径直走到冯尚宫近前,略带歉意的说道:“都是我安排不周,让尚宫受委屈了。”
冯尚宫虽然没有挨打也没有挨骂,但她此时的脸色很是不好。
萧南连问都不用问就能猜得出,之前,大夫人定跟冯尚宫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
冯尚宫虽是宫女出身,但在宫里也是个实权人物,顺风顺水的过了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听到萧南的话,冯尚宫苦涩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娘子千万别这么说,是我无能,娘子出门前把家交给了我,我、我却没能帮你看好。”
萧南忙摆手,“我都明白,尚宫无需自责。来人,快些扶冯尚宫回去休息,另外,再拿了我的帖子去请太医。”
上来两个小丫鬟,将冯尚宫搀了回去。
萧南转过身,目光落在哭泣的阿嫮身上。
抱着阿嫮的葛妈妈却无端觉得一股寒意袭来,她后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根本不敢与萧南对视,反而有些瑟缩的往后退。
已经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娃,看到嫡母,小脸上满是希冀,嘶哑的喊着:“母亲,母亲,救阿娘!”
看到向来娇惯的小丫头如此狼狈的样子,萧南有些不忍,拍了拍手,柔声道:“阿嫮,来,到母亲这儿来。”
阿嫮死力挣扎着小身子,葛妈妈一个不小心,竟让她挣扎了下去。
小家伙顺着葛妈妈的身体,刺溜滑到地上,下滑的力道有些大,她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身子摇晃了几下,她还是勉强站稳了,小鸭子一样摇摇晃晃的朝萧南扑去。
萧南一把搂住阿嫮,轻轻抚了抚她的背脊,抽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然后将她送到灵犀身边:“灵犀,带阿弟和阿妹去玩儿吧。”
灵犀紧绷着小脸,紧紧握着弟弟的小胖手,这会儿听到阿娘的话,用力的点点头,伸出另一只手,牵起阿嫮的小手。
不过,灵犀并没有直接回正房,而是按照阿娘的教诲,领着弟妹先给对面那位怒目瞪视自家阿娘的祖母行了个礼:“灵犀请伯祖母安。”
规矩的行了一礼,不等大夫人发话,灵犀一手牵着弟弟一手拉着妹妹,三只小的迈着小短腿离开了现场。
阿嫮担心生母,边走还边回头,满眼担心的望着依然跪着的玉叶。
萧南发现了小家伙的动作,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玉叶,她故作不悦的问道:“玉叶,金枝,你们两个做了什么?竟惹得大伯母如此生气?”
金枝和玉叶还没有说话,大夫人却气呼呼的开了口:“好个萧氏,你竟敢无视长辈?”
也不怪大夫人生气,萧南从进门到现在,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一眼,不是急着去照顾那个什么尚宫,就是忙着招呼那个庶女,对她这个正经婆婆,却连个问安的话都没有,真是太放肆、太无礼了!
萧南挑了挑双眉,好脾气的说道:“大伯母,儿并不曾无视长辈呀,这不,儿正询问这两个侍婢嘛,若是她们言语不当或是行止不端,冲撞了您,我定会严惩。”
扭过头,萧南淡淡的对金枝、玉叶说:“没听到我的话吗,还不向大伯母请罪?你们放心,大伯母是个宅心仁厚的人,只要你们真心悔过,她定不会为难你们。”
金枝和玉叶听了这话,心中都是一动,想起主人曾经说过的笑话,两人抬起头对视一眼,暗暗点头。
旋即,两人齐齐向大夫人叩首,异口同声的说:“大夫人,都是婢子的错……大夫人,您这么仁慈,这么高贵,这么善良,定不会跟婢子计较,还请大夫人宽恕!”
大夫人愣住了,这两个俏婢的话真是有些古怪,她听着像是夸奖的话,可一细想又不像。
就在大夫人愣神的当儿,萧南一挥手,“来人,把金枝和玉叶带回去,按照家规严惩不贷。”
“是!”
几个粗壮的掌刑妈妈已经明白了萧南的意思,纷纷上前,两个一组扶起金枝和玉叶,将她们直接送到玉叶的西跨院。
“等等,谁、谁说我饶过她们了?!”
大夫人见两个放肆的贱婢就要被人‘救’走了,顿时回过神来,大声喝止道。
几个婆子却理都不理,径直将人扶走。
大夫人更火大了,用力顿足:“萧氏,萧氏,你、你大胆。竟如此放过那两个贱婢?”
萧南微微皱眉,一脸的疑惑:“大伯母,我并没有放过她们呀,方才我也说了,把她们带下去按照家规处罚。您放心吧,我不会因为她们是萧家送来的侍婢就袒护,绝对会秉公办理。”
大夫人被噎得不行,可又无话反驳,因为萧南每句话都说得义正词严,让她寻不出错来。
可让她就此放过这两人,她又不甘心,直接僵在了那里。
这时,门外涌入三十几个持杖甲卫,队长行至萧南近前,拱手行礼:“郡主!”
萧南冲着大夫人身后的二十来个粗壮仆妇点了点下巴,冷声吩咐道:“把这些持凶器闯入内院的恶仆拿下!”
而荣寿堂这一边的奴婢,早就乖觉的把手里的捣衣杵什么的都藏了起来,如今看上去,只是十几个普通健壮奴婢罢了。
众甲卫朗声应道:“是!”
话音方落,三十几个甲卫入猛虎扑食般冲入人群中,除了葛妈妈、赵妈妈、杨婥和阿槿等几人手里没有拿东西的,其它仆妇全都被甲卫们轻松制服。
“夫人,救、救命呀!”
“夫人,奴可是按照您的吩咐办事,您、您不能不管咱们呀!”
“是呀是呀,夫人,救命呀!”
十几个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仆妇,这会儿彻底被吓傻了。
话说,她们在内院活了大半辈子,似今天这般,帮着主子打骂侍妾的事儿也不是没干过,可、可她们从来没见过,谁家内院会拿着大棒的剑甲卫闯入,还直接动手抓人。
也有聪明的,立刻想到了真正能说话算数的人,纷纷改口哀求道:“呜呜,郡主娘子饶命呀,奴只是按命行事,并不是真的与您作对呀。”
其他人听了这几个人的哀求声,瞬间明白过来,也都齐齐哀声祈求:“郡主娘子饶命,饶命呀!”
萧南一句话都不说,冷冷的看着这些人。
大夫人急了,什么都不顾的冲向萧南:“萧氏,你放肆,竟敢抓我身边的人,你是不是连我也想抓呀,啊?是呀,我险些忘了,你可是堂堂郡主呢。
好呀好呀,我倒要看看,皇后殿下若是知道襄城郡主竟敢捆绑嫡亲婆母,会不会责怪与你。
还有,你萧家都大祸临头了,你不想着怎么帮萧公赎罪,却还敢恣意妄为,怎么,你要连累咱们崔家不成?”
只可惜,萧南身前有红花等护卫,大夫人根本就摸不到萧南的衣角,直接被红花拦住了。
萧南眼中闪过一抹寒意,但脸上还是挂着浅笑,柔声道:“伯母,您来了这半日,也累了吧,来人呀,还不赶紧把大伯母搀进厅堂休息。”
红花红蕉会意,手上齐齐用力,直接架着大夫人进了正堂。
接着,萧南扫了眼惊惶不安的杨婥和阿槿,眼神中的寒意,只把两人吓得抖似筛糠。
萧南却没有理睬她们,幽幽的吐出一个字:“打!”
众甲卫领命,两人一组,一个将手里的仆妇按在地上,另一个抡起木杖就死力的抽打起来——郡主只说了个‘打’,可没有说打多少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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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狠
萧南的铁甲护卫们所用的并不是民间的普通木杖,而是军中专用的大杖,这样的木杖,一棍子下去,普通人都要养个十天半个月,二十棍就能要人性命。
再加上方才萧南说话的时候,满是森寒,甲卫们更不敢藏私,每一棍都是无比卖力。
而那些仆妇,虽顶着个奴婢的名儿,却自小生在豪门望族里,也是好吃好喝的长大,即便是干粗活的,活计也不会太重。至少比在田间劳作的农妇要强许多。
似她们这样的高门奴婢,何曾受过这样的酷刑,只挨了一仗,就险些疼晕过去。那些还算清醒的,也个个扯着嗓子哀嚎。
“啊~~~”
“救命呀,救命!”
“饶命,郡主饶命呀!”
“呜呜,贱奴再也不敢了,郡主开恩!”
一时间,院子里充满了凄厉的惨叫声。
站在近旁围观的杨婥和阿槿早就吓得面无人色,若不是两人相互搀扶着,此刻早就跌坐在了地上。
而屋里的大夫人,也被外头的惨叫声吓了一跳,红润油光的脸上满是惊恐,心扑通扑通乱跳,感觉灵魂忽然被抽离了肉体,整个人都木在了当场。
萧南没发话,甲卫们继续行杖。
又是一棍子下去,惨叫声更加凄厉,有些已经带了颤音,显是有些受不住了。
萧南默默的站着,冷眼瞧着,丝毫没有反应。
甲卫们会意,接着抡起大杖。
第三杖打下去,已经有人昏厥过去,还有人腿间流出了黄色液体。
杨婥的身子剧烈颤抖,她捏着帕子的手死死捂着胸口,只觉得呼吸困难,额头上冷汗直冒。
她忽然想起阿姊临行前的话,‘不要仗着姨母和表弟的怜惜、疼爱而生出不该有的念头,更不要妄图去设计萧氏’。
阿娘生前常说,别看阿姊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像个直肠子,其实她是众姐妹中最聪明的一个。
聪明的阿姊会那么交代,必然有那样说的道理,可她怎么就没忘心里记呢。
此时,耳边充斥着瘆人的惨叫声,杨婥无比后悔,她真不该那么做。
怪只怪她被之前表哥的柔情和独宠迷住了心窍,随后又被阿槿的几句话诓骗了,以为萧家倒了,萧南没了靠山,如今她抓住了萧南的错处,只要姨母发话,没准儿、没准儿还能借此挤走萧氏呢。
就是表兄,他肯定不喜欢有个谋害庶子的恶毒娘子吧。
更不用说萧氏不孝亲长,不把嫡亲婆婆放在眼里,独自在荣寿堂称王称霸,想回娘家就回娘家,不守规矩不懂礼数……这样的恶妇,即使不休掉,也该远远的送到外郡田庄去,一辈子都不许回京。
没了萧氏,她杨婥便能与表兄双宿双飞,虽无夫妻之名,却能一辈子像恩爱的夫妻一样相敬相爱。
多么美好的远景呀!
但,这个美梦还没有成型,就被面前的一幕幕惨剧打破了。
直至此刻,杨婥才知道自己有多幼稚——就算萧家出了事儿,萧南依然是皇家郡主,她的阿娘依然是备受帝后宠爱的大公主,在崔家,更是当家主母,她想打谁就打谁,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命,哪怕是姨母也无法阻止。
呜呜,她、她背后算计了萧氏,以萧氏的聪明应该很快就查到自己身上,虽然此刻她没有挨罚,但日后呢?
杨婥越想越害怕,心跳急剧加速,接着,她双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阿槿也好不到哪里,她以前之所以敢数次算计萧南,主要原因就是萧南是个标准的‘雷声大、雨点儿小’的性子,脾气直,心却软。
就拿她刚过门那一年来说吧,别看那时的萧南整日里拎着条鞭子喊打喊杀,但除了那个最倒霉的紫珠,郎君其它的三个侍婢(包括她阿槿)都在崔家活得好好的。
就是紫珠,萧南也没要了她的性命。
所以,阿槿认定,萧南是个面硬心软的人,哪怕算计了她,甚至谋害了她,她也不会真的把人活活打死。
但此刻,眼前满是伏地哀号的人,阿槿猛然发现,原来她并不是真的那么了解萧南,这位女主人也是个心狠的人。
不信你看呀,十几个人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萧南却还满脸淡然的站在那里,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
仿佛她面对的不是残酷的行刑场面,而是一场热闹的百戏。
狠人,萧南绝对是个狠心的女人!
阿槿终于知道怕了,此刻,她根本不敢去想什么报仇,更不想什么算计,只苦苦祈求上天,让她好歹度过此劫——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啊!
若是萧南知道阿槿的心思,定会郁闷的吐血,要知道狠一点儿能震慑小人,她肯定早就这么做了。
不过,这会儿萧南也在反思,由于上辈子的惨痛教训,她今生只想低调、平稳的过日子。
但她却忘了,她身处世家,本身又是皇亲,她周遭的世界原本就是个是非圈,在这样的圈子里生活,一味的低调、刻意的守规矩,根本行不通。
她低调了、她谦让了,落在别人眼中变成了软弱,就是崔家的奴婢见了,估计也会觉得她襄城郡主好说话、性子软吧?
否则,大夫人也不会总来找茬寻衅,今儿她敢拿阿嫮出气,明儿她就敢抱走长生。
还有那些奴婢们,如果之前她萧南强硬些,让那些人心存忌惮,今日就算大夫人一心想找茬,也会有人极力劝服吧?!
好吧,既然对于某些人来说,道理什么的讲不通,那就直接用大杖说话吧。
面前受刑的这些人,或许有的人是无辜的,但萧南也顾不得了,她必须立威,尤其在阿翁出事,崔家有人非议自家的关键时刻。
有时,只有杀鸡才能震住那些不安分的猴子!
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萧南双手轻抚着小腹,暗暗对腹中胎儿说:宝宝,妈妈不是不想积德,而是有些时候必须狠一点儿,为了日后有平静安稳的生活,今天就让妈妈强硬一回,好不好?
另一边,甲卫们已经行了五杖,十几个仆妇昏死了八九个,剩下的也都神智涣散,泛着血丝的嘴唇无意识的一张一翕。
“糟糕,我还是来晚了!”
得到消息就第一时间赶来的王氏,刚踏入葳蕤院的院门,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手捂着胸口,怔怔的站在门槛前。
“娘子,您没事吧?”
王氏身边的丫鬟见王氏脸色骤变、身形不稳,忙伸手扶住她,关切的问道。
“无事,”王氏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紊乱的心跳,缓步走进院内。
萧南听到动静,扭头一看,见是王氏,她微微一笑,“大嫂来了?”
王氏努力不去看那血肉模糊的十几个仆妇,径直走向萧南,“弟妹,我刚接到消息,真是对不住,都是我治下不严,又给你添麻烦了。”
萧南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跟王氏客套几句,而是淡淡的说:“无妨,左右我也闲着,我的郡主甲卫也闲着。”你管不住奴婢,我帮你管。
王氏闻言,瞳孔猛地一收,心里一紧,暗道:坏了,这次婆婆真的惹怒萧南了,看她连最起码的门面功夫都不愿装点了,显是气愤之极呀。
过去萧南很低调,在崔家绝口不提郡主二字,这也让崔家上下的人都忽视了萧南的身份,时间长了,彼此相处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随意许多。
如今,王氏忽听萧南主动提及‘郡主’,她意识到,萧南这是在表示对崔家的不满,当然这里面还包括她王氏。
糟了糟了,她、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人家萧南可以主动不提自己的身份,因为人家懂礼数,但崔家的人却不能忘了尊卑,慢待了郡主呀。
思及此,王氏吞了吞口水,带着几分试探、几分怯意,道:“弟妹,既然这些贱婢冒犯了您,那我就偷个懒,将她们全都交给您处置?”
萧南勾了勾唇角,“那我就多谢大嫂了。”
王氏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萧南果然在意了,看来以后跟萧南打交道的时候,必须注意语气和态度。
她讪讪一笑,道:“弟妹说笑了,是我该给您说抱歉呢。”
萧南但笑不语,转过头,继续淡定的围观行刑。
王氏站在萧南身边,虽不想看,但还是强令自己扫了一眼,噫,打得这般狠,简直就是要人命呀!
甲卫们开始打第八杖,那些仆妇基本全都昏死过去了,大杖落在臀部,鲜血染透了衣服,血滴随着大杖溅落,杖下的肉体只是本能的起伏,人早已失去意识了。
“停!”
萧南抬起一手,轻声说道:“好了,你们退下吧!”
甲卫们闻言,齐刷刷的站起身,收起沾了血的大杖,冲着萧南行了一礼,然后在队长的带领下缓步出了葳蕤院。
萧南对王氏说,“大嫂,这些奴婢我已经惩戒过了,她们是荣康堂的人,还请你将她们带走。”
王氏点点头,不自觉的,她的语气带了几分恭敬,“好,我、我这就把人带走!”
萧南又看向跌坐在地上的阿槿,“没眼色的东西,你没看到杨姨娘昏倒了吗,这般无用,我要你做什么?还不把杨姨娘扶回北院。”
阿槿连忙应声,爬起来就要搀扶杨婥。
萧南补了一句,“送杨姨娘回去后,你就去西跨院跪着,金枝玉叶什么时候让你起来,你再起来,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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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后续
虽然没有细问,但萧南已经猜到今天这件事绝对跟阿槿脱不了关系,以前她嫌麻烦,直接来了个眼不见为净,远远的把阿槿打发到偏远的小院里。
但方才的一幕提醒了萧南,有些人你不搭理她,她却偏偏跑来找茬。
过去,因为诸多原因,尤其是萧南觉得阿槿对她不具备任何威胁,对于阿槿的种种挑衅,都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了。
然而今天萧南实在火大,她不想再纵容阿槿,即使不能把她了结了,也要给她个狠狠的教训。
省得让阿槿误以为她萧南是个只会撂狠话,却不敢下狠手的人。
“……是,婢子遵命!”
阿槿听了萧南的话,愣了愣,下意识的抬起头,恰巧与萧南那森然的目光碰了个正着,她忙低下头,讷讷的说道。
萧南冲着身边的掌刑妈妈使了个眼色。
两个妈妈会意,径直走到阿槿身边,推搡着她往西跨院走去。她们此行不是去行刑,而是负责监督。
暂时处理完阿槿,萧南抬脚上了台阶,缓步进了厅堂。
堂内,大夫人脸色煞白的瘫坐在地上,呆愣愣的看着门外走进来的人影。
萧南走近大夫人,微微欠了欠身,“方才家中有些琐事,耽搁了点儿时间,怠慢了大伯母,还请大伯母不要见怪。”
大夫人却似见了鬼一样,萧南每靠近她一步,她就下意识的想往后躲。
只可惜,她的脚早就吓软了,一步也挪不动。
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大夫人怯怯的说:“你、你别过来……”
萧南黛眉微皱,故意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大伯母,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萧南弯腰就要搀扶大夫人。
而大夫人仿佛被电到似得,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用力拍掉萧南伸出来的手。
“啪!”的一声脆响,在静谧的厅堂里分外清晰。
大夫人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后,愈加惶恐,连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别怪我!”
萧南轻轻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背,笑得温婉柔和:“呵呵,瞧大伯母说的,您是长辈,不管做什么都有一定的道理,似我等这样的晚辈,理应乖乖听话,又岂敢怪罪与您?!”
萧南的笑容,落在大夫人眼中,却分外骇人,她甚至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倒不是大夫人胆子小,更不是她忽然转了性子,实在是刚才那一幕给她的冲击太大了。
大夫人出身名门,嫁入望族,夫君能干上进,自己又有三个嫡子傍身,更幸运的是婆婆早逝。上头虽有个崔老夫人压着,但那位毕竟不是她的正经婆婆,大夫人只把面子上的功夫做足了,老夫人也不会刻意为难她。
是以,大夫人这一生过得绝对顺遂,在崔家内院更是说一不二的主儿。
常年在内宅生活的她,何曾见过这种血淋淋的场面?
再加上,方才萧南毫不留情的命令人将她‘扶走’的时候,大夫人忽然感觉到所谓的‘孝道’在强权面前简直一钱不值。
大夫人严重怀疑,如果萧南愿意,她极有可能想对待那些仆妇一样的对待她这个前任婆婆。
太、太可怕了,面前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毒妇,竟然会下令杖责那么多人,还能一直淡然的现场监刑。
大夫人不是没惩罚过下人,她也曾下令责打犯错的奴婢,可、可那都是把人拖出去打,她一次也没有亲眼见过呀。
可以说,似大夫人这样生活中锦绣堆里的贵妇,连杀鸡都没看过,更不用说如此粗暴、残忍的行刑场景了。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萧氏是个招惹不得的人物,以后,她绝不会再与萧氏为敌!
王氏命人将十几个昏厥的仆妇抬出去后,便匆匆赶了来,她担心她那个老糊涂的婆婆会再说什么火上浇油的话,万一惹得萧南什么都不顾了,崔家可就乱套了。
进了门,王氏见大夫人满脸敬畏的缩在地上,而萧南还是一脸微笑的模样,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婆婆总算还知道怕,没一条路走到黑。
“弟妹,外头的人我已经命人带走了,眼瞅着要正午,我和阿娘就不打扰你了。”
王氏一边说着,一边冲大夫人使眼色。
大夫人难得跟儿媳妇心灵相通了一回,她立刻明白了王氏的话,壮着胆子,细声细语的说:“是、是呀,我、我也该走了!”
此时,葛妈妈和赵妈妈也如梦初醒,踉跄的跑到大夫人身边,一人一边,两人一起用力将大夫人搀扶起来。
萧南淡淡一笑,“既是如此,那我就不留大伯母和大嫂了,我送两位出去,请!”
王氏表情有些生硬,但还是极力做出一副愉悦的表情,“弟妹无需多礼,呵呵,咱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的。”
萧南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跟在大夫人身后,态度依然恭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大夫人却不敢这么想,战战兢兢的走在前面,只觉得背后有道灼热的视线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好容易走到荣寿堂与荣康堂相连的壶门洞院门前,王氏和大夫人都悄悄吁了口气。
萧南却忽然柔声说着:“招待不周,还请大伯母、大嫂勿怪。”
王氏和大夫人僵硬的回过头,强笑道:“不怪不怪!”
萧南直直的看向大夫人,缓缓说道:“那两个贱婢的事儿,我定会给大伯母一个交代,还请大伯母放心!”
大夫人的呼吸一窒,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晕厥过去。
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呢,没想到萧氏竟死抓着不放。
王氏扶在大夫人身侧,听到这话,她忙偷偷掐了大夫人的胳膊一下,然后冲她用力挤了挤眼睛。
还别说,这两个女人做了二十多年的婆媳,从来没像今天这般默契。
只一个小动作,大夫人便猜到了王氏的意思,她忙摇摇手,“不、不用了,呵呵,不过是件小事,我、我已经罚过她们了,你就不要再追究了。”
说完,又怕萧南不满意,大夫人补了一句:“就是八郎、哦不,就是大郎那儿我、我也不会让他追究。”放心吧,我不会跟儿子告状,这总行了吧?!
萧南挑了挑双眉,心里冷笑:你不告状?哼,这件事就是你不说,我也要一五一十的告诉崔幼伯。
不过,萧南并没有明说,而是顺从的点点头:“大伯母有命,儿不敢不从,这件事就按大伯母的意思办。”
大夫人闻言,长长松了口气,表情也比刚才自然了许多,“那就好,那就好!”
王氏觉得差不多了,不想再耽搁下去,此刻的萧南正在气头上,不定那句话就惹到她了,尤其自家婆母有个不靠谱的人,还是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
“弟妹,我跟阿娘进去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说着,王氏又悄悄掐了婆婆一把。
大夫人会意,也连声催促:“是呀是呀,你、你也忙了一上午了,赶快回去休息吧。”
萧南知道,自己刚才的杀鸡行为,确实吓到了某些人,她心里好笑,脸上却还是一片淡然,轻轻颔首,“好,我听大伯母和大嫂的。”
见萧南终于松了口,王氏和大夫人彻底放心了,婆媳两个相携回了荣康堂。
荣康居的正堂里,老相公听到下人的回禀后,并没有说什么。
下人伶俐,见状忙悄悄退了出去。
“唉,阿姊,当初您说郑氏气度狭窄,不堪为宗妇。现在看来,还是您的眼光精准呀。”
望着洛阳方向,老相公无声的叹息着。
至于萧南无视规矩,直接处罚了长辈身边的奴役,老相公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相反的,老相公倒觉得有个能压制大夫人的人,对于崔家也不是什么坏事。
老相公虽是长辈,可他却也是公爹,世上哪有公爹直接训诫儿媳妇的?
再说了,老相公年岁已高,他就算能辖制大夫人,又能坚持几年?
至于崔泽,仕途正好,老相公并不想因为内宅的事儿影响了他的前程。即使崔泽出面,他还能休掉育有三个成人嫡子的大夫人吗?
萧南就不同了,她可是老夫人相中的承继荣寿堂的人,德行什么的自是信得过。
再加上她是郡主,品级和靠山都放在那里,由她压制大夫人,传出去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皇家贵女们彪悍呀,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午后,一骑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最后停在荣寿堂的大门前。
崔幼伯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直接把缰绳丢给上来迎接的门房。
“郎君,您回来了?”这么早?
小厮一边接过缰绳,一边小声的问着。
“嗯,娘子出去了,还是在家中?”崔幼伯将马鞭也递给小厮。
“在,上午的时候娘子带着小大郎和小大娘出去了一趟,中午前刚回来。”小厮恭敬的回道。
崔幼伯点了点头,撩起官服的下摆,大步朝中庭行去。
“娘子,娘子~~~”
崔幼伯一边喊着,一边抬腿进了葳蕤院,但很快的,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庭院的青石地板上怎么这么多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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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摊牌
正房里,玉竹跪坐在榻前,低声回禀着:
“您刚出去没多久,杨姨娘和阿槿便去了荣康堂,大约半个时辰后,大夫人带着十几个仆妇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秦妈妈见情况不对劲,忙上前询问……”
萧南斜倚在榻上,身后放着个斑丝隐囊,她双手轻轻抚着小腹,一边无声的安抚腹中的宝宝,一边凝神听玉竹的回禀。
“哦,”良久,待玉竹说完整件事的起因,萧南淡淡的问道,“也就是说金枝发现阿槿与杨姨娘行迹鬼祟,悄悄跟了上去,不想却被大夫人的人发现了,大夫人以此为借口,大肆吵闹起来?”
玉竹点头,“是的,大夫人说金枝受了旁人的指使,窥伺主人的行迹,实在可恶,当着荣寿堂众仆妇的面,大夫人命令赵妈妈‘教训’金枝,并逼问她背后主使者是谁。”
“而金枝却死活都不说,”对于金枝的忠诚度,萧南还是非常自信的,“所以,大夫人便罚金枝跪在那里?”
“嗯,金枝确实是个忠心的,”玉竹想起上午的那一幕,也忍不住叹了一句。
虽然萧南并没有命令金枝去跟踪阿槿或者杨姨娘,但她确实曾说过,让金枝看好那几个女人。
所以这件事也可以说是萧南‘指使’的。
“可怜她被赵妈妈用戒尺抽了十几个耳光,好好一张芙蓉俏脸都被打肿了,”
玉叶颇为感慨的说道,“结果,金枝还是咬死了自己只是好奇,才会跟着杨姨娘,并不是受人指使。”
萧南想到金枝和玉叶狼狈的模样,也有些不忍。
说实话,起初她对这四个侍婢的感觉很复杂,她们几个虽是自己的人,但却又是崔幼伯的女人,不管她的心里有没有崔幼伯,他都是自己的丈夫。没有哪个女人会跟丈夫的其它女人打成一片。
萧南与四个侍婢的关系,说穿了就是个交易的关系:四美婢帮她拢住丈夫、并监视其它的侍妾,而萧南则给她们富贵的生活、并观其行的送个孩子。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萧南与四人相处久了,发现这四个人很守本分,除了绯衣曾偷偷跟娘家联系外,四人没有做过任何有违主人命令的事儿。
这让萧南对四人的观感也渐渐好起来,尤其是崔幼伯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磨掉了她对他最后一点期望,让她直接把丈夫当成了合伙人。
没有了感情的牵绊,萧南从夫妻关系中抽离出来,使得她看待那些女人时,心态愈加平和——这个男人她都不在乎了,又何必妒忌他的情人们?!
经历了这些,萧南反而愈发看重那四人。
当然,金枝她们这几年来做得也确实不错,因为有她们的存在,崔幼伯再也没有出去风流过,杨婥则是个意外。
“嗯,这次委屈她们了,”
萧南很清楚,金枝所谓的‘罪名’根本就是大夫人的借口。
而大夫人会这般执杖明火的闯入荣寿堂,当众责罚萧南的亲信,不过是想趁着萧家出事的当儿,好好教训萧南,顺便震摄下荣寿堂的上下仆役们,从而树立她这个郎君生母的权威罢了。
想了想,萧南吩咐道:“待会儿给她们两个送些‘玉颜膏’,再每人赏赐二十贯钱。告诉她们,这次的事儿,我都知道了,她们的委屈我也清楚,日后我定会好好补偿的。”
“是,婢子一会儿亲自送去!”玉簪应道。
“金枝是因为‘窥伺主人行迹’而被罚,那玉叶呢?她又是为何被罚?还有小二娘,她怎么落到葛妈妈手里?”萧南问道。
“是这样,冯尚宫听到外面的喧哗声,赶忙出来查看,见是大夫人,便依礼问安,”
玉竹的脸色有些不虞,接着说道,“但大夫人对冯尚宫很冷漠,也很失礼,就差明着嘲讽她是宫奴了。”
萧南早就猜到大夫人会对冯尚宫无力,但还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刻薄。
玉叶抬眼偷看了下萧南的脸色,见主人果然一脸怒容,忙又垂下头,“冯尚宫虽暗自气恼,但还是恪守礼仪。随后,冯尚宫看到被责打的金枝,便问大夫人,可是金枝做了什么错事,冲撞了大夫人,还说,如果金枝果真犯了错,她定会依家法惩处。冯尚宫还当场勒令金枝向大夫人告罪。”
冯尚宫的处理方式,基本上和萧南的一致,唯一的区别在于,两人的身份不同,得到的效果也就很不一样。
大夫人听了冯尚宫的话,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愈加气恼,几乎是指着冯尚宫的鼻子呵斥,‘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介鄙吝宫奴,也敢在本夫人面前指手画脚’。
西跨院的玉叶母女听到动静,偷偷出来查看,不想却正好撞到大夫人的枪口上。
大夫人越骂越生气,一眼瞥见到玉叶和阿嫮后,忍不住想起了几个月前被萧南羞辱的那件事,直接把炮火对准了玉叶。
“小二娘见几个婆子抓住了玉叶,顿时吓得不轻,当场哭着喊着要阿娘,”
玉竹想到小娘子哭得差点儿断气的可怜样子,不由得轻叹一声,“小二娘哭喊不止,大夫人心烦,便让葛妈妈把小二娘抱下去。冯尚宫见状,生怕她对小二娘不利,出言阻止。铁娘子和婢子听到消息,担心把事情闹大给您招惹麻烦,就没通知甲卫,而是带着后院的一些心腹、能干的仆妇前去阻止。”
于是,便有了萧南回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玉竹回禀完,深深的叩了一个头,“都是婢子没用,没能及时制止大夫人,闹出了这样的乱事。”
萧南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懊恼:“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们。过去我总想着低调,尽量不招惹是非,连带着你们也都变得胆小、拘谨起来,更纵得那些人忘了尊卑、规矩,险些辍了萧氏女的名声。”
玉竹抬起头,难掩惊喜的轻呼:“郡主?”难道郡主终于想通了,不再委屈自己?
萧南扫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嗯,我想过了,从今以后,我既是荣寿堂的当家主母,又是钦封的襄城郡主,但凡是有人再敢生事,我也好、你们也罢,都要拿出该有的气势来,好好惩戒她们!”
“恩恩,”玉竹连连点头,嘴角更是忍不住扯开笑容,“婢子谨遵命!”
这时,忽然传来熟悉的呼唤声。
主仆两个不再言语,细细听着。
“是郎君!”
玉竹猛然想起院内的一片狼藉,担心的说道:“郡主,外头还都没有收拾,若是被郎君看到了,再提及上午的事儿……”
郡主可是毫不留情的将大夫人身边的人打了个半死呀,郎君是个孝顺的,知道了此事,肯定要与郡主争执呀。
萧南摆摆手,“无妨,我故意没让人收拾,就是等着郎君来问我。”
正说着,崔幼伯已经迈大步快速走了进来,当他看到安然斜倚在榻上的萧南后,大大的松了口气,“呼~~~娘子,你无碍就好!”
萧南对几个侍婢使了个眼色,玉簪和玉竹会意,纷纷带着小丫鬟们退出了正房。
崔幼伯几步奔到榻前,仔细打量了萧南一番,见她确实没事儿后,才问道:“娘子,是不是家中来了匪人?为何院中满是狼藉?地面上还有大片的血迹?”
萧南坐直身子,淡淡的说道:“郎君猜得没错,家中确实来了匪人!”
崔幼伯大骇,连声问道:“什么?真的有匪人?你和孩子们都没事儿吧?对了,灵犀和长生呢?怎不见他们?”
说着,崔幼伯转头左右寻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一双儿女的踪影。
见崔幼伯满脸焦急,眼中的担心与关切并不似作伪,萧南冷成一片的心底稍稍透过一丝暖意,“郎君放心,我和孩子们都没事儿,就是阿嫮那孩子被惊着了,这会儿还哭着呢。”
“阿嫮?”他的小女儿?
崔幼伯对阿嫮虽不如对灵犀那般看重,但那也是自己的女儿,听说她被吓到了,很是担心。
不过,崔幼伯更气恨那些胆敢闯入他家里的‘匪人’,只见他咬着牙,恨恨的问:“那些匪人呢?可曾命人抓起来?”
萧南浅浅一笑,道:“郎君放心,我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她们作乱,当时便叫来甲卫,将她们全都拿下,并且施以杖刑。”
哦,拿住了,还打过了,很好,很好。
崔幼伯满意的点点头,他家娘子办事就是这么稳妥。
但很快的,崔幼伯就发现了不对劲,荣寿堂里外都有甲卫看守,那些匪人是怎么闯进来的?还有,听娘子的话,似乎那些匪人进了门,甲卫们竟毫无觉察,反而要让人去唤?
“等等,娘子,那些匪人到底是些什么人?难道竟是从旁处闯进来的?连守卫的甲卫都不曾发觉?”
崔幼伯缓步走上主位,坐在萧南的身边。
萧南直直迎上崔幼伯的双眸,一字一顿的说道:“没错,那些匪人都是从隔壁荣康堂摸进来的,是大伯母亲自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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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苦涩
“大、大伯母?”
崔幼伯惊愕万分,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他家阿娘虽然这几年有些糊涂,但也不会是分不清呀。
一把抓住萧南的胳膊,崔幼伯急声问道:“娘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萧南轻轻拨开崔幼伯的手,不答反问,“郎君可知道我阿翁被圣人责罚?”
崔幼伯不解其意,但还是乖乖点头:“知道呀,我就是在弘文馆听到了阿翁的事儿,这才请假赶回家。”
萧家老国公被罢相夺爵贬出京城的消息,绝对是今晨最大的新闻,距离事发还不到两个时辰,京城整个官场都传遍了。
就连整日闷在藏书馆抄书的崔幼伯都听说了,当下他便丢下抄了一半的书,急匆匆的跑去上司那儿告假,骑快马一路飞奔回家,唯恐娘子担心娘家而出什么意外。
结果,刚回来,还不等询问萧公的事儿呢,家里就出了乱事。
崔幼伯不解,萧家阿翁罢相的事儿跟他家阿娘有什么关系?
萧南开口了,声音很平缓,不夹杂任何感情色彩,“今晨,送别郎君后,我便听说了阿翁的事儿。我忧心阿翁,更担心姑祖母,唯恐两位老人家承受不了这种打击,再有个万一,所以就带着灵犀和长生去兴道坊探望姑祖母。”
仿佛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萧南淡淡的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最后,讲到她甫一进门就看到荣康堂、荣寿堂两方人马对峙时,萧南平缓的语调中终于带了些寒意,“我竟不知我的荣寿堂什么时候变成了校场?大伯母带着十几个手拿木棍的壮婢赶来又是为何?如果我萧氏阿南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儿,也有京兆和金吾,根本无需大伯母亲自出手呀……还当着三个孩子的面儿?!”
听到这里,崔幼伯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他家阿娘又不知被何人挑唆,跑来找娘子的麻烦。
但这次比较严重,阿娘竟然带了这么多人,还手持凶器,显然是要跟娘子撕破脸皮的决战。
难怪娘子生气,阿娘、阿娘这次确实太过分了。
不过,身为人子,崔幼伯无法指责自家阿娘,只好像往常一样代替阿娘道歉。
还不等他开口,萧南又冷冷的说:“我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做了什么错事,所以,我觉得大伯母应该是受了歹人的胁迫,才会这么做。”
不知怎的,崔幼伯觉得面前的萧南十分陌生,她眼中的寒意更让他心惊,让他有种不安的预感。
果然,只听得萧南继续说:“既然大伯母是受歹人胁迫,我身为晚辈,自是不能坐视不理。于是,我命人唤来甲卫,将十几人全部拿下,当场责以杖刑。郎君看到的血迹,想来便是行刑时留下来的吧。”
崔幼伯脑中嗡的一声,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当场行刑?当场?!当着他阿娘的面?
天呀,娘子这是要做什么,竟当着婆母的面,杖责婆母的亲随。
崔幼伯才不信阿娘带来的十几人是什么歹人,分明就是阿娘手下的奴婢,而且极有可能是她得用的人。
娘子这么做,不啻于忤逆亲长呀!
崔幼伯的心绪很乱。
一方面,他心疼自家阿娘,别人不知道,他个做儿子的还能不知,自家阿娘养尊处优,一辈子都没见过血腥残暴的场景,如今却亲眼看到自己的亲随杖责,这对阿娘绝对是个不小的刺激。
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自家娘子,娘子这几年来对崔家的付出,对他的尊敬与照顾,他全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娘子能丢却郡主之尊,像个普通女子那般待他,怎能不让他感动和感激。
如今娘子一时情急,做了错事,万一传出去,娘子的名声被毁是小事,倘或被外人知道,依照宗法,娘子极有可能被崔氏休掉呀。
萧南见崔幼伯脸色难看,误以为他在责怪自己不尊敬‘婆婆’,她冷冷一笑,继续道:“我原想将那些人送去京兆,正巧大堂嫂过来了,我便想着她们既是从荣康堂过来的,当着堂嫂的面儿,我也不好越俎代庖,便将她们交给堂嫂带走了。”
崔幼伯的喉头上下滑动了几下,艰难的说道:“娘子,你、你这样,大伯母和堂嫂或许会不高兴吧?!”何止是不高兴呀,依着阿娘的脾气,这会儿定会跟阿耶吵着要休掉娘子呢。
萧南忽而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轻声道:“怎么会呢?我帮她们惩戒不安分的匪人,她们个个都很高兴呢。郎君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去荣康堂问个清楚。”
等等,娘子的笑容好、好怪异,似笑非笑,似嘲笑又似冷笑,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崔幼伯这才发觉不对劲,从他进门那刻开始,他就总觉得娘子有些怪怪的,脸上的神情呀,还有说话的语气都透着一股子疏离,看他的目光也很冷淡,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难道娘子对自己失望了?还是以为担心萧家阿翁而心力憔悴?
崔幼伯很不安,甚至不敢去看娘子沉静如水的双眸。
萧南见了,慢慢收住笑容,“我累了,先去休息了,郎君自便!”
说着,也不等崔幼伯回应,萧南站起来,缓步朝寝室走去。
崔幼伯看到萧南如此神情,愈发不安,下意识的出口阻止:“娘子~~你、你且等一等,我还有话与你说。”
不知为何,崔幼伯觉得,此刻他如果不出声,娘子会离他越来越远。
萧南停住脚步,但却没有回头,“郎君还是先去看看大伯母吧,有什么话,回来再说。我、累了!”
今天的事对萧南触动很大,她发觉过去几年她有些极端,一味的追求贤名,刻意压制自己,让自己和孩子们都受了委屈。
其实,如果当初她能再强势一些,让某些人从心底里忌惮自己,也就不会有今日的麻烦了。
还是阿晼说得对,有些人就是欠收拾,打得了、打得疼了,她就知道怕了。
至于崔幼伯怎么想,萧南不想再去顾及了,她努力了四五年,如果还不能让崔幼伯心向自己,那么证明这个人真的不值得她再付出了。
演戏演得久了,再好的演员也累,更不用说她萧南这种业余演员了。
望着萧南的背影渐渐离去,崔幼伯的心底满是苦涩。
长长叹了口气,崔幼伯还是决定先去看看阿娘,再去求求大嫂,看看能不能把这件事捂在家里。
他决不能让娘子因为这件事而受人非议,甚至被皇后训诫。
思及此,崔幼伯起身出了厅堂,大步朝荣康堂走去。
再说郑氏和王氏,婆媳两个回到迎晖院后,双双跌坐在榻上,努力平复着紊乱的气息。
尤其是郑氏,她今天真是被吓到了,直到此时,她耳边还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一闭眼便会浮现出大片大片鲜红的血迹。
王氏毕竟年轻,再加上她不是当事人,很快就恢复过来,她抬起头,郑重的对大夫人说:“阿娘,萧家虽然出了事,但大公主还在,萧氏的郡主也没有被削,她还是金尊玉贵的贵女……今天的事儿,就不要再提了。”
郑氏先是暗暗点头,随即又觉得被个儿媳妇辖制有些丢脸,便故意想了个借口问道:“平白伤了这么多奴婢,外人也不是傻子,倘或问起来,又该如何回答?”
王氏偷偷翻了个白眼,暗骂,刚才在葳蕤院你怎么不说,回到自己屋里,你倒壮起了胆子。
心里吐槽,脸上丝毫不露,王氏语气坚定的给出‘答案’:“别人若是问起,就说这些奴婢心存不轨,觊觎荣寿堂的财物,趁郡主娘子不在的时机,伙同外面的匪人闯入葳蕤院行窃,幸而郡主娘子的甲卫及时赶到,将刁奴和匪人一举拿下。
对于这样背主的奴婢和居心叵测的匪人,原本该打死了事。但郡主娘子和阿娘您宅心仁厚,不忍杀生,这才暂时放过她们。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依家规施以杖刑。”
郑氏听完这话,低头想了想,最后无奈的点点头:“好吧……若有人问起,就按你说的办。”
婆媳两个正说着,外头丫鬟回禀,“荣寿堂大郎君来了!”
……
半个时辰后,崔幼伯出了迎晖院,抬眼看了看那明媚的太阳,他只觉得头晕眼花,双脚也有些虚软。
他真是没想到,大嫂和阿娘见了他,非但不责骂、怪罪娘子,反而异口同声的说着与萧南相同的‘故事’。
大嫂向来是个贤惠明理的,她会这么说,崔幼伯并不奇怪。
但阿娘也这般说,崔幼伯的思绪就有些混乱了。
过去几年,阿娘数次为难娘子,娘子一步步忍让,阿娘却从来不说娘子半句好话。
今日,娘子突然动了手,阿娘却丝毫不生气,反而帮娘子想理由遮掩。
崔幼伯绝对不信自家阿娘会转了性子。
唯一的解释,便是阿娘怕了娘子,摄于娘子的郡主之威,瞬间变成了慈爱的老人。
对此,崔幼伯真是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怀着莫名的心情,崔幼伯回到正院,他走到廊庑下,忽然听到一阵说笑声。
听声音,应该是萧南与三个孩子的嬉笑声。
看来一切都过去了,家里又有了往日的欢笑声。
崔幼伯心里一松,抬步便进了厅堂,只是,他没想到,他的人影刚出现,室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望着萧南冷淡的表情,以及三个孩子隐隐的疏离,崔幼伯满口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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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成了
萧南见崔幼伯呆愣愣的站在门口,先开了口,“郎君回来了,正好,咱们也该用昼食了。”声音很柔和,像往日一样。
灵犀、长生和阿嫮三只小的,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飞扑到阿耶身前撒娇。
三人年纪虽然不大,也没有弄明白上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孩子们很清楚,那就是在他们那位所谓的‘祖母’跑来大闹的时候,阿耶却没能出现保护他们,事后,阿耶回来了,第一件事也不是赶来探看、安慰他们,而是跑去像那位‘祖母’赔礼道歉。
尤其是灵犀,她亲眼看到祖母当众为难阿娘,还弄哭了妹妹,她对这位长辈实在生不出半点亲近之意。
而阿耶的做法,让灵犀有种背叛的感觉,她觉得阿耶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每每出了事,不说帮家人撑腰,反而总让阿娘和他们忍让,根本就不向着她们一家。
灵犀不喜欢这样的阿耶,不喜欢!
长生和阿嫮根本不懂,他们只是跟着阿姊学,阿姊不动,他们也不动。
“阿沅~”萧南直起身子,轻轻唤了一句。
灵犀抬头看了看阿娘,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抿了抿小嘴,站起来,走到崔幼伯身前,恭敬的行礼道:“阿耶,您回来了?!”
呜呜,阿娘说过,即使长辈做错了事,她也不能失了礼数。
崔幼伯看到女儿如此的客气,顿觉怅然,他扯了扯嘴角,蹲下身子,双手握在灵犀的小肩膀上,“阿沅,都是阿耶不好,又让你们遭遇到这样的事儿,今天没被吓到吧?!”
灵犀定定的看着崔幼伯,一双墨玉般水润的眼睛眸光闪烁。
毕竟是个小孩子,见阿耶这么关心她,灵犀还是很高兴,嘟着玫瑰花瓣般的小嘴儿,委屈的说道:“我、我还好,就是阿嫮被吓哭了,呜呜,阿耶,阿婆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是我和阿嫮不乖?”
“……”
崔幼伯不知该如何跟女儿解释,见灵犀眼中闪着泪花,他很是心疼,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不是,阿沅和阿嫮都是乖孩子,都是阿耶的宁馨儿。”
听到父亲的安慰,灵犀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手紧紧的攀着崔幼伯的脖子,呜咽着撒娇。
一旁围观的长生和阿嫮见状,也纷纷凑上来,拉着崔幼伯的胳膊,连声叫着:“阿耶,抱,阿耶~~”
崔幼伯松开灵犀,伸手摸摸阿嫮的小脸,然后将三个孩子全部拥入怀里。
……
三天后,京城城外。
“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都哭丧着脸做什么?”老子又不是第一次被贬出京,一个个的摆出个死样子给谁看?!
萧禹年近八旬,身体却极好,精神也不错,只见他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道袍,没好气的对前来送行的家人训斥道。
“阿耶,儿实在放心不下,还是让阿协陪您去吧。”
萧镜无视自家老子吹胡子瞪眼的怒容,不死心的继续劝说。
“是呀,阿耶,现在已是深秋,马上就要入冬了,您一个人在商州,我们实在放心不下呀。”
萧禹的次子萧锐也跟着附和,原本,他想陪老父去商州,结果被撅了回来。
“我是去做刺史,又不是去流放,有什么不放心的。”
萧禹不耐烦的摆摆手,“再者,商州距离京城又不远,快马几天的功夫就到了,你们又何必跟着瞎折腾?”没准儿他刚到商州,坐榻还没有做热,就又被圣人召回京了呢,何苦让孩子们来回奔劳?
对于当今皇帝,萧禹还是比较了解的,他敢跟皇帝拌嘴掐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跟皇帝的关系太亲密了。
五次做宰相,五次被罢黜,仕途起起伏伏,萧禹都习惯了。
京里有长乐公主坐镇,萧家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阿姊那边——
萧禹的目光落在大公主身边的萧南身上。
萧南感觉到祖父的注视,忙走上前,从身侧侍婢手里接过一个精巧的酒葫芦,亲手捧给萧禹:“阿翁,这是乔木酿的新酒,您在路上饮用吧。”
萧禹接过酒葫芦,发现葫芦上还刻着一副松鹤延年的图画,他笑着问:“你阿耶刻的?”
萧南点点头,笑道:“还是阿翁厉害,一眼就认出了阿耶的手笔。”
萧禹将酒葫芦放在耳边摇了摇,有些不满的说道:“就这么点儿?”
整个葫芦的高度也就半尺有余,又受外形的影响,根本装不了多少酒。
萧南冲着马车努了努嘴儿,笑道:“阿翁只管放心,乔木已经命人在您的马车里放了十几坛子的滴露春,皆是五年的陈酿,甘冽醇美,足够您喝的。”
说到这里,萧南又故作调皮的凑近祖父的耳边,低声道:“对了,阿翁,您吃酒的时候,一定要将酒倒进这葫芦里。”
“哦?”萧禹眼中精光乍现,“此物还有什么妙处?”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长子就整天拎着个酒葫芦,莫非也是孙女所赠?
萧南故作神秘的笑了笑,道:“当然有妙处,不过其中妙趣还是请阿翁亲自感受吧。”
看来,阿翁已经猜到了什么,不过萧南并没有明说。
这个葫芦,与几年前她送给父母的那一对葫芦都是桃源的产物。
上辈子,萧南得到桃源的时候,因为各种兴奋,对桃源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不但走遍了桃源的每个角落,甚至连四周桃源里有多少棵桃树她都数了个遍。
某一天,萧南偶然在山林中发现了一个山洞,洞内有一处小小的山泉,那山泉的水量极小,每日只滴下一两滴。
萧南当时很好奇,便在滴水处放了个瓷罐,隔了一段时间,再将那罐子拿出来。
因不确定那水能不能喝,萧南试着用它来浇了一株植物。
没想到,那株菜苗竟疯长起来,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开花、结果。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刻钟。
当时,萧南用来实验的植物正是葫芦。
紧接着,她又进行了多种实验,最终得到结论:山洞里的水滴有浓郁的灵气,不止能促进植物、动物成长,还能修复受损的细胞。
之前萧南赐给几个侍婢的‘玉液’,便是那灵泉水加了山泉勾兑出来的。
另外,萧南还惊奇的发现,用水滴浇灌出来的果蔬也有很强的灵力,效果虽不入直接用水滴,但绝对比桃源其它山泉的效果好。
就拿这葫芦来说吧,即使不直接食用,而是只喝用它盛放的水、酒,人体也能吸收到小部分的灵力。
时间久了,也能达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
灵泉的发现,极大的方便了萧南,让她能在不暴露桃源秘密的前提下,还能帮家人调理身体。
如今阿翁要远行,萧南不能时时给他配送桃源果蔬,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把这葫芦送给他。
听了萧南的话,萧禹笑着点头:“好好好,阿翁定会亲自体味。”
顿了顿,萧禹又道:“兴道坊那里,你做得很好,阿翁很高兴。”
萧南微怔,旋即反应过来,原来那日她去杨家探望萧皇后的事儿,萧禹已经知道了。
得了祖父的夸奖,萧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都是孙儿应当做的,阿翁放心,我会经常带着孩子们去拜访姑祖母的。”
萧禹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跟儿子儿媳孙子孙媳等一大串的亲人闲话了几句,一甩袖子,洒脱的拎着酒葫芦上了马车。
秋风吹过,官道上落叶和尘土飞扬,萧禹的马车渐渐远去。
送走了萧禹,大家又继续正常的生活。
崔幼伯一家子似乎也恢复了往日的和睦,他每日里准时下班,下班后就考校儿女的功课,然后再跟妻子说些京中或者衙门里的八卦,最后再捧着本书给肚子里的孩子‘胎教’。
但,崔幼伯和某些人还是敏感的发现了不同。
比如,崔幼伯发觉,他家娘子对他依然关心、依然温柔,但眼中已经没有了温度。
再比如,杨婥发现,自那日后,崔幼伯再也没有进过她的小院,即使她派魏紫、姚黄去请,他都不肯来。若是告诉崔幼伯她又病了,他便会命人去请太医,却不肯亲来探视。
再再比如,阿槿发觉,萧南不再对她不理不睬,三不五时的丢给她一大堆的活计,不是让她给金枝做衣服,就是让她给玉叶绣荷包,总之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她竟没有片刻的空闲。
如果她使性子不想做,掌刑妈妈就直接将她拎进刑房。如果她去找郎君告状,郎君便会冷冷的告诉她,家中事务皆有娘子做主,还质问她,‘你不是整日说要好好伺候娘子,今日娘子给了你机会,你当珍惜才是,为何还诸多抱怨?’
如果她想偷偷写信给娘家,不好意思,哪怕她许诺一贯钱的跑腿费,也没人敢应承。
……
这日,崔幼伯满脸喜色的从外面回来,刚踏入葳蕤院,他就迭声唤道:“娘子,娘子!”
“郎君,何事这般欣喜?”萧南扶着肚子,不甚关心的问道。
“好事,大好事呀,”崔幼伯几步走进来,高兴的喊道:“成了,活字印刷术终于研制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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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崔大升官
话说,吴王之乱后,太子大赏功臣的时候,顺便也给打酱油的崔幼伯升了官,品级不高,正六品下阶。
无端升官,崔幼伯多少有些心虚,在萧南的引导下,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在活字印刷的研制中,当然不是让他亲自去雕刻单字、排版什么的,而是由他亲自抄录出印刷时最常用的单字。
崔幼伯的书法不错,唐楷写得尤其好,他抄录好的字,几乎可以直接用来当初级版的印刷体。
接着,崔家内院又发生了婆媳大战的事,崔幼伯夹在亲娘和妻子中间,左右为难,偏几个侍妾也不安分,整日里有事没事的往他的书房溜达,就连他的表妹也是如此,只要他一夜不去北院,表妹就会命丫鬟去各处寻他。
家中诸事烦扰,娘子又待他极冷淡,崔幼伯想解释呢,娘子还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继续把他当客人招待。
就连三个孩子也……
唉,每每想到家里那些烦心事,崔幼伯就不想回家。
于是,他更加勤奋的工作着,除了日常的抄字、抄书,他还时不时的亲自跑到萧家工坊去查看进度。
有时想到了什么好办法、新点子,崔幼伯也会直接奔赴工坊与匠人们探究。
有付出就有回报,崔幼伯发狠的工作了十来天,今日,活字印刷术终于研制成功,他亲手印出了大唐第一篇文章。
“太公家教?”
萧南接过那张纸,展开一看,只见那六寸长、四寸宽的白纸上,工工整整的印着太公家教的几句文章。
崔幼伯坐在萧南身侧,抽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见小几上放着一盏茶,他也不管凉热,抓起来就喝了两大口。
“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说起来,着手研制活字印刷术,是崔幼伯几年来真正花心思做的一件事。
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实验成功了,崔幼伯说不出有多高兴。
这种来源于事业上的巨大成就感,实在太美妙了,简直比三伏天喝冰水还要爽快。
萧南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嗯,确实不错,字体略大,墨迹清晰,虽比不上后世印刷品那般精致,但就目前来说,已经非常棒了。
她抬起头,笑着说道:“郎君,恭喜你。”
确实值得恭喜,活字印刷术的提前问世,绝对可以让崔幼伯以及萧家名垂青史。
被萧南冷淡了好几天,再次看到她真挚的笑容,崔幼伯很高兴,还忍不住谦虚道:“没什么,没什么,呵呵,印刷术能成功,多亏了娘子和岳父的大力支持呀。”
萧南但笑不语,崔幼伯说的没错,整件事原就是她一手策划的,为得就是帮崔幼伯立功。不过,有了前世的教训,这次她推出印刷术的时候,特意将娘家一起推了出来,印刷术成功了,萧家也能扬名获利。
经历了前一段时间的心理历程,萧南很庆幸自己当时的决定——男人若是靠不住了,她还有娘家。
崔幼伯并不知道萧南此时的想法,他还兀自兴奋着,“对了,娘子,你说我们应该首印哪部书?”
他拿回来的这张只是测试版,他还须得印刷一套完整的书籍,呈给圣人或者太子御览。
首部印刷品?
萧南也来了兴致,她甚至有些恶趣味的建议:“不如印刷一卷《金刚经》吧,再请匠人刻几版佛教经义的图画作插图,这样有文有图,圣人见了也必喜欢。”
“金刚经?”崔幼伯沉吟片刻,有些犹豫的说道:“倒也不是不行,但金刚经的字数并不多,只堪堪几千字——”
印出来也不过十几页,就算加上图画,也不足二十页,未免太少了些。
崔幼伯好容易研制成了印刷术,这会儿他正在兴头上,特别想印一部鸿篇巨著,至少要装订成几本甚至十几本厚厚的书册,这样送到宫里也好看些呀。
几千字?太少了吧,真不够他显摆的。
萧南猜出崔幼伯的心思,想了想,道:“那就印制一套《贞观律》吧。”这可是皇帝登基二十多年功勋的象征之一呀。
这样既满足了他想显摆的心思,还能顺便拍拍领导的马屁,何乐为不为呢。
一想到拍马屁,萧南又有了主意,“对了,还可以将圣人和太子的诗作汇编成集,然后印制出来,权作献礼了。”
崔幼伯闻言,双眼一亮,用力拍了拍大腿,道:“好,就按娘子说的办。”
三日后。
李荣身着紫色圆领襕衫,神态悠闲的来到东宫。
他是来告辞兼告状的。
过去半个月多的时间里,李荣和他老子反复磨牙,说得他嗓子都要哑掉了,终于说服了阿耶,许他再出去闯荡几年。
摆平了自家老子,李荣又将家中的事务安排了一通,准备跟圣人、太子辞了行,便直接奔赴东海。
他刚从太极宫出来,得了一堆圣人赏赐的东西。
现在,他还要去东宫,不过他去见太子并不只为了辞行,更重要的是告状。
那日,安同郡主竟敢那般羞辱与他,事后还数次邀请他去宴饮、打马球,偶尔碰到了,她还会说一些极富暧昧的话语挑逗他,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现在太子还没登基呢,安同就敢把他堂堂荣国公当成可以狎玩的宠物,倘若是日后她真成了公主,还不定怎么嚣张呢。
李荣想过了,他必须在太子上位前弄掉安同,因为现阶段,太子不是皇帝,他还有诸多顾忌,更不会为了一个庶女而毁掉当前这大好的局面。
站在东宫台阶下,李荣整了整衣冠,梳理了下思路,沉稳的拾级而上。
太子刚忙完了正事儿,命人煎了茶汤,忙里偷闲的品茶用点心。
一听李荣来了,太子忙命人请进来。
说实话,李荣父子并不是真正的太子党,但太子还是很重视他们爷儿俩。
原因无他,李荣父子是死忠保皇派,一心一意只听皇帝的话。
但,这对太子已经足够,李荣父子虽不向着他,却又不心向吴王或者魏王。另外,在皇帝允许的情况下,他们还会帮助太子。
比如之前的京城动乱,若没有李荣单枪匹马的在京城、宫城进进出出,太子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拿下吴王。
除此之外,太子看重李荣,并愿意给他升爵的主要原因,则是李荣无心仕途,更不关心宗室里的纷争,相较于其它权贵们的明争暗斗,李荣的恣意江湖,更让太子放心。
嗯,忠心,没野心,还极有能力,李荣这样的人才,太子必须招揽。
李荣走进偏殿,恭敬的行礼。
太子从案几后走出来,笑呵呵的对李荣说:“大郎无需多礼,你来的正好,孤刚命人煎了茶汤,陪孤一起用吧。”
“多谢殿下。”李荣闻言,再次行礼道谢,跪坐在太子对面。
太子亲自将茶盏递给李荣,随意的扬了扬下巴,“尝尝。”
太子这般随意,显是将他当自己人看待,李荣也没有客套,直起身子双手接过茶盏,点头致谢。
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汤,李荣微眯着眼睛细细品味了一番,赞道:“好茶。”
太子见李荣很上道,也觉得满意,笑着说道:“这是今年新贡的团茶,等大郎回去的时候,孤命人给你带一些。”
李荣忙放下茶盏,直起身子拱手谢道:“谢殿下赏赐。”
闲话了几句,李荣进入正题,告诉太子自己欲往东海游历。
太子知道李荣是宗室里的一朵奇葩,不爱玩乐、不爱热闹、不爱女色、不爱银钱,偏偏喜欢仗剑行走四方。
之前李荣忽然返京,也是接到圣人的宣召,知道朝中有大事,这才回来。
如今大乱已平,京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依着李荣狂放不羁的性子,他能在京中这个四方的城池里久待才怪。
所以,听了李荣的请求,太子一点儿都不意外,“孤素知你是个洒脱的性子,既然决定了要出去,那就去吧。只一点,一定要注意安全,孤可不想再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又被什么人砍伤了。”
李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知道,太子在调侃他在吴王之乱时被个游侠儿伤了肩膀的事儿。
两人正说笑着,内侍进来回禀:“殿下,弘文馆学士崔幼伯求见。”
“崔幼伯?”太子一怔,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人是谁,“可是襄城郡主的夫君?”
“是。”内侍忙答应道。
太子放下茶盏,敛住笑容,问道:“哦?他此时求见孤可有何要事?”
不过是个小小的文官,若不是有萧家这层关系,太子还真不会把崔幼伯放在眼里。
“禀殿下,崔学士是来复命的。”
“复命?复什么命?”太子不解,他每天处理那么多的政务,哪里记得自己曾对一个六品小官下过什么命令。
太子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向身后的屏风,目光掠过素白屏风上标注的一行行小字,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一行朱色小字上。
这是太子跟圣人学习的习惯,每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重要的人物,他都用笔直接记在座后的屏风上。
好脑子不如烂笔头嘛。
为了提醒自己,他还特意用两种颜色记录:红色的记录好事儿以及得用的人,黑色则记录糟心事儿以及不堪大用的人。
太子在一行红色小字里看到了崔幼伯的名字,顺便还标注了一个陌生的名词儿:“活字印刷术?”
脑中灵光一闪,太子终于记起来了,“哦,难道他已经研制出了活字印刷术?”
内侍哪儿知道呀,他只是记得两个月前,这位崔学士跟萧驸马一起来见太子,当时太子很高兴,还特意叮嘱他,下次崔学士再来的时候,定要帮他通传。
不过,太子也不需要内侍的回答,他笑着说:“请他进来吧。”
虽然太子不知道印刷术是个什么东西,但他既能用朱笔记下来,应该是件对自己有益的事儿。
李荣坐在一边默默听着,待内侍出去了,他才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襄城郡主的夫君?呵呵,这么说来,这个崔郎还是殿下的嫡亲外甥女婿呢。”
太子微怔,随即笑道:“可不是,呵呵,他是阿姊的女婿,自是孤的嫡亲晚辈。”
圣人的儿女多,世家又相互联姻,太子名义上的外甥、外甥女还真是不少。
但嫡亲的,却也就那么十来个。
想到这一层亲戚关系,见到崔幼伯的时候,太子的笑容中多了几分长辈的慈爱。
“殿下,臣幸不辱命,终于研制出了活字印刷术,”
崔幼伯跪下行完礼,将面前的托盘推了推,道:“这是臣试着印刷的书籍,恭请殿下一览。”
太子身后的内侍得到指示,忙来到崔幼伯近前,将那托盘端到太子面前的长几上。
托盘上放着一个用白绢包裹的东西,太子掀开一角,露出一本本线装书籍。
对于线装书,太子并不陌生,三四年前便有人提出,用卷轴的纸书、帛书以及早期的竹简,不利于存放和流传。
那人建议改变书籍的编写、存放方式,将卷轴改为线装,即把纸裁成相同大小的纸张,在一侧打孔,最后装订成册。
这样的线装书既便于存放,也便于书写和阅读,而且还便宜。
只是当时推行的力度并不大,线装书也只在京城的某个小圈子里流行。
恰巧,东宫里的某位僚属是那位线装书首创者的同乡,亲眼见过线装书的便利,还曾向太子推荐过。
可惜当时太子心里全都是怎么干掉有野心的弟弟,无心这种‘闲事儿’,草草看了一眼,便丢在了脑后。
太子不重视线装书,但他却知道此为何物。
伸手拿起一本,扉页上用极工整的唐楷写着‘贞观律’(即唐律的前身)三个字,太子掀开一页,惊讶的发现这张纸页上的字竟然是相同大小,一撇一捺都不带任何个人特色,排字布局也都非常工整,横平竖直,就像京城的坊墙一般。
太子来了兴趣,接连翻了好几页,他发现,每一页都是如此。
但,这、这又说明了什么?
要知道大唐极流行书法,只要唐楷好一点的人都能做到将文章抄录得工整严谨。
抬起头,太子问道:“这就是用活字印刷术印出来的书籍?”
崔幼伯听出太子话语里的质疑,他不答反问:“臣敢问殿下,您抄写一本两千字的书籍大约用多长时间?”
太子不解其意,但看在崔幼伯是他嫡亲晚辈的份儿上,想了想,估摸道:“唔,估计要半个时辰吧。”
崔幼伯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骄傲,道:“如果用印刷术,只需一盏茶的功夫。”
太子大惊,“什么?这么快?”
崔幼伯点点头,“没错,只要排好版,便可以非常快捷的印出来,而且同批次印出来的书籍都是完全一样的,绝不会出现错字、别字以及漏字的情况。”
太子没有说话,又从推盘里抽出一本,也是贞观律,他随便打开一页,然后两本对比,字体、大小、布局完全一样。
再联想到那个惊人的速度,太子也是读书人,他立刻便想到了此方的妙处。
合上书籍,太子道:“有了这个印刷术,孤可以将经、史、律等书籍大量印刷,便于世人传阅?”
崔幼伯连连点头,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兴奋起来,白皙的俊脸上浮现红晕,“比如启蒙的书籍、先贤们的著作都能大批次的印刷,可以受惠于全天下的读书人。而殿下作为推行者,也定能为天下读书人称颂,更将名垂青史。”
太子不但是读书人,他还是政治家,他甚至想到了更多、更深远的东西。
而且,就算那些深远的目标达不到,还能达到一个目前他最迫切的目标——稳定时局,安抚百官,抚慰圣人!
太子相信,只要他印刷术推出来,定会转移官员以及天下士子的注意力,也会给自己添一个‘重文’的美名——吴王完了,魏王还在,对于这个素有重文贤名的亲弟弟,太子还是颇为忌惮的。
如今魏王虽然被皇后强行调出了京城,但太子一日不登基,他就一日不能放松。
想到那个胖小四,太子眼中寒光一闪,很快他又掩盖住了。
太子将书册放会托盘,他满意的看着崔幼伯,道:“很好,崔学士不负孤的厚望,成功研制出了印刷术,孤很满意。”
接下来的就是要封赏了,不过,太子现在还不是一把手,他虽然代圣人处理朝政,但在做决定前,他还是需要跟圣人汇报。
比如此刻,太子想给崔幼伯升个官儿,他可以做主,但必须到太极宫走个程序。
崔幼伯也明白这一点,他忙说道:“殿下谬赞,印刷一术能成并不是臣一人之功。除了工匠,最初提出此法的乃是臣妻萧氏,令,微臣岳父萧驸马也帮了许多忙,实验印刷术所需的工坊亦是属于萧氏。”
太子微微一笑,赞许的点头:“崔学士的意思,孤明白,放心吧,孤定不会忘了有功之臣。”
得到太子的许诺,崔幼伯心中大定,欢欢喜喜的告辞离去。
李荣从一侧的里间走出来,在里面,他将崔幼伯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一出来,便躬身向太子道贺。
太子开怀大笑,一边笑着一边招呼李荣坐下。
他方才让李荣到里间,表面上是回避,实际上是表明自己不把李荣当外人看。所谓里间,不过是用屏风隔出来的空间,外头说什么话,里面听得一清二楚。
而李荣的表现,也让太子很满意,他出来就道贺,显然是告诉太子,他已经听到了崔幼伯的话,也明白了太子的心意。
两人继续闲聊,太子时不时的问李荣在外地的见闻,李荣长得酷酷的,但口才极好,将南北东西各道的风土人情娓娓道来,直说得极少离京的太子好不羡慕。
就在两人越说越投机的当儿,李荣忽然面露为难,张了张嘴又闭上。
太子什么人呀,这么明显的暗示动作他都看不出来,他也甭在后宫混了。
微微一笑,太子道:“大郎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此处左右没有外人,大郎不妨直说!”
李荣长叹口气,犹豫的说道:“这几天臣一直犹豫,此事该不该回禀殿下。今日殿下待臣如此亲厚,臣实不忍心瞒着殿下。”
太子听李荣说得郑重,不免收起笑容,沉声问道:“何事?但说无妨!”
李荣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屋内几个内侍身上。
太子会意,伸手挥了挥,示意众内侍退下。
不一会儿,偌大的偏殿里只剩下太子与李荣两人。
李荣凑近太子,低声道:“不知太子可否听说安同郡主的事儿?”
太子一怔,随即惊诧道:“难道竟是这个不孝女惹出了什么祸事?”
李荣欲言又止,在太子的反复催促下,他将坊间关于安同郡主的诸多不堪流言一一告诉太子。
最后还道:“圣人身体微恙,京中权贵并不敢嬉戏宴饮,唯安同郡主府上车水马龙、歌舞升平,不管郡主有没有做那些不堪之事,只这一点,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也将影响殿下的名声。”
“嘭!”
太子一掌打在小几上,震得几上的茶盏碰碰乱响。
他恨恨的说道:“孽障!险些误了孤大事。”
李荣退后两步,俯身行礼,“臣不该非议宗室贵女,可事关殿下声誉,臣不得不说,还请殿下勿怪。”
太子摆摆手,他知道李荣的性子,也知道自家女儿的德行,虽然没有落实,但太子已经有七八分相信。
李荣又道:“殿下,前乱虽平,然大局未定,殿下切莫因为些许小事而误了全局呀。”他顺便又提了提坊间有苏氏族人打着太子妃的旗号招摇过市。
太子缓缓点头,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次日,崔幼伯得到诏书,任命他为太子舍人,正六品上阶,比上个月的正六品下阶足足高升了两阶。
而另一边,安同郡主也得到皇后旨意,命她即日进宫,第二天,宫里便传出消息,安同郡主心忧圣人,为了帮祖父祈福,她自愿去感业寺带发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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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萧南的计划
没过几天,太子在大朝会上,将印刷书籍展示给百官看,并详细讲解了何为活字印刷术。
众朝臣见了这稀罕物,都非常惊奇,积极传阅着几本《贞观律》。
大家一边看着,一边啧啧称奇。
尤其是那些文官们,听了太子的讲解,瞬间便想到了印刷术的妙处,大家都是读书人,最喜欢的就是书,而在彼时,最珍贵、最稀少的也是书籍。
如果印刷术一旦推行来开,将会有大批大批的书籍在民间流行,稚子启蒙、士子进学将不再为没有书可读而烦忧,那么教化万民也不是难事。
一想到万民教化,繁荣盛世,万邦来朝的景象,众文官忍不住心潮澎湃,看向太子的目光也满是敬仰与赞叹——谁说当今太子只喜欢舞枪弄棒,你看,人家不声不响的就弄出了这样一件惠及天下读书人的宝贝。
虽然太子明白的告诉群臣,印刷术乃驸马萧镜与弘文馆学士崔幼伯翁婿两个创制出来的,但在场的众人都清楚,弘文馆是太子的管辖之地,弘文馆的官员和馆生,也算是太子的亲信。
没有太子的授意和支持,太子的亲信又如何能成功制出这印刷之术?!
太子高居主位上,居高临下,将群臣的表情和眼神看得清清楚楚。
见此情景,太子心中大喜,他就知道,不管印刷术能不能推行开来,只目前而言,他已经成功借用此事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并且在百官面前树立了崭新的形象。
嗯,看来这个崔幼伯确实有点儿能耐,以后有了好的空缺定会给他留一个。
就在此时,难得来上朝的萧驸马手持笏板从队列中站出来,“臣有事启奏殿下。”
太子见是萧驸马,微微抬了抬手,“萧驸马请讲。”
萧镜从怀里掏出几页白纸,道:“数月前,殿下命令臣与崔幼伯研制这印刷术,研制过程中,臣发现若是用楷体做刻版字模,字体略大,如此一来,每页纸上能印出的字数有限,且阅读起来极不方便。臣便想着,是否能有一种全新的字体专门用以印刷术呢?”
太子的目光落在萧镜手上的白纸上,已经明白了几分,他笑道:“孤闻驸马所言,竟是已经创出了全新的字体?”
萧镜抬起头,朗声道:“回殿下,臣确实练出了一种全新的书体,此书体源自楷书,臣取名为‘瘦金体’。”
太子来了兴致,示意内侍将那白纸呈上来。
内侍会意,躬身来到萧驸马座前,接过那白纸。
众朝臣听了,也忍不住议论纷纷,他们都知道萧驸马是当世名士,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才能无一不精,且尤善书法。
这样一位名士,如今更是创出了全新的书体,确实出乎大家的意料,但细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太子拿着那几页白纸,细细的翻看着,只见白纸上工整写着几行字,这种字体不同于传统的篆、隶、草、行,有些形似楷书,字体瘦长方正,一笔一划宛若镌刻,‘瘦金体’,果然名副其实。
“驸马不愧是书法大家,观此书体运笔畅快,笔迹瘦劲,锋芒毕露,如同割金断玉一般,甚好!”
太子一边大肆夸奖着,一边将这些白纸交给内侍,示意他分发给朝臣,以便大家传阅。
首次看到瘦金体的朝臣,也都赞不绝口,虽然这字源自楷书,但却又与传统的楷书不同,字体刚劲有力,至瘦却又不失其肉,虽不及行书飘逸、草书狂放,但也是一种极好的创新,绝对算是一种新书法体。
最后太子拍板,朝臣附议,朝廷设立印刷局,隶属秘书省,由萧博(萧氏工坊的挂名主人)任秘书少监,主管印刷局,从四品上阶。
此次朝会,萧家父子、翁婿大大出了一次风头,尤其是萧驸马,在众文官眼中,俨然成了当世书法名家,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倾慕、敬佩。
至于前些日子萧禹罢相削爵的事儿,反而被人丢到了脑后。
大家很清楚,萧家有大公主和萧驸马,倒不了!
朝堂上发生的事儿,萧南并不知道,此刻,她正忙着料理家务。
放在萧南面前的是一张荣寿堂的平面图,她伸直腿坐着,一手扶在隐囊上,反复研究着图中的建筑。
铁娘子和玉竹跪坐在下首,静静的候着。
好一会儿,萧南抬起头,手指轻轻敲着图纸,“看来,还需要新建几处房舍呀。”
荣寿堂的面积很大,但房舍并不多。或许是当初分割祖宅的时候,老夫人并没有想着过继孙子,所以修建的院落并不多。
除了正堂的一排房舍和两个小跨院,独立的院落只有葳蕤院和周围的几个小院。
其它的空间绝大多数都是花园、山林、人工湖和水榭亭台。
如今孩子们还小,暂时不用分院,家中的院落也算够用。
但也只是刚刚够用,萧南想单独辟一个院子做学堂,专门给孩子们上课、学习用,却发现并没有空闲的院落。
另外,从萧皇后那儿请回来的四位女夫子也需要院落安置,从不能总让人家住在客舍吧。
想了想,萧南决定,反正要修建新院子,不如一次到位,多修几个,日后孩子大了,也就不用再废功夫了。
铁娘子直起身子,答道:“娘子说的是,只是不知娘子想在哪里开辟新院子。”
老夫人当初修建庭院的时候,可是请了工部的专业人士设计的,图纸也是专业画匠所作,假山、湖泊、山林以及大大小小的花园都是精心设计安排的。
若是没有周密的设计,盲目的动了某个地方,将会影响整个荣寿堂的建筑格局。
“唉,我这不也正烦心嘛,”她又不是专修古建筑学的,哪里懂得庭院规划呀。
玉竹建议道:“不如去工部寻个员外郎,请他帮忙重新规划一番?”
不管后世还是古代,大家还是比较信任专业人士呀。
“也只能如此了,”萧南想了想,道:“我记得工部的李主事是阿耶的弟子,待会儿我写封信,玉竹派人送去萧家,交给阿耶。”
“是。”玉竹直起身子行礼应道。
想到建新院子,萧南又记起一事,她问道:“对了,安善坊的房舍开始动工了吗?”
铁娘子道:“回娘子,昨日奴刚去安善坊看了看,侯管事正领着工匠打地基呢,侯管事说,最快今日动工,最迟明日。”
萧南点点头,吩咐道:“你记着这事儿,时不时的命人去查看一番,我身子越来越重,可能一时顾不到。”
“娘子放心,奴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的,”
铁娘子知道,安善坊新建的房舍是用来做慈安草堂的,她虽然没有跟着娘子去洛阳,但从来往的信件和玉簪她们的闲谈中,铁娘子听说了不少关于慈安草堂的事。
慈安草堂是用老夫人的名义修建的,由崔家出人、出钱、出药材、出医药典籍,专门用以周济贫苦百姓,是行善积德的好事。
且,铁娘子很清楚,娘子怀了孩子,越发变得怜贫惜弱。
尤其是前些日子杖责了荣康堂的刁奴后,娘子虽什么都没说,但铁娘子观察得很仔细,那几日娘子总是有意无意的抚摸着小腹。
铁娘子也是做母亲的人,她很能明白娘子的心思,无非是怕自己做的事儿报应到孩子身上,想多做些善事为孩子积德。
其实,铁娘子还真猜错了,萧南在京城再建一个慈安草堂,主要原因并不是想行善积德,而是想为自己扬名。当然,能多救几个人,多做善事,萧南也不反对。
慈安草堂名义上是不收钱的,但实际运作中,它只是不收贫苦人家的钱物,让他们以工抵债,若是有富贵人家来求医问药,草堂将会收取高额诊金或者药费。
要知道,桃源的山林里萧南可是种了大片大片的珍贵药材,这些药材,很多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为了医命,那些富豪也只能乖乖挨宰。
草堂经营好了,也是一项可以流传子孙的事业。
萧南早就想过了,她要多建几个慈安草堂,最好是能每个省府建立一个。慈安草堂和普通药铺不同,这是个以慈善为名的福利事业,绝不会降低萧南的身份,反而会为她赢得慈善、纯孝的美名。
现在她已经不指望崔幼伯了,想要自己和孩子们过得好,她必须依靠自己。
兴建慈安草堂只是第一步,萧南还做了其它的计划。
下午,灵犀跟洛阳送来的四个小娘子一起嬉戏、睡午觉,萧南哄着长生睡着后,闪身进了桃源。
通过桃源,萧南来到了太仓岛,唤来肖义,询问道:“我命你去四周访查荒岛,现在进展得如何了?”
肖义微微欠身,回道:“报告主人,太仓岛东方79海里处发现了一个荒岛,面积约三十万平方米,岛上没有人烟,草木繁盛,有淡水,人类可以居住。”
萧南很满意,点头表示赞许,旋即吩咐道:“这样,你带着肖忠、肖信和肖平三个去开垦荒岛,按照太仓岛的样子种植粮食和果树。唔,此岛暂时命名为东仓岛!”
萧南决定,她要在茫茫海域开辟几个甚至十几个荒岛,不管她在中土过得如何,这些地方都是她最稳定的根据地。
即便再次发生上辈子的意外,玉镯被摔碎,她也有退路可去。
只是,萧南不知道,她的这个计划给她引来了不小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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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建园子
傍晚,崔幼伯下衙回来,一家人一起吃了暮食,打发两个孩子去一边看书,崔幼伯和萧南在主位上对坐聊天。
萧南怀孕三个月了,肚子还没有凸起,不过她还是谨慎的没有跪坐,而是随意的盘腿而坐,腰后倚着隐囊。
呷了一口红枣茶汤,萧南将自己想修建院子的计划告诉了崔幼伯。
“唔,娘子思虑甚是,”
崔幼伯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当场答应道:“明日我便命崔管事去寻匠人,准备工料,至于房样子——”
萧南接口道:“这个我也想过了,当年阿婆修建荣寿堂的时候,特意请了工部的员外郎设计庭院,为了不破坏荣寿堂的整体规格,我想着还是再去工部请个相熟的员外郎帮忙看看。”
崔幼伯没意见,只是闷头想着崔家在工部有无相熟的亲友。
萧南又道,“工部的李主事曾跟着阿耶学过几年书法,我便想请阿耶给李主事写封信,让他帮个忙。”
“甚好,”崔幼伯轻啜两口茶汤,点头表示同意。
商量完了家中的正事,夫妻两个又开始八卦起来。
“对了,新城公主的婚期定下来了,”
崔幼伯想起在东宫听到的消息,放下茶盏,道:“太史局推算了三个黄道吉日,圣人选了最近的一个,也就是下月十六日。”
最近的一个?
萧南闻言,心念一动,难道是圣人不好了,所以才会急着把心爱的小女儿嫁出去,力求亲眼看着女儿有个好归宿?
晋阳公主已经在去年嫁给了魏伯玉,小夫妻一个温婉贤淑,一个儒雅方正,两人琴瑟和鸣、感情甚笃,让太极宫的皇帝皇后见了很是欢喜。
四个嫡出的女儿嫁出去了三个,且都过得非常好,帝后夫妇欣慰的同时也为仅剩的小女儿新城公主的婚事而忧心。
尤其是皇后,上辈子她身死后魂魄一直在京城游荡,亲眼看到了新城公主早年亡夫、再嫁后又被夫家慢待,然后郁郁而终,去世的时候才三十岁,连个子嗣都没有。
重生之后,皇后曾数次发誓,今生她定不会再让儿女们重复上辈子的悲剧。
平定了吴王之乱,皇后终于松了口气,她的儿子们已经保住了,而且经过她多年的悉心教导,太子也不是前世那个样子,由他做皇帝,武氏应该不会再有机会篡夺政权,而李氏和长孙氏也不会重复上辈子的惨剧。
唯一让她操心的便是幼女新城的婚事,是仍然把她嫁给长孙诠呢,还是在其它勋贵子弟中再选一个?
思虑再三,皇后最后还是决定把新城嫁给族侄,毕竟上辈子新城和长孙诠相处的极好,若不是武氏戕害了长孙诠,小夫妻定能白头到老。
圣人呢,对长孙一族向来优厚,原本长女出嫁的时候,他就想跟发小做亲家,结果皇后不同意。
这次终于能再与长孙氏联姻,圣人自是一百个同意。
于是,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然后便是按照公主出嫁的程序一步步的进行。
萧南算着,按照皇家程序,她这位小姨母估计要到明年才能出嫁,结果忽然就订下了婚期,这确实有些不寻常呀。
思及此,萧南轻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崔幼伯早已不是政治菜鸟,他听出萧南话里的意思,缓缓点了点头,“是呀,这两天太子一直在太极宫侍疾,极少回东宫。”
圣人估计撑不过今年冬天了,许多朝臣都在心里默默叹息着。
提到这个话题,夫妻两个都沉默无语,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重。
好一会儿,崔幼伯才扯了扯嘴角,换了个话题,“对了,提到亲事,合浦院的那位要续弦了。”
萧南挑了挑双眉,问道:“哪家的贵女?”估计也不是什么名门世家。
倒不是萧南见不得崔嗣伯有个好姻缘,实在是他的条件不太好,京中有点儿门第的人都知道当年南平郡主的丑闻,虽然时隔三年,但坊间偶尔还会有‘贵女与小和尚不得不说的风流韵事’传出。
每每提及这段孽缘,人们就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位被戴了绿帽子的崔家郎君。彼时还没有绿帽子这个名词儿,不过,似崔嗣伯这样的情况,世人称之为‘娼夫’,是非常侮辱男人的一个称谓。
谁家郎君若是成了‘娼夫’,不管他的才能如何,他的名声也就毁了。
再加上,崔嗣伯也没什么惊世艳俗的才能,做官也是靠门荫,且品级不高,想要升迁的话只能慢慢熬。
综合以上情况,崔嗣伯的条件真心不咋地,如今他又是续娶,估计很难娶到什么世家闺秀。
崔幼伯明白萧南这个‘贵女’是在反讽,他唇角上扬,笑道:“是京兆苏氏的小娘子,据说是太子妃的族妹。”
族妹?
萧南笑了,依着世人爱炫耀门第的脾性,女方既然说是‘族妹’,极有可能是苏氏旁支的女儿。估计跟太子妃八竿子都打不着,怎么说也要往上数个八九代才能找到两人共同的祖先。
但凡是稍近些关系的人,都会口口声声说是太子妃的堂妹,而不是族妹。
“呵呵,不错,”拿着帕子掩着嘴,萧南咯咯直乐,好一会儿,她才平复呼吸,问道:“已经定下来了?何时昏礼?”
崔幼伯道:“定下来了,说是十月二十九日举行昏礼。合浦院的堂叔正跟老相公商量,想重新修整院子呢。”
当初修建合浦院的时候,基本上是按照南平郡主的喜好修建的,如今要娶新妇了,没道理再留着旧人的印迹。
崔清的要求并不高,只可惜他在崔家的身份尴尬,一个搞不好,会被老相公直接扫地出门。
萧南微微一笑,道:“呵呵,咱们这边要修院子,那边也要修,真巧!”
崔幼伯摆手,“不止呢,大兄那天见了我还说,几个侄儿都渐大了,该娶亲了,迎晖院的房舍不够用,大嫂也计划扩建院子呢。”
得,还真不止一家。
若不是三房去了洛阳,估计也要扩建。
子孙繁茂是好事,但孩子们长大了也有诸多麻烦呀。
别看整个崔家的建筑面积极大,但耐不住家里的孩子多,而且彼时贵族建房舍的时候,讲究有山有水有园林,这些‘配件’可是颇费空间的。
次日,萧南写了信命人送去萧家。
没过三天,便有个姓袁的工部员外郎前来拜会。
萧南命人请了进来,隔着屏风,将自己的计划和要求告诉了袁员外郎。
袁员外郎年纪并不大,约莫三十岁,面色微黑,身材微瘦,再配上一双精光四溢的眼睛,一看便是个极伶俐的人。
听了萧南的话,袁员外郎直起身子行礼道:“郡主的意思,某明白了,郡主只管放心,不出三五日,某定会完成新庭院的图纸。只有一点——”尾音故意拉长。
萧南问:“可是有甚为难之处?袁员外郎直说无妨。”
袁员外郎忙道:“倒也不是什么为难之处,若是重新规划院落,某需要详细了解贵府的格局,这样可能会——”他毕竟是一男子,在人家内院里溜达,似乎不太妥当。
萧南听了这话,轻笑道:“呵呵,袁员外郎无需忧心,我会命人安排的。还有什么困难吗?”
袁员外郎摇摇头。
萧南见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唤来中庭管事周虎,命他陪同袁员外郎在荣寿堂勘测,并负责相应的事务。
将二人打发了,萧南正欲回寝室休息,外头有小丫鬟通传,“大娘子来了。”
“请!”
自那日杖责了大夫人的仆妇后,这还是萧南第一次见王氏呢。
不知为何,萧南觉得王氏有些憔悴。
请王氏入了座,萧南问道:“大堂嫂怎么有时间过来?”
王氏轻扯嘴角,道:“唉,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跟弟妹说句实话,我呀,是来躲人的。”
萧南一手端着茶盏,另一只手轻轻摸着白瓷上的纹路,道:“哦?大堂嫂此话怎讲?”不会是躲合浦院的人吧?
王氏苦笑,“唉,还不是合浦院的事儿?!弟妹听说了吗,那位大堂弟要续弦了。”
萧南呷了一口茶,点头道:“听说是京兆苏家的小娘子,太子妃的族亲。”
“嗤!”王氏嗤笑出声,语带嘲讽的说道:“什么太子妃的族亲,不过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也好意思拿来说嘴。”
再说了,就算是太子妃的亲妹妹又怎么了,他们可是堂堂崔氏,公主、郡主都娶得,更不用说一介外戚了。
王氏实在看不过姚氏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更不想搀和合浦院的乱事,这才跑到荣寿堂找萧南诉苦兼躲清闲。
萧南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王氏继续说着:“弟妹也知道四夫人的性子,唉,我、我真是……”
无奈的摇头,出身世家的王氏对上姚氏这种市井妇,还真是没什么办法。
说了好一会儿,王氏见萧南对这个似乎并不感兴趣,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弟妹,不知你听说了没有,昨日四郎君(崔清)寻老相公说想修建院子,老相公不许,结果、结果四郎君竟主动要求分家,你说怪不怪?!”
第073章 家生奴(一)
怪?这有什么可怪的,无非是寻到新靠山了呗。
再说了,自老夫人去世后,崔清一家在崔家的处境就很尴尬,不能说崔家的其它人慢待或者虐待了他们,而是他们一家直接被无视了。
下人们没有捧高踩低,还是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的服侍合浦院的主人们,但也仅止于‘规矩’。
时间久了,合浦院上下都觉得自己不是崔家的主人,而是崔家的客人,日常起居什么的都很不自在。
崔清和崔嗣伯都是极精明的人,他们很清楚自家目前的处境,他们也明白,自家被崔家放逐出去是早晚的事儿。
既然早晚都要离开崔家,那么他们为何不寻个合适的时机,主动找老相公说分家,以便给自家争取更大的利益?
崔清幼时被赶出崔家,他对这个家庭没有任何归属感,当初会用计重返崔家,主要是给崔嗣伯一个正经的身份,毕竟那时南平郡主说了,她只嫁博陵崔氏子,嫡支嫡子。
为了能娶到出身显赫的贵女,为了能儿子有个好前程,崔清才会与三戟崔家合作。
如今崔嗣伯与南平已经和离,他的名声也坏了,哪怕打出崔家的招牌,也很难寻到好的亲事,再加上合浦院与崔家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崔清父子两个反复考虑,决定先发制人,以便掌握主动权。总强过被老相公直接赶出家门,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吧?!
萧南没有说话,只是浅浅的笑着,她的态度很鲜明,崔家已经分了家,只要不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她绝不会搀和隔壁的家务事。
不过,她也不好这么干晾着王氏,便随意的说了句:“许是四郎君有别的计划吧。”
王氏也不是没眼色的人,她见萧南神情淡淡的,也不好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似是遮掩,王氏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汤,随口赞道:“好茶!”
萧南道:“这茶是我阿娘命人送来的,大堂嫂若是喜欢,待会儿我给你装几块儿回去。”
王氏嘴角弯弯,难得玩笑的说道,“如此甚好,呵呵,我就不客气啦。”
一边说笑着,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厅堂,王氏看到主位一旁摊放着一张图纸,似乎是荣寿堂的庭院图,她暗自思忖,难道下人们的传言是真的,荣寿堂真的要大兴土木、扩建庭院?!
想到这里,王氏故意话头一转,似是谈家常一样,闲话道:“……几个孩子也渐大了,眼看着都要搬出内院去,我这几天真是忙坏了,又是收拾院子,又是给他们挑丫鬟仆妇小厮……”
王氏顿了顿,偷眼看了看萧南的神色,道:“说起奴婢,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萧南挑眉,眼中闪过一抹玩味,笑道:“大堂嫂刚才还说不客气,这会儿怎么又把我当外人了?呵呵,有什么话,堂嫂只管说。”
王氏放下茶盏,“弟妹既然这么说,我就直说了。是这样,当初老相公与老夫人协商分家的时候,只是将祖宅和产业做了分割,并没有将家中的奴婢统一划分……”
萧南微怔,旋即反应过来,在彼时,家中的奴婢属于主人的财产,分家的时候,也需要将奴婢分割下。
当初老夫人设立三个堂口进行大分家的时候,只是大体分了分,并没有具体到某个细节。
而崔幼伯和萧南夫妇过继到荣寿堂后,也没在意,直接按照老夫人的老规矩继续生活。
家中的奴婢则有三部分构成:一是老夫人多年用惯的旧人及他们繁衍的子孙,二是萧南从娘家带来的奴婢,三是崔幼伯的几个书童和小厮。
这三部分中,萧南从娘家带来的人最多,而崔幼伯从荣康堂带出来的人最少,且大多都是一个人,并不是全家跟着过来。
这会儿忽然听到王氏提及奴婢,萧南忍不住猜测,难道荣康堂真的要再一次分家,顺便将历史遗留问题一并解决?
其实吧,萧南并不喜欢用崔家的世仆,崔氏三姐弟经营六七十年,崔家的奴婢代代繁衍,早就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家生奴群体。
这些家生奴分布在崔家的各个角落,他们相互联姻,彼此结交,在崔家形成了一张庞大的关系网络。
别看他们地位卑微,但却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几十年经营下来,也衍生了几家颇有脸面的大世仆,比如荣康堂的大管家崔忠,荣安堂的大管家杨成,荣寿堂的大管家崔义等几家,他们在崔家是奴,可出了门,那也是呼奴唤婢的郎君,甚至比某些低等官宦人家还要体面。
就算那些没能做上管事的家生奴,也不可小觑,他们在崔家活了一辈子,姻亲朋友可能也是不起眼的小丫鬟、小厮,但窥探起主人的隐私、偷听主人的谈话什么的,业务无比娴熟,当然还不乏心心念念爬上男主人床的俏丫鬟,比如阿槿、芙蓉等都是家生奴,个个都不安分。
萧南可是吃过家生奴的亏,所以,她并不喜欢、更不想重用崔家的家生奴。
她这边兀自想着,王氏那边还在说着:“原本我也没想起这件事,还是三叔祖母偶见提起,说家中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也渐大了,身边的奴婢也该添几个,想从家生奴里调些小丫头补上……我这才想起,家中大部分奴婢的身契都在我这边,唉,都是我思虑不周,竟委屈了荣安堂和你们荣寿堂……”
萧南闻言,嘴角抽了抽,她很想说,不委屈、一点儿都不委屈,那些家生奴咱一个都不想要。
王氏仿佛没看到萧南的表情,她从身边拿起个紫檀扁方匣子,放到小几上,道:“这里是二十五家奴婢阖家的身契,一共一百三十七人,其中有十来家的子女都在荣寿堂当差,为了不拆散人家一家子,我跟老相公商量了一番,便想着把这一部分的家生奴分给荣寿堂,弟妹请验收一下。”
一百多号人?王氏还真大方。
萧南故作感谢的接过那匣子,打开盖子,随手翻了翻契纸,心里吐槽:送这么多人过来,你到底是大方呢,还是甩包袱?
还别说,萧南这次真猜对了,王氏此举确实在甩包袱,崔家登记在册的家生奴统共有四五百人,但其中二三百人都在荣康堂,偏荣康堂根本安排不下这么多奴婢,那么多人挤在后街,整日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不休,时间长了也会影响主家的安定团结。
再看左右两堂,这么大的地方,主人也不少,院内却没多少家生奴婢,与自家形成鲜明的对比,太、太不平衡了。
过去没分家的时候,王氏也不会说什么,左右都是公中的钱,荣康堂多用几十个奴婢,月例也不是她来付账。
但现在不同了,老夫人一去,三堂分立,银钱什么的也都归到各自的账房,起初一两年,王氏还感觉不到什么,但从今年起,王氏发觉银钱有些吃紧。
几天前,她裁撤了三四十个多余的奴婢,可、可这些奴婢的家人们都跑到门前哭哭啼啼的求情,弄得她很是烦乱。
恰巧此时,她听到了四房想分家,姚氏还曾暗暗盘算分家时带走那些奴婢,王氏才猛然想到,她可以把后街那些家生奴分给左右两堂呀。
昨天,王氏去拜访了二老夫人刘氏,成功的分出八九十口人。不但甩去了包袱,还得到了老相公及二老夫人的夸奖,这让王氏很是高兴。
于是,王氏今天又来寻萧南。
虽然很不情愿,但王氏说得有理有据,萧南也只得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一百多号人。
送走王氏,萧南看着那紫檀匣子,苦笑一声:“得,这次不扩建院子还不行了呢。”
中午的时候,袁员外郎便回去了,临走前他拍着胸脯保证明日便会将新图纸送来,并且还积极的推荐了几个手艺不错的匠人。
崔义正愁没有信得过的匠人,一听这话,忙拱手道谢,直接拿了袁员外郎的帖子,命人去寻匠人。
下午,萧南睡过午觉,将铁娘子和玉竹唤来。
“大堂嫂分给我二十五户家生奴,这是花名册,你们拿去核对下。”
话听着是对两个人说的,其实主要是对铁娘子说的,她也是崔家的家生奴,住在崔家后街,对那里的奴婢们应该比较了解。
铁娘子明白其意,她忙接过册子,细细的翻看,足足用了两刻钟的时间,她才合上册子,回道:“娘子,这些人家倒也都是老实本分的。”
这是实话,如果是伶俐拔尖儿的,估计王氏也不舍得松手。
萧南暗暗吐槽,后对玉竹道:“明儿你就把这些人叫来,按照老规矩,重新登记造册,有犯过错的、或是不老实的,详细标注下来。”
玉竹知道萧南的老规矩是什么,无非是将奴仆们的详细资料登记下来,包括名字、年龄、父母兄弟姐妹等亲戚关系、在府中做什么差事、曾得过什么嘉奖、受过什么惩罚等等等等方面。
然后按着册子去一一核实,有说谎的、故意隐瞒的、别有用心的,按照严重程度,轻的直接从册子上划掉、放籍出崔府,严重的阖家打发到偏僻的庄子上做苦力。
玉竹管家已有三四年了,她很清楚崔家的那些家生奴是个什么样子,她相信只第一步就能筛掉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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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家生奴(二)
萧南主仆三人正商量着如何收编、整顿那二十五户家生奴,而那些人也在暗自打探着新主人的脾性和爱好。
说实话,能被分入荣寿堂,这一百多号人中大部分人还是非常高兴的,荣寿堂豪富,且小主人们渐渐长大,需要补充大量的奴婢。
而他们这些人,在荣康堂并不受重视,一家七八口人,只有三四个人能排上差事,即便有差事,也是活多钱少没前途的那种苦差事。
虽都是崔家的部曲和奴婢,但没有差事,一样会吃不上饭,大家都住在一条巷子里,整日里看着隔壁的某某管事家吃香喝辣、穿金戴银,自家却苦哈哈的像个乞儿,哪个不眼红?
但眼红又能如何,荣康堂的主人不少,但能安排的差事却不多,别说什么一个萝卜一个坑了,简直就是三四个萝卜挤在一个坑里。
即便如此,前几天大娘子还以‘勤俭’为名裁撤了许多人,让后街的那些原本就不如意的奴仆们更加怨声连连,只差组团跑去哭求大夫人了。
唉,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就在大家憋在家里唉声叹气的时候,忽然一个皮薄馅儿多的大馅饼砸在了头上:自家竟被分到了荣寿堂?!
崔家后街的奴和婢们并不知道荣寿堂究竟有怎样的富贵,他们只知道那里的主人很大方,对奴婢也优厚,单看附近几个在荣寿堂当差的邻居的吃穿用度就能猜得出来。
更不用说那几个管事了,像崔义、周虎等管家,人家早就搬出了后街,大大方方的去买房置产(部曲可以置私产),家里也是使奴唤婢,俨然一副郎君的模样。
惊喜过后,大家又开始纷纷寻找门路去打探消息,不管再怎么大方的主人,你不在主人跟前当差,主人想优厚你都不知道你是哪个。
为了早日能得到主人的关注,众奴仆的家长们使出了浑身解数,去打听新主人大郎君和郡主娘子的喜好。
赵妈妈是大郎君崔幼伯的乳母,她的次子亦在崔幼伯身边当差,在其它仆妇眼中,赵家绝对是大郎君的心腹下人之一。
是以,许多人便把赵妈妈作为第一个巴结的对象,悄悄的提着礼物去赵家‘做客’。
一时间,前来的客人络绎不绝,险些把赵家的门槛都要踏平了。
赵妈妈见到满屋子的米粮肉酒等礼物,乐得见牙不见眼,说实话,她自从被大夫人打发出内院后,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被人巴结、奉承的感觉了。
话说当年,大夫人见崔幼伯对赵妈妈很是依赖和信任,心里非常不快,不过她也没有直接把赵妈妈赶出去,而是寻了个极好的由头,说赵妈妈照顾小郎君有功,以奖赏为名,提拔赵妈妈的男人赵老实为田庄管事,将他们一家远远的送了出去。
当时赵妈妈以为是美差,欢欢喜喜的跟着男人、带着孩子去了田庄。
到了那田庄之后,他们才发现,这里的土地贫瘠、佃户刁横,每年收获的粮食极少,且没有什么旁的收益,一年忙到头,别说发财了,全家加起来的收入根本比不上赵妈妈一人在京城时候的月俸。
还是赵妈妈掏出大把的银钱送回京,托了大夫人身边的周妈妈说情。可惜周妈妈不如钱妈妈和葛妈妈有体面,只把赵妈妈的小儿子赵柱弄回了京,给他安排了不怎么要紧的差事,勉强在崔幼伯身边站住了脚。
后来崔幼伯过继荣寿堂,赵妈妈得了消息,忙请人写了封信送到京里,命儿子交给崔幼伯。她太了解这个自己奶大的孩子了,所以在通篇信里,丝毫没有提及自己这些年的苦楚,而是反复询问郎君的身体如何、娘子如何、小郎和小娘子如何,字里行间充溢着一股浓浓的思念之情。
崔幼伯看了这信,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当日赵妈妈慈爱温柔的面孔,以及对他的诸多呵护照拂。当下便寻来赵柱,询问他赵妈妈近日的情况。
赵柱也得了阿娘的指点,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家的窘况,而是表情不太自然的说,一切都好。
崔幼伯瞧出赵柱的言不由衷,他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奶兄,但他却分外怀念赵妈妈,于是便命人去田庄探望,结果那人写信说田庄的情况很不好,赵妈妈水土不服,这几年不是病就是身子虚,整个人都老了许多。
崔幼伯闻言,很是不忍,跟萧南商量了一番,又去荣康堂寻大夫人和王氏说了说,便把赵妈妈一家从田庄调了回来,田庄的事务则有王氏新派的人接管。
回到京城后,赵妈妈第一时间便去求见萧南和崔幼伯。
崔幼伯自是欢喜不已,当场赏赐了她许多钱物和药材,萧南看在郎君的面子上,也和气的说了几句话。
随后,赵妈妈便委婉的提出想回内院当差,她除了赵柱,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呢,尤其大儿媳妇,精明能干,比铁娘子也不差多少。
萧南听了,当场就笑了:管事?呵呵,这位还真敢说!
崔幼伯讪讪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告诉赵妈妈,内院的事都由娘子安排。
萧南见崔幼伯这般,心中满意,也乐意给他做脸,便大方的给赵妈妈的儿子儿媳都安排的差事,虽不是什么管事,但也是有些油水的。
赵妈妈不甚聪明但也不笨,她刚才故意拿铁娘子做例子,不过是漫天要价罢了,她心里很清楚,家中的管事大多都是主人的心腹之人,她一家子远离崔宅多年,刚回来就想当管事,就算是郎君都未必答应。
这会儿见娘子给家人安排的差事不错,赵妈妈心下很是满意,当场便感激的给崔幼伯和萧南行礼道谢。
如今三年过去了,赵妈妈的大儿媳已经升了针线房的小管事,据说颇受玉兰的器重。玉兰可是娘子的四大心腹之一呀,若是有她在娘子面前为儿媳妇美言几句,儿媳妇定能在再升上一级。
唔,怎么样才能拉近自家与玉兰的关系呢?
赵妈妈一边看着家里雇的小丫鬟收拾那堆礼物,一边闷头想着。
此时,赵妈妈的小儿子赵猛走了进来,抬头看到屋里有这么多东西,忙惊讶的问道:“阿娘,这、这是谁送来的的东西呀?不会是求你办什么为难的事儿吧。”
听到儿子的声音,赵妈妈如梦方醒,游离的视线聚焦在儿子年轻的面庞上,猛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极好的主意涌入脑海。
第二天,在众奴仆的欣喜与惴惴不安中,玉竹带着清明、谷雨两个小丫鬟来到庭院中,她手持着一本装订好的空白册子,缓步来到众人面前,高声道:“娘子有妊,家内的庶务暂由我代管,你们初来荣寿堂,许不知家中的规矩,在此,我先将家规跟大家简单说一说……”
玉竹扭过头,冲着清明使了个眼色。
清明会意,拿出一本册子,大声的诵读着。
当然,清明并不是把荣寿堂的家规一条条的详细念出来,而是捡着重要的条款读,让新来的人有个大概的印象,至少知道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
一刻钟后,清明念完了,合上册子站到一边。
玉竹扫了眼在场的众人,见他们有的皱眉沉思、有的不以为然、有的不耐烦、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则心不在焉的四处乱瞄。
玉竹冷眼瞧着,心中冷笑连连,她命人抬来一张长几和一把月样杌子,放在廊庑下,她直接坐下来,将手上的厚厚册子放在几上。
谷雨则拿着个小包袱过来,从里面掏出毛笔、砚台等物。
“好了,现在开始登记,”
玉竹掀开第一页,拿起毛笔,虚点了下第一排最东侧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道:“你,对,就是你,过来!”
那妇人讶然的看向玉竹,瞪大了双眼,似是在无声的询问着,听到肯定的答案后,她左右看了看,犹犹豫豫的走到长几前。
玉竹表情严肃,沉声道:“姓什么?家里都有什么人?以前做过什么差事?……”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问题直接砸了过来,只把那妇人问得一怔,当场就愣在了那里。
这时,院内人群中,有人不满的嘀咕了一声:“我们又不是外头买来的,一家大小全都登记在册,又何必多此一举?”
“就是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京兆府在审案子呢!”
“对呀对呀,还是别磨蹭了,赶紧给咱们安排差事吧,别耽误了主人的大事。”
有了第一个出声的人,紧跟着便有人附和,一时间场内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玉竹没有说话,她放下笔,定定的看着在场的人。
还别说,玉竹管了一段时间的家,颇有几分气势,根本无须大喊大叫,就能给人一种极大的压力。
院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于恢复了安静,众人心里忐忑,紧张的看着玉竹。
良久,玉竹轻声道,“看来,方才的家规大家没有听清楚呀,家规第一条说的什么?”
冷然的目光掠过全场,“服、从!我不管你过去在哪里当差,过去如何受主人器重,如今进了荣寿堂,就要按照这里的规矩做事。这句话我只说一次,倘或有人再说什么‘那边府里不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要怪我没事前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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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家生奴(三)
说完这话,玉竹冲着角落里站着的红桑和红萼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身形晃动,迅速的进入到人群中。
“哎哟!”
“嘭!”
“咚!”
随着几声响动,十来个年轻仆役被丢到了人群前的空地上,受惯性影响,这些人全都狼狈的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恐的看着人群中那两个瘦弱女子。
在场的其它仆妇也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站在那十来个被丢出去的人身边的人,此时更是变了脸色,纷纷低下了头。
玉竹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十来人,冷声道:“方才是你们在说话吧?既然你们有意见,不妨站出来大声说,我现在给你们机会,还有什么不满,当着大家伙的面儿,全都说出来吧。”
那十来个人有反应快的,慌忙翻身跪倒在地,用力叩头:“奴、奴错了,还、还请玉竹娘子恕罪。”能不认怂嘛,自己躲在人群中偷偷放话都能被人揪出来,足见对方真的很厉害呀。
听到同伴求饶,其他人也都回过神儿来,纷纷跪地求饶。
玉竹冷眼瞧着,好一会儿,她放柔了语气,道:“好了,咱们娘子素来宽厚,再加上你们也是初犯,这次就饶了你们。但再有人敢违逆,就不要怪荣寿堂的家规如铁了。”
“多谢玉竹娘子,多谢!”
那几人连忙道谢。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心下一紧,齐齐应道:“谨遵命!”
玉竹见自己的下马威有了成效,嘴角忍不住上扬,她素手一挥,“好了,大家记住就好。”
说罢,玉竹坐回长几后,目光对上那惊慌不定的夫人,道:“说罢,叫什么?家里都有什么人……”
有了这个小插曲,新来的一百多号人终于明白,他们的新主子绝对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以后还是小心当差为妙。
接下来的工作非常顺利,玉竹和清明、谷雨三个轮换着记录,总算在天黑前将所有人的档案重新登记在册,并让当事人签字或者按了手印。
忙了一整天,玉竹多少有些乏累,她抱着新鲜出炉的人事档案前往主院复命。
缓步行至廊庑下,她发现堂屋里似是有人,忙向旁边退了一步,轻声问着门外伺候的丫鬟:“谁在里面?”
那小丫鬟见是玉竹,忙躬身行了个礼,压低声音说:“是裘妈妈。”
玉竹诧异,心说话,自从郡主提拔了铁娘子,裘妈妈就开始渐渐淡出内院的管理层,尤其是从洛阳回来后,郡主念及她老迈,特意赏了她不少财物,让她出府荣养,裘妈妈眼瞧自家儿媳妇站稳了脚跟,放心的同时,欢欢喜喜的拿着郡主的赏赐回了家。
前几天玉竹还听铁娘子说,裘妈妈现在过得甭提多悠闲了,整日里要么在家看孙子,要么去相熟的老姊妹那儿斗牌说话。
今天,裘妈妈怎么忽然跑来见娘子了?也没听铁娘子说家里有事儿呀。
玉竹心中疑惑,但脸上不漏分毫,静静的跪坐在大门一侧,等候娘子的召见。
屋内,裘妈妈已经跟萧南闲话了好一会儿。
最后,她偷眼看了看萧南的脸色,斟酌着语言,小心的试探道:“娘子,还有件事,老奴思量再三,觉得还是应该回禀您一声。”
萧南斜倚在隐囊上,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腰间荷包的纹绣,听了裘妈妈的话,双眸闪烁了下,笑着说:“何事,裘妈妈只管说。”
裘妈妈轻咳了下,眼睛瞥了眼侍立一旁的玉簪,并没有直接回话。
萧南会意,抬眼看了看玉簪,示意她先退下。
玉簪行了一礼,领着其它几个小丫鬟齐齐退了出去。
裘妈妈见状,不好意思的冲着玉簪点了点头,随即凑到萧南榻前,压低声音说:“娘子,府内的一批丫鬟和小厮都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按照老例,应该——”
萧南微微一怔,随即点头笑道:“是了,我竟忘了这事儿。”
可不是嘛,崔幼伯身边的翰墨澄心等人都十七八岁了,若是放在外头,早该娶妻生子了。
但他们是崔家的家生奴,婚姻嫁娶都由主人做主。
唐律中可是明文规定,若是没有主人的允许,哪怕是奴婢的父母都不能控制儿女的婚事,如有违背,则按照偷盗主人财物的罪名惩处。
裘妈妈忙笑道:“娘子是贵人,哪里会在意这些小事。即便疏忽,也是我家那个没用的媳妇的错,与娘子何干。”
说着,裘妈妈又似解释,“老奴原想着在家悄悄提点她,哪成想她这段日子整日里早出晚归,我想寻她说个话都没有时间……唉,也不知道她忙些什么,幸而娘子宽厚,若是个严厉刻薄的主母,早就寻了她的不是,哪里还会让她管家呢。”
萧南知道裘妈妈这是明贬实褒,她浅浅一笑,道:“瞧妈妈说的,铁娘子很能干,她若无用,我也不会让她帮着管家。”
裘妈妈心头一震,脸上的笑容不变,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着:“这两天,有几个相熟的老姊妹去我那儿说话,话里话外想求娘子的恩典,帮家里的小子寻个好娘子。”
萧南挑了挑眉毛,坐直身子,直直的看着裘妈妈:“哦?他们看中了谁?”外男不能轻易入内室,他们如何知道哪个小丫鬟能是个好娘子?
裘妈妈当然听出萧南话里的意思,故意轻呸了一口,道:“娘子身边的丫鬟是什么人,凭他们也敢挑剔?老奴的那些老姊妹说了,她们都知道娘子会料理人,身边的人也都极能干,不拘哪个,只要年龄相当就好。”
萧南将身子缓缓靠回隐囊,想了想,道:“这也不难。待会儿铁娘子来了,我将这事儿交代给她。”
裘妈妈闻言,起身告辞,“叨扰娘子这么久,老奴也该回去了。”
萧南扭头,高声喊道:“来人,送裘妈妈!”
一个碧衣小丫鬟应声赶进来,跟在裘妈妈身后送她出去。
与此同时,门外服侍的小丫鬟回禀道:“娘子,玉竹来了!”
萧南嗯了一声,“让她进来!”
玉竹抬步进了厅堂,与向外走的裘妈妈错身而过,玉竹微微欠身,笑着跟裘妈妈打了个招呼。
裘妈妈也满是笑容,冲着玉竹颔首示意,但不知为何,玉竹总觉得裘妈妈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仿佛牛马市上选牲口的买主。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快步朝内走去。
许是裘妈妈打量玉竹的目光太明显了,连高坐主位的萧南都察觉到了。
望着裘妈妈的背影,萧南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
“娘子,新来的一百三十七人已经全部登记造册,婢子也已经安排人去一一落实。”
玉竹跪下行完里,顺势跪坐下来,将手里的册子推到面前。
玉簪也跟着回到厅堂,见状,起身将那册子拿起来,双手捧给萧南。
萧南没有伸手,而是冲着面前的小几点了点下巴,玉簪便把那册子放在小几上。
玉竹知道最近萧南孕吐得厉害,没什么精力管这些庶务,但基于职责,她还是将那些人的情况简单说了说,最后问道:“娘子,这些人都如何安置?是按照她们原来的差事安排,还是?”
萧南伸手打断她的话,猛不丁的吩咐道:“派个人去把玉兰和玉莲唤来。”
玉簪愣了下,很快又恢复常态,忙答应一声,走到门边,唤来两个小丫鬟,低声耳语了几句。
小丫鬟伶俐的跑出去。
一盏茶后,玉莲和玉兰匆匆的赶来,躬身行礼,然后习惯性的跪坐在玉竹身边,而玉簪则继续站在萧南身边。
萧南见状,扭头对玉簪说,“你也过去吧。”
玉簪更加不解,心中也隐隐生出一股不安,但还是顺从的来到其它三个伙伴旁边,挨着玉竹的另一侧跪坐下来。
萧南看着四个侍婢,目光悠远,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又似是在感叹什么。
好一会儿,萧南才幽幽的说了一句,“你们跟着我嫁入崔家也足足有六年了吧?!”
四大丫鬟左右看看,与身边的伙伴交换了下眼神,然后齐齐躬身称是。
萧南仿佛没看到四人的无声交流,她又道:“我怀灵犀的时候,曾就你们的终身大事问过你们,当时你们都不肯嫁人。如今五年过去了,我再想问一次,你们有没有改变心意?”
玉簪张嘴就要回话,萧南摇头打断,“别急着回答,好好考虑考虑再说。你们的年纪也不小了,最小的玉兰也有二十五岁了吧?!”这个年纪,在古代绝对是剩斗士。
四人又相互对视一眼,然后默默垂下头,唯有玉簪直直的看着萧南。
“这几年,多亏有你们在左右帮着我,我才能放心的把精力放在别处。如今诸事已定,我实在不忍心耽误了你们的终身,你们若是相中了谁,只悄悄给我说一声,不管他是府里的小管事,还是外头的小官富豪,我都会给你们做主。
萧南的目光一一扫过四人,无比诚挚的说道。
低下头的玉竹、玉莲和玉兰都感觉到主人的真心,纷纷抬起头,双眼闪着水光,眼含感激与期待的望着萧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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