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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萨琳娜     弃妇的极致重生txt下载     弃妇的极致重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49章 闹剧(三)

    韦家和史家的闹剧,萧南直到第三天才知道。

    “什么?你阿兄旧伤复发,现在闭门养伤?”

    萧南端起茶盏,刚喝了一口,听到阿晼的话,顿时噗的一声喷了出来。

    搞毛玩笑呀,阿史那旸就跟着他老子上了一回战场,而且还是那种有人保护、远离第一线的镀金之旅。在那样的状况下,除非是中军帐被敌方攻占了,否则阿史那旸连敌人的影子都见不着,更不用说受伤了。

    “大嫂说是旧伤复发,那就是旧伤复发了!”

    阿晼比萧南还清楚自家兄长的身体状况,她也知道阿兄所谓的‘伤’都是大嫂命人打出来的,阿耶也知道,但他老人家都没说啥,还夸大嫂贤惠,她一个未嫁小娘子还能说什么。

    再者说,阿晼就是心疼阿兄白挨一通胖揍,也不得不承认大嫂打得对、打得好,她家大兄,说得难听点儿,也确实欠揍。

    且不说他被一个女人弄得神魂颠倒吧,单是他搞不清局势的跟侯家人搅在一起,就该好好的棒打一顿。

    连她一个小娘子都知道她们史家该有的姿态,大兄却被女人弄得头脑发昏,不知深浅的和贺兰搭上了线,还让侯郡君掺和到自家的隐私事里来,他这是拱手把史家的小辫子往人家手里塞呀。

    你说他是欠揍呢还是欠揍呢还是欠揍呢?!

    “你家大嫂不是凡人呀!”

    阿晼虽没有明说,但萧南也大致猜出了是程氏暴打了史旸,且为何打他的原因。

    阿晼点点头,过去她怎么会觉得大嫂柔弱可欺呢,看到阿兄脸上一点儿伤没有,身上却伤痕累累的样子,阿晼都忍不住倒吸凉气——太狠了,对自己的夫君都能下此狠手,大嫂真不愧是将门虎女呀。

    最关键的是,史家父女两个明知道史旸是被程氏暴打的,却没人说程氏的不对,反而在心里暗暗感激她。

    没错,就是感激,因为程氏的这番举动直接回复了侯家,他们史家宁可让儿子或者夫君‘重伤’甚至‘亡故’,也绝不搀和到夺嫡、乃至谋逆的祸事上。

    史家不止史旸一个人,程氏还有儿子女儿,阿晼也还没有出嫁,这个家十几口子的人,决不能让史旸乱折腾。

    侯郡君或许一时不明白,但她只要将程氏的这番话带给自己的父亲,以那位侯将军的狡诈,他定能猜得出来。

    而且,程氏一出手,也表明她不会任由夫君再这么胡闹下去,因为她发现,过去史旸只是在家里折腾,那些女人们在后院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但这回不同了,搞外室就搞外室吧,竟然还跟权贵勾搭在一起,已经把内宅隐私牵扯到了外头,这是程氏绝对不能允许的。

    想到自家大嫂的冷然笑容,阿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确实不是一般人。对了,乔木,如果是你遇到这种情况,你是会怎么对付穆氏?”

    萧南放下茶盏,低眉想了想,道:“那穆氏应该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只要她有父母兄长或者叔婶之类的长辈,我就命人找来她的家人,让他们签下穆氏的卖身契,这样不管是打也好、罚也好,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外室不是妾,人家没有卖身给你,你想惩治都不好下手。

    阿晼双眼一亮,点头:“有道理,不过我看那个穆氏不是个省事的,那、那两个孩子也被她教得很不像话,穆氏还好办,那孩子?”总归是史家的骨肉,穆氏打杀了也就罢了,那孩子却不好处置。

    萧南微微一笑,“这也不难,只把那两个孩子跟穆氏分开,然后把孩子们送到一个安静的小田庄,再派几个稳重守规矩又公正严明的老世仆去教导,用不了几年总能掰过来。不过,有一点必须注意,决不能让那两个孩子入史家族谱,更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接近史家的嫡子嫡孙。”

    阿晼拧眉想了想,随后缓缓点头,“唔,我大概明白了。”

    其实这两天她也在命人打探消息,丫鬟们回来说,前天穆氏母子三个还在史家关着,第二日人就不见了,而且他们家的老管家和几个老部曲也被大嫂送去田庄荣养,而那个田庄并不在京城,而是在较远的燕州……

    联系萧南的猜测,阿晼大致猜出了程氏的做法,几乎也萧南的差不多。

    “呵呵,你还没出嫁呢,不用想这么多。对了,你还没给我说安同那边的事儿呢。最后怎样了?她真把韦源和那个外室鞭打了一顿?”

    萧南见阿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心知她心底的疑惑已经解开,便转移话题道。

    “安同呀,呵呵,她的脾气也够大的,听说韦源背着她在平康坊收了个外室,立刻就点齐人马,一群人又是烧火棍、又是捣衣槌、又是大门闩的,浩浩荡荡便杀去了平康坊……”

    提起发生在平康坊的闹剧,阿晼也来了几分兴致,叽叽咕咕的将那日的经过悉数讲了出来。

    那日——

    安同郡主挥起马鞭,用力朝韦源和白霜抽了过去。

    只听得‘嗷’的一声惨叫,韦源的月白色长袍上出现了一道鞭痕。

    韦源就地滚了好几滚,然后狼狈的昂起头,对着安同郡主叫骂道:“你、你竟敢打我?我可是你的夫君!”

    安同郡主抻了抻鞭子,嗤笑出声,“呸,现在说是我夫君了,你跟这个小贱婢鬼混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的娘子是郡主,是朝廷从二品的命妇?”

    围观的众人哄的一声,纷纷议论不止。看向韦源的目光也极为丰富,鄙视者有之,羡慕者亦有之。

    而地上的白霜则用力挣扎着,试图爬起来,但安同带来的人很有手段,将白霜捆绑的结结实实,别说爬起来了,就是想动动,也只能来回翻滚。

    “还有你,胆敢勾引我郎君,更可恶!”

    唰的抖开鞭子,安同郡主用力朝白霜挥去。

    “啊~~~”

    白霜的惨叫声明显比韦源的那声更凄厉,而看安同郡主挥舞鞭子的力度,也能推断出,比起韦源,她更恨面前这个女子。

    “住手,李玉珠,赶紧给我住手。这事儿是我做的,阿霜是我的人,你不能这么对她。住手,听到没有……来人呀,阿东、阿城,你们几个死到哪里去了,还不快来制住这个悍妇!”

    韦源听到耳边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再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以及对面高头大马上端坐的那个女子,压抑在他心底的怒火猛地翻滚而出,烧红了她的双眼,甚至烧光了他的理智,头一次,他连名带姓的怒吼出了安同郡主的名字,更当众指责她为‘悍妇’,足见他此刻对这位郡主娘子的恨意有多大。

    “韦郎,我、我没事,你不要跟郡主置气,我真没事,啊~~~”

    白霜不愧是底层奋斗上来的‘精英’,被打成这样了,居然还有心思安慰爱郎。

    殊不知,她和韦源越是这样,安同郡主的怒火就越盛,“好一对情意绵绵的有情人,呸,一男一女两个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至此,安同郡主彻底怒了,绝不是最初只想教训韦源一下,将那白氏处置掉,韦源再跟她陪个礼,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谁承想韦源会爆发,还爆粗口辱骂郡主,这是安同绝对不能容忍的。

    一旁的侍卫也察觉了安同的异常,开始驱散围观的路人和街坊。

    那婆子混在人群中,悄悄躲到了一旁的胡同里,不是她不够忠心,实在是那位贵女的身份太高,郡主娘子哎,听说还是太子的长女呢,等哪天太子成了圣人,郡主就是公主了,惹不起呀!

    不多会儿的功夫,现场便清理完毕,出了三位当事人以及众仆从,整条街巷一个人影都没有。

    见没有了外人,韦源心里有点儿发虚,但看到身边女子全身心的信赖眼神,他忍不住挺起了胸脯,冷声道:“我敬你是郡主,对你多有谦让,但我也是堂堂韦家子,三百年京兆韦氏,也绝不是任人欺侮的?贱人?谁是贱人?身为女子,你不贤善妒,作为娘子,你辱骂亲夫,你——”

    安同郡主打断韦源的话,厉声喝道:“我不贤?我善妒?你怎么不说说你?哼,若不是我,你能入国子监?若不是我,你能顺利考中新郎君?堂堂韦氏?我呸,世家多了去,王谢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灰飞烟灭?我帮你撑起了韦家,你又是如何回报我的?嗯?家里但凡是有点儿颜色的丫鬟,你都勾搭,外头不管脏的臭的,你也都往屋里拉,你瞧瞧你做的,哪点儿又世家子的风范?”

    “你胡说……”

    “夫妻两个一个在马上,一个在地上,就这么对骂起来,”阿晼也有些无奈的说道,“骂道最后,两个人什么难听话都骂出来了,若不是侍卫们拉着,安同能当场抽死韦源。”

    “那个白氏呢?”萧南比较关心这个人。

    阿晼的表情有些古怪,“韦源和安同对骂的时候曾说,他喜欢白氏的如水般的温柔和黄鹂般甜美的声音,安同就、就把白氏抽了个满脸花,还大方的告诉韦源,白氏的温柔依旧、嗓音如故,相比他还能继续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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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喜事(一)

    大唐的妹纸,果然够彪悍呀!

    听完阿晼的讲述,萧南由衷的感叹一句。

    不过萧南要操心的事儿很多,八卦也只能八那么一下下,送走阿晼,她便叫来了玉簪。

    “怎么样?郎君的三位同僚的情况都调查清楚了吗?”

    刘晗没有跟着崔大一起进大理寺,萧南早就考虑再帮崔大找一个‘良师益友’。原来她计划是从萧家的子侄中挑选一个安插进大理寺,但后来觉得太过直接,崔大心里对姓萧的可能也有戒心,到时候,即便劝的再公正有理,也会有回护自家人的嫌疑。

    选择别的世家子,萧南又不放心,毕竟不是所有的世家子弟都能想刘晗这般出色。

    安插人不妥当,那就只能在崔大的同僚中发掘可用之才。

    萧南这么做,倒也不是想找人监视或者窥探崔大,而是刘晗的成功放在了那里。

    想想刘晗来之前崔大是个什么德行,再看看现在崔大的改变,以及崔大跟韦源勾搭在一起后又成了什么德行……萧南绝对相信一个品德好的朋友对崔大的影响。

    “回郡主,调查清楚了。与郎君同级的一共有三位郎君,年岁最长的是王子谦王郎君,他也是世家子,出身太原王氏,娶妻卢氏,乃范阳卢氏女,此君生性豁达,为人慷慨大度,最喜欢热闹交际,与衙门诸君的关系也颇为融洽。”

    玉簪拿出一个纸卷,展开,低声回禀着。

    “德行方面呢?他可有什么不好的传言流入坊间?”

    是不是世家子她不关心,慷不慷慨,她也不在意,她看重的是人品规矩。

    “品德操守都是极好的,王郎为官十余年,从未有过不雅之事传出。王郎对妻子很尊重,家中只有两个侍妾,且这两个侍妾皆无所出,王郎的子女皆是嫡妻所出。王郎的娘子卢氏很重规矩礼法,孝顺翁姑,对小郎(指小叔子)小娘子(也就是小姑子啦)都非常照顾……”

    玉簪调查的很详细,连王家小郎迷恋教坊女,后被严厉大嫂责罚教诲的事儿都查得一清二楚。

    “唔,这么说来,卢氏是个极妥当的人了?”何止是妥当呀,简直堪称贤妻良母的典范,从老到小,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把王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典型世家教养出来的规范主母呀。

    萧南心里赞叹着,脸上却没有表露,继续问道:“其它两位郎君呢?他们的情况如何?”

    前两天崔大给大理寺所有同僚家中送小菜,执行者是萧南,她命人送菜的同时,还特意吩咐下人仔细调查这些郎君的家中情况。

    重点是崔大的真正同事,王、陈、马三位司直。

    如今说完了王郎,该轮到陈、马两位了。

    玉簪应了一声,继续说道:“陈郎君比郎君年长三岁,也是考中过进士科的郎君,不过他家里只是一般寒门,略有几百顷良田,到陈郎君家中也不过是三代读书……”连耕读世家都算不上,典型的寒门子弟。

    “嗯,我怎么感觉,这位陈郎有些恃才傲物呢?”

    世家的骄傲和寒门的骄傲是不同的,世家子的骄傲源自祖宗,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傲;而寒门的骄傲很多带有自卑,是一种极为矛盾的自傲。

    说实话,萧南并不喜欢因自卑而故意装出来的傲慢,同样是骄傲,她比较欣赏有骄傲资本的骄傲。

    所以,对这位陈亚夫,萧南持保留意见。

    玉簪点点头,笑着说道:“寒门子弟嘛,多少都有点儿小脾气。”

    见萧南并没有追问陈亚夫的家庭情况,玉簪便知道郡主已经pass掉了此人,忙转移话题,开始介绍马俊。

    萧南听了一半就开始摇头,比起陈亚夫,这个马俊更平庸,好歹人家陈亚夫还有股子年轻人的冲劲儿,而这位马郎,简直就是在衙门里混日子。

    估计马俊也清楚自己的能力,以他的资质和家世,六品京官已经是顶峰了,再无升迁的可能。

    这样的人,大错不会也不敢犯,但小毛病肯定不少。

    拿过玉簪手上的纸卷,萧南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最后手指点了点王子谦和卢氏的名字,心里有了决断:“这位卢氏平时有什么爱好?跟京中的那些贵妇交往比较多?”

    玉簪想了想,道:“婢子只是隐约听下头的人说,卢氏喜欢双陆,平时交往的也大多是世家贵妇。”

    OK,明白,这是世家的通病,看不起勋贵、寒门,真是李氏皇族。她们平日只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交际,游玩宴集也只邀请圈内的世家妇。

    不过,咱也是世家,而且是鼎甲世家,绝对有资格参与到卢氏的那个小圈子里去。

    想到这里,萧南笑着点点头,“很好,把这个收起来吧,以后再让人多打听些大理寺官眷们的兴趣和爱好,然后装订成小册子,以后我有用。”

    玉簪不是第一次帮萧南整理资料,她了然的应道:“是,婢子明白。”

    这时,门外丫鬟通传:“娘子,玉竹和铁娘子来了。”

    萧南摆手让玉簪退下,然后扬声道:“让她们进来!”

    不多会儿,玉竹和铁娘子一前一后的来到正堂,躬身行礼后跪坐下来。

    “娘子,今天的事务已经处理完毕,奴——”

    铁娘子先开了口,她拿出个小册子,准备将早上处理的事儿一一禀报给萧南。

    萧南摆摆手,打断道:“不必,我早就说过了,家里的事怎么处理有老夫人定的规则摆在那儿,规则上没有的,还有往年的成例,你们只需要按着规矩、成例办事就好,无需事事向我回禀。”她不是王熙凤,对管家耍威风的事儿无爱。

    而且,不是萧南吹捧老夫人,人家确实厉害,早年制定的规矩法则,经过五六十年的完善,到现在已经堪称完美了。

    当然,站在穿越女的角度来看,老夫人的治家之道跟后世公司管理制度差不多。

    期间还借用了明代的四司六局,将荣寿堂的所有差事分成四司六房:四司分别是账司、厨司、采买司和督查司,六房分别是针线房,花鸟房,库房,刑房,浆洗房和车轿房。

    除了四司六房,还有几处:比如回事处,杂物处,茶酒处等等。

    四司六房之上有管家娘子,管家娘子都是主母的心腹,一般情况下,管事娘子有两个,一个负责处理事务,一个负责管理众仆妇,两人直接向主母负责。

    司、房、处之间不是从属关系,每样差事都有专人负责,而且每个地方的管事都有正副两人,正的有事外出或者生病、闹情绪了,副职直接顶上,绝不会耽误差事。哪里出了事儿,直接落实责任人,明确了错误后,当事人按家规惩处,正副两位管事加倍挨罚。

    每个地方的丫鬟仆妇分班上岗,上岗前交接好工作,且每个人负责一项差事,绝不会出现轻省的差事人扎堆儿,繁重的工作无人干的情况,出了事儿也能很快查出谁对谁错。

    责任到人责任到岗,哪个时间哪个丫鬟不在岗位上,直接送刑房,辨清了所犯过错,由掌刑娘子直接处罚,杜绝大丫鬟欺压小丫头,老婆子虐待小娘子的情况。

    家中内院和外院分开管理,账司和库房的管事直接向当家主母负责,不受管家娘子的辖制。

    除了这些具体的琐事,还有单独的督查司,专门负责督查各处管事,有犯错的,直接交由掌刑娘子惩罚。

    当然督查司也负责督查刑房,如果掌刑娘子出了问题,直接送到主母那儿,或打或罚,由主母发落。

    至于罚多罚少,是挨打还是罚钱,家务守则里都有明确的规定。

    一套流程走下来,当家主母只需要安排好主要管理的人员,其它的事儿,大家按照守则来即可。

    而萧南呢,身边也有大公主帮她配备的各种人才,她只需将管家权分成几份交给四大丫鬟,让她们帮自己处理琐事。

    两个乳母则帮萧南充当督查的角色,一旦发现哪一司哪一房哪一处有问题,直接向萧南回禀。

    这样一来,萧南就不必花大把的时间去听管事娘子今儿买了多少鱼肉,明儿茶、酒等物花了多少钱之类的杂事。

    用萧南的话说,“小事交给你们,大事来问我。”

    管理嘛,就是要抓大放小,如果针头线脑的事儿她都管着,估计也没时间照顾女儿,调教夫君了。

    “娘子信任咱们,咱们却不敢欺瞒娘子。”

    铁娘子当然听萧南说过好几次类似的话,但她是管家娘子,不是主母,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

    “是呀,对了,娘子,今儿大公主又给您送果蔬来了,这些还是送到北院吗?”

    比起铁娘子的拘谨,玉竹就多了几分随意,她了解自家主人的脾气,郡主说不过问就是不过问,不过铁娘子刚帮娘子做事,也不好就这么晾着她。想了想,玉竹便随便找了个事儿‘回禀’。

    “嗯,还是送到小郎君那儿。”

    “娘子真是宽厚仁爱,小郎君有您做母亲,真真是他的福气。”

    铁娘子立刻拍了记马屁。

    主仆几个又寒暄了几句,铁娘子见时间已经跟‘回事’所用的时间差不多,便起身退了出去。

    玉竹被萧南留了下来。

    “阿娘派来的人还说什么了?对了,阿娘的产期近了,她的身体可还好?”

    算着日子,大公主的肚子已经七八个月大了,再有个把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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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喜事(二)

    “郡主放心,来人说大公主一切都好,还夸您前天送去的香橙虾仁和海鲜菌菇面汤好吃呢。”

    玉竹知道自家主人惦记大公主,便将来人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南。

    “呵呵,不值什么的,阿娘喜欢就好。”

    萧南松了口气,她很为大公主担心,没办法,实在是大公主的情况太特殊了。

    大龄产妇也就不说了,三十几岁怀孕的女人在大唐不是没有,那边儿的大夫人就是四十岁生的崔大。像大公主这般,只要悉心照顾,营养得当,再配合适当的运动,平安产下孩子也不是难事。

    但,大公主不止是大龄产妇,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止一个。

    太医保守估计少说也是双胎。

    双胞胎呀,而且还有三胞胎的可能,这在医疗水平低下的古代,简直是要人命的事儿呀。

    为此,不光萧家的人紧张,宫里的圣人和皇后也担心不已,早早的派了太医院最擅长妇科的三位太医在公主府驻扎,各种名贵的药材更是流水似的往公主府送。

    至于稳婆、乳母也都是早就找好的,只不过那时还不知道公主怀的是双胎,所以只按照正常情况准备。

    如今孩子的数量可能加倍,乳母也翻了两倍,全都是萧家最稳妥的家生奴,各方面的条件也符合大公主的要求。

    萧南这边也是三五不时的派人去公主府送东西,当然明面上是一些自家田庄出产的禽蛋蔬果,实际上则是她桃园里的蔬果和泉水,药材也送了不少。

    说到药材,不得不再说一说桃源的近况。

    自从几个月前从位面商人小七那儿换购了一大堆的现代化耕种机器,桃源的耕种面积成几何倍数的增加,再加上又种植了许多新品种的果树,各种作物几乎是三两天便成熟,然后收割,接着继续种植……

    在这样反复耕种的过程中,萧南不但积攒了大批的粮食和果蔬,而且也累计了大量的桃源积分,桃源的等级也迅速升到了八级,不但山林开启了,连百亩青山前的湖泊也开启了。

    这样一来,萧南除了能在山林里种植各种草药、放养各种飞禽野兽,还能在湖泊里养殖鱼虾。

    那日做的香橙虾仁,正是用桃源里的河虾做的,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鲜美的味道,引来诸位吃客的频频称赞?

    萧南知道自己的手艺,顶多算普通而已,她能在崔大众同僚面前树立贤惠能干的形象,很大一部分是托了桃源的福。

    如今,大公主有了身孕,萧南便将山林里种植的山参、何首乌、灵芝等药材,一股脑的送去了公主府。

    当时是派苏妈妈去送的,苏妈妈回来告诉萧南,说是三位太医看了那些药材,都说是极好的东西,年份最少也有两百年,药效也比市面上买的好许多。

    萧南心里说,当然好啦,桃源出品的宝贝,不说是神仙丹药,但关键时刻也能救命。

    就说那野山参吧,大公主生产的时候,含那么一两片,就绝对能撑着口气儿将孩子生完。

    不过,萧南却不希望那些药材有被使用的机会,她还是希望大公主能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傍晚,崔大回来了。

    萧南眼尖的发现他有些没精打采的,全然不复几天前刚上班时的兴奋与激动。

    “郎君辛苦了一天,累坏了吧?”

    萧南亲自起身帮崔大褪去官服,然后指挥小丫鬟帮他换上家常的袍服。

    “还好,就是天气热,有些倦怠罢了。”

    崔大见萧南一脸的关切,极力将对白氏的担忧压下去,强笑着说道:“说到辛苦,娘子每日都给我准备昼食,又命人送到衙门,才是辛苦呢。”

    萧南身为郡主,却还能在这么热的酷暑下厨帮他准备昼食,实在难得。

    尤其是比起那位鞭打夫君的同安郡主来说,更是贤惠了几百倍。

    一想到今天听到的八卦,崔大的心情就无比低沉——安同郡主鞭打韦源,又将大白氏的脸抽花,最后还一生气将那外宅贱卖了事。

    原本安同郡主教训夫君和狐狸精,跟崔大并不多大关系。可她一把房子卖了,小白氏也无处可去,这、这就让崔大万分揪心了。

    而且更让崔大担心的是,他知道平康坊的外宅被抄时,已经是事发后的第三天,饶是他立刻派人去寻找小白氏,也没有找到。

    唉,阿雪到底去了哪里?那日安同郡主去平康坊大闹的时候,可否伤到了她?

    这些问题就像毒蛇一样,一点点啃咬着他的心,害得他一整天都没有精神,满脑子都是阿雪被人鞭打受伤的凄惨模样。

    “呵呵,这算得了什么呀。对了,今儿王郎可曾同郎君一起用昼食?”

    萧南装作没看到崔大眼底的担忧和彷徨,笑着挽着他的胳膊,拉他一起来到正堂,夫妻相对而坐,玉簪已经命人煎好了茶汤奉上。

    “嗯,王郎说娘子的厨艺极佳,他很喜欢今天的那道雪婴儿,直说那蛙肉作得鲜美可口,很得他意。”

    崔大上了几天的班,跟同僚们也渐渐熟悉起来,尤其是那位行事有度、言行得体的王郎君,更成了崔大的朋友。

    王子谦对崔大也确实够照顾,每天都告诉崔大一些官场的规矩和为官之道,有时还会主动向崔大讲解大理寺近期办理的‘有趣’案子。

    崔大对此很感激,是以每天家中送来昼食后,崔大都热情的邀王子谦一起用。

    王子谦也不客气,端着自己的廊下饭,凑到崔大身边,就着崔家送来的美味佳肴下饭。

    就这样,两人的关系一天比一天亲近,现在发展到两人时不时还能凑在一起八个小卦,聊聊京中的新鲜趣闻。

    安同郡主痛打亲夫的故事,就是午后,王子谦告诉崔大滴。

    “王郎喜欢就好,说起来,不止王郎人品贵重、行事稳妥,就是他的娘子王夫人也是个极好的人。”

    萧南端起茶盏,呷了两口,道:“郎君还不知道吧,今儿王夫人便派人送了几个西瓜来,说是家中庄子上种的,让咱们尝个鲜儿。呵呵,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是人家的心意呢。”

    王娘子卢氏果然是个重规矩的人,尤其知道什么是礼尚往来,也不枉她每日命人送去两人份的昼食了。

    崔大知道,自从自己请萧南给大理寺的诸位同僚送了崔家秘制小菜后,那些同僚的家眷也纷纷送了回礼。尤其是卢寺卿和王司直的娘子,更是送了颇合萧南心意的礼物。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回礼,但崔大从萧南的话里还是能听出,自家娘子对这两位官眷非常推崇,直说她们不愧是知书达理的好女子。

    萧南能跟自己的上司及同僚的娘子相处好,这对于崔大来说是好事,所以他也积极的鼓励萧南这么做,“嗯,娘子说的是,人家既送了心意来,咱们也该回礼表表咱们的心意。”

    萧南点头,“郎君放心,我已经命人将咱们家庄子上送来的新鲜瓜菜送去了王家。”

    抬眼看崔大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萧南便故意找了个话题,问道:“对了,郎君这几日在衙门,衙门可有什么案子?”

    “没有,可能是天气太热吧,衙门也闷闷的。”

    说到这里,崔大觉得自己的情绪过于低落,忙调整心态,努力做出一副积极的样子,“对了,阿婆这几日还好?家中的冰还够不够用?”

    萧南道:“阿婆很好,就是困觉的时间越来越长,我有些担心,她老人家是不是——”

    “唉,阿婆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了,难免有糊涂的时候,还请娘子多费些心。”

    “郎君放心,阿婆那儿我早就请了太医来,就是小郎君那儿,我也找了几个口碑颇佳的大夫来坐镇,小郎君的情况虽没有好转,但也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萧南故意提了提病弱的崔令平,提醒崔大他别只顾着担心自己的外室,他家里还有个多病多灾的亲生儿子呢。

    果然,一提到崔令平,崔大的精神力集中了起来,“昨天阿平中了暑气,今儿还没好?”

    萧南摇头,“小郎君的身体弱,大夫不敢用虎狼之药,可用药太平和的话又没有什么疗效。冰也不敢多用,只能用凉水祛暑。”

    崔大坐不住了,他站起来,丢下一句话,“我去看看阿平。”

    OK,注意力成功转移,明天再把小灵犀能站起来的事儿告诉他,好让他没有时间去惦记失踪的白雪。

    次日,萧南送走崔大,便去正堂给老夫人请安。

    陪老夫人一起用了朝食,祖孙两个又坐在一起逗弄了一番孩子,萧南把小家伙放在正堂,自己便出去办事了。

    “王佑安来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萧南回到葳蕤院,把玉簪叫了来,仔细询问玉簪见王佑安的情况。

    “回郡主,王大郎君今日来拜访您,是为了回禀一件事。”

    “何事?”

    “郡主,是喜事。王大郎君说,朝廷终于下令开建新市和南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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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喜事(三)

    喜事,绝对是件大喜事。

    萧南惊喜万分,差点儿一个没撑住笑出来。

    如果让不了解内情的人见了,还以为萧南是为了自己的投资没有打水漂而高兴。

    要知道,萧南相信王佑安的推断,硬是将自己所有的金银存款投了进去,如果王佑安判断失误,朝廷不打算在安善坊或者升道坊开建新市,萧南的损失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对萧南也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

    如今下了明令,萧南的资产会在短期内得到N倍的增长,绝对比她在东西两市开几个铺子获得利润多。

    当然了,为了钱是一个原因,萧南这般惊喜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历史依然朝着原有的轨迹前行,并没有因为她的重生而发生改变。

    这才是萧南最高兴的地方,毕竟自己的重生本身就是个变数,更不用说还有人因她而改变了原有的生命轨迹——阿槿、萱草、崔惠伯夫妇、王佑安夫妇以及那位被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魏大大。

    蝴蝶都能引来大风暴,萧南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有时她也会担心这些改变会影响既定的历史。

    她只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并不想扰乱这个时空的大方向。

    现在看来,她和周围人的命运有了转折,但整个时空还是原来的那个,这让萧南大大的松了口气。

    “可不是,王郎君说,这次已经下了明令,说是朝廷已经派工部的郎君们去安善坊和升道坊勘察地形去了。”

    玉簪见萧南这么高兴,也来兴致,将王佑安的话仔仔细细的告诉了她:“说到这里,王郎君还让婢子代他向您致谢呢。当初他只是听闻朝廷有意在安善坊开辟新市,后来还是听了您的建议,分出一部分资金在升道坊也买了几条街……呵呵,王郎君说,咱们圈定的那几条街,全都是坊内最好的地段儿,朝廷建新市和南市,即便不在那几条街上建,选定的地址也不会离那几条街太远,届时,定能好好的赚一笔呢。”

    萧南眉眼弯弯,笑得颇为舒畅,道:“这些我就不管了,还是按当初说好的,我只管掏钱,如何去经营都由王郎说了算。对了,他现在还在中庭?”

    玉簪点点头,“王郎君说,不知郡主还有什么吩咐。郡主既这么说,那婢子就把您的意思告诉他?”

    王佑安做事比较谨慎,再加上他商贾的身份,面对权贵的时候,多少有些畏惧。

    说实话,当他看到朝廷发布的命令后,第一反应是狂喜。他跟萧南不同,萧南只是把身边的流动资金拿了出来,而他却是赌的全部身家。就连这段时间‘滴露春’和药房赚来的钱,也被他全部投到了收购安善坊和升道坊的计划中去。

    如果朝廷不开辟新市场,或者在其它坊开建,那么王佑安将变得一文不名,而且还有一屁股的欠债。

    如今事儿成了,大块儿大块儿的金铤就要落入自家的口袋,王佑安没高兴得晕过去都算他心理素质好。

    但狂喜过后,他又有些担心——不知道那位合伙人会不会有其它的打算,万一萧南想插手这些地产的管理,打乱了他全盘的计划,他又该如何?

    为了确定萧南的心思,王佑安第一时间便往崔家递了拜帖,第二天一早就杀了过来。

    来崔家的路上,王佑安便想好了,如果萧南有别的想法,他一定要争取跟她当面谈一谈,务必说服她认同自己的计划。

    跪坐在荣寿堂的中庭,王佑安心里很是忐忑:玉簪已经进去两刻钟了吧,这会儿怎么还不出来,难道是郡主太忙了,没空搭理自己,还是郡主改变主意了,果真要参与地产的经营?

    中庭的厅堂很安静,静得王佑安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声。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王佑安猛的直起身子,静候来人。

    “王大郎君久候了。”

    玉簪缓步走到屏风后,轻拂衣袖,优雅的跪坐下来。

    “小娘子太客气了,”王佑安的背脊挺得笔直,双眼平视,并不敢窥探屏风后的倩影,低声道:“不知郡主——”

    玉簪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也没有卖关子,直接告诉他:“王大郎君且宽心,婢子已经将事情都告诉了娘子,娘子说,一切都按照当初与郎君约好的办,娘子她只管出钱,那些地产如何操作,全由郎君做主。”

    王佑安闻言大喜,正要说些客气的话,耳边又传来玉簪的声音,“娘子还说,她既选中了郎君,便相信郎君的能力。娘子相信,郎君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结果。”

    王佑安心里涌上暖流,此刻,他反而说不出那些官样儿的客气话,眼圈微红,略带鼻音的回道:“烦请小娘子转告娘子,某,定不会令她失望!”

    王佑安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萧南,她选择相信他,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哈~~”萧南以手背掩口,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努力眨了眨困乏的双眼,继续问道:“这么说来,朝廷果然在咱们收购的十几条街巷上开建新市?”

    玉簪点头,“王大郎君是这么说的,他还说,他已经跟负责新市的属官谈妥,那十几条街巷的改建由咱们出资,待市场建好后,这些街巷的出售或者出租也由咱们做主。”

    萧南有气无力的接过一盏温茶,轻啜了两口,听到玉簪的话,便笑着说道:“王郎君果然能干……那位属官也是个务实的人。”与其高价收购地产,不如鼓励地产的主人参与建设市场,既省了钱,还省了朝廷的人力物力。反正朝廷要的是一个能买卖牛羊马匹的新市,并不是想后世那般靠出售、出租摊位来发展什么经济。

    “王郎也这般说,他说那属官一点儿都没有官爷的架子,反而像个实干的人。”

    玉簪见萧南迷迷糊糊地样子有些担心,犹豫了好久,才轻声问道:“郡主,您是不是午觉没睡好,要不要再去补个觉?”

    自从进入六月,萧南就跟老夫人一样,总是爱瞌睡。一天睡十来个时辰都不够,有时跟小灵犀玩耍,玩着玩着,小灵犀还不困呢,萧南已经成了磕头虫,呼呼的不知睡到了哪里。

    “哈~~~”

    又是一个长长的哈欠,萧南那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水汽,随口道:“不睡了,刚睡醒再睡,人都要睡傻了。”

    玉簪的嘴唇噏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担心的看着萧南迷迷瞪瞪的样子,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就把玉莲叫来,好歹让她给郡主把个脉,别耽误了郡主的身体。

    “对了,昨儿阿娘说想吃我做的槐叶冷淘,今天中午我忘了说,玉莲可还记得给公主府送?”

    萧南揉了揉眼睛,猛地想起一件事,忙追问道。

    “回郡主,中午的时候,玉莲就派人给公主送去了,这会儿呀,公主可能都吃完了。”

    看看,不止爱瞌睡,还健忘,简直跟正堂那位的‘病症’一模一样呀。玉簪心里愈发担心起来,生怕自家主人被那位‘糊涂’的老夫人传染了。

    主仆两个正说着,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谁在外头?”这么没规矩!玉簪眉头微蹙,暗想是不是哪个新来的小丫头不懂规矩,竟然敢惊扰主人。

    “郡主,郡主,快、快,公主、公主要生了!”

    玉莲气喘吁吁的跑进来,气还没喘匀呢,就断断续续的喊道。

    “什么?阿娘,你说阿娘要生了?怎么可能,还有二十多天呀,怎么就提前发动了?”

    萧南一下子就被吓得没了睡意,腾地站起来,揪住玉莲的胳膊急声问道。

    “是、是已经发动了,婢子知道郡主担心公主,便、便骑快马回来禀报……”

    还不等玉莲说完,萧南已经松开她,大步往外头走去。

    一边走,萧南一边吩咐:“快,备牛车,哦,不,备马,快呀,还愣着干什么!”

    玉簪见萧南急得都出了汗,忙应了一声,亲自跑去后院的马厩给萧南准备坐骑。

    几乎是一路狂奔,萧南骑着快马火速赶往公主府。

    幸好这会儿是午后,又是盛夏,街上的行人和马车明显比早晚少许多,这才让萧南畅通无阻的赶到了公主府。

    “哎呀,郡主,您怎么骑马来了?红花她们几个呢?怎么也不跟着?”

    公主府的管事娘子正出来办事,刚来到门口,抬眼便看到萧南翻身从马上下来,一个晃身差点儿摔倒,忙上前搀扶。

    “我没事,阿娘怎么样了?太医稳婆怎么说?”

    许是运动得太狠了,萧南脚下一软险些滑到,眼前也一阵阵的发花,不过,她心里惦记着大公主,强大精神,连声追问着。

    “婢子出来的时候,大公主已经送去了产室,稳婆和医女也都进去了,太医说大公主的情况良好,如无意外,定能产下健康的小郎君。”

    管事娘子叫来门房,叮嘱了几句,便亲自送萧南进了内院。

    一路上,公主府的下人们都脚步匆匆,来来往往颇有些忙乱的样子。

    萧南见状,禁不住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进了后院。

    刚走进院子,便看到萧驸马、萧博等人在院子里急得绕圈圈。

    萧南正要开口跟父兄打招呼,不想产室里传出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

    PS:额,这两天的状态不好,更新不给力,真是抱歉,那啥,明天起恢复双更,还请亲们继续支持某萨啦,╭(╯╰)╮

第053章 喜事(四)

    生了!

    萧南大大的松了口气,也顾不得跟父兄打招呼,一个箭步冲到台阶前。

    与此同时,萧驸马和三个儿子也似打了一针强心剂,一扫刚才的疲惫和紧张,嗖嗖嗖三个人窜到了屋门前。

    在萧氏父子、兄妹的热切期待中,房门开了,走出一个满脸喜色的富态妇人。

    这妇人一见萧家人这般神情,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冲着萧驸马连连道喜:“恭喜驸马爷,大公主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郎君。”

    期待了二十年的嫡子终于降生了,萧镜简直高兴坏了,他向来稳健,最讲究泰山崩于前而不畏惧的君子风姿,此刻他也禁不住大笑出声,连连击掌,“好好好。”

    不过,萧镜与大公主感情甚笃,立刻便想到了妻子的状况,忙又敛住笑容,急声问道:“公主呢,安康否?”

    那妇人忙笑着回道,“驸马放心,公主的情况还好,就是腹中还有个胎儿,这会儿正按照太医教的法子调整呢。”

    萧镜闻言,长长的舒了口气,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萧南也紧跟着连声诵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那妇人报完了喜,便又返回去帮忙。

    这会儿,萧镜才看到长女,便笑着问:“乔木也回来了?”

    目光掠过萧南手里的马鞭,暗自有些安慰,这孩子定是听说母亲要生产了,急得连马车都不肯坐,骑马一路狂奔而来。

    呵呵,这孩子果然长大了,也知道关心、心疼父母了。

    “阿耶,阿娘还有等一会儿才能发作,您的身子也不好,还是坐下来等吧。”

    萧南不知道老爹心里想啥,她知道阿娘的状况不错,心里悬着的大石也就落了地,扭头去看老爹,这才发现老爹满头大汗,手脚都有些发颤的样子,忙伸手搀住他,半强迫的将老爹按坐在廊下的胡床上。

    萧博也发现了老父的情绪过于激动,想到大公主进产室已经足足二三个时辰,阿耶一直站在门口守着,自己年轻底子好都觉得有些累,更不用说年纪渐长的阿耶了。

    担心阿耶的身子撑不住,萧博忙附和妹妹的话,劝萧驸马坐下歇息,“是呀,乔木说的对,阿耶,您还是先坐下来吧。”

    萧镜知道儿子女儿孝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顺从的坐在胡床上,目光还是死死的盯着产室。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等待的时间分外的漫长。

    萧南记得双胞胎间隔的时间大约在几分钟到几十分钟不等,如今已经过去一刻钟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正想着,忽然产室里传来一阵阵的惊呼。

    萧南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几步冲到门前,大声喊道:“怎么回事?啊?”

    唰的一声,门迅速被打开了,露出一张惊慌的脸,“不、不好了,大公主许是太累了,这、这会儿——”

    萧南心里着急,哪儿还有耐性听她结巴,一把推开她,自己闪身挤进了产室。

    “郡、郡主,您……”不能进去呀。

    宫里派来的医女,目瞪口呆的看着萧南拎着鞭子就闯进了产室。

    萧镜也坐不住了,快步冲到门边,揪住那医女的衣襟,厉声喝问道:“公主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啊?你发什么楞呀?”

    见医女还是傻愣愣的不说话,萧镜急得不行,松开她的衣襟,抬步就要往里冲。

    医女终于反应过来了,伸开双臂拦着萧镜,“驸马,您不能进去。公主伤了元气,需要上好的野山参,还请驸马尽快命人送来。”

    萧博受传统教育长大,自然知道男人不能进产室的忌讳,再加上父亲的情绪太激动,进了产室非但不能帮上忙,还极有可能给稳婆和医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届时耽误了救治大公主,他们后悔都来不及了。

    双手紧紧攀住萧镜的胳膊,萧博半是劝慰、半是强迫的把老父来了回来,“阿耶,您先别着急,我娘子和两位弟妹都在里面,如今乔木也进去了,阿娘不会有事的。刚才医女不是还要野山参吗,我记得乔木命人送来不少,圣人和皇后也赐下了许多,咱们先让人取来,太医那里也让他们备好药汤……阿耶,越是这种时候,您越是要稳住呀,大公主和弟弟妹妹们还需要您呢。”

    一番话说下来,萧镜的情绪也平缓了几分,他点点头,“快去,就按你说的办,快让人去准备。”

    产室里,萧南挤开围着的一群女人,也没时间跟三个嫂嫂打招呼,直接杀到大公主身边,见她此刻面色苍白如纸,鬓发凌乱,额头上、脸上、脖子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气息却渐渐微弱,心里暗道不好。

    大公主原本就有气疾,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病情虽得到了控制,但并没有根除。

    现如今她高龄产子,伤了元气,原本潜伏着的旧疾又有了抬头的迹象,这种情况可不太好。一个处理不当,公主别说顺利产下第二个孩子了,连她的性命都不保。

    想到这里,萧南什么也顾不得了,装作从荷包、实际则从桃源里掏出一个圣女果,凑到大公主的嘴边,一手将果子捏碎,汁液滴入大公主惨白的唇瓣。

    “阿娘,这是救命的东西,您张张嘴呀。”

    萧南见大公主的嘴唇紧闭,汁液都顺着嘴角流到了脖子上,她忙附到大公主耳边,低声说道。

    大公主的精神有些迷离,但还是听到了耳边的低喃,听出是女儿的声音,她习惯性的选择了相信,努力张开嘴唇,一股酸酸甜甜的汁液瞬间涌入口腔。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大公主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了精力,她努力真开眼,果然看到女儿那满脸紧张的模样。

    “乔、乔木,你来了,看到、看到——”

    萧南知道母亲担心的是什么,忙打断她的话,安抚道:“阿娘放心,您刚才已经平安产下了一个弟弟,现在还有一个弟弟在您的肚子里,您千万不能松劲儿呀。”

    大公主露出个悲怆的表情,她痛苦的呻吟了几声,然后费力的说道:“不、不行了,阿娘、阿娘撑不住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弟弟呀。

    萧南再次打断她的话,急急的喊道:“阿娘,谁也不能代替自己的亲娘,我对阿弟再好,我也不是您呀。阿弟刚出生,您忍心让他失去母亲吗?还有,您肚子里的弟弟,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他已经成型了,只要您再坚持一下,他就能张开眼看您,以后还能乖乖的叫您一声阿娘……阿娘,您不能丢下我们呀……”

    大公主的呼吸有些紊乱,估计她也想到了自己若是去了,丢下的儿子将会面临怎样的生活。

    是,萧南是长姊,会好好照顾幼弟,可萧南毕竟嫁出去了,而且萧家也不是绝户,只要有萧镜父子在,自己的小儿子就要留在萧家。

    作为公主之子,只要李氏还坐着江山,谁也不敢怠慢。可对于一个幼儿来说,仅仅是不怠慢还不够,至少大公主决不允许自己的孩子生活得委委屈屈。

    她的儿子,一出生就是豪门贵胄,就应当锦衣玉食的长大,长大后就就应当鲜衣怒马、恣意潇洒。

    这些念头只在一瞬间闪过,令大公主产生了巨大的生存欲望——不,她决不能放弃,她决不能放弃,她是谁呀,她是堂堂大唐嫡长公主李丽质,命中注定的天之骄女,岂能就这么离去。

    有了强大的精神念力,大公主忽然来了力气,她要紧牙关,双手死死拽着壶门床上垂下来的锦缎,使出全身的力气——

    “哎呀,出来了,孩子的头出来了……大公主,郡主,又是个小郎君!”

    大公主出现了状况,稳婆早就吓得双腿发软,这会儿见第二个孩子终于顺利生了出来,她忙剪断脐带,抠出孩子口中的污物,然后拎起它的双脚,啪啪就是两巴掌。

    小婴儿疼得哇哇大哭。

    听到孩子高昂有力的哭声,大公主终于松了口气,紧抓着锦缎的手缓缓垂了下来,她再也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阿娘,阿娘,您怎么了?”萧南一惊,忙揪住一个医女,厉声叱问,“你快来看看,我阿娘怎么了?”

    医女被萧南一把揪到大公主身边,心里不免有些害怕,听说这位郡主的脾气不好呀,刚才还拎着马鞭呢,万一大公主有什么不妥,医女毫不怀疑郡主会抡鞭子抽她一顿。

    哆哆嗦嗦的摸起大公主的手腕,好一会儿,才紧张的说道:“回郡主,大公主无碍,只是太疲累了些,休息一日便能醒来。”

    萧南这才放心的舒了口气,对几个稳婆和乳母吩咐了几句,便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了产室。

    刚走到门边,萧镜父子便围了上来,萧南强笑着说道:“恭喜阿耶,阿娘又平安产下一子。”

    话音刚落,萧南便倚着屋门软软的倒了下去。

    “乔木,乔木……太医呢,快叫太医!”

    萧博一马当先,一把抱起晕厥的妹妹往隔壁的厢房走去,萧镜则大声喊着叫太医。

    太医刚给两个新生儿诊完脉,又被萧协拉着给萧南看病。

    唉,瞧瞧他这是什么命哦……忍着心底的叹息,太医任命的坐在壶门床前,探出两指放在萧南的手腕上。

    “怎么样?我妹妹怎么了?”

    萧博见太医久久不说话,急得想跳脚。

    太医的表情很古怪,吞了吞口水,慢慢的说道:“回萧大郎君的话,襄城郡主,她,有喜了!”

    PS:唉,本来要双更,结果大姨妈来了,照例把某萨折腾得欲生欲死,勉强一更,还望亲们见谅,~~~~(>_<)~~~~

第054章 孕期琐事(一)

    有、有喜了!?!

    这下子,不止太医暗自吐槽,就是萧博也傻了眼。

    这、这话怎么说的,他家小妹也太彪悍了,有了喜还又是骑马狂奔、又是怒闯产室的,这、这……

    萧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偷偷摸了把汗,略带结巴的问道:“几、几个月了,我妹妹,那什么,她还好吗?”

    千万别出什么事呀,大公主刚刚脱离险境,萧南若再有个好歹,喜事变丧事——

    呸呸呸,某无心的,菩萨勿怪。

    萧博暗自连连打嘴,目光却灼灼的落在太医身上,唯恐他说出半个不好。

    太医悄悄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干巴巴的回道:“回萧大郎君的话,襄城郡主一向康健,今日情绪虽有些不稳,但并不伤及腹中胎儿,下官可开些定神安胎的药,郡主醒了若想喝便喝一副……依脉象,郡主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

    这边,萧博的娘子袁氏并两个弟妹,刚服侍着大公主挪回正寝室,又叮嘱乳母和医女照料好两个新生的小宝宝,听说萧南晕倒,忙赶过来查看。

    一进门便听到了这个好消息,虽然这个消息到来的时机有些古怪,但萧家的人,全都为萧南的再次怀孕而高兴。

    尤其是萧镜,萧南一直是他最心爱的女儿,他从心底想要女儿幸福安乐。

    他虽是男人,但也懂得一个女子在夫家站稳脚跟的根本,无他,儿子儿子还是儿子。

    去年,萧南头胎生了嫡长女,萧镜和大公主难免有些失望,他们不是不疼惜外孙女,但还是希望萧南尽快产下嫡子,尤其崔大还有个生母低贱的庶长子。

    如今女儿再次有孕,又恰逢他的嫡子降生,萧镜只觉得是喜上加喜的好事,没准儿几个月后,萧南也能沾了双胞胎弟弟的福气,顺利产下嫡长子呢。

    “呵呵,你们真是一对儿福星呢,刚来到咱们家,就给咱们带来这么好的喜讯。”

    萧镜一手抱着个襁褓,亲亲这个,看看那个,别提多满足了。

    “阿耶说的有理,乔木这是喜兆。”袁氏见公爹高兴得忘了正事,一边附和着,一边低声提醒道:“阿耶,咱们家双喜临门,是不是该给宫里和崔家报个喜讯?”

    大公主早产了近一个月,宫里的两大BOSS还不知道怎么着急呢。

    还有崔家,小姑子在娘家帮忙,诊出了喜脉,不管怎么说都要尽快通知人家呀。

    萧镜一听儿媳的话,这才回过神儿来,忙连声应道:“是是是,看我都高兴坏了,险些忘了大事。你这就安排人给祖宅、宫里还有崔家送信。”

    袁氏答应一声,便退了下去。

    一时间,报信的报信,庆贺的庆贺,公主府一派热闹景象。

    “什么?乔木怀孕了?”

    老夫人正斜倚在榻上打盹儿,忽而听到公主府来人的禀报,顿时清醒过来,手撑着隐囊,直起身子,双眼盯视着堂下的人:“怎么回事?不是说大公主早产,乔木回去探望,怎么又——”这都哪跟哪儿呀。

    公主府派来的娘子极会看人眼色,再加上来前袁氏也跟她叮嘱过,命她一定要好好解释,别让亲家误会萧南莽撞,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还不管不顾的骑马往娘家跑。

    那娘子想都不想,便有了说辞,“半个时辰前,大公主已经顺利产下一对小郎君,郡主陪大公主生产完,神情有些倦怠,正巧太医院擅长妇科的太医都在公主府,驸马便请太医帮忙瞧了瞧,这一诊脉才知道果然是喜脉。只是日子尚浅,郡主竟没有察觉,呵呵,我们大公主醒了,着实数落了郡主一通呢,只说她又不是第一回做阿娘,竟连这都忽略了。”

    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车,那娘子半个字都没提萧南晕倒的事情,只是一劲儿的说什么生子喜兆、喜上加喜的吉利词儿。

    老夫人姜桂之性老尔弥辣,哪儿看不出这娘子的意思。而且从她这番话里,老夫人还听出了些许端倪——看来,萧南在公主府还有一番故事,只是萧家人不想让外人知道罢了。

    其实,袁氏、以及萧家的人都多虑了,老夫人不是大夫人,她不会盯着这些细节,只要萧南不出什么大问题,她才不会揪着小错不放呢。

    说起来,自从老夫人感觉到自己时日不多,她便开始为崔家的未来一步步的铺路,基本上大方向都已经制定完毕,而且按照太医给她说的‘时日’,她应该可以亲自监督将那些计划做完。

    唯一让她遗憾的是,过继到自己名下的崔大两口子至今还没有嫡子。

    在老夫人看来,一个家庭,长子不是嫡出,家主与主母貌合神离,绝对不是什么兴家之兆。

    萧南没有亲生子,那么崔令平的存在便愈加招眼,这也是崔大夫妻间最大的摩擦点。

    现如今老夫人还活着,家里有什么事,她都能压下。倘或哪一日她去了,崔大受阿槿之流的撺掇,因崔令平之事与萧南发生什么争执,那荣寿堂、甚至是崔家都将受到巨大的动荡。

    这是老夫人绝对不想看到的。

    为此,老夫人亦是最想萧南怀孕产子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这会儿听到这一喜讯,老夫人虽有小小的疑惑,但欣喜占据了上风,使得她并不像深究某些细节。

    “好好好,大公主诞下双胞麟儿,乔木又有了身孕,果然是双喜临门。”

    用力拍了拍隐囊,老夫人高兴的说道:“对了,可曾派人通知大郎?”

    那娘子见老夫人未曾追究萧南如何发现有孕的事儿,暗自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好叫老夫人知道,我们娘子已经命人去大理寺给郎君报喜了,这会儿,郎君应该已经知道了呢。”

    何止是知道呀,崔大一听娘子有喜,高兴得什么似的,嘿嘿傻笑了半晌,回过神来后,看见一个同僚便扯着人家说自己要做父亲了。

    崔大不是第一次当爹,但去年阿槿和萧南怀孕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思想准备,而且那时,他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整日里除了跟京中纨绔们吃吃喝喝,便是去青楼酒肆狎妓,一点儿为人父的认知都没有。

    而且,不客气的说,去年还因为这孕事闹出了那么大的风波,害得他被罚在祠堂思过了两个多月,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妻妾两人的喜事,对他却是祸事,他只顾着抄家规反省,哪里有什么时间去高兴呀。

    这次不同了,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经历了那么多事,外有老相公和刘晗潜移默化的影响,内有萧南润物细无声的‘调教’,让他渐渐成熟起来,知道了什么是责任,明白了‘齐家’的重要性——失踪的白氏,已经被他丢到了脑后,全然忘了自己也有疯狂的时候。

    更有可爱的女儿在身边,使得崔大对萧南腹中的孩子愈发期待起来——唉,娘子怀阿沅的时候,他错过了几个月,女儿第一次胎动他都不知道。这次,他绝对不会错过,要跟萧南一起陪着孩子长大。

    好容易熬到下班,崔大也顾不得跟同僚寒暄,快步出了衙门,一溜烟儿跑出皇城,翻身上马直奔公主府。

    “有这件‘喜事’冲淡,想必崔郎不再惦记与他无关的人了吧?”

    看着崔大欢快的背影,王郎别有深意的喟叹着,心里却暗自感叹:崔幼伯娶了个好娘子呀,为了不让郎君误入歧途,堂堂萧氏女竟放下鼎甲世家的架子,主动跟他们这些二流世家的人交际,用心何其良苦!

    崔大赶到了公主府,刚进了门,正想去问候岳丈,然后再去看娘子,不想却听到一声声中气十足的‘怒骂’——

    “……你个小魔星,就知道折腾,老娘不过是生个孩子,又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你跑来做什么?啊?自己怀着孩子都不知道,你又不是头一回当娘?你是怎么当娘的呀?啊?还在这儿磨蹭什么?还不给我滚回去好好休养?”

    这、这好像是公主岳母的声音?

    那什么,送信的人不是说岳母刚生下一对双胞胎,这会儿正静养呢嘛,怎么还——

    吞了吞口水,崔大放缓脚步,轻手轻脚的摸到正堂西侧的厢房,看到自己娘子正狼狈的往外‘逃’。

    呃,难道娘子被岳母‘赶’出来了?

    “郎君,快、快走!”

    萧南抬头便看到了崔大,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什么话也不多说,塞给他一个大包袱,便火急火燎的催他快走。

    “娘子,这是怎么了?阿娘她?阿耶——”

    崔大呆呆的抱住包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呀,别问了,阿娘好着呢,阿耶快乐疯了,兄嫂们也极好,咱们还是回家去吧。”再不回去,阿娘该往外丢鞋子啦。

    萧南知道大公主这是在做戏,可万一被道具砸到头,也不是什么露脸的事儿,还是赶紧回家吧。

    “哦,好好!”

    崔大见尾随萧南出来的萧博和袁氏冲着自己笑着摆手,便知道大公主确实无恙,这才将包袱挎在肩上,搀扶起萧南,夫妻两个逃难一样溜出了公主府。

    屋里,大公主坐卧在榻上,头上缠着白布带,枕边放着一对皱巴巴的小包子。

    见袁氏进来,大公主问道:“走了?”

    袁氏笑着应了声,“是,乔木和崔大郎君逃难似的跑了出去。阿娘,儿还是头一次看到乔木这么狼狈。”

    大公主只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狼狈就狼狈些吧,总比落人口实好得多。

    PS:一更,第二更会晚些,亲们明天看吧,(*^__^*)嘻嘻……

第055章 孕期琐事(二)

    “哎,乔木,听说你被你阿娘‘赶’出来啦?跟崔大一起,两口子跟逃难似的逃出了公主府?”

    阿晼随意的盘腿坐在精编竹席上,手边放着个白瓷葵瓣浅口碟,碟子上放着十几枚鲜红欲滴的樱桃,碟子边放着个小白瓷盘,盘中放着一小堆的樱桃核儿。

    很显然,阿晼童鞋已经吃了不少樱桃,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核。

    萧南白了阿晼一眼,继续哄着女儿,“灵犀乖,叫阿娘,阿娘……”

    因天气热,崔灵犀童鞋只穿了件大红的肚兜,露出莲藕般肥胖圆润的小胳膊和小胖腿,此刻,她跟萧南对坐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定定的看着萧南,殷红的小嘴儿阿噗阿噗的吐着单音节:“啊、啊~~~”

    萧南很有耐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阿娘,阿娘,宝贝儿,叫阿娘!”

    其实萧南也知道,以灵犀八九个月的年龄,只能发出啊、嘛之类的音节,还根本不能清晰的叫人。

    不过,她现在怀着身孕,别的事儿也做不了,还不如多在女儿耳边絮叨几句,没准儿孩子就能提前叫人了呢。

    阿晼麻利的将碟子里的樱桃全部吃光,叫来玉簪:“再给我来一碟,市面上的樱桃早就下市了,只有你们郡主娘子这里还有,我一定要吃个够。”

    玉簪知道定襄县主跟自家郡主是铁杆儿闺蜜,自然明白她这是跟郡主开玩笑,便没有说什么,笑着应了一声,端着空碟子下去了。

    萧南听了这话,顿时有些郁闷,横了这个打着探望孕妇、实则在她这里混吃混喝的某人一眼,凉凉的问道:“你不是来探望我的吗?礼物呢?不拿礼物来也就算了,居然还好意思在我这儿吃了又吃?哎,我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阿晼嘻嘻笑道:“当然是来看你的呀。至于礼物,嘻嘻,谁不知道你襄城郡主是大财主?好家伙,新开的南市和新市你占了三分去,京城新一任首富是你的人……你这么有钱,还好意思跟我要礼物?”

    萧南听阿晼这话说得似有所指,便咦了一声,道:“你这话从何说起?京中的贵女哪个没有点儿私房?怎么就我成了大财主?”

    阿晼没有解释,继续说道:“不止呢,坊间还有更可乐的流言呢。有人说你藏有仙家宝贝,大公主生产那日差点儿难产,结果被你一个红果子就救了过来……”

    萧南脸色一变,怒斥道:“哪个在背地里造谣生事?我阿娘顺利产下双胎,那是宫中太医医术好,我阿娘福泽绵长……哪有什么仙果?”

    心里却暗暗吃惊,这事儿果然被大公主料中了。

    那日大公主生完孩子,不多会儿就醒了,想起生产过程中的惊险,又想到萧南喂给她吃的红果子,大公主便立刻想到了有人可能会借此生事。为此,她连忙叫来三个儿媳妇,下死命令让她们保守秘密,并且也反复叮嘱进入产室的稳婆、医女和婆子,不许她们乱说话。

    叮嘱完了,大公主还是不放心,这时正好听说女儿诊出了喜脉,为了转移世人的注意力,也为了杜绝崔家大夫人借此对萧南产生不满,大公主特意演出了‘怒赶’女儿出门的戏码。

    饶是如此,坊间还是传出了这样的流言,这让萧南多少有些心烦。

    “呵呵,别急呀,这只是一小撮的人在议论,其实更多的人在猜你襄城郡主到底做了什么事,竟惹得向来慈爱的大公主将你们两口子‘赶’出了公主府。”

    绕来绕去,阿晼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萧南瞪了阿晼一眼,没好气的说,“还能有什么,那日一听我阿娘提前发动了,我一时心急,没有回禀老夫人便赶回了公主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阿娘最是个讲规矩的人,一听我这般眼里没有长辈,自然要训我。再者,她生孩子的时候累着了,想找个人发发火,我刚好一头撞了过去,她不训我还能训谁?”

    话虽这么说,萧南语气里却没有半分的怨气。

    阿晼听得出来,萧南是极孝顺大公主才会这般说,而大公主之所以‘骂’萧南,恐怕也另有实情。

    “对了,你听说了吗,南平跟一个胡商搅合在一起了,一口气在东西两市开了二十家店铺,听说还要在新市和南市继续开。”

    沉默了片刻,阿晼又似无意的说了一句。

    “嗯?胡商?难不成是哪个乌奚奇?”

    萧南愣了下,随即想到了一个人,她诧异的看向阿晼,“她、她不会是跟人家合伙开邸店吧?!”

    阿晼讶然,“你还真知道呀?没错,好像就是个叫乌什么奇的人。”

    阿晼虽有突厥人的血统,但她生在长安、长在长安,母亲又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女,所以她骨子里就把自己当成了唐人,对于突厥人,或者说胡人,她是当异族人看待的。

    “嗯,之前这个人找过我,想做邸店生意,被我拒绝了。”

    这件事不是什么隐晦之事,萧南觉得没必要遮遮掩掩,只不过,她没想到乌奚奇竟会投到南平的门下。

    阿晼忽而笑起来,“竟有此事?呵呵,南平也真是的,知道你在新市和南市得了大利,竟也不分分轻重好坏,也做起了生意。”

    她摇摇头,啧啧有声的说:“邸店?岂是那么好做的?”

    这段时间里,阿晼一直跟着程氏学习管家,渐渐接触了些家中的产业,故而对邸店并不陌生。

    这项生意利润空间极大,但尺度不好把握,一不小心,就可能触犯律法。

    朝廷对于放贷利息是有规定的,在范围内,哪怕你开上百八十家的邸店,朝廷也不会管你。可一旦越过了那条线,成了高利贷,便违反了法律,届时,哪怕是南平顶着个郡主的头衔,也不能将事件平息。

    谈起了南平,阿晼又想起了一件事,“听说宫里的贵妃不太好,可能就是这几日的事儿了。”

    萧南一怔,随即想起阿晼说的是南平的外大母杨贵妃。她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和阿娘许久都不进宫了,这些事还真不知道呢。南平……唉,贵妃倒是个和善的人。”

    阿晼冷笑一声,“确实和善,前几日还帮我做媒呢。”

    萧南微惊,双手扶着跃跃欲试想站起来的女儿,目光落在阿晼身上,“对方是谁?”应该不是什么好人选,否则阿晼不会这么生气。

    “你猜?”

    阿晼见萧南摇头,便直接给出答案,“你的六舅舅。”

    噗!

    不会吧,杨贵妃病糊涂了还是啥,竟这般拉仇恨?

    人常说保媒拉纤是为了结善缘,但给蜀王做媒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尤其是对女方来说,媒人若是跑到某位贵女家中说帮蜀王保媒,那绝对是跟人家贵女一家子都有仇呀。

    阿晼见萧南一脸古怪,自嘲的笑了笑,道:“你也觉得好笑吧?呵呵,人都说是杨贵妃病糊涂了,但我知道,是南平那个死丫头搞得鬼,当然还有侯家那丫头的首尾。”

    不就是自家嫂子把侯郡君赶了出去嘛,她竟这般小心眼儿,出了这种馊主意,真黑了心肝,亏自己还当她是朋友!

    萧南却想到了更深一层的含义,闷头算算日子,若是历史大方向不变,那件事也快发生了吧?

    当然,在那之前,还有件大事。

    想到这件事,萧南来了主意。

    “玉簪,去给王大郎君传个话,让他多收购些粮食,除了日常食用的,还要留出酿酒所需的。”辽北一旦开战,粮食铁定稀缺。

    送走了阿晼,萧南唤来了玉簪。

    “是,郡主可还有其它的话要吩咐他?”

    自从玉竹帮着萧南管家,玉簪便负责与王佑安见面、传话。

    “唔,还有,命他多联系些胡商,不管是去西域还是哪儿,多弄些马匹回来。这件事比较急,不必等着南市开业。”

    “是。”

    想了想,觉得没有遗漏后,萧南这才摆手让玉簪下去办事。

    这边,崔灵犀小盆友仍然努力往灵长类发展,她两只胖胖的小爪子抓在包裹着棉布的长几腿上,摇晃着小屁屁奋力直起身子,可她的力气不够,小胖腿儿还没站直,又噗通一声坐在厚厚的垫子上。

    小丫头人儿虽小,韧劲儿却足,一次失败了,小肉巴掌狠狠捶打两下垫子发发气,然后继续尝试。

    乳母方氏和几个小丫鬟则错眼不敢的围在四周,双手伸张着,紧紧护在她身后,唯恐小家伙跌出垫子磕着碰着。

    如此这般了好几次,小家伙似乎找到了诀窍,努力抱着长几腿,紧紧抿着小嘴儿,终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方氏惊喜万分,忙招呼萧南:“娘子,您快看,小娘子站起来啦!”

    萧南正坐在榻上想事情,忽听到这话,忙循声望来,果然,在两尺高的长几旁,自己的小胖丫头正晃晃悠悠的站在那儿。

    “哎呀,我的小灵犀,真厉害,这么小就能站啦!”

    几步走到长几旁,萧南连声吩咐着:“快快,把纸笔拿来,我要把灵犀第一次站立的样子画下来!”

    在没有照相机,没有DV机的年代,想记录女儿成长的点点滴滴,那就只能靠画笔。

    幸好这幅身子原本就善丹青,萧南第一世的时候又学过几天素描,给女儿画个画像绝对没有问题。

    小灵犀估计也不是第一次被母亲拿来当模特,这会儿见萧南又拿出了画笔和画纸,她还颇有范儿的咧开小嘴……然后便是口水三千丈……

    萧南拿着铅椠(类似铅笔的东东),几笔便勾勒出一个胖嘟嘟的小丫头,她正待将女儿流口水的小模样也画出来,忽然有人来禀报:

    “娘子,三娘来了!”

    三娘?崔薇?

    她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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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孕期琐事(三)

    自从崔大过继到了荣寿堂,崔薇是头一回来拜访萧南。

    倒不是说萧南不欢迎荣康堂的亲戚过来串门,实在是崔薇整日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没空过来。

    至于她忙什么,那就更简单了,老夫人特意从崔家老世仆里挑了两个老妈妈派到崔薇身边,专门负责教导她礼仪规矩。

    是以,过去两个月的时间里,崔薇几度怀疑自己是苦逼的小燕子,整天被刁钻刻薄的容嬷嬷虐待。其实她比小燕子还惨,小燕子身边只有一个容嬷嬷,而她,却有两个,而且是超级难对付的那种。

    想当初看电视的时候,崔薇觉得所谓‘学规矩’也不过是学学如何站、如何坐、如何走路以及吃饭时的仪容仪表。

    但两位妈妈到来后,崔薇才知道,电视上演的不过是皮毛而已,至少在崔家,学规矩的范围非常广,但凡衣食住行、言谈举止这些方面统统都有一定的规矩、礼数,小到吃饭时持箸的姿势,行走时手臂摆动的幅度,跪坐时衣袖摆放的位置……全都有标准。

    六十几天下来,崔薇没死也被折腾得脱了层皮,生生瘦掉了十来斤,感觉自己每天比干粗活的丫鬟还要累。

    不过,熬了这么多天,她总算达到了两位妈妈的要求,终于能走出自己的小屋,到院外去透透气了。

    这却不能满足崔薇。

    崔薇刚一出院子便得到了一个消息,当时她就急得不得了,想立刻出府。

    可两位妈妈说什么都不同意,人家说了,等什么时候崔薇的‘淑女课程’全都通过了,她才能正式走出家门。

    现在,不过是只通过了一项最基本的日常礼仪罢了,像出游、做客时必备的才学,比如歌曲呀、跳舞呀还有骑马、品茶之类的技艺,崔薇距离合格还远得很呢。

    崔薇却等不及了,开什么玩笑,以两位妈妈的高要求、高标准,等她哪日合格了,那个当蜀王妃的堂姐坟前的草都好几尺高了,新一任的蜀王妃也早就‘上岗’了好伐?!

    可她着急又能如何?两位妈妈手里拿着老夫人给的尚方宝剑,没有她们的同意,亦或是老夫人的准许,她连中庭都出不去,更不用说走到府外了。

    崔薇毕竟是个聪明人,她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到了个法子,两位妈妈不准她出门,可若有人邀请她去做客,亦或是有兄嫂陪她出门,她们应该不会阻拦吧?

    崔六夫妇是她的嫡亲兄嫂,所以她第一个便找上了他们。

    只是,也不知道老夫人对崔六两口子说了什么,向来支持她的兄嫂,一听她想出门,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非但不带她出门,还反复叮嘱她,让她好好跟着两位妈妈学规矩,千万别出去惹事儿。

    得,助力没讨来,反而得了一通教训,只把崔薇弄得郁闷非常。

    亲哥嫂不管她,崔薇便把主意打到了隔壁荣寿堂的萧南身上。她始终觉得萧南跟她一样是穿越来的,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但她的直觉却这么提醒她。

    既然是老乡,或者说疑似老乡,好歹也有两三分情谊,只要她把心意尽到了,萧南怎么说也能帮帮她,对吧?

    当然,请人帮忙,自然要有所表示,今天崔薇便是来送礼的。

    进了门,崔薇笑容满面的跟萧南行礼,“见过八嫂,哦不,应该是大堂嫂。”

    萧南并没有因崔薇的到来而打断自己的作画,一手拿着铅椠,一手冲着崔薇摇摇手,“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三妹妹快来坐吧。”

    “是,大堂嫂在作画?”

    崔薇缓步走近萧南身侧,附身看了看,心里微惊,咦,这不是素描?

    紧接着便是狂喜,哈哈,她就总觉得萧南是同乡,如今终于让她抓到证据了吧?

    萧南拿着铅椠,仔细的将小灵犀的面部神情以及手指、脚丫等细节画出来,最后在画纸的右下角落款,写下年月日以及作画的事由。

    画完这幅画,萧南才回应崔薇:“嗯,阿沅能站起来了,我画幅画留个念。”

    “大堂嫂画得真好,咦,这是什么笔,形状竟这般奇怪?”

    崔薇故意指着萧南手里拿着的铅椠,想引萧南说出‘铅笔’这个后世才有的词儿。

    萧南举了举那管类似加宽版竹筷子的铅椠,笑道:“这个是铅椠呀,你没用过?呵呵,《西京杂记》里有云,‘扬子云好事,常怀铅提椠,从诸计吏,访殊方绝域四方之语’,说得就是这种铅粉制成的笔,这种笔只能用来画这种简单的画儿,也可以出行是放在手边做笔记用,简陋是简陋了些,贵在方便。”

    崔薇哪里知道什么西京杂记呀,她只知道宋朝的时候有东京和西京,难道在隋唐前也有西京一说?

    可在古代生活了近两年,她深刻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己不懂或者没听说的事儿,千万别不懂装懂的问出来,古人远比她想象的聪明,她一个不留神,很容易露馅呢。

    “哦,我不善丹青,竟连铅椠都不认得。”还以为能套出点儿话来呢,结果,这个萧南还真是滴水不漏。

    暗自腹诽了两句,崔薇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努力把话题往自己带来的礼物上扯。

    她目光扫了扫正堂,看到了长几边玩耍的白胖婴儿,就笑着说道:“这是阿沅吧,两个月不见,竟长这么大了?对了,刚才大堂嫂说阿沅已经能站立了?”

    萧南点头,“是呀,这小家伙吃得好睡得着,身体也不错,这不,她九个月就能站了,我一高兴,这才想着给她画个画儿,等她长大了,也好给她看看,到时候,她一定很高兴。”

    崔薇附和的点头称是,故意拍了下额头,笑道:“哎呀,瞧我,一看到阿沅只顾着欢喜,竟忘了大事。”

    说着,她从袖袋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轻轻的展开,送到萧南面前,“给,这是我送给阿沅的礼物。”

    萧南微怔,她放下铅椠,将那纸接过来仔细一看,是一副画得有些走形的器具图纸。她嘴角抽了抽,故作好奇的问道:“三妹妹,这是何物?”

    崔薇瞥见萧南嘴角抽动的样子,俏脸难得的红了红,她知道自己的画技不咋地,硬是将一张婴儿学步车画成了盖盖子的木桶,而且是桶下歪歪斜斜钉了四个轮子的那种。

    “这是专门给阿沅设计的,大堂嫂,您看,这里是空的,可以让阿沅站进去或者加个垫子坐下,这里是滑轮,可以让她学走路……”

    崔薇就着图纸,一一解释给萧南听。一边说,她还悄悄的打量萧南的神情。

    不知道萧南真不知道,还是她的功力太深,看到后世最常见的学步车,她竟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崔薇不免又有些怀疑,难道萧南真不是同乡?

    算了算了,不是就不是吧,她现在送了萧南一份礼物,求她半点儿事儿也不算什么吧?

    萧南却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一边听还一边点头,“恩恩,真不错,三妹妹果然多才,也是真心为我家阿沅好,连这么奇巧的东西都设计得来,呵呵,我代阿沅谢谢你啦。”

    崔薇忙谦虚,“不过是小技,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不值什么,大堂嫂不用这么客气。”

    萧南还真没客气,直接让人把那张严重走形的图纸收了起来,然后便和她寒暄起来。

    崔薇心里急,她现在的心猫抓一样,哪里有闲情跟萧南说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琐事,可她每每把话题扯到京中贵族圈儿,萧南就是不接这个茬儿,总能把话题再拉回家中琐事和带孩子的诸多趣事上来。

    一直磨到崔大下了班,崔薇还是未能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最后只得怏怏的离去。

    “咦?刚才是三妹妹来过?”

    崔大和崔薇几乎是擦身而过,他一回到正堂,问候了萧南几句,又爬在她肚子上跟腹中的‘儿子’聊了一会儿天,这才想起来问了一句。

    “嗯,三妹妹给咱们阿沅送了份大礼呢。”

    萧南命人取来那张图纸,又说又比划的将婴儿学步车描述了一番。

    “咦?竟有此种物件儿?若真能像娘子说的这般,让阿沅坐在里面学习走路,还真是又精巧,又方便呢。”

    崔大看图纸没看出什么好了,但对萧南的描述异常感兴趣,迭声命人拿下去好好给小女儿做一架。

    萧南见崔大对女儿这般上心,她也来了兴致,故意捏着嗓子,撒娇道:“阿姊有礼物,人家也要嘛。”

    这不是萧南第一次学儿子跟崔大撒娇,是以崔大见了也不稀奇,好脾气的附在萧南的肚子上,柔声问道:“阿耶的宁馨儿,你想要什么?”

    萧南眼珠子转了转,继续捏着嗓子,要求着:“人家想吃、嗯,想吃黄家比罗肆的樱桃毕罗,嗯嗯,还有冯家馄饨店的五彩馄饨。”

    “好好,我这就去,娘子且稍等。”

    崔大爬起来,也顾不上换衣服,直接跑去荣康堂请相公开了宵禁的条子,便风风火火的出门给‘儿子’买美食去了。

    PS:额,今天头疼得厉害,好不容易码了一章,还请亲们见谅,明天咱们继续!

第057章 孕期琐事(四)

    “娘子,这些都是你画的?”

    崔大赶在宵禁前将萧南随口说的几样零食买了回来,把东西交给丫鬟去温热,他则来到正寝室,正好看到萧南打开一个黑漆雕花的木箱子,往里放着什么东西。他一时好奇,便凑过来看了几眼,发现那一尺多高的箱子里竟全都是画纸。

    随手打开一张,崔大惊奇的发现,画纸上画的是他的宝贝女儿,不禁好奇指了指其它的画纸,问道:“这些都是画的阿沅?”

    萧南点点头,笑着说道:“是呀,这些都是画的阿沅,大多数是我话的,只有几张是阿娘帮我画的。喏,郎君手上这张是阿沅满月时画的,当时我还没出月子,是阿娘代我画的。”

    崔大低头仔细看了看,赞叹道:“人都说阿娘善丹青,今日一看,阿娘的画果然极好。”

    崔大不是当着萧南的面拍公主岳母的马屁,他是实话实话,且看他手上这幅画,只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个白胖可爱的小婴儿,画纸上只用了两三种鲜亮的颜料,便将满月时的喜庆烘托得淋漓尽致,这样的功力,一般的画师也做不到,唯有极擅长绘画的大师才能达到。

    “是呀,阿娘的画儿连阎侍郎都称赞不已呢。”

    萧南见崔大对这些画很感兴趣,也没有私藏,大大方方的将所有的画都拿出来给他看,不时还在一旁解释:

    “哦,这幅呀,是咱们阿沅三日洗儿的时候画的,看画风也能看得出来,这也是阿娘的手笔。”

    “这张是阿沅第一次能喝果汁时我画的,郎君看到小丫头眼里的两泡泪了没有,呵呵,这丫头,只要没吃饱就会扯着嗓子大哭。”

    “唔,这一副是阿沅百日的时候画的,郎君看出来了吗,这幅是我画的,那时我好久没拿画笔了,手都生了,画得不是很好。”

    “这幅,唔,我看下,哦,是阿沅第一次学会翻身的时候我画的,因为我太激动了,等不及下人摆好笔墨纸砚,直接用铅椠画的。后来,我觉得这铅椠画看着简单,但贵在便捷,每次遇到阿沅的‘第一次’时,都能及时的画下来。”

    崔大一张张的翻阅着,起初他看到这么多女儿的画像很高兴,觉得很有意思。

    但后来,这一张张或简单或华丽的画纸仿佛一个个岁月的留影,真实的记录着阿沅成长的点点滴滴,让他猛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女儿成长路上的风景这般多,他竟都忽略掉了。

    “咦?这又是什么?”

    崔大翻到一张白纸,白纸上并没有画自己的小胖丫头,偌大的画纸上只有一个黑漆漆的小脚丫。

    等等,脚丫?难道是,崔大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问道:“这是阿沅的足印?”

    萧南笑着点头,“嗯,是阿沅刚出生时,我命稳婆拓印下来的。呵呵,这可是咱们女儿出生后的第一个‘足迹’……”

    崔大逐一将箱子里的画纸看完,最后发现箱子底部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精致小锦盒,瞧这外形,似是用来放笔的器具。

    他轻轻拿起那锦盒,打开,是一对红木作杆的毛笔。

    “娘子,这是……”

    “哦,这是用阿沅的胎发做的胎毛笔。呵呵,这不是两支吗,一支给阿沅启蒙时练字用,另一支便给她留作嫁妆,看她是送给自己的夫君也好,留给自己的儿女也成。”

    没穿来唐朝前,萧南一直以为胎毛笔什么的都是现代人的首创,来到大唐后,她才知道,原来这种东西在古代早就有了。

    而且因为有个寓意极好的传说,胎毛笔还被人称作‘状元笔’,即等孩子长大后,让他用胎毛笔去参加考试,期盼能金榜题名……那位无钱买笔只能用胎毛笔参加科举的士子最后高中状元,这个故事不管是不是真的,但胎毛笔中寄托的父母疼惜子女的舔犊之情却是比珍珠还要真。

    “……”良久,崔大放下这对制作精美的胎毛笔,颇为感慨的说道:“娘子对阿沅真是无微不至呀。”

    虽说萧南的时间比较空闲,可似她这般,事无巨细的将女儿生活的点滴都记录下来,不仅仅是有时间便能做到的,唯有她真正将女儿疼爱到了极致,才会这般细心的观察,然后用心的记录下来。

    “郎君对阿沅也很好呀。”

    萧南眨了眨眼,说着违心的话,“当初阿沅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郎君不管多忙,每天都会抽出时间给她读书。呵呵,也正是因为郎君几个月的陪伴,现在郎君有时因公务繁忙不能天天照看阿沅,可阿沅对郎君依然亲近,就是因为她在娘胎里就熟悉了郎君的声音和气息……”

    崔大一听这话,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一亮,对呀,前一段时间他不能天天在家陪阿沅,有时隔好几天才能看到孩子们,令平就不必说了,除了乳母根本就不让任何人抱,阿沅却是个早慧的孩子,每每见到他都能认出他来,毫无隔阂的跟他亲热。

    啧啧,看来这‘胎教’果然很有用呀。

    想到这里,崔大也不自怨自艾了,他将画纸放回箱子里,什么也没说就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咦?郎君这是做什么去?”

    玉簪进来帮忙收拾东西,见崔大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禁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应该是去书房了。”

    萧南依然很平淡,心里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多会儿,崔大抱着一大摞的书又折了回来。

    “娘子,从今儿起,我每天给肚子里的宁馨儿读一个时辰的书。”

    崔大抱着一卷书,先对萧南说了一句,然后又爬在萧南的肚子上对腹中的胎儿嘀咕:“阿耶的宁馨儿,从今日起,阿耶每天都给你读书,你要跟你阿姊一样乖乖的哦……嗯,今天先从太公家教开始!”

    说罢,崔大展开书卷,用轻柔的声音,缓缓诵读着。

    同样是做人阿耶的,南平的阿耶就没有崔大这般悠闲自在。

    “什么?你想跟崔嗣伯和离?”

    韦大郎听完女儿的痛诉,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他的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南平:“你跟崔郎成亲还不足三个月,你、你就想和离?”

    南平跪坐在下首,对阿耶的气愤颇不以为然,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帕子,凉凉的说:“那又如何?谁也没规定成亲两个月不能和离呀。”

    “……你!”

    韦大郎对这个自幼被岳母抱走的女儿颇为无奈,这孩子从小就跟自己不亲,又被宠溺她的岳母惯坏了,脾气古怪又不受管教,简直是他生平最大的苦恼。

    还是韦大娘子见气氛有些尴尬,柔声打着圆场,“郎君别急,都是至亲骨肉,有什么话好好说呀。”

    韦大郎抄起茶盏,也顾不得世家子的优雅了,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努力压下胸腔内翻滚的怒气,好一会儿才生硬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跟崔郎和离?当初你不是看他极好吗?而且这婚事还是圣人赐的婚,如果没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你岂能随意和离?”

    太不懂事了,真是太不懂事了,抛开圣人的赐婚不提,但是两家的世家差距,也不能让女儿这般胡闹呀。

    要知道他们韦家只是京兆的世家,根本无法与全国性质的老牌世家崔氏比,能与博陵崔氏做亲家,是他们整个韦氏的荣耀。

    可以说,若不是圣人赐婚,崔氏根本不会跟韦氏联姻,即便南平是郡主,那也不可能轻易嫁入鼎甲世家。

    如今,新婚还不足俩月,女儿就吵吵着和离,而且看女儿这无所谓的模样,小两口即使有错,也肯定是女儿的错。

    再说了,两家结亲是为了结两姓之好,韦家的家主也正在跟崔家的家主商谈,想把几个子侄投到崔氏的几位名士门下,借崔氏在朝廷中的人脉多出几个走仕途的子侄,最终发展、稳定整个家族。

    若女儿跟崔郎和离,那这一切就成了泡影,别说借崔氏的势了,到时候两家不成死敌也要成为陌路,绝对的赔本买卖。

    这件婚事,不是南平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他们一家子的事,而是事关整个家族的大事。

    “为什么和离?原因多了去了,崔嗣伯这个人太无趣,父母太粗鄙,小姑又蠢笨,家里的丫鬟婆子都痴傻……”

    摸了摸凤仙花汁涂成的红色指甲,南平凉凉的说道。

    “嘭!”

    韦大郎实在忍不住了,这、这也叫和离的理由?

    韦大娘子见这父女俩又要吵起来,忙又插嘴道:“南平,按理说这事儿我不该插嘴,但,我毕竟是你的母亲,亦是你的长辈,现如今你外大母病着,你就是跟崔郎有再大的矛盾,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闹和离呀。倘或有个万一,坊间肯定有不利于你的流言……”

    “流言?哼,我是堂堂郡主,还怕什么流言?”

    南平才不吃这一套,她抬起头,扫了眼堂上的韦氏夫妻,冷声道:“坊间关于萧南的流言还少?结果人家不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同样是郡主,我为何要怕流言?”

    南平就是想抢在杨贵妃病逝前将这事儿搞定,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这般恣意妄为,靠得就是宫里的外大母,如果老人家去了,她再想和离就更难了。

    不和离,她的张郎怎么办?

第058章 弥月

    “大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娘子怎么忽然搬出去住了呢?”

    姚氏忌惮着儿媳妇的郡主身份,下午儿媳妇大张旗鼓的往外搬东西的时候,她根本不敢上前问询,只偷偷的藏在自己屋子里,在窗户纸上捅了个小孔偷窥。眼睁睁看着南平呼奴唤婢的将自己的梯己都搬了出去。

    “……”

    怎么回事,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那个贱女人不安于室,拿走私房钱去养小白脸了呗。

    可这话让崔嗣伯怎么说?他再没用也是大个男人,有着自己的骄傲和自尊,让他亲口承认自己刚过门每半年的娘子有了野男人,他还真张不开嘴。

    “哎呀,你这孩子,左右又不是外人,你还遮遮掩掩的做什么?快告诉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惹南平生气了?”

    姚氏再尖酸刻薄,她也只是个女人,作为一个接受传统教育的女人,她根本不了解贵女们流行的‘游戏’——豢养男宠。

    “……”我惹她生气?我哪敢呀!

    崔嗣伯只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前些日子他还在得意自己娶了个出身高贵的娘子,连带着他也能顺利进入京城的贵族圈儿。

    结果,那股子得意还没消退呢,南平便狠狠的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找面首,赤果果的打他的脸呀!

    “哎哟哟,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你的错,那便是南平的错——”

    忽然间,姚氏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上个月去参加一位郡君的生辰宴,当时听参加宴席的一位贵妇人说,这位郡君别看着表面上贤良淑德,其实风流得很呢,背地里豢养了好几个年轻俊美的小玉郎呢。

    从没有接触过这种事的姚氏,明明跟自己无关,却还臊得老脸通红,可在场的几位贵妇却似习惯了一般,难道豢养男宠是京中贵妇们的通病?

    想到这里,姚氏大声喝道:“难不成南平学那些娼妇去找了野男人?”

    崔嗣伯被自家阿娘忽然提高的大嗓门吓了一跳,紧接着便是脸色突变——他家阿娘是唯恐天下的人不知道自己成了活‘娼夫’呀。

    崔清也被姚氏吓了一跳,他瞪了了姚氏一眼,呵斥道:“又不是什么好事,你喊什么?”难道想让崔家的人都知道自家儿媳妇找了面首、养了男宠?

    姚氏见着父子俩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当下便气得不行,根本没听到崔清的训斥,连声叫骂着:“贱妇,真是个没廉耻的贱妇……似这般不守妇道的女子,真该、真该——”

    骂着骂着,姚氏骂不下去了。原因很简单,即便她确定南平养了面首,她又能把人家怎样?

    南平不是普通女子,即便犯了错,也不能直接通过宗族判她个沉塘或者自缢。

    甚至于,他们明知道南平不守妇道,也不敢跑去跟南平确认,更不敢直接休了南平——婚事是圣人御赐的,没有圣人的旨意,谁敢休妻?

    姚氏虽不认字儿,但起码的常识她还懂,张了张嘴,她最后把目光投向崔清,“夫君,这事儿该怎么办呀?”

    崔清看都不看姚氏,直接问向崔嗣伯,“你怎么想?和离?还是把南平劝回来?”

    崔嗣伯眉头紧锁,也在为这件事心烦不已。听到崔清这么问,他有些疑惑的问道:“阿耶,您有办法?”

    和离也好,‘劝’南平回家也罢,在崔嗣伯看来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怎么听自家老子的意思,竟还有选择的余地?

    崔清冷笑两声,“我当然没有办法,但对某个人来说,这事儿易如反掌。”

    崔嗣伯闷头想了想,“阿耶的意思是找老相公或者老夫人出面解决此事?”

    崔清满意的点点头,这孩子还没笨到家。

    姚氏却不认同,撇了撇嘴,道:“他们厌弃咱们还来不及,怎么会帮忙?我看,还是别告诉崔家的人了,白白让他们看咱家的笑话!”

    崔清一掌拍在凭几上,冷声道:“浑说,什么他们、咱们的?别忘了,咱们也姓崔!”

    老话怎么说来着,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就冲这,老相公或者老夫人即使再看他们一家子不顺眼,也不会袖手旁观。

    因为,南平的丑事若是爆出来,丢人的不止是崔嗣伯,整个崔氏都会为此而蒙羞。

    “乔木,这事儿你怎么看?”

    老夫人面无表情的打发了崔清父子后,将其它的人也都打发出去,堂内只剩下她与萧南。

    “崔嗣伯行事虽有不妥,但这事儿关乎崔氏声誉,咱们还真不能不管。”

    萧南知道老夫人不待见崔清一家子,更不待见崔嗣伯和南平的婚事,但如今出了事儿,却不能意气用事。

    崔清的这招算是阳谋,正大光明的用‘家族声誉’绑架了整个崔氏。如果老夫人不管这件事,他日,事件暴露,博陵崔氏将成为世人的笑柄。

    管吧,老夫人肯定觉得恶心。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是,当下是宗族大如天的时代,讲究的是一人出了事,全家、甚至全族都要出手帮忙。

    更不用说向来以孝悌闻名天下的老牌世家崔氏,崔家怎么能爆出这样的丑闻?

    老夫人听了萧南的话,却笑了,她满意的点点头:“你说得对,咱们荣寿堂与荣康堂虽是两个堂口,可对外都是崔氏,崔清那一房出了事,咱们都不能袖手旁观。”

    萧南是荣寿堂未来的当家主母,她必须有这个气度和胸襟。

    刚才,老夫人还担心,这件事关系到南平,萧南与南平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萧南会因私心而不想插手这件事呢。

    现在看来,萧南真的是站在整个家族的立场上去考虑……她真的成熟了。

    “管,肯定是要管,但要如何去管呢?”老夫人又道。

    萧南想了想,她觉得老夫人这话并不是真的问如何处理南平这件事,而是在问她如何借这件事整顿合浦院。

    她沉吟道:“阿婆,依我看这件事倒也不难,南平出嫁前在圣人面前可是声明要好好跟着崔家长辈学习规矩,如今她嫁过来两个月了,您也好、二老夫人也好,亦或是大夫人,都可以把四夫人及南平带在身边提点一二。”

    而以南平的性子,绝对不会任由崔家的当家主母‘调教’,届时定会主动要求‘分家’。

    这样一来,老夫人把合浦院分出去的愿望也就能早日达成了。

    萧南能想到这些,老夫人自然也能想得到,她侧耳仔细听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最后,老夫人轻轻拍拍萧南的手臂,道:“嗯,你说的没错,我们几个都老了,现在荣康堂的当家主母是大娘子,待我亲去‘接回’南平后,就让南平跟着大娘子学习管家。”

    王氏是典型的世家女,规矩和礼仪更是标准得足以载入教科书,由她‘指点’南平郡主,就是宫里的圣人和皇后也挑不出理来。

    萧南却捕捉到了老夫人话里的一个词,她微微挑眉,问道:“您亲自去?”

    想了想,萧南还是商量着:“阿婆,您最近身子不太好,不如我去吧。”

    老夫人却笑着摇头,“你去不合适。”

    告状这种事儿,还是由她这个老家伙出面比较好。

    见萧南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情,老夫人心里一暖,但她并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说下去,直接转移话题:“大公主快出月子了吧,你呀,还是多回去看看大公主和两个弟弟。对了,两个小郎君的弥月宴也快到了,你都准备妥当了吗?”

    萧南看出老夫人已经决定了,也不再深劝,顺着她的话题,道:“阿娘这次生产伤了元气,要做足双月子。宫里的皇后殿下也命人发了话,让阿娘安心静养,两个弟弟弥月宴的时候,皇后将派来她的贴身女官去公主府帮忙主持宴请。”

    老夫人连连点头,“恩恩,这就好,这就好。”

    次日清晨,老夫人穿上大礼服、梳了大妆,前往太极宫求见皇后。

    今儿并不是诰命们进宫的日子,但老夫人的品级放在那里,又有与平阳公主几十年的关系,再加上长乐公主的姻亲关系……种种加在一起,皇后还是召见了她。

    老夫人足足在宫里呆了小半天,崔家的人都不知道老夫人跟皇后谈了什么,但老夫人归家不到一个时辰,皇后身边的女官便把南平‘送’了回来。

    外人不知道老夫人说了什么,萧南却有消息渠道。

    七月初七乞巧节,亦是大公主那对双生子的弥月之日,萧南早早的便来到了公主府,探望阿娘的同时,也顺便八了八这件事。

    大公主许久没进宫了,可今日皇后身边的女官来公主府,顺便也带了些八卦,正巧就有一些是关于那日老夫人与皇后的私谈,因为也不牵涉什么重大要务,女官便给萧南透了几句。

    “杨贵妃还病着,皇后殿下也不好申斥南平郡主……只罚了她一年的俸禄……”

    女官说的很含蓄,但萧南听得明白,若不是看在杨贵妃的面子上,南平极有可能被削去郡主的封号,看来,皇后对南平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唔,如果她再小小的推一把,南平会不会降成县主、甚至是郡君?

    PS:额,不知道为毛,这几天某萨总也静不下心来码字,今天又只有一更,真是对不住亲们了,~~~~(>_<)~~~~

第059章 试儿(一)

    双胞胎的弥月宴很盛大,整个京城的权贵来了一多半,皇城空了三分之一,京中的世家们也到了三分之二。

    公主府里贵客如云,个个不是紫衣就是朱服,少数几个白丁也是顶着世家的帽子,简直比参加前朝后宫的大朝会的人还要齐整。

    来了这么多贵客,萧南作为大公主的嫡长女儿、袁氏作为大公主的大儿媳妇,两人义不容辞的担当起待客的重任。

    “……大公主好福气呀……”

    几个贵妇围着萧南说着恭喜的话,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萧南身上,引得萧南抬眼回望。这位贵妇人严格算起来也不是外人,她是本朝大名鼎鼎的房夫人卢氏,也可以算是萧南的姻亲。

    见是卢氏,萧南礼貌性的点头微笑。

    卢氏也赞许的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萧南微凸的小腹上,心里暗道:有福气的何止大公主一人呀,瞧这位襄城郡主也是极有福气的人呐。

    长女还不足周岁,这又怀上了,典型的三年抱俩,足见萧南同夫君的感情有多好呀。

    当然,以萧南过去一段时间的表现来看,她能得到崔郎君的喜爱与尊敬也不是没有道理。

    瞧瞧人家这媳妇是怎么做的?

    帮本性纨绔的夫君找来‘良师益友’;督促、鼓励夫君考科举走仕途;对庶子虽称不上视如己出,但也大度的按规矩对待;在人前给足夫君的面子,丝毫不摆郡主的架子,连宫里的皇后都夸她是个‘懂事’的女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绝对当得起‘贤妻’这个称号。

    绝对比自家那个强百倍呀。

    卢氏想起家里那个把儿子压得抬不起头来的儿媳妇,顿时没了心情,勉强笑着跟几个贵妇寒暄了几句,便抽身离去了。

    望着卢氏日渐苍老的背影,萧南也忍不住叹息:有公主做儿媳,一般婆婆还真享受不了呢。饶是卢氏在李二陛下面前都不服软,但跟高阳处在一个屋檐下,也够让卢氏忧心犯愁的。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袁氏跟几个相熟的贵妇打完招呼,一扭脸便看到小姑子对着个角落发呆的样子,觉得好奇,便凑过来问了一句。

    “没什么,就是看到房夫人有些感慨罢了。”

    房大大的离世对房家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单看房夫人这段时间来苍老的速度就能猜得出来,房家的日子,绝对比坊间的谣言还要纷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娶了个公主做儿媳妇呢,公主就公主吧,若是高阳能像自家婆母那般端庄守礼还好些,偏那位是个骄纵恣意的主儿,与卢氏这般强势的人做媳妇,她们婆媳两个能消停得了才怪。

    袁氏拉着萧南的胳膊来到角落,低声说道:“你这些日子不出门还不知道吧,坊间都传遍了,说高阳看中了个和尚,现在连家都不回了呢。”

    京中贵妇圈里多有豢养男宠的例子,也不只高阳一个,但萧南知道,高阳的这段风流韵事却闹得很大,最后更是流传千年。

    不过,现在有皇后管着,估计现在这个高阳比后世野史上记载的那个高阳要规矩得多。

    想了想,萧南无所谓的说道:“这也没什么,左右有皇后殿下压着,高阳公主也不会太离谱。”

    而且有南平郡主的事儿做例子,想必皇后会加大诸位皇女、皇孙女的管教力度,高阳那儿,也还有房夫人坐镇呢。

    萧南相信,一个敢跟李二陛下叫板的女人,绝不是任由儿媳妇胡闹的软弱妇人,卢氏,定有管制高阳的办法。

    “嗯,没错,阿娘也是这么说的。”

    袁氏是个聪慧的人,自不会当着小姑子的面儿对皇家评头论足。

    很快,她换了个话题,“听郎君说,最近崔大郎君每天都会亲自去东西两市给你买吃食?”

    萧南淡淡的笑了笑,点头道:“嗯,郎君对这个孩子很期待。”

    说实话,有时候萧南也觉得这个孩子来得很是时候,当初,她为了转移崔大对白氏的注意力,还在想用什么办法更稳妥些。

    结果,这孩子就来了,一下子便把崔大那颗长了野草的心拉了回来。

    虽然她并不稀罕这个男人,但对孩子们而言,有父亲的关注,总好过被父亲漠视。

    肚子里的孩子还小,萧南不能确定,但这些日子里小灵犀的变化,萧南却点点滴滴看在了眼里。

    看到灵犀越来越亲近崔大,萧南说不吃醋那是假的,但她必须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不管那个男人多渣、多差劲,对于灵犀而言,那也是她的父亲。而在孩子们眼中,父亲的角色是不可取代的。

    即使她这个做娘的再疼爱、珍惜女儿,也不能填充女儿心中‘父亲’这个空缺。

    说到孩子,袁氏也来了话题,她低头算了算日子,笑问道:“对了,灵犀九个多月了吧,再有两个来月,她就满周岁了呢。”

    自己的孩子比灵犀小两个月,她比较清楚灵犀的年岁。

    萧南点点头,提起女儿,她也满肚子的话题,“灵犀已经会自己站了,现在也开始学说话,有时还能啊啊嘛嘛的吐出几个清晰的字儿。呵呵,看着小家伙一天天长大,真是比做什么都满足。”

    袁氏也是做母亲的,她很能理解萧南这话的意思,连连点头附和,“没错……对了,说起来我还想起一件事,听堂妹说,那位刘郎君搬去她家隔壁住了?”

    “嗯,刘郎君要在京城等空缺,估计要待一段时间……刘郎君也该娶妻,总住在崔家也不合适。”

    “刘郎君出身彭城刘氏,虽是旁支,但也是名门世家子,如今又考中了新郎君,于娶妻上也马虎不得呀。”

    袁氏心里一动,自家还有几位马上及笄的堂妹,虽不是嫡支,但也是吴郡袁氏女,同样是二流世家,袁氏与刘氏结亲,倒也是门第相当呀。

    萧南看出袁氏的心思,便笑着点了一句,“是呀,刘郎君年少多才、稳重守礼,连我家阿婆也甚是喜欢,直说要帮他挑个好娘子呢。”

    袁氏的眸光跳了跳,立刻明白了萧南的意思,心里微微叹息:唉,看来崔老夫人也看中了刘郎君呀。崔家,崔家还有三个适龄的未嫁小娘子呢。

    说起崔家的三个小娘子,袁氏忽又想起了一件事,敛住笑容对萧南说:“还有件事,不知妹妹听说了没有?”

    萧南微微挑眉,“何事?嫂子也知道,自从那日阿娘生产我诊出有孕后,便再也没有出门,除了阿晼偶尔给我说些趣事外,坊间的事儿我丁点儿不知呀。”

    袁氏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听说蜀王妃不行了,坊间有流言,说崔家想从自家未出阁的小娘子中选一个嫁与蜀王做王妃,以便照顾蜀王妃留下的几个孩子……”

    萧南脸色微变,她急急的问道:“竟有此事?嫂子可还听说了什么?”

    袁氏见萧南变了脸色,便猜到坊间的流言绝不是空穴来风,崔家定有什么不妥,因事关自己小姑子的婆家,她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全都告诉了萧南。

    次日清晨,萧南照例送崔大去上班,然后便去正堂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先问了问双生子的弥月宴如何,接着又问起萧南腹中的胎儿以及崔大在衙门顺利不顺利等诸事。

    萧南一一回答了老夫人的问题,便冲着老夫人使了个眼色。

    老夫人会意,摆手把堂内的丫鬟婆子打发了出去,只留下裘妈妈听候差遣。

    萧南凑到老夫人榻前,小声将从袁氏那儿听来的消息全都告诉了老夫人,最后还加了一句,“我听说,前两天三妹妹的一个贴身侍女出了府,说是三妹妹制作花笺的颜料用完了,要去帮三妹妹买颜料,后来那丫鬟买回来一些颜料和硬黄纸。”

    老夫人发现了问题,“阿薇一个女子,又不拓碑文,买硬黄纸做什么?”

    硬黄纸是唐时的一种极名贵的纸张,是用黄蘖汁浸染麻纸,随后又在纸的表面涂上黄蜡,既能防止虫蛀,还能使纸张防潮又光泽。这种工艺的纸,黄艳硬韧,历久不朽。

    因这种纸造价极高,人们一般在拓碑文或者抄佛经的时候才会使用。

    崔薇是内宅女子,自然不会外出拓碑文,那么就是抄写佛经咯?听说宫里的那位杨妃,以及蜀王的乳母都信佛,就连病榻上的蜀王妃崔芷也是个佛教徒。

    萧南想到了,老夫人也猜到了,她手里摩挲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眯着眼睛想了许久,才长叹一声道:“阿薇这孩子,还真是一心向佛呀。”

    萧南的眸光闪了闪,立刻便听懂了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崔薇既然喜欢抄佛经,那就把她送到庵堂里抄个够。

    猜到崔薇可能有的下场,萧南忍不住叹息,唉,这位同乡呀,她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萧南忙着养胎、忙着教女儿说话,根本没有时间去关注别人的事儿。

    夏去秋来,秋去冬至,转眼间便到了十月末的初冬。

    十月三十日,是崔灵犀童鞋的周岁。

    过去因为种种原因,小家伙的弥月、百日都没能好好庆贺一番,如今家中的烦心事已经渐渐安定,萧南决定要给女儿办一个隆重的抓周宴……

    PS:本来只是想睡个午觉,结果一觉睡到了傍晚,某萨忍不住仰天长叹,难道自己在向二师兄进化?!

第060章 试儿(二)

    萧南要大办女儿的周岁宴,对此,崔大不但没有半点意见,反而举双手赞成。

    为什么呢?

    原因很简单——

    “来来,乖阿沅,再叫我一声阿耶听听!”

    崔大眉眼间全是笑意,宝贝疙瘩似的抱着肥嘟嘟的小女儿,仿佛化身祥林嫂,一遍又一遍的逗女儿开口。

    木错,崔灵犀小盆友学会喊人了,而且第一个说出来的词儿便是‘耶耶’。

    这让崔大听了异常兴奋,而且认定女儿叫的是他。

    萧南没少暗地里吐槽,什么‘耶耶’‘阿耶’阿,分明就是小丫头咬字不清楚,随口说的感叹词罢了。

    也不能怪萧南吃崔大的醋,实在是……唉,枉她天天在女儿耳边‘阿娘’来‘阿娘’去的教她说话,结果这个小没良心的,张嘴第一句话竟不是唤自己这个做母亲的。

    真是个小白眼狼。

    萧南捧着肚子坐在一旁,没好气的看着窝在崔大怀里噗噗吐着泡泡的某只胖包子。

    小灵犀虽然年纪小,但直觉却很灵敏,她仿佛感觉到了母亲不怀好意的目光,瑟缩的往父亲怀里靠了靠,嘴里还爱娇的喊着,“阿耶,飞!”

    “哎哎,阿沅真乖,阿耶抱你玩儿飞飞哈。”

    说着,崔大抱着女儿站起身,双手掐着小丫头的腋下,然后缓缓上下挥动双臂,嘴里还不停的喊着,“飞哟,哦哦,飞哟……”

    “咯咯咯~~”

    崔灵犀被父亲逗得咯咯只笑,欢快得她不停的挥舞着两只小胖胳膊,两条小短腿儿也一下下的踢腾着,仿佛真要飞出去一般。

    “郎君,阿沅的分量越来越重,你还是小心些,别累着了!”

    其实,萧南更担心崔大的小体格根本坚持不了这种剧烈的运动,再一个不小心,摔到她的宝贝儿就不好了。

    “呵呵,娘子多虑了,阿沅这才多大点儿呀,我还能撑得住。”

    崔大额上已经见了汗,但瞧女儿这么开心,他还是咬牙坚持着,心里也暗暗思忖:额,自己的身体确实差了些,看来王郎说的没错,想要做个好父亲,有个健康的体魄也甚是重要呀。唔,以后要多跟着阿大几个好好练练骑射才是。

    萧南也只是提醒崔大几句,自从女儿会走路后,她就将红花调教的几个会拳脚功夫的小丫鬟调到了女儿身边,这会儿,那四个小丫鬟正错眼不眨的盯着崔大父女两个,一旦有什么不妥,她们会第一时间扑上来看护小主人。

    “娘子,玉竹和铁娘子已经处理完了家务,想给您回禀一二。”

    玉簪凑到萧南身边,低声说道。

    萧南抬了抬眼角,不意外的看到玉簪眨动的双眼,看到这熟悉的表情,她便知道玉竹定有要事回禀。

    萧南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眼还在玩儿的崔大和崔灵犀,这父女两个一个抛得艰苦,一个玩得开心。

    这边崔大虽一直用力哄着女儿,但还是听到了萧南和玉簪的对话——本来萧南也没打算背着崔大。

    崔大哄女儿的同时,还抽空对萧南说了句:“娘子有事要忙?要不要紧,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说。”

    早在萧南接下荣寿堂庶务的那天傍晚,崔大便知道了,对此,他并没有说什么,在他的观念里,男主外女主内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萧南既是他的娘子,也就是荣寿堂未来的主母,提前接手庶务也是情理之中。

    而且就他观察,萧南接管荣寿堂的这段日子里,行事稳重,处事井井有条,阿婆的那些旧日心腹也被她安排得妥妥的……阿婆在他面前也赞了好几回,直说萧南是称职的当家主母。而崔大也深觉如此。

    知道萧南能胜任主母一职是一回事儿,但该说的客套话还是要讲,是以崔大才会这般说。

    萧南也知道崔大不过是说场面话,别看他表面上一副温文儒雅的好好先生模样,但骨子里是绝对的大男子主义,让他插手庶务,简直比让他别花心还要困难。

    浅浅一笑,萧南摇头道:“不过是些琐事,我去去就来,郎君无需担心。”

    玉簪已经搀扶着萧南起身,挺着越来越大的肚子,萧南缓步走出了正堂。

    来到议事厅,屋子里只有玉竹。

    “说罢,什么事儿?”

    萧南的双腿可是浮肿,她现在根本不能跪坐,撑着腰,小心的坐在地板上,两条腿随意的伸着。

    “郡主,那边传回几个消息,”

    玉竹凑到萧南身边,小声回禀道:“第一,七娘子有身孕了,但她并没有声张,只是悄悄待人出府寻了大夫问诊。”

    七娘子,不就是崔雅伯的娘子武氏?她既怀孕了为何不说出来?

    萧南稍一转念,便猜到了答案:看来,武氏上次的‘意外’流产果然有问题呀。

    她点点头,“接着说。”

    玉竹应了一声,又道:“第二件事儿,辰光院被拆成了三部分,靠近合浦院的那部分划给了南平郡主,靠近正院的那部分划入了迎晖院,中间狭长那部分则让大娘(即崔江)住了进去。”

    萧南一听事关辰光院,她也来了几分兴致,稍稍一思索,也就能明白这番分配的道理:“唔,南平被阿婆‘接’了回来,心里定有火气,分给她几个小院子,也算是补偿了。大嫂毕竟是未来的宗妇,再加之她的几个孩子也都渐大了,都需要独立的院落分出来住,分给她一块儿也说得过去。”

    至于崔江,萧南不厚道的笑了笑,辰光院是她一手重建的,她自然明白院子里的每个角落。

    玉竹说的‘中间’部分,其实是中庭那座假山附近,貌似很大的一个空间,居住的房舍并不多,再扣掉左右两边被分走的院落,剩下的房子更少。

    而且,那处院落因有假山相隔,房舍便偏向西侧也就是合浦院多一些……

    呵呵,与崔江做邻居,而且是一墙之隔,哦不,现在估计还没有拉院墙,简直就是没有阻隔,可以想象,合浦院未来的日子将会非常热闹。

    玉竹听萧南分析的有道理,也连连点头,笑道:“刚才铁娘子也说,裘妈妈跟老夫人回禀这件事的时候,老夫人也说了跟郡主差不多的话。”

    萧南却笑得意味深长,“阿婆当然会这么说。”估计在分割辰光院的事件中,老夫人起了不小的作用呢。

    玉竹毕竟是个丫鬟,这个话题她不好插嘴,便继续回禀道:“还有一件事,稻香院的小丫头说,最近六娘子经常去合浦院找南平郡主聊天,听合浦院的人说,南平郡主似乎对六娘子也颇和善,每次都送六娘子不少吃食和小物件儿让她带走呢。”

    说到这个话题,萧南还没有说什么,玉簪却满脸鄙夷的嘲讽起来,“哼,这柳氏好歹也是一郡之望,怎么总做这种谄媚小人?!”

    玉竹也是满脸气愤,连声附和,“可不是,当初她那般讨好郡主,如今又——”

    萧南先是一愣,随即想到本尊刚嫁入崔家时,因脾气不好,六七个妯娌,只有柳氏跟她最要好。

    而柳氏跟本尊交好的原因,也非常简单——萧南脾气虽暴,但却不是个小气的人,那几个月的时间里,柳氏在萧南那儿得了不少好处。

    微微摇摇头,萧南无所谓的笑道:“无妨,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只要她别再算计我,我也不会跟她计较。”

    玉竹却面带凝重,犹豫再三,还是沉声道:“郡主,恐怕那柳氏又要兴风作浪了。”自从知道柳氏数次算计萧南后,四个玉字辈的大丫鬟全都不肯尊称柳氏为‘娘子’,而是直接唤作柳氏。

    萧南挑眉,“她又做什么了?前几天不是还忙着帮两位妈妈调教三娘吗?”

    “嗯,前两天柳氏确实一心扑在三娘身上,但昨日,稻香院的丫鬟来报,说柳氏的表妹,那个武五娘来拜访她了,”

    玉竹的眉头拧在一起,显见她对那个武五娘也没多少好感,“她们姐妹两个屏退了丫鬟,只留了各自的心腹,在屋子里谈了许久。事后,咱们的钉子去探口风,却什么都没问出来。”

    “郡主,她们不会又想出什么坏点子吧?那个白氏刚被弄走,难不成她们还要弄个黑氏、花氏?”

    玉簪一听也急了,压低声音急急问道。

    “是呀,郡主,她们个个心思狡诈,对郎君又……不得不防呀。”

    玉竹原本就担心柳氏害人,如今听好姊妹这般说,她也忍不住连声附和。

    萧南却摆摆手,“无妨,目前最要紧的是小娘子的周岁宴,待过了这日,我再好好想想,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

    俗话说得好,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武五娘觊觎她的郎君,时刻想着算计她,她要么不做,做就做得干脆,彻底断了武五娘的念想。

    玉竹一听这话,也放缓了表情,从袖袋里掏出一本册子,展开,“娘子,这是婢子按照往年人情往来的旧例拟写的宴请名单,您看看。”

    萧南接过册子,细细的看了一边,然后用指甲在几个人名下掐了道痕迹,“这几个不要请了,另外,把郎君几位同僚的亲眷加上去,尤其别忘了那三位司直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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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试儿(三)

    “是,郡主。”

    玉竹接过那张名单,低头看了看,见萧南划去的那几个人名基本是多年不与崔家联络的亲戚,且现如今也不在京城居住,这些人连当年崔大与萧南的昏礼都不来参加,估计也不会参加崔灵犀的周岁宴。

    又跟玉竹说了些宴请的细节,过了足足半个时辰,萧南才又回到正房。

    一进屋,就看到崔大正拿着一些书卷字画逗女儿玩儿。

    萧南不解,好奇的问道:“郎君,阿沅还小呢,她哪里懂这些?”

    崔大却兴致满满,笑着说道:“娘子忘了,再过几日就是阿沅的周岁宴,按照习俗,周岁宴上要抓周试儿,也不知道这丫头会抓什么,我先提前给她做点儿功课。”

    萧南好笑的摇摇头,崔大这哪里是做功课呀,分明就是提前帮女儿作弊。

    费力的坐在崔大身边,萧南道:“这周岁试儿,不过是图个吉利,哪能当真呀。”

    崔大却并不认同,一脸认真的说道:“怎么不当真,当年我抓周的时候便一手抓了阿耶的砚台,一手抓了阿翁的手札,长大后才会喜爱文墨。阿婆说过,这教育呀,要从娃娃抓起。”孩子不教,她哪里知道什么好坏,作为一个称职的父亲,他有必要引导女儿选择正确的人生道路,据说阿娘当年就是这么做的。

    萧南难得听到一句阿婆的‘名言’忍不住嘴角抽动了几下,她看了看女儿抱在怀里的一个镂空金球,不确定的说道:“我听人说,小孩子都喜欢颜色鲜亮的东西,可这字画笔墨什么的,都并不招眼呀。”

    话说宝哥哥抓周抓个胭脂,绝不是他本性使然,谁让胭脂盒做得那么精美鲜亮呢。

    又不是婴穿的孩子,难能这般‘早慧’?

    崔大一听这话,又得意了,他展开一幅画卷,画纸上画着一幅富贵牡丹,或红或粉的花朵,或碧或绿的叶子,还有飞舞在花丛中的彩蝶……整张画纸色彩鲜亮,凑近一闻还有淡淡的香味儿。

    萧南有些明白了,她指着这张画卷,“郎君,这、这张画卷——”做过手脚吧?!至少在颜料里加了什么东西,否则普通的颜料哪能散发出这种甜香?

    还不等崔大回应,崔灵犀童鞋已经给了答案,她丢掉手里的金球,四肢并用,麻利的朝崔大,哦不,更确切的说是崔大手里的画卷爬去。

    “啊啊啊!”

    小手用力拉扯着崔大的袖子,小丫头圆胖的小脸上写着明晃晃的两个大字——我要。

    好吧,看来崔大的功课做得颇为成功,已经顺利将小丫头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画卷上。

    萧南佩服的竖起大拇指,赞道:“郎君果然考虑周到,妾身佩服!”

    其实萧南也不是没想过给女儿做个提前培训,毕竟抓纸笔尺牍绝对比抓胭脂水粉什么的强多了。

    只是后来想着女儿再有才识,未来也是要嫁做人妇,丹青也好、书法也罢,在她生儿育女后,这些才艺也将束之高阁。

    至于才女,萧南不想让女儿去做,这个年代,虽然对女子的束缚不是那么变态,但传出才名的女子,大多是女冠、或者女伎,真心说都不是什么良家好女子。

    就是千古贤后长孙氏,世人称赞她,也是多称赞她‘贤惠’‘明理’,而不是‘才女’。

    不过,见崔大这般上心,萧南也猛地想明白了:管以后那么多干什么,抓周可是女儿人生第一次亮相,作为父母,她们有责任让女儿在世人面前有个好形象。

    “呵呵,娘子谬赞了。”

    崔大看到萧南也积极的参与进来,兴致更高,夫妻两个一起有计划的引导女儿如何抓周。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十月三十日,也就是崔灵犀周岁宴的吉日。

    一大清早,萧南便起身,吩咐奶娘给灵犀换了身喜庆的大红绣金的衣服,胖的好几折的脖子上挂着金灿灿的金项圈,同样肉嘟嘟的小手上则带着明晃晃的金镯子。

    玉兰给萧南梳妆的时候,萧南还用手指蘸了些胭脂,在女儿的眉心点了个小红点儿,越发映衬得小丫头白胖可爱,一眼望去,还以为是观音座前的金童玉女下了凡尘。

    奶娘方氏更是没口子的称赞,只把崔灵犀夸得是灵童转世、仙女下凡。

    萧南笑得直摇头,不过,她也没有打断方氏的马屁,今儿是女儿满周日的日子,多夸几句也算有个好彩头。

    过了好一会儿,萧南收拾妥当,便领着乳母等一大群丫鬟婆子去了荣寿堂。

    见过了老夫人,老夫人又搂着小灵犀亲热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始准备迎客。

    还不到午时,接到邀请的宾客悉数到场,众女眷围聚在葳蕤院的正堂,三五凑做一堆的闲聊。

    “娘子,吉时到了,是不是开始抓周试儿?”

    玉簪看了看滴漏,小声的提醒道。

    “好,让乳母把灵犀带来,吩咐下头把东西摆好。”

    萧南看了看在场的女宾,点头应道,随即又对玉竹说:“正堂那边的男宾也招待好,让翰墨‘伺候’好郎君,知道吗?”

    “是,婢子明白。”

    玉竹听出萧南话里的深意,她知道萧南这是担心有人借小娘子抓周宴生事,她忙答应一声,似下保证的说道:“娘子放心,正堂那边婢子也安排好了,绝不会有人惊扰了贵客。”

    萧南满意的点点头。

    此时,下人已经抬了一张大红绣金纹的地衣过来,小心的摆放在厅堂中央,又有几个丫鬟捧着各色物件,一一摆放在地衣上。

    乳母抱着灵犀走了过来,跟萧南问过礼后,便将灵犀放在了地衣正中间。

    萧南挺着肚子,根本蹲不下,便微微躬身,柔声对女儿说,“阿沅乖,这里有这么多好东西,你看看喜欢哪个?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灵犀忽然见到这么多人,一时有些发蒙,两只大眼乌溜溜的转了又转,最后定格在萧南身上。

    看到熟悉的阿娘,灵犀拍着小手,啊啊叫着,“liang,阿liang。”

    萧南嘴角抽搐,liang?教了这小家伙几个月,她就给自己这么一个答卷,真真气人呀。

    忍着伸手敲她的欲望,萧南扯开一抹浅笑,继续哄着:“阿沅,是阿娘,阿娘在呢。你先看看这些,都是好东西哦,你喜欢哪个?嗯?”

    “liang,”阿沅对眼前的物件儿毫无兴趣,咧开小嘴儿,露出两粒小白牙,欢快的喊着母亲。

    我知道我是你娘,可你个小兔崽子,倒是给我抓东西呀。

    萧南好想仰天长啸,她感觉到身后的女客们已经有人哧哧笑出了声。

    乳母也在一旁急得不行,她跪坐在一旁,推了推地衣上的一个黑漆螺钿的小匣子,低声催促道:“小娘子,这么多好东西,你喜欢哪个就抓哪个,快呀。”

    哄了好一会儿,崔灵犀终于过完了喊‘liang’的瘾,一个翻身,坐姿变趴姿,向前爬行了几步,抓住了一把漆了红漆的尺子。

    “哎呀,小娘子抓了尺子,将来定是个巧手——”

    还不等大家的吉利话说完,崔灵犀一个甩手将尺子丢到了一边。

    接着,在众目睽睽下,小家伙又变趴姿为坐姿,双手在身边划拉着,一抬手拿起一枚玉石印章。

    “哎哟哟,小娘子抓了印章,将来定是——”

    啪,崔灵犀又把印章丢到了一旁。

    众人瘪瘪嘴,参加了这么多抓周宴,像崔灵犀这般‘活泼’的还真不多见呀。

    萧南也有些无语了,她们夫妻两个为了让女儿抓周的时候好看些,苦苦培训了她好几天。培训的时候,这小家伙表现得都挺好的,完全按照她们两口子的意思抓了吉利的物件儿,今天是正日子,她、她怎么就掉链子了呢。

    小家伙不知道母亲心中的郁闷,她此刻发现了一个好玩儿的游戏,那就是不停的将身边的东西捡起来,放在嘴边或者眼前把玩一会儿,然后再丢掉。

    如此这般了N次,众人都忍不住抬头,以四十五度角仰视天空,心里默默吐槽:这特么是什么孩子呀,哪里是抓周,简直就是玩人呀。

    终于,在萧南爆发前,崔灵犀终于停止了这项游戏,她再次爬回地衣上,扭动着小PP,吭哧吭哧的爬到一卷黄色的画轴前,小胖手一抓,便将画轴抱在了怀里。

    就在众人以为这丫头又要把东西往外丢的时候,小丫头却调转方向,吭哧吭哧朝萧南爬去,来到萧南近前,小丫头双手拖着画卷作势要塞给萧南。

    呼~~~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开始纷纷说起了吉利话,什么小娘子手抓画卷,将来定是丹青大家啦,什么小娘子年纪虽幼,却知道孝顺阿娘啦……

    抓完了一个,萧南忙命人将画轴收好,又把小灵犀放回地衣上,让她再抓一个。

    这回也算顺利,灵犀抓了一盒子紫毫笔。

    众人又是一通夸奖。

    一番热闹下来,堂内总算有了抓周宴的气氛。

    就在这时,玉竹满脸古怪的走了过来,附在萧南耳边回禀道:

    “郡主,卢县君和卢家小娘子来拜访老夫人,这会儿人已经到了中庭……她们是带着行李、仆从来的……您看?”

    卢家小娘子?也就是崔大的表妹?

    PS:嘿嘿,谢谢亲们的小粉红,谢谢亲们的打赏,谢谢亲们的订阅,O(∩_∩)O谢谢

第062章 表妹啊(一)

    表妹可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在每一个或缠绵、或狗血的古代爱情故事中,总有个或柔弱、或娴静的表妹抢戏份。

    而今日到访的这位表妹,身份更是不同。其实吧,单纯从血缘关系上来说,卢家小娘子与崔家已经算不上什么近亲了,基本上就是一表三千里的远亲。

    可为何说卢家表妹的身份不同呢,这就要从崔家与卢家的历史渊源讲起。

    想当年,崔三娘曾经定过亲,未婚夫便姓卢。而且这位卢郎君与崔家亦是表亲,崔三娘的母亲便是卢家的长女,卢郎君是卢氏的嫡亲侄儿。

    姑表亲凑做亲家,这在讲究门庭、重视宗族的古代最常见。

    如果不是崔夫人卢氏早亡,如果不是遇到了战乱,崔三娘也就顺理的嫁给了她的表哥。

    但世事就是这般无常,卢氏与夫君先后亡故,留下了偌大的家产与三个儿女。

    崔三娘作为长姐,毅然肩挑起了支撑门庭、抚养幼弟的重担。

    卢家舅舅疼惜妹妹,更心疼外甥女和外甥,对崔三娘的决定表示支持,并许诺,待崔守仁长到十四岁,能支撑起家业了,再正式迎娶崔三娘过门。

    正是有卢家舅舅的支持,崔家本家的族老们才没有做得太过分,否则,若没有舅家做靠山,仅凭三个幼弱的孩子,哪里就能保住崔家偌大的家业。

    这让崔三娘非常感激舅舅和表哥的宽容与帮助,暂时压下了心底对近亲结婚的排斥,想着待阿弟娶了娘子后,自己就算是报恩也要嫁给表哥。

    只可惜,很快就发生了战乱,各大家族纷纷举家搬迁躲避战乱,阴差阳错间,崔家与卢家没能一起同行,随后更是断了联系。

    崔三娘有先知,在战乱中,她千方百计与平阳公主成了密友,并拿出大半家产资助平阳公主的娘子军起义。

    后来,局势稳定了下来,崔三娘并没有急着去找卢家,而是先后帮两个弟弟娶了亲,待他们纷纷走上仕途,有了稳定的发展后,崔三娘才想起自己还有个表哥未婚夫。

    好容易找到了卢家,舅舅一家都还平安,卢表哥更是一直等着崔三娘未娶,直到崔三娘找来的前一年,卢家舅舅忽然病重,为了冲喜,亦为了让卢舅舅安心,便匆匆娶了门亲。

    因为赶得太急,卢表哥为了等崔三娘又耽搁了七八年,门第相称的世家里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卢表哥娶的那位娘子只是个普通官宦千金,根本无法与范阳卢氏的门第相匹配。

    这让知道实情的崔三娘无比内疚和自责,舅舅重病的时候,她明明已经安顿下来,完全可以找到舅舅一家,就是因为自己不愿近亲结婚,才一再拖延……最后,让表哥空等这么多年,更连累他草草娶妻,娶得还是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娘子。

    因有内疚,崔三娘对表哥一家非常照拂,不但帮表哥和几个表弟入仕,还在表哥元妻过世后,帮表哥又寻了门极好的亲事……

    两家的关系也比较好,一直到表哥去世,卢家表侄又远赴外任,两家的来往才渐渐淡了下来。

    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卢家的人又来拜访了,来的这位便是当年崔三娘帮表哥做媒迎娶的继室陆氏所生的独子卢平的遗孀卢县君,以及他的独生女卢小娘子……

    “这么说来,这位卢家小娘子是来投亲的?”

    萧南斜倚在隐囊上,一手轻抚着隆起的肚子,一手撑在凭几上,听玉竹讲完崔卢两家的渊源,直接问道。

    玉竹点点头,道:“这也是铁娘子听裘妈妈说的,据说卢郎君的继室陆氏与前头夫人生的两个儿子都不亲近,卢郎君亡故后,陆氏便直接分了家,带着独子回了娘家。后来给卢小郎君娶妻独孤氏,也就是今日来的这位卢县君,卢县君只生了一个女儿,便是这位卢小娘子卢晚。卢平去世后——”

    萧南抬起手,“等等,卢县君姓独孤?不会是出自云中独孤氏吧?”

    不会这么巧吧,若卢县君真是云中独孤氏的女儿,那也就是她的亲戚?要知道她嫡亲祖母也是独孤氏来着。

    玉竹表情有些古怪,僵硬的点点头,“婢子正想说呢,卢县君祖籍云中,算辈分,是您的族姑母。”

    得,看来这回卢家小表妹非留在荣寿堂不可了,谁让人家是他们两口子的双料表妹?

    头一次,萧南觉得世家相互联姻也不是什么美妙的事儿。

    主仆两个说话间,外头有小丫鬟禀报:

    “娘子,老夫人请您过去。”

    萧南心知老夫人这是叫她去见客,应了一声,起身整了整衣服,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往正堂走去。

    一行人走到正堂门外的廊下,萧南便听到堂内的说笑声,停住脚步侧耳听了听,主要的声音有两个,一个是老夫人,另一个则是中年妇人的嗓音,萧南估计应该是她的堂姑独孤氏。

    见萧南来了,门口伺候的小丫鬟忙向里通禀。

    “乔木来了,快进来吧!”

    老夫人抬高声音,直接冲外头唤道。

    “是,阿婆。”

    萧南也扬起嗓门回了一句。

    抬步进了正堂,萧南看到老夫人端坐在正堂上,她右手边的榻上跪坐着个中年美妇,这美妇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明媚的大眼,高挺的鼻梁,小麦色的肌肤,一看便是个异域美人。

    萧南知道这位便是独孤氏了,云中独孤氏原就是鲜卑族人,族人长得异于汉人也属正常。

    细说起来,萧南体内也有鲜卑族人的血统,只不过这血统在她的身上表现得并不明显罢了。

    而独孤氏不同,她立体的五官、飞扬的气质,让人一看便知她是异族人。

    独孤氏下首跪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身着淡蓝色襦裙,头上挽着双螺髻,发髻上并没有过多的饰品,只在每个发髻上系了一条水蓝色的缎带,耳朵上也只戴了银质的珰珥。

    萧南不问也能猜出这位的身份,她就是还在丧期的卢家小娘子卢晚。

    “乔木,来来来,给你介绍两位贵客。”

    老夫人见萧南不着痕迹的打量两位来客,便亲昵的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是,阿婆,”

    萧南也没有客气,挺着肚子来到老夫人的左手边,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胡坐下来。

    坐好后,萧南状似刚看到两位来客,笑着问道:“刚才就听说老夫人这儿来了贵客,只是我那里还乱着,待我把客人们送走,便急急的赶了来。不知这两位是——”

    刚才萧南打量独孤氏母女的时候,独孤氏也在打量萧南。只见她穿着一身杏黄色的襦裙,头上挽着堕马髻,脸上并没有涂脂粉,佩戴的首饰也不多,只在发髻上簪了一只赤金镂空边凤钗,一副闲适家居的装扮。

    本来,独孤氏看到萧南穿着这般随意的就来见自己,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但看到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时,便又释然了——孕妇嘛,多少要包容些。

    再说了,独孤氏跟萧南的娘家也是亲戚,好歹算是自家人,她又是长辈,还真不好苛求太多。

    思及此,独孤氏笑着说道:“乔木不认得我吧?呵呵,当年你满月的时候,我还亲去喝过你的满月酒咧。”

    萧南嘴角抽搐,心说话,你咋不说我三日洗儿的时候你见过我?满月?开毛玩笑呀,满月的时候,她认得谁是谁呀。

    不过,她却不能这么说,只笑着看向老夫人,“阿婆~~~”

    老夫人见萧南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便笑着介绍道:“这位是你卢家表舅的娘子卢县君独孤氏,她身边的小娘子则是你卢家表妹卢晚。”

    萧南装作惊讶的样子,忙追问了一句,“表舅母祖籍哪里?与我大母(即祖母)可是同乡?”

    独孤氏见萧南终于问到了正题上,笑得愈加灿烂,朗声道:“我不但与贵府太夫人同乡,而且还是同族的族亲咧,按照辈分,萧太夫人是我的堂姑母。”

    得,总算道明身份了,萧南忙直起身子,向独孤氏行了半礼,“儿见过堂姑母,不知堂姑母来访,儿未曾远迎,还望堂姑母勿怪。”

    看到萧南这般守礼,独孤氏愈加满意——萧南是正二品的郡主,能向她这个出了五服的族亲行半礼,已经全了亲戚长辈的礼数,颇给她独孤氏的面子了。

    “乔木无需多礼,呵呵,咱们是亲戚,不必这么客气。阿晚,还不见过表姐?”

    独孤氏微微侧身对女儿使了个眼色,轻声吩咐道。

    “卢晚见过表姐,表姐安好。”

    卢晚没有诰封,又是在场几人中年纪最小的,所以她不敢托大,盈盈起身来到榻前,屈膝向萧南行礼问好。

    “呵呵,表妹太客气了,都是自家姐妹……来来,到表姐这儿来,”萧南冲着卢晚摆摆手,状似解释的说道:“我身子重,不耐烦挪动,阿晚勿怪哈。”

    “表姐刚还说咱们是自家姐妹,您又客气上了。”

    阿晚年纪虽小,但极会说话,没说上三两句话,听这语气俨然成了萧南的至亲姐妹。

    唔,她这个表妹有点意思呀……

    PS:额,表哥表妹神马的最有爱了,(*^__^*)嘻嘻……

第063章 表妹啊(二)

    “……铁娘子还说,卢平郎君过世后,卢县君扶灵回卢家老家安葬。卢家的族老见卢郎君仅有一女,便提出给卢郎君过继个儿子……卢县君不肯,卢郎君的长兄闻丧讯从外地赶来,知道幼弟无嗣,也赞同过继,还说他与二弟膝下皆有数子,可过继一个给三弟……”

    玉竹的消息非常灵通,萧南不过是去正院陪两位远客吃了盏茶,回来换衣服的当儿,她就已经把卢县君母女的近况调查清楚了。

    “哦,看来这位卢郎君身后留下了不少家业呀。”

    萧南展开双臂,任由玉簪帮她褪下外袍。

    “裘妈妈说,当年那位陆夫人是个极‘能干’的人,在卢家主持了近二十年的中馈。”

    屋里虽都是自己人,但有些话也不能说的太透。

    萧南听明白了,长长的‘哦’了一声——唔,看来陆夫人当家的时候,没少把卢家的家业充抵到自己的‘私房’里,估计她分家的时候也没少动手脚。

    玉竹见萧南听懂了自己的暗示,也笑了笑,继续道:“另外,卢县君的兄嫂膝下有两子,长子比卢小娘子年长三岁,他们想与卢县君亲上加亲——”

    “可是卢县君却不甚满意?!”

    几乎是想都没想,萧南便猜到了答案。

    其实这也不难猜,独孤氏是大唐的后族外戚,可元贞皇后原本就是追封,又过世数十年,根本无法恩荫族人。

    独孤氏势微,卢县君的兄长估计也好不到哪里,侥幸能门荫,也不过是八九品的小吏。而卢县君是县君品级,是朝廷正五品的内命妇,按照大唐内命妇等级的规定可以推测出,卢平的官职肯定不低于正五品。

    自己是五品诰命,手里又有大把的家产,卢县君想给女儿找个更好的婆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郡主又说中了,”玉竹赞佩的连连点头,随后又道:“卢县君跟老夫人哭诉的时候,裘妈妈听了一耳朵,虽然不甚详细,但事情的大概也知道了几分。说起来,卢县君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来京城,这还是卢平郎君过世的时候留下一句话,说若他离世后有人欺侮她们母女,便让她们进京投奔老夫人。”

    萧南挑挑眉,不置可否。

    没错,卢县君确实够可怜的:婆家的人眼红她的家产,死逼着让她过继儿子;娘家的人不但惦记卢家丰厚的家私,还看中了她的宝贝女儿,企图人财两得。

    但,卢县君提到的亡夫遗言的真实性,却有待确定。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卢平可能跟卢县君提过自家与崔家的渊源,但绝不会说出让她们‘投奔’老夫人的话来——开什么玩笑,卢家又不是小门小户,夫君死了还有兄弟、堂兄弟,全家男丁死光了还有宗族,即使卢平疼爱妻女到了脑残的地步,他也不敢大喇喇的告诉娘子,让她们背弃卢氏宗族投奔异姓旁人。因为卢平知道,一旦让族人发现,卢县君母女极有可能被宗族驱逐,而家产什么的则全部被家族没收。

    卢县君之所以对老夫人这么说,无非是提醒老夫人,崔家还欠着卢家的人情,尤其是自家婆母陆氏还是老夫人做媒嫁入卢家的……最终达到请老夫人收留她们母女的目的。

    想了想,萧南忽然换了个话题,“郎君送客回来了吗?”

    崔灵犀的周岁宴下午就结束了,这年头因为有宵禁,不好拉客人在家吃晚饭,所以一般的宴请都是中午,除非是有心留客人住宿,才会傍晚宴客。

    宴集结束了,崔大作为男主人,便亲自来到崔家宾馆送客。

    如今已过去一个多时辰了,按理说他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门外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门口的丫鬟扬声通传着:“娘子,郎君回来了。”

    萧南示意玉簪赶紧给她换上会客的新衣,系好衣带,便迎了出来。

    “郎君,客人们都送走了?”

    “嗯,都送走了,”崔大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抬眼却看到萧南一身正装的出来,不免有些疑惑的问道:“咦?客人都走了,娘子为何还要更衣?难道还要外出?”

    萧南从玉莲手里接过一盏茶汤,亲手递给崔大,“郎君还不知道吧,卢家表舅母和表妹来了,现在正在阿婆那儿,待会儿咱们要一起宴请她们呢。”

    崔大愣了愣,卢家?难道是阿婆,哦不,是叔祖母家的亲戚?

    不应该呀,若是叔祖母家的亲戚,此刻应在隔壁荣康堂,而不是他们荣寿堂呀。

    乍听到这个姓氏,崔大下意识的便想到了先太夫人卢氏,根本就没往其它地方想。

    见崔大一脸迷茫,萧南忙把崔卢两家的渊源简单的说了说,接着又将卢县君母女的近况提了提,最后略带迟疑的建议道:“阿婆一直觉得亏欠了卢家,如今她们又这般大老远的来了,依我看,不如就请她们在咱们家住下吧。左右咱们这儿地方大,人又少,她们在这儿也能住的舒心。”

    既然是躲不过的事实,与其让别人说出来,还不如自己主动开口,这样还能落个宽厚大度的好名声。

    崔大一听两家还有这么一段历史,也忍不住唏嘘不已。接着又听萧南这么建议,忙点头:“还是娘子考虑得周全。卢家是望族,想来表舅母与表妹也不是因窘困才来找咱们,定是想借着咱们家的声名,压一压那些起了歪心的歹人……娘子这提议,极好。”

    崔大的这番话一说,萧南忍不住对他另眼相看。看来,崔大这些日子在大理寺没白待呀,也知道体味世间百态了。

    呵呵,还真是要好好感谢王郎呀,下回给崔大送昼食的时候,定做几样拿手菜请王郎品尝。

    待崔大喝完了茶汤,萧南便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去正堂见客了,郎君也好给卢家表舅母问安。”

    喝了一盏茶汤,崔大也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他用力捏了捏睛明穴,道:“嗯,顺便也跟阿婆说说今日周岁宴的事。对了,阿沅呢?”

    一天没见女儿,崔大甚是想念,这会儿没看到那个熟悉的小身影,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呀,折腾了一整天,这会儿睡着了。”

    萧南和崔大一起走出厅堂,往正院走去,边走,萧南边把今天崔灵犀抓周的情况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通。

    最后,萧南抱怨着:“郎君,你说这丫头也真是的,平日里练得好好的,关键时候就乱折腾,险些让人笑话了去。”

    崔大却听得哈哈直笑,“哈哈,这才是我的女儿,伶俐可爱,哈哈哈……”

    萧南翻了个白眼,佯怒的喊了声:“郎君!”

    崔大忙收住笑,伸手做告饶装,“好好好,我不笑了,扑哧,那什么,咱们阿沅最后不是抓了画和笔嘛,这也是很好的兆头。”

    萧南眼角的余光扫到某人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忍不住也轻笑出声,“郎君说得也对,呵呵,你不知道,当时我看到阿沅抓到画轴的时候,我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心里直说,小祖宗,你就是随便抓个什么都成,千万别再胡闹了。”

    崔大又是哧哧一通笑,最后才长长舒了口气,道:“唉,这般重要的场合,我不能在现场观看,实乃憾事呀。”

    萧南却安慰道:“无妨,我明日便会把阿沅抓周的画面全都画下来,待我画完了,郎君看画也是一样的。”

    崔大心里一动,随即又关切的问道:“娘子的画自是好的,不过……若阿婆同意卢家表舅母留下,你定要为如何稳妥安置她们忙碌……这般操劳,娘子的身子无恙否?”

    萧南也顿住脚步,“是呀,郎君不说我差点儿忘了。唔,我记得玉叶善丹青,今日抓周的时候她也在场,不如让她画个郎君看?”

    不是萧南故意把侍妾往崔大怀里推,而是白氏失踪了几个月,她又怀着身孕,崔大因为关心女儿和未出生的孩子,暂时将注意力从男欢女爱转移到家庭责任上来。

    但,萧南看得出来,几个月不碰女人,已经是崔大的极限了。

    如今家里又来了个娇俏可人的‘表妹’,只要这位表妹有一点儿想引诱崔大的心思,以崔大的风流和‘单纯’,绝对会上钩。

    反正崔大是要找其它女人,与其让一个不知底细的表妹趁虚而入,不如成全自己人。

    四个侍妾中,玉叶读书善画,气质也最娴静,有她牵扯崔大的注意力,萧南也能放心些。

    崔大听明白了萧南的暗示,他有些羞赧又有些感动,不过还是假意推托着:“娘子还怀着身子,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怎能——”

    萧南将手指抵在他的唇边,轻轻摇头,“郎君疼惜我,我也心疼郎君呀。这事儿呀,郎君听我的!”

    “……好、好吧!”

    半推半就的,崔大答应了萧南的建议。

    有了这个插曲,夫妻两个愈加甜蜜的相携而行,两人一起来到正堂。

    先向老夫人问了安,然后又是一番宾主见礼。

    卢县君对崔大的观感不错,寒暄了几句,便推着女儿让她来行礼。

    卢晚盈盈来到崔大近前,屈膝行礼,清脆的嗓音如珍珠滚落玉盘般悦耳:“阿晚见过表兄,表兄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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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的极致重生介绍:
上辈子,她是携带空间的穿越女,身披耀眼的猪脚光环;
她甩掉渣男,寻找真爱,利用神奇的空间和对历史的预知帮真爱封王拜相,一时风光无限。
但在这鲜花着锦的表象后面,却隐藏着无尽的悲哀。
这辈子,她又重生在命运的转折点,她该如何选择——
是再次踢掉渣男,潇洒和离而去?
还是改变自我、改造渣男,步步富贵步步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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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言之,就是穿越女的重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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