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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陆梦粱     云起岚兮txt下载     云起岚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使诈

    “呀!都怪这杯子太脆,伤了公子,这杯子可真是千该万死呢!”

    “哎哟,公子怎么这样不小心啊,让奴家给您吹吹。”

    “哎呀,吹有什么用啊,还不快去拿金疮药来。”

    “拿金疮药干什么,含一会儿便好了。”

    即墨云眼见那个也不知是叫牡丹还是芍药的姑娘,抓着他的手指便要往自个儿嘴里放,恶心得连忙要缩手。

    瞥眼却见岚兮瞪着一双大眼,怔怔地往他这边瞅来,连划拳都忘了。

    即墨云得意地一笑,勉然接受手指的悲惨命运,继续若无其事地让美人喂酒。

    “真不要脸,都动上手来了。”

    岚兮暗自嘀咕,念头一转,又坏坏地一笑:“即墨云,你可真幼稚。”

    她大声吩咐道:“去,把窗子关上,姐姐与你们玩个大的。”

    小倌们知道她又有新鲜花样,都笑着来抢着关窗。

    对面,即墨云的笑容可就挂不住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窗子被一扇接一扇地关上,屋中人来人往,人影渐消。

    最后影影绰绰辨得是两道人影,影子越靠越近,逐渐融为一体,轻袍一丢,缓带一扔,竟是宽、衣、解、带!

    这一下,即墨云哪里能忍得下去,他猛地一拍桌子,猝然站起,那桌子“咵啦”一下,裂成两半,酒水果品洒了一地。

    众美人被他这莫名而来的震怒骇住,尖叫着四散逃开。

    即墨云纵身一跃,踏着窗沿一借力,跳到对面,一脚踹破了窗子,翻进屋里。

    两个交头接耳的小倌陡见了这么个人闯进来,都唬了一跳,忙要唤人。

    却遭即墨云一声怒喝:“出去,通通滚出去!”

    两人吓得面如土色,两股发软,气都不敢大呼一口,更别说走了。

    岚兮斜卧在贵妃榻上,看着即墨云的模样开怀大笑。

    她掏出钱袋,故意在即墨云面前显摆了下,丢给两个小倌:“辛苦了,走走走,我没发话你们可千万别进来,不然这位公子可是会吃人的,哈哈哈……”

    两小倌得了好处,又喜又怕,一经提点,忙溜出了房间,顺手关好了门。

    即墨云知道自己被耍了,气得抓耳挠腮。

    岚兮笑得越发欢快:“你跟我玩这个,本姑娘的道行可比你深多了,不过,也多谢你赠的银子,本姑娘今晚玩得很尽兴……”

    即墨云一个扑身过去,若饿狼猎食般,将她死死摁住,俊脸抽动:“因为我爱得比你深,所以我才成了傻瓜,温岚兮,你欺人太甚!”

    话音方落,他一欺而下,岚兮急忙捂住他的脸往外推:“诶诶诶,你注意点儿,你把窗子踢坏了,所有人可都看着呢!”

    即墨云余光一瞥,但见破窗外,对面百花楼里的人,争相伸长了脖子往这里头瞧。

    他袍袖一拂,掌风带过,华灯一盏盏,尽被熄灭。

    岚兮心道“坏了”,欲挣脱而不得,早被他的大掌擒住双手,按上头顶。

    如己所料,情意狂风骤雨般地铺落而来。

    岚兮摇晃着脑袋,不让他得逞,下颏倏尔被他一钳,酒气便卷入她的檀口,纠缠不休,难以推拒。

    罢了罢了,随你吧。

    岚兮放松下来,随他横冲直撞,他简直是在狗啃嘛,她几乎预见自己的嘴明天会肿成何等鬼样,可是她不觉得恼火,反有种说不出的甜蜜。

    即墨云感到她不再抗拒,便松开了她,反手抚上她的脸,不由自主地游移他处,气息渐紊……

    糟了,他忘情了,怎么办?要不要推开……

    她正迟疑间,肩上忽而一凉,随即腰上一松,衣物已被他解开了。

    他的挚热逐一熨过,岚兮不禁婴宁一颤,体似化酥,面颊生烫。

    她伸手便去扯他的衣裳,她才不要推开,这是她心爱之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即墨云随她解去衣衫,露出颈上的黑曜石,两人紧紧相拥,耳、鬓、厮、磨,呼吸渐促。

    “哼!”

    忽地,她一口咬在他颈上,引他难抑的闷哼,原来他也会发出如此撩、人的声音,岚兮上了瘾,张口又是一下。

    “哼!你属狗的吗?”

    即墨云轻将她推开,却见月色掩映下,岚兮犹如染了一层薄霜,肌光胜雪,美得令他窒息。

    他心头猛然一震,深深吸口凉气,坐起身,背过她,哑声道:“把衣服穿上。”

    他的声音在发抖,岚兮知道他的渴、求,也知道他的顾虑。

    可她偏要撩、拨,她张开双臂,随他直起身来,自身后徐徐环抱住他。

    他倒抽一口气,脊背绷得僵硬,不敢动弹。

    她将下颏搁在他肩上,对着他的耳朵柔柔地呵气:“我不,衣服是你解的,要穿你帮我穿。”

    “岚岚,别闹。”他艰难地自齿缝间挤出字眼,双手握得青筋暴突。

    她檀口微掀,贝齿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啃:“你不用忍的,我也想要。”

    即墨云如触电般一颤,他闭目屏息,逼迫自己关闭所有感官,企图冷却下来。

    岚兮玉手纤纤,故意诱着他:“云,我想要你。”

    即墨云真是爱恨交织,他轻扣住她的皓腕,低声斥道:“岚岚,你是姑娘家,不要这样没羞没臊的。”

    岚兮憋笑道:“因为是你,我才不需要脸皮,我就是爱你,我就是想要你,我就是……”

    即墨云猝然转身,将她锢在软塌上,封住她的嘴。

    岚兮以为他开窍了,谁料他一把扯过她的衣衫,覆在她身上,又迅速坐起,决然道:“我不要在今天,更不要在这里。”

    他说完,取过自己的衣衫,快速穿回去。

    岚兮以手为枕,仰面躺着:“就算我们尚未成亲,只要你情我愿,先有夫妻之实,亦无不可,若你让我不痛快,即便我们已然结缡,我也会远走高飞,让你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山盟海誓也只作笑话看待。”

    即墨云忽然想起那个怪梦,不禁怅然若失:“岚岚,你真是让我又爱又恨,这世上究竟有什么,是能真正束缚你的?”

    岚兮坐起身,慢慢穿上衣物:“当然有,我的心啊,得到我的心,我自然愿意与你长相厮守。”

    即墨云刚想转头,瞥见她衣衫未整,又连忙回头:“你的心太难捉摸,我真怕什么时候你就变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宣示

    岚兮收拾齐整,搂上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一啄,笑嘻嘻地打破这沉闷的氛围:“只要你待我的心不变,我就永远不变。”

    即墨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回身用力抱住她,宣誓道:“我要用最盛大的婚礼,告诉全天下的人,你温岚兮是我即墨云的妻子,谁若敢打你的主意,便是与藏渊山庄为敌!”

    岚兮笑道:“藏渊山庄又不是天下第一大帮派,有什么可怕的,再者,万一是我勾的旁人,而非旁人勾的我呢?”

    “你!”即墨云真是被他气炸了。

    岚兮却笑得越发灿烂:“云,你真是可爱,我可真是爱死你了,你放心,这世上哪有人能及得上你半根脚趾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就是我的沧海,你就是我的巫山云彩,我爱你还来不及呢,才不舍得离开,把你拱手相让呢!”

    即墨云被她这些蜜语哄得心花怒放,口里却偏要嘴硬:“这些话,你也就只敢在黑灯瞎火里说说,你忘性又大,谁知道明儿天亮,你还记得多少?”

    原来男人别扭起来,比起女人也好不了多少。

    岚兮真是刮目相看,似他这等龙章凤姿之人,面对感情竟也是如此的不自信。

    他的确没有说错,他爱得比自己深,才更易患得患失,她忽而感到抱歉,她的我行我素,委实伤他不浅。

    “跟我来!”

    岚兮拉起他的手,奔向那破损的窗洞,她在窗沿上一踏,攀上屋檐,纵身翻上。

    即墨云随她一跃而上,逐渐散去的好事者,乍见有人飞上屋顶,重又聚集,惊呼一片。

    两人立在屋脊上,岚兮牵起即墨云的手,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群人,扯开嗓子喊道:“你们所有人都听好了,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公子,他是我的男人,我未过门的相公,也是我未来孩儿的亲爹,所有想往他身上贴的女人,全都识相些,滚远一点儿,我温岚兮爱即墨云,今生今世绝不改变,在场的各位皆是证人,我若食言,便天诛地……”

    即墨云没等她说完,便一把捂住她的口,柔声斥道:“这种不吉利的话,就别说了,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你若真敢食言,无需天来诛你,我自会亲手收拾你。”

    陡然遭她这猝不及防的当众告白,他心中雀跃如万马奔腾而过,起伏不定。

    可大庭广众之下,即墨云无法无视所有人,立即回应她的心意。

    可偏偏岚兮今晚豁出去了,不依不饶地挨着他,揉着他的手掌心,暗昧地问:“你想怎样个收拾法?”

    这双美目闪闪发光,在期待着他,即墨云的余光微微扫了眼底下的人群,有吹口哨喝彩的,有扔石子叫骂的,还有不屑走人的,应有尽有。

    即墨云忽而释然,人们的悲欢并不相通,谁又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潮澎湃,欣喜若狂?

    他伸出有力的臂弯,搂住她的纤腰,低眉贴上她的唇,她勾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丝毫不掩饰自己荡漾的芳心。

    “唔……”

    众人齐声惊呼,又开始起哄,恨不得这个热闹越闹越大。

    “好好好!”

    第一个欢声鼓掌的是何慕生,他可是为这两人操碎了心,他们相好时,自己是个多余的累赘。

    他们不和时,自己就得身兼数职。

    既要做负责交易的钱袋子,又要跑腿为庄主打点威风的排场。

    主子砸了人家场子,他还得做和事老,说好话,掏银子。

    若还有其他幺蛾子,他可不知还得做多少善后的事。

    所以,他仰头瞧着这和好的二人是热泪盈眶,他终于可以放心歇着了。

    岚兮若饮甜酒,人已微醺。

    突地,她脚下打飘,滑下屋脊,即墨云及时捞住,紧张道:“怎么这样不小心?”

    岚兮乐呵呵地道:“有你在,我再不小心,又有什么打紧?”

    即墨云一笑,将她打横抱起,足尖轻点,腾空而跃,飞奔在屋顶上,不知要带她去哪儿。

    岚兮笑问:“云,你是要找地方收拾我吗?”

    即墨云一个激灵,险些跌倒,引得岚兮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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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顶上,没有嬉闹的人群,只有月明星稀,没有推杯换盏,只有两人相互依偎。

    “阿嚏!云,我们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好冷啊。”岚兮呵气搓着手,苦着脸抱怨道。

    即墨云将她的双手揣进心窝,隔着里衣取暖,又用体温紧紧包裹住她:“冷就对了,不冷怎么冷静?”

    岚兮将掌心贴紧他的心口,感受他的温暖:“我已经很冷静了,我们还要呆多久?”

    即墨云用侧脸挨着她的秀发,道:“等日出,我好久没和你一起看日出了。”

    岚兮眼珠一转,陡地将双手探进他的里衣胡乱碰触,满脸坏笑:“日出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看点别的吧。”

    即墨云赶忙按住她不安分的手:“你再乱来,小心我点你穴。”

    岚兮抬眸,翘起嘴,委屈巴巴地道:“云,我要亲亲。”

    即墨云头疼地闭上眼,长长地叹息一声,只作没听见。

    岚兮假泣道:“你连亲亲都不给我,我不要与你好了,我要下山!”

    她抽出手,作势要走,即墨云连忙抱紧,妥协道:“好,我亲。”

    岚兮将唇凑到他面前,闭眼等待着。

    即墨云俯身浅浅一碰,便即抬头。

    岚兮蹙起娥眉,睁开眼来嘟囔道:“这么轻,小孩子过家家吗?”

    即墨云几乎是在讨饶:“岚岚,别闹,我的定力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岚兮手脚并用,像八爪鱼一样缠到他身上,娇叹道:“你不用忍得那么辛苦的,我也……”

    即墨云探出两指,岚兮立即乖觉地缩回手脚:“好啦,我不玩啦!”

    即墨云放下手指,她仰面躺倒在他怀里,打了个呵欠:“我困了,云,你搂着我睡。”

    “好。”

    只要她不考验自己的定力,他自然乐意为之。

    岚兮合上双眼,脑袋枕着他的心口,轻声道:“云,我答应你。”

第一百五十六章 逍遥

    即墨云不知所云:“答应我什么?”

    岚兮边睡边道:“我与吟香哥哥自小亲厚,言行举止不分长幼尊卑,不避男女之嫌,也难怪惹人误会,从前我不在意,而今有了你,我自会和他保持距离,也会提醒他,今时不同往日,吟香哥哥通情达理,他会谅解的。”

    即墨云欣慰地一笑,只要岚岚心向自己,无论谁都别想打她的主意。

    那个梅吟香,他想起来便觉得心里扎得慌。

    今夜,他不想再提这个人,因为,他不想破坏他们之间的安宁与甜美。

    “再答应我一件事。”

    即墨云趁机得寸进尺:“以后不许再去南风馆。”。

    岚兮“嘻”地轻笑,睡意渐浓:“好,以后我只看你一人便足矣。”

    即墨云紧了紧怀中人,遥望夜空,忆及往事,悠悠说道:“岚岚,我真羡慕你,有许多家人陪着你长大,即墨家九代单传,自我记事起,祖父祖母便都不在了,后来我娘得了急症,还没来得及请大夫,便撒手人寰了,那一年,我才七岁。”

    他顿了顿,又伤感地道:“爹和娘感情甚笃,娘亲仙去后,我爹没有续弦,终日带着我习文练武,钻研铸剑之术,我自幼勤奋刻苦,只盼学有所成,能分担家事,慰藉父亲。”

    “十七岁那年,我爹也走了,他是含笑而去的,他说,他终于可以去见娘亲了,这天他盼了许久,要我莫悲伤。”

    他有些哽咽地黯然道:“可我还是没出息地哭了,也因为这一哭,我才认识了你。”

    即墨云说到这,又动情地道:“以后我不再是孤身一人,岚岚,有你伴着我,真好。”

    他候了片刻,怀里的人儿没有半丝回应,反而听见低微的鼾声。

    即墨云埋头一看,她已睡得熟了,他不禁哑然失笑:“没心没肺的丫头,说了半日,原来都是自作多情。”

    他无奈地一叹,摸出玉佩,重新系回她腰间:“下次再乱丢,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就是那种收拾法,叫她死、去、活、来,欲、罢、不、能,哭着求饶……

    “噗嗤!”他被自己这幼稚的念头给逗笑了。

    即墨云拉开外袍,将她裹得仅剩一个脑袋露在空气中,又俯唇一印,悄声道:“岚岚,以后我们多生几个孩子,让藏渊山庄热闹热闹,可好?”

    睡着的岚兮当然不会回答,即墨云却已神思飞驰,憧憬起未来的幸福,想着想着,他的脸上便透出了淡淡的粉红:“不说话便算你答应了。”

    他轻轻抚着她的发丝,自言自语,不自觉地又笑出了声。

    夜风拂动树枝,仿佛是替岚兮表示赞同,圆月躲入云层,似是羞见这对人间的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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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当何慕生找到两人时,他们一个嘴巴肿,一个脖子肿。

    何慕生面、红、耳、赤,只作没看到,两人重又坐上马车,何慕生驾起车,三人又继续前行。

    自昨夜之后,岚兮胆子便肥了,时不时就要捉弄一下即墨云。

    她深知即墨云不会越线,便更加肆无忌惮,有几次实在惹得他没法子了,只得真动手点了穴,定了她几个时辰,才得消停,可回头又是道歉,又是哄劝,其中酸甜苦辣,只有他自己才最清楚。

    一路嬉嬉闹闹,吃吃喝喝,游山玩水,自在逍遥。

    好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他们已在路上行了半月有余。

    这日晌午,到了蜀境,见路边有处酒寮,便停下歇脚。

    酒寮无人光顾,三人随意捡了张桌子坐下,岚兮对卖酒的老叟高喊道:“先打三碗浑酒……”

    她话音未落,便被即墨云抢话道:“三碗粗茶,三碗凉面。”

    岚兮鼓起腮帮子:“这里是酒寮,喝什么茶啊?”

    即墨云自筷笼里抽出筷子,掏出手绢擦了擦,递给她道:“偏僻地方的劣酒有何稀罕,等我们成亲后,整个藏渊山庄的酒窖都是你的,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岚兮立即笑了:“好,到时你可不许抵赖。”

    即墨云十分和蔼地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到时可就由不得你了。

    砰!砰!砰!

    老叟粗暴地放下三碗凉面,吹着白须冲即墨云低吼:“粗茶没得,凉水倒是有,想喝自己舀撒!”

    他操着一口带着浓浓川音的官话,不客气地指着酒旗下的一口水缸,气呼呼地走开了。

    “哈哈哈!”岚兮忍不住捧腹:“定是你方才说他卖的是劣酒,所以才惹他生气了。”

    即墨云满不在乎地道:“事实如此。”

    何慕生起身,憋笑道:“我去舀水来。”

    岚兮点了点头,偷笑着,端起面前的凉面吃了一口,辣子放得正好,香辣微麻,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她心中暗赞这老叟的凉面拌得好,那面即墨云却将入口的凉面吐了回去,掩嘴蹙眉直哈气,眼角沁出了泪。

    恰好何慕生端了两碗水来,他抄起一碗,便猛灌一口,尚未咽下,双眼一瞪,“噗”地一下便弯了腰,将一口水喷到地面,轻咳起来。

    岚兮摸起桌上的帕子给他擦嘴,又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何慕生端起那一碗水,凑到唇边沾了一点,随即放下碗,扭头啐道:“呸,这是盐水!”

    即墨云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岚兮尝了一口他那碗凉面,连忙吐了:“又咸又辣,都发苦了,这怎么吃啊?”

    何慕生也试了试自己的凉面,却摇头道:“这碗不辣,也不咸。”

    即墨云直起腰来,瞧了瞧手里的帕子,眉梢一挑,问岚兮道:“这帕子是……”

    “哦,你刚才擦筷子用的。”岚兮答道。

    即墨云的唇角微微一抽,那帕子他方才顺手抹了把桌上的灰……

    他镇定自若地将其丢在桌上,掏出另一方帕子,重又拭了拭嘴。

    何慕生心生怒意:“庄主,这老头有鬼,这盛水的碗是他给我的,定是他在这碗里头抹了盐。”

    岚兮一拍桌面,立起身来,瞪向那老叟……

第一百五十七章 路途

    她大声道:“我去找他算账,就算你说话得罪他了,也不能这么整人啊。”

    岚兮撸起袖子,就要发作,即墨云却按下她的手:“罢了,我回车里吃干粮便是。”

    何慕生扭头瞧那老叟,只见他正吹着口哨擦着碗,毫无愧色,顿时愤愤不平:“庄主,这是家黑店,不能就这么算了。”

    即墨云缓缓站起,淡然道:“你见过将肥羊往外赶的黑店吗,他没有恶意,是我失言,让人捉弄一下便算了。”

    见即墨云往马车走,何慕生扔下几枚铜板,跑他前头去解马缰,嘴里哼道:“这老头脾气乖戾,难怪这里没生意。”

    岚兮边走边瞧那老叟,只觉这人的身姿神态越看越眼熟,但是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即墨云拉过她的手,搂着她的腰,歪头靠近她,悄声道:“你也看出不对劲了,他不是做这买卖的,因为他干活的手法并不熟练,他也不是老人家,而是个少年郎。”

    “少年郎?”

    岚兮重复,心中一凛,好似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就想回头再去打量老叟一番。

    即墨云却道:“别看了,虽然我不知道他的用意,但他的确没有恶意,但愿他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岚兮压住嗓音轻声问:“他会武功?”

    即墨云道:“会,但是不高。”

    岚兮又问:“如果他是冲着我们来的,你待如何?”

    即墨云一本正经道:“我只要一根手指头便可以戳死他。”

    岚兮“扑哧”一笑,她发现即墨云原来也没有那么闷,他总会在不经意间蹦出一句惊人之语,令她忍俊不禁,而这种不经意似乎在逐渐增加。

    喜悦之情油然,岚兮扭头在他侧脸上“啪唧”一口,朝那老叟丢了一记白眼,挽起即墨云的胳膊,靠在他肩上。

    何慕生准备妥当,一回头便看见两人又腻腻歪歪,既替他们开心,又替自己心酸。

    他撩起车帘,让即墨云和岚兮坐进马车,才放下车帘。

    岚兮取出干粮水囊,分给即墨云和何慕生,何慕生一边咬起干硬的烙饼,一边挥起马鞭驾车。

    即墨云吃完,便如常坐在车座上看书。

    岚兮吃完,则支颐斜躺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即墨云最怕她这一言不发的气氛,抬眼一瞥,见她笑得不怀好意,便觉头皮发麻。

    他刚想开口换换氛围,岚兮已先敲了敲身下的锦被,嗲声道:“云,车厢好硬啊,硌得我牙疼,云,你说怎么办嘛?”

    即墨云简直想拿书把自己敲晕,昨天她说自己腰酸,需要他作个靠垫,前天她说自己头晕,要他当个枕头,再前天她说自己脚疼,得搁他身上才舒坦,今天她连牙疼都出来了,等明儿估计身上就没处好的了。

    女人啊,一旦爱上某个男人,浑身的大毛病小毛病便都出来了,而且还净是一些奇怪的毛病。

    这治病的良方也极为简单,即墨云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他实在招架不住她天天整,因为他更加知道岚兮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啊!

    他才刚犹豫了一会儿,岚兮便抑扬顿挫地唤了他一声:“云……”

    即墨云立觉肝儿一颤,浑身发僵。

    岚兮可怜巴巴,泫然欲泣:“你不理我,一定是不爱我了,嘤嘤……”

    坐在外头的何慕生听了,不由得毛骨悚然,他将备好的耳塞塞入双耳,世界顿时一轻。

    他忽然发现孑然一身也挺好,庄主的烦恼再甜蜜,那也是烦恼啊,连庄主都头疼不已,换作他估计早就拔腿就跑了。

    即墨云勉然镇定:“我们先说好,我给你做垫子,你乖乖靠着,不许上下其手。”

    岚兮自然满口答应,当即就腾出位置,方便他做靠垫。

    即墨云只好硬着头皮,乖乖躺下,岚兮轻轻倚靠在他怀里,指尖慢慢地在他心口上画着圈,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即墨云扣住她的手,板起面孔:“岚岚,你是又要逼我点你的穴吗?”

    岚兮一翻身,面对面压、在他身上,深秋的衣衫并不算厚,即墨云绷紧身体,额汗已然冒出。

    岚兮伸出另一手的食指,指腹自他眉心,徐徐滑向鼻尖,又极缓极缓地落向他的唇,美眸含烟带雨,满满的都是引、诱。

    戏弄他,已经成为她打发无聊路途的一种消遣。

    即墨云的喉头滚动了几下,鬼使神差地张口含住她的食指。

    岚兮吓了一跳,立即道:“哎呀,脏死了,快张嘴!”

    即墨云却不为所动,反而用揉软裹住她的指头,那感觉直透进她的心坎,叫她麻到骨子里去。

    突然,她的身上多出了一只手,缓缓地摩挲着。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立即想挥开他的手,竟发现,她的一只手正握在他手里,另一只手却搁在他口里,她已经没有手去阻止他的举动了。

    天呐!他居然懂得反击了,一上来就如此生、猛,她只好认怂,赔起笑脸道:“云,把手拿开,我不敢了,好不好?”

    对付无赖的办法就是比对方更无赖,对付流、氓嘛,即墨云已把握住了其中的精髓。

    他的手,他的口代替言语作了回答,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岚兮这回可是自食恶果了,她扮起哭脸道:“云,你欺负我,你再不放手,我便不要与你好了。”

    即墨云眼眸含笑,仿佛在说:“回回都是这一句,你有没有半点新意?”

    岚兮居然看懂了,换了强硬的语气道:“你再不放开我,回头我就告诉外公去,他若知道你欺负我,定有你好看……”

    她正准备滔滔不绝,忽然马车骤停,两人沉于嬉戏,皆无防备,受惯力使然,即墨云的牙关便一下子合上了岚兮的手指。

    “啊!”

    岚兮痛得眼泪都掉出来了,她直起身来,嚷嚷道:“慕生,你干什么?”

    即墨云连忙松开她,也坐起来,捉住她的手指,瞧见上头带血的齿痕,便不禁心疼:“岚岚,没事吧?”

    岚兮可怜巴巴地对他摇了摇头。

    即墨云又对外问道:“外头发生何事?”

第一百五十八章 诺粟

    何慕生拔下耳塞,听到即墨云的问话,忙回道:“前面有路障,不知是何人放置的,看着也不像是强人打劫,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庄主,我去探探。”

    岚兮一听有新消遣,兴奋得收回手,连疼都忘了,第一个就跳出车厢:“我也去。”

    即墨云只好随她一并去,他吩咐何慕生:“你看着马车,我们去便好。”

    两人说完,也没等何慕生答应,便跃过路障远去。

    何慕生自然不能不识趣地参和这对情侣的乐趣,只得依令行事,下车默默地把路障搬开了。

    岚兮与即墨云走到深山,便见大道旁有条小路蜿蜒而上,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两眼冒光,瞳仁里尽是探索的童心。

    即墨云自与她定情以来,便常感到回归童年的愉悦,好像越活便越回到了儿时无忧的时光。

    他牵着岚兮的手,顺着小路走入青草蔓延处,隐约听到有歌声,两人加紧脚步,转过小山坡,眼前一亮……

    山谷间竟是一处依山傍水的村寨,寨中房屋错落有致地聚散在山间,样式甚为奇特,不似平常院落,前有梯田层层相叠,后有山坡放牛牧羊,每一户皆以木栅隔开。

    此时已近黄昏,两人下得山坡,踏入村寨,歌声就变得清晰可闻。

    两人循声而去,走得几步,忽见三位姑娘自篱笆后走出,嬉笑着奔向歌声处。

    她们身着奇装异服,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言语,即墨云新奇地问:“她们是什么人,要去做什么?”

    岚兮细细瞧了瞧他们的服色,拍掌欢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诺粟人。”

    “诺粟人?”即墨云想了想,好像在某本书中见过这个字眼。

    岚兮道:“他们自称诺粟,从西蜀一带迁徙至此定居,以前我也见过,不过从未到过他们的村庄,这次歪打正着,竟跑到人家地盘里来啦。”

    即墨云顾虑道:“毕竟是异族,我们贸然擅入,只怕会犯了他们的禁忌,还是离开吧。”

    岚兮冲他眨眨眼,道:“他们向来不与中原人来往,择一方水草隐居避世,神神秘秘的,我很好奇他们在做什么,难道你不好奇吗?”

    即墨云笑道:“既然如此,我们看几眼便走吧。”

    倒不是他怕生事端,只是有岚兮在,便当以安全为先。

    两人沿着篱笆往里走,那走前头的诺粟姑娘们,突然有一人回头瞧见了他们。

    那姑娘呼停了同伴们,自己小跑着向他们而来。

    两人驻足,即墨云暗想着她该是来驱赶外人的。

    谁知那诺粟姑娘跑到他们面前,竟是笑容可掬地说了一通。

    她用的是蜀语,即墨云听得一知半解,猜了个大意,大概是想邀请他们。

    他正怀疑自己听错了,岚兮却开口同她交流甚欢,用的也是一口蜀语。

    是了,岚兮生于蜀地,又怎么会不通蜀语?

    平日里听惯了她说官话,头次听她讲蜀语,软软糯糯,甚是悦耳,等回了山庄,可得让她也教教自己,省得将来她欺负自己听不懂。

    岚兮与那姑娘越聊越热络,最后竟姐姐妹妹地互唤起来。

    那姑娘似乎是想带他们去哪儿,即墨云刚想问岚兮,岚兮却拉着自己跟那姑娘走,与另外两名诺粟姑娘会合,三位诺粟女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

    岚兮转头对即墨云道:“这姑娘叫梨花,她说他们寨里今天有姑娘出嫁,怕途中车马冲撞,所以设下路障,方便新郎娶亲,现在全村人都在那户人家里庆贺,她问我们要不要去凑热闹。”

    即墨云莞尔道:“你自然求之不得。”

    岚兮笑道:“但是我们这副装扮却多有不妥,梨花说,要问她的姐妹们借身衣服来让我们换上。”

    即墨云微微蹙眉:“要换上诺粟人的衣服,这个……”

    他沉吟未决时,梨花又带着他们走进自己家,给岚兮找了套自己的衣服。

    不一会儿,姐妹们过来,带了一套合适即墨云的衣服。

    即墨云接过衣物,眉心不展,他固然不太乐意换上别人的衣服,但他更不想扫岚兮的兴致。

    当下两人被分别推入不同的房间,即墨云本不欲让岚兮离开自己的视线,直到他确信岚兮在隔壁屋里的动静,他在这头都听得清楚,才勉强同意。

    岚兮有梨花帮她更衣装扮,即墨云只能自己摸索,忙活了半天,不得要领,穿得不伦不类。

    他头遭觉得穿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岚兮换好了衣服,对隔壁道:“云,你好了吗?”

    即墨云眉头紧皱:“还差一点。”

    岚兮道:“我到外面等你。”

    他听见了岚兮走向门外的脚步声,于是匆忙理了理,也跟着出去了。

    一出门,眼前便焕然一新,但见一位俏丽的女郎亭亭玉立。

    她发缠头帕,绕以五彩细丝,两鬓垂珊瑚流苏以为饰,上着右衽大襟衣,黑缎作底,彩线绣花,窄袖修身。

    下着百褶垂地长裙,以彩布拼接而成,耳坠玛瑙,颈佩银牌,手戴银镯,脚着平头绣花布鞋。

    她拎起裙子,在那三位诺粟姑娘的簇拥下,轻轻旋转,像彩蝶翩翩起舞,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皓齿丹唇,笑靥如花,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奇幻的美丽。

    岚兮本与她们相谈甚欢,并未注意即墨云出来,直到姑娘们望着她背后窃笑,她才回头,见他这身打扮,不由捧腹。

    即墨云倒是很沉得住气,明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也是神色自若,不疾不徐,反倒叫她们不好意思再笑话。

    岚兮回到他身边,笑道:“你这衣服穿得好奇怪,定是不对,她们才发笑,让我给你整整。”

    她扭头向梨花招呼一声,梨花便过来指点岚兮如何调整。

    岚兮照着她的话,给即墨云整衣冠,理佩饰,等梨花点了头,她才直起身来,端详了他一番,摸着下巴,煞有介事道:“你呀,活脱像个山大王。”

    即墨云回笑道:“那你岂非成了压寨夫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失踪

    这时,外头歌声大作,吹唢呐,弹弦子,欢声雷动,那两位诺粟姑娘急急与梨花说了几句便先走了。

    梨花便赶紧唤他们同去,说是寨里开始跳起舞了,要他们千万别错过。

    岚兮拉上即墨云,二话不说,便跟着梨花走。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新娘家屋外的广场上,架起了高高的火堆,全村人手牵手,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火光冲上夜空,映在每个人热情洋溢的脸上,大家都在共享着今晚的祝福。

    梨花将两人推入舞圈,岚兮一手牵着梨花,一手牵着即墨云,即墨云的另一手便得去牵一个陌生人,他心中委实不愿,但为了使她不败兴,他只好入乡随俗了。

    即墨云仿佛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境,跳跃的火光迷离了他的眼,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随着舞圈移动而变换,最后都成了一个模样。

    所有人都在唱着他听不懂的歌谣,一声声,一句句,汇成了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

    他不会舞蹈,只是单纯跟随人群移动。

    他们的欢乐他无法感同身受,他所在意的,仅是手里握着的这只软滑的小手,以及这手的主人。

    忽然,他感到掌心一滑,岚兮的手溜出了他的掌握。

    他疾手一抄,再牵回她的手,手感却已然不同。

    他移眸至她身上,牵着他的依然是个娇俏的姑娘,却已经不是岚兮。

    那姑娘冲他嫣然一笑,他心头一惊,立即醒觉,甩手脱离舞圈,四处找寻着她的身影。

    “岚岚,岚岚……”

    他围着舞圈,一遍又一遍地找,任何一个与她服色相同的姑娘,他都仔细寻过。

    他唤着她的名,如石沉大海般,无人回应,甚至那个叫梨花的姑娘,他也没有瞧见。

    她到哪里去了?

    是混在这舞圈的某个角落与他玩着躲猫猫,还是离开了舞圈,暗里窥视他焦急的模样?

    又或者,是他最不愿想的,她遭遇了不测?

    正在他胡思乱想时,一个身影闪入了新娘家里,他飞身尾随,便看见岚兮溜进了人家屋中。

    是了,她定是偷偷瞧那新娘子去了,她做事总是这么不着调,他心中暗笑,也跟着她进了屋。

    屋中静悄悄地,宽敞的厅堂里不见人影,唯有火塘里的火燃着枯枝,发出哔啵的细响。

    即墨云沿着窄窄的楼梯来到二楼,放眼望去,这是一间颇具异族风情的屋子。

    屋中陈设简单,只有一床一柜一妆台,但布置喜庆,有鲜花红绸为饰,还有各种手工编织的小玩意儿作点缀。

    一位诺粟丽人正坐在妆台前对镜梳妆。

    即墨云寻思,这定然是新娘呆的房间,眼前这位红衣女子自然就是新娘了。

    他寻不到岚兮的身影,连忙作揖致歉:“在下寻人至此,冒昧打扰,多有得罪。”

    他料定对方听不懂,也不多作停留,便要退下。

    谁知那新娘却冲他回眸笑道:“公子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即墨云听得耳熟,抬眼一看,这姑娘竟是梨花!

    即墨云双眉一轩:“你会说官话?”

    梨花起身笑道:“我几时说过,我不会说官话的?”

    即墨云脸色一变:“岚岚呢?她刚刚明明来了这里。”

    梨花俏皮道:“她刚刚的确来了,可现在也的确不见了。”

    即墨云冷声道:“你将她藏到哪儿去了?”

    梨花笑道:“想见她也不难,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即墨云道:“什么?”

    “娶我。”

    梨花说的很认真,看着不似玩笑。

    即墨云一怔,不由嗤笑:“我与姑娘素昧平生,这个条件未免太唐突。”

    梨花却道:“其实我们早就见过的,只是那时我还太小,公子并未注意到我。”

    即墨云打量了下眼前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委实记不得何时见过她。

    梨花径自说道:“公子忘了,那年武当山上,我随姥姥一起参加松风道人的掌门接任大典,公子当众献剑,宛如天人降世,那时我便对公子一见倾心。”

    “只可惜,当年我只有十岁,无法表达爱意,这些年来,我对公子是念念不忘,如今我已十七,听闻公子尚未娶妻,早有拜会之心,偶闻公子送剑西来,将路过这里,我便知这是上苍送我的机会,又怎可错过?是以早作了安排,将公子引到此地。”

    即墨云冷着脸,立即回绝道:“承蒙抬爱,在下心有所属,无法答应这个条件。”

    梨花款款向他走来:“我知道那位姐姐与你情意非凡,我也没有棒打鸳鸯的意思,我们诺粟人与你们中原人一般,也是三妻四妾,我不介意多个姐妹一起服侍公子,不过,我要做你的正室,等我们成为真正的夫妻,我就把她还给你,公子意下如何?”

    她说得诚恳,最后竟想挨到他身上去,即墨云步伐一旋,叫她扑了空。

    他退到柜子边,肃容道:“你们诺粟人向来不与中原人往来,想来也不与中原人通婚吧。”

    梨花轻轻掠起凌乱的鬓发别到耳后,优雅地一笑:“这个公子不必担心,这里所有的人都要听我的,通婚与否,由我说了算。”

    她秋波一转,羞赧道:“公子可知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我身上穿的又是什么?”

    即墨云当然不知,心下却觉不妥。

    梨花自问自答:“公子身上那条腰带,可是我亲手所绣,我们诺粟女子若遇上喜欢的男子,便会绣条腰带赠与男子,公子,为了今天,我已经绣了七年了。”

    即墨云一听,看了眼自己的着装,再看一眼对方的打扮,便明白这是新人的着装。

    他顿觉浑身不适,将羊毡和腰带解下丢在地上。

    梨花却羞红了脸,笑道:“咱们还没喝合卺酒,公子就急着宽衣解带了吗?哦不,我该改口叫夫君了。”

    即墨云不好再解衣衫,只是面色如罩严霜:“不知廉耻。”

    梨花却笑得灿烂:“我们诺粟女子不似中原女子,向来喜欢就是喜欢,不会拐弯抹角,更没有廉耻一说。”

第一百六十章 考验

    “眼下你的心上人在我手上,外面又全都是我的人,就算你武功高强,双拳也难敌四手,你可要想清楚,当真要拒绝我。”

    梨花语含威胁,面带笑意,盈盈秋波,直送向即墨云。

    即墨云冷笑道:“中原人有句话,姑娘可能没听过,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若抓住你,你说外面那些人,会不会投鼠忌器,反听命于我?”

    梨花很是不解,她追问道:“为什么你不答应,我比她年轻,比她漂亮,这不够吗?”

    “更何况,我也没有要你放弃她,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夫君可尽享齐人之福,梨花也可慰藉相思之情,这两全其美的好事,夫君也要拒绝吗?”

    即墨云铁青着脸,低斥道:“姑娘请自重,在下绝不可能与姑娘有任何瓜葛,我一心一意,只有岚岚一人而已,姑娘若再逼迫,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梨花咬唇道:“我不信,这世间,怎可能会有男人一心一意只爱一人的?”

    即墨云道:“你信或不信与我无关,我只在乎岚岚的下落。”

    梨花嗤之以鼻:“好,你要我把她还给你也不难,只要你能证明自己真的对他一心一意,我便放了她。”

    即墨云蹙眉:“这要如何证明?”

    梨花道:“你跟我来。”

    她说完,便先一步下了楼,即墨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警惕地跟着她下楼。

    梨花来到厅堂,对即墨云道:“你既对她一心一意,那自是对她无比熟悉,无论她是什么模样,你也一定认得出来,是不是?”

    即墨云笃定地道:“这是自然。”

    梨花道:“好。”

    她拍了拍手掌,屋外忽有女子鱼贯而入,她们清一色穿着与岚兮一样的衣服,脸上带着相同的面具,高矮胖瘦也与岚兮一般。

    她们步伐一致,手势相近,一个接一个,走到厅堂中列队。

    即墨云疾眼一扫,共有五十人,每排十人,排作五行,交错站好。

    梨花点了一炷香,插在香炉中,道:“这里共有五十位姑娘,其中只有一位是你的心上人,只要你能在一炷香里挑出她来,我便相信你对她的情意,你道如何?”

    即墨云鄙夷道:“岚岚怎么会听你的话,乖乖站于队列中?”

    梨花反笑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女人总是希望,自己爱的男人,也是一般的爱她,所以但凡有个机会试一试男人的真心,定会不遗余力,乐此不疲。”

    即墨云轻轻一叹,岚兮的确没少做过荒唐事,若非她有意配合梨花,又怎会轻而易举地,栽在这不会武功的梨花手中?

    他半点异动也没闻见,推想开来,她确然在这其中了。

    梨花见他叹气,不禁揶揄道:“你叹什么气,是不是根本就认不出她来,你可得当心了,若你认错了人,不止我会瞧不起你,连她也是要生你气的,她若生了气,还愿不愿意做你的心上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即墨云扫了眼这群蒙面女子,同样的装扮,同样的姿态,同样的面具,光从外表委实难以辨别。

    他刚近得一步,梨花立马拦在他面前,道:“诶,你只可远观,不可迫察,以我为界,若你越界,即便认对了人,也是输了。”

    即墨云不屑地轻笑:“输了又当如何?赢了又当如何?在下若输了,便会遭姑娘轻视,想来姑娘也不会再缠着在下,在下若赢了,姑娘信了在下的情意,只怕更会对在下死缠烂打,如此一来,在下也不知,到底该赢好还是输好。”

    梨花哼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你若赢了,我自然放你们离开这里,绝不为难,我们诺粟人可是讲信义的,你若输了,认不出她来,虽然我也不稀罕你再当我的夫君,但是留在我身边做个奴才,倒还使得。”

    即墨云细思之下,顿觉蹊跷,不由笑道:“看来姑娘对我的情意,也没有深到哪里去。”

    梨花满不在意道:“公子尽管与我闲扯好了,这半柱香都快过去了,看来公子是要认输了。”

    即墨云垂眸,沉吟片刻,忽而叹息道:“其实三妻四妾也是不错,姑娘天生丽质,温柔可人,能与姑娘结为伉俪,倒不失为一桩美事,只可惜我的岚岚生性善妒,却容不下你,不如你另外想个主意,让她能接受你这个好姐妹,如此便可两全其美,你道如何?”

    梨花柳眉倒竖,指着他,大为光火:“你!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你不是说,你待她一心一意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这世间果然尽是些负心薄幸的男子,你那心上人也是眼珠里糊了屎,才会看上你。”

    即墨云闻言,却如释重负般地展颜一笑,道:“她不在队列里面。”

    梨花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她压平怒火,笑道:“别以为你用激将法便能将她激出来,你要知道,她既然是你的心上人,便能体会你的用意,不是你三言两语,便能请轻易上当的,或许她正站在这些人里,看你的笑话呢?”

    即墨云道:“姑娘不必多言,岚岚是什么性子,我心里清楚得很,姑娘可以揭露谜底了。”

    梨花再三问道:“你敢肯定?”

    即墨云斩钉截铁:“千真万确。”

    梨花绷紧了俏脸,举手作鼓掌状:“公子若是不改了,我便命她们摘下面具,若公子错了,这后果可就可想而知了。”

    即墨云从容一笑:“姑娘请便。”

    梨花拍了拍手,杏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即墨云。

    随着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地摘下面具,即墨云的脸色却始终不变,她便知对方胸有成竹,自己的伎俩没能瞒得过他。

    直至最后一个女子露出面孔,她的俏脸骤然一松:“算你过关了,她的确不在里面,不过,她也不在这里。”

    即墨云点头肯定:“她的确不在这里,否则,依她的性子,听了我方才的话,无论真假,都定然坐不住,非冒出来骂我一顿不可。”

    梨花捧腹,笑得前俯后仰……

第一百六十一章 闯关

    梨花道:“岚姐姐的确是这么个性子,对自己在意的人,在意的事,她总会竭力维护,对有负于她的人,她纵然伤心也必定决绝,敢爱敢恨,提得起又放得下,这就是她的脾性,有她这么个娘子,公子往后的日子可就热闹了。”

    即墨云闻言,不禁刮目相看:“敢问姑娘是何人?与岚岚是什么关系?”

    梨花道:“你不必管我是什么人,你只是过了我这一关,等解了其他人的难题,再来认识我也不迟。”

    即墨云如醍醐灌顶:“看来,这是梅家对我的考验了。”

    梨花自袖中取出一张信笺,递给即墨云,即墨云展开一看,却是一首诗。

    其字迹遒劲,力透纸背,即墨云暗赞“好字”。

    梨花道:“岚姐姐的下落,就在这首诗里,你什么时候解出来,便什么时候见到她。”

    梨花说完又拍了拍手,诺粟姑娘们又一个接一个地走出屋去,梨花最后一个退出,至门口,又不由倚门回首,掩唇窃笑。

    这梅家的女婿果然是不易做的,即墨云暗暗抹了把额汗,不知这底下还有多少幺蛾子,但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当下,他细细读起那首诗,诗曰:雪落村东待娥娇,天晚身孤雪渐消。多情总为无心恼,照水明月万古悄。

    这是一首打油诗,描写了一个男子在村头东面等待情人,但直至天黑雪停,积雪开始融化,都没有等到女子。

    男子不禁感概自己自作多情,一片痴心如水,将明月装在其中,却始终得不到明月的回应。

    诗意通俗易懂,这该不会是想暗示他,如果他解不开这个谜题,就只能落得个照水明月的下场吧?

    他一句一句读,一字一字推敲,这字谜诗的解法,无非增减,谐音,象形,会意几种。

    他虽不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但也是自幼熟读诗书,每年元宵,庄中闹起猜灯谜的游戏,他偶尔兴起,也会参与一二,所以细敲之下,眉目渐现。

    雪落村东,村东为寸,雪落其上,是个寻字。

    天晚身孤,身孤即无双,双即是二,天字无二,是个人字。

    情字无心便是青,照水明月万古悄,水月古,合起来是个湖字。

    这首字谜诗,一句得一字,连起来便是:“寻人青湖。”

    沉香一柱随风灭,袅袅余烟暗送香。

    “岚岚身在一个叫青湖的地方?”

    即墨云极尽思考着来时的光景,他记得这里依山傍水,傍的似乎就是个湖泊。

    他想了想湖泊的方位,提起挂在墙上的一盏风灯,赶往那个叫青湖的地方。

    湖边并不是一个难找的地方,他凭着印象往地势低的方位走。

    此地有人居住,早就僻出了去湖边汲水的道路,只要方向不错,沿着小道必能找到湖泊。

    果然,他越走植被越茂盛,虫鸣鸟啼渐渐可闻,映着星光,前面那闪着粼粼波光的不是水是什么?

    即墨云迫近湖边,飞身而起,须臾而至,湖边青草繁茂,这便是青湖吗?

    环顾四面,四下安静,不知岚兮会身在何方?

    一点火光似天星,藏在草丛里,将他视线吸引。

    即墨云俯身在地上捡了根较长的树枝,拨弄着及膝杂草走近。

    那火光是一盏灯,灯前的草被拔个干净,露出一片空旷的泥地。

    泥地上画着一个九宫格,有的格子里放了石子,有的格子里没有石子。

    即墨云数了数每个格子里的石子数目,第一行第一列有六枚石子,剩下两列空白。

    第二行第一列为空白,剩下分别是五枚和三枚石子。

    第三行第一列有两枚石子,第二列有九枚石子,第三列则空白。

    即墨云一见便明白这是个填数游戏,美人计是第一关,解字谜是第二关,那么这道题便是第三关了吧。

    即墨云暗暗松口气,若只是填几个数字,倒是容易得紧。

    这九宫图对不通术数之人或许困难,但于他而言,却是半点也不陌生。

    只因,藏剑楼底层所设的机关,正是以这九宫之法为根基布置的。

    当下他以树枝为笔,在空白处填入数字,使其无论纵横斜角相加皆为十五,那填入的数字分别为一、八、七、四。

    即墨云填完了数字,却又不解其意,这里又无人来验一验他算得正确与否,即便错了也便错了,这样岂非失了意义?

    不对,这几个数字背后定有深意。

    他仔细想了想,莫非这数字背后也隐了地名?

    这附近难道有个地方叫一八四七?

    不对,这么古怪的名字,想来不可能,那么是距离?

    这倒是有可能,他开始把这几个数字相加,一共是二十。

    二十里?还是二十步?

    他回头看了看,沿湖畔回走二十步,他方才便是打那儿来的,并未发现异常,那么便只能向前走二十步。

    若是错了,该不会真要走上二十里吧?

    他一面盘算一面往前走,心中计着步数,到二十步止,也没有发现异样。

    看来对方是想试试自己的轻功了?

    只是无人计时,也无人比较,更不知这二十里的终点在何处,这题出的岂非太潦草了些?

    正在即墨云百思不得其解时,耳边“嗖”地一声,飞出一只冷箭。

    即墨云也不知自己这一路受过多少暗算,这一支小小的冷箭,又怎可能伤得到他?

    他只是腾空一翻身,这箭便射进了湖泊里。

    即墨云顺着那冷箭的方向,找到了箭源处,那是一张特殊改制过的弓弩,有半截埋在泥土中,想是自己方才踩到地下的机括,所以引得冷箭自动发射。

    对方是算准了二十步的位置,设下陷阱,难道这便是第四关了?

    那接着呢,这没头没尾猜哑谜一般,要到何时才算个完?

    正在头疼时,忽地心念一动,他又走到那二十步的位置。

    即墨云举起风灯,观察了一翻,却见其中几株草已经蔫了。

    他猜想必是动了草根,当下伸手去拔,没多用力,便连根带起。

    这底下果然埋了些物什!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现身

    即墨云用鞋底刨了刨,那物事便露了出来,俯身一捡,乃是一块白布,再底下便是一个疑似机括的铁片。

    想来,这便是控制那弓弩的所在。

    即墨云拍开上头的泥土,展开一看,不由黑了脸,这上头写的是:欲知下一步,且在箭中央。

    换言之,刚刚射出的那支箭里,藏了接下来的考题!

    即墨云抬眼望去,茫茫湖水,却要上哪里捞箭去?

    哎……

    他长长叹了口气,梅家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难怪岚岚的性子古灵精怪,原来是家风如此,这却如何是好?

    难道真要跳到湖里慢慢寻去?

    亦或是兴师动众买船雇人来捞?

    他耳聪目明,已察觉到不远处的草木后有人藏匿窥视,心知对方是想考察自己的表现,若选了后者,岂非显不出自己的诚意来?

    即墨云望湖兴叹,只得放下风灯,去了鞋袜,姑且下水寻寻看吧。

    他前脚刚迈进水里,后边便传来他熟悉的声音呼喊道:“云,你别下去,他们耍你的,箭里面什么都没有!”

    声音由远及近,是岚岚!

    即墨云喜出望外,连忙退回湖岸,冲着声源跃去。

    岚兮连奔带跑扑进他怀里,两人紧紧相拥。

    岚兮喘着气,后怕道:“还好你没有真的跳到湖里去,否则若有个三长两短,可怎生是好?”

    即墨云拍着她的背,笑道:“我的水性哪儿有这般差,最多就是变成落汤鸡而已。”

    岚兮离开他的怀抱,转过身去,冲着林深草长处,扯开嗓子喊:“我讨厌死你们啦,早知道你们这样欺负人,我才不听你们的呢!”

    “哈哈哈,你看看咱家岚岚,还没过门呢,就一心维护着人家,你们说说,我就写了句玩笑话,哪里过分了?”

    “对啊,咱们可都是血脉相连的手足啊,就因为一句玩笑,便将咱们通通讨厌上了,当真是女大不中留,亏你打小我便疼你,简直伤心。”

    “你们两个再多嘴,就不只是遭人厌了。”

    “姐姐的心早就随人家跑啦,这许久不见,认出我的第一眼,便是冲我翻白眼,你们说,我这委屈哪里说去?”

    “哎呀,你们别再说了,否则岚姐姐可真要生气了。”

    五个声音,五个人,一个粗犷,一个高亢,一个斯文,一个稚嫩,还有一个,刚刚才听过,是梨花的声音。

    他们从树上跳下,从草丛钻出,渐渐靠近湖畔。

    这第一个人,眼似铜铃,满脸胡渣,虎背熊腰,大步流星,与即墨云印象中,梅家那一贯温文的气质很不相符,梅花坞里这样的人物并不多,此人当是身在行伍的梅吟羲。

    这第二个人,锦衣华服,双目不大却炯炯发亮,怀里揣着个掌心大小的金算盘,走起路来满是金珠叩金珠的闷响,很是财大气粗,这样的人,吟字辈里也只有梅吟芝一人而已。

    这第三个人,轻袍缓带,举止稳重,儒雅从容,器宇不凡,吟字辈里这个年岁,又有这番气度的,也只剩梅吟修了。

    这第四个人,不过十六七岁,一身劲装,活泼可爱。

    即墨云一眼便认出他便是那个乔装老叟的少年郎。

    那少年背着梨花,不住抱怨:“表姐你也太重了,该减减肥啦,不然你就自个儿学武功去,别总使唤人背你。”

    吟字辈里只有一人比岚兮小,正是她的胞弟,梅吟歌。

    梨花不服气地嗔道:“哎呀,你又想吃竹笋炒肉了不是,仔细我告诉岚姐姐,让她揍你。”

    她不说话还好,一听她这样说,梅吟歌双手一松,梨花便一下跌坐到草丛里,摔了个屁、股开花。

    梨花忍疼站起,追着梅吟歌道:“你这小坏蛋,给我站住,哎呀,岚姐姐,他欺负我,你倒是帮我做主呀!”

    梅吟歌早跑得远了,还不住回头做鬼脸气她:“抓不到抓不到,气死你气死你!”

    梅吟羲低吼道:“吵什么吵什么,咱们是来看妹夫的,又不是看你们耍活宝的,要闹回家闹去。”

    遭他这劈头盖脸一番斥责,梅吟歌与梨花皆不敢不收敛。

    他们对视一眼,一个吐舌头,一个扮鬼脸,又扭过头,不去看对方。

    梅吟芝劝解道:“不过是小孩家家,好好说话便是,你吓他们做什么。”

    梅吟羲颇觉冤枉:“二哥,他们哪里是小孩家家啊,这一路上行了多久,便闹了多久,活脱两个混世魔王,吵得我头都裂了,不吼一声,他们能消停吗?”

    梅吟修道:“好了,这些琐事推后再说,还是先来见见白云公子要紧。”

    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插口,众人的注意力便都回到了即墨云身上。

    这梅家的一众兄弟姐妹,虽然不都是同胞手足,但感情甚笃,不分彼此。

    因而以梅吟川为大哥,依次排序称呼,大家都叫惯了。

    即墨云已然看出,梅吟修的年纪虽然在他们之间并不是最长的,但无疑是最俱威信的。

    换言之,只要梅吟修承认了他这个妹夫,那他与梅家吟字辈子弟的关系,便算过关了。

    众人在即墨云面前立定。

    梅吟修作揖道:“我兄弟几人受了公子的好意,特来相谢,想着藏渊山庄应有尽有,我等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是以各自想了个游戏来供公子娱乐,也不知公子可否尽兴?”

    即墨云还没开口,岚兮已抢着斥道:“三哥,你是怎么做到把这种欺负人的话,说得冠冕堂皇的?果然官字两个口,三哥这侍郎大人当久了,官威是立起来了,人品却不知丢哪儿去了。”

    梅吟芝微微蹙眉道:“岚岚,别这么没大没小的,我们做哥哥的怎么会害你,想靠一点东西就收买我们,哪有这般容易的事?”

    岚兮不解道:“拿东西收买你们?云,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向即墨云,满眼困惑,即墨云暗叹,世人皆说礼多人不怪,看来也有弄巧成拙的时候。

    梅吟歌跳到岚兮身边,挽起她的胳膊,解释道:“姐,就是我这未来姐夫背着你,给梅家上上下下都送了礼,我收到的是一把寒水匕,我可喜欢啦。”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过关

    梅吟歌说着,从靴子里抽出那把匕首,寒光凛凛,晃得刺眼,确然难得。

    “姐,你瞧,多好的一把匕首,冲着这个,我就不计较他说我卖劣酒啦!”

    这最后一句格外加重了语气,显然是对即墨云说的。

    即墨云又暗自一叹,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竟将小舅子给得罪了,好在有礼物折罪,还不算太坏。

    梅吟羲也对即墨云笑道:“我也是,你送的那把雁鸣剑我很是喜欢,你这个妹夫我是认定了,若有谁敢来挖墙脚,我第一个揍他。”

    梅吟芝轻踹了他一脚,梅吟羲立即醒悟地住了嘴。

    岚兮感概万千,她深知即墨云并不喜欢这些礼尚往来的繁文缛节,更不喜欢与人攀亲道故套交情。

    这些事平时都是徐典盯着主动打理的,今番为了她,背地里操持这些,讨她家人欢心,是爱屋及乌,想与梅家相处融洽。

    可是,这帮人不理解他的苦心便罢了,还联起手来刁难他。

    岚兮思来想去气不过,瞥见身边的梅吟歌,便一把拧起他的耳朵来:“你这小鬼,还知道他是你姐夫呀,那你是怎么捉弄他的?”

    “往他面里可劲儿加盐巴和辣椒,还拿盐水给他喝,瞧你跟着你师父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不止武艺不精,还一点礼数都不懂,这传出去岂非让人笑掉大牙,说梅家管教无方。”

    梅吟歌推搡着岚兮,“哎哟哎哟”地直叫疼。

    “柿子捡软的捏,姐,不带你这样的,主意是三哥出的,你却针对我一人,这不公平,喂,你们别光看着不管啊,姐姐的胳膊又往外拐了,你们还不帮我,哎哟,快放手,耳朵断啦!”

    梅吟歌连呼救命,梨花在一旁小声劝道:“岚姐姐,你放了他吧,他看着好疼啊。”

    即墨云握住岚兮的手,柔声道:“岚岚,住手,你这样真会把他的耳朵捏坏的,他可是你弟弟。”

    “我当然知道。”

    岚兮扁了扁嘴,放了手,轻声一哼:“我只是太生气了,没想伤害他。”

    梅吟歌得她放手,逃也似地蹦到三位哥哥身后,只露出个脑袋来张望。

    即墨云拉住岚兮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你替我打抱不平,不过,这些事是我自愿做的,办得不妥,惹恼了你几位兄长,也是我的不是,他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人,又怎会不为你着想,存心为难我呢?”

    “只是,他们都太在意你,希望我值得你托付终身罢了,你若了解他们的苦心,便不会觉得这般生气,毕竟,于他们而言,我现在的确还是个外人。”

    岚兮顿觉鼻酸,紧握住即墨云的手,喉头微微梗塞:“可是,你自己呢?你什么都为我想,为他们想,怎么就没有为自己想呢,他们使了这么多法子耍你,你就当真一点都不生气吗?”

    即墨云修长的手指掠过她的眼角,带去些许湿润,他扬起唇角,笑如暖阳:“岚岚,你的兄长们肯考验我,正是对我的信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生气?”

    “云……”

    岚兮动情地埋进他怀里,轻声啜泣起来。

    即墨云慢慢顺着她的秀发,对着梅吟修等人含笑点头:“几位公子请稍后,待岚岚平复之后,我自会给各位一个交待。”

    梨花咬着食指,看得眼睛都直了,她小声嘀咕道:“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岚姐姐会这么喜欢他了。”

    梅吟歌冷不防在她身后道:“喂,你可别打我姐夫的主意,不然小心我扁你。”

    “你!”

    梨花恼火地追着梅吟歌打,吟歌自然不能叫她追上,两人打闹着,又不知跑哪儿去了。

    梅吟羲苦着脸对两位哥哥道:“我看这也差不多了吧,瞧岚岚伤心的,我都跟着心疼了。”

    梅吟芝对梅吟修低声道:“三弟,我看即墨云这性子能屈能伸,为了岚岚肯吃苦受委屈,将来必定不会欺负岚岚。”

    “再说,岚岚这种脾性,平日对我们都是没大没小的,在他面前,却温顺得跟只小绵羊似的,这天底下能镇住她的人不多,即墨云的确是最佳人选。”

    梅吟羲又开口帮腔道:“是啊,三哥,咱们也闹够了,别为难这未来妹夫了,否则岚岚可真会记恨上咱们的。”

    梅吟修笑笑道:“这叫周瑜打黄盖,一物降一物,即墨云的人品,心性,家世,武艺,学识确然都不错,更重要的是岚岚自己喜欢,爷爷和四叔四婶也喜欢,他这个女婿早已是板上钉钉,我们几个,纯碎是没事来找乐子的。”

    梅吟羲大笑着拍了拍梅吟修:“这梅家上上下下都被他收买得差不多了,还有谁会不喜欢他吗,前几天,我还瞧你捧着那张《万壑松风图》爱不释手,你呀,人前装清高,人后偷着乐,岚岚说的不错,文官果然都有两张嘴。”

    梅吟修咳嗽了声,瞪了他一眼,梅吟羲只好收敛,对梅吟芝道:“二哥你说,我可有说错,还有二哥收到的那个玉……”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梅吟芝捂住嘴:“你少说两句吧,只会冲锋陷阵的莽夫,真亏你远离朝堂,否则,三弟还不知要被你这张嘴,怎生牵连呢。”

    他们这头吵得热闹,岚兮那头也哭好了。

    她收拾好情绪,擦干了眼泪,对即墨云道:“云,我想好了,他们要是再出馊主意戏弄你,我就带着小侄儿、小侄女们到处撒野,让他们一个头两个大,看看谁还有工夫想这些鬼点子。”

    梅吟羲听了,第一个跳出来叫苦道:“岚岚,你可千万别干这种事,自打两年前,锦文锦武见了你这小姑姑后,三天两头上房揭瓦,打都打不怕,一口一个小姑姑说,你要是再给他们灌迷魂汤,我这做爹的可就威信全无了。”

    梅吟芝遮着嘴偷笑,猜到岚兮必是将四弟小时候干的蠢事,告知了他那双儿女。

    不对,他也是有儿有女的人了,若是惹得岚兮不痛快,回头祸害他的儿女可怎生是好?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同行

    思及此,梅吟芝连忙站出来道:“岚岚,你别激动啊,谁说我们要为难他的,他可是我们梅家千挑万选的好女婿,我们喜欢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捉弄他呢?”

    梅吟修也站出来道:“是啊,岚岚,你可是杞人忧天了,我们这趟出来,是专程来迎接我们这未来妹夫的,如不出我所料,爷爷在八十大寿上,定会昭告武林,公布这个喜讯,你们小两口,很快就能成亲了。”

    岚兮一听,不由破涕为笑:“吟修哥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梅吟修笑道:“你是我们几个最心爱的小妹,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呀!”

    即墨云早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去,眼下听梅吟修这般说,更是欣喜若狂。

    他连忙上前,作揖相谢:“多谢几位兄长成全,即墨云感激不尽。”

    即墨云说完,一揖到底,梅吟修抬手扶起他:“妹夫这般说可是见外了,你若不弃,以后我们便唤你一声云弟了。”

    即墨云喜上眉梢:“承蒙三哥抬举,即墨云求之不得。”

    众人哄堂而笑,岚兮喜极而泣。

    梅吟芝见了,嘲笑道:“你瞧瞧我们的岚岚,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梅吟羲嚷道:“跟孩子似的怎么啦,在哥哥们眼里,岚岚永远长不大,永远是哥哥们的小岚岚。”

    他说完,又压低嗓子,悄声问岚兮:“岚岚,你外公酿的百花酒还有没有,等回头再送我两坛可好?”

    岚兮欢声道:“有有有,等我回了滴翠谷,便找人给你送去。”

    梅吟芝冲着远处那玩闹的两人,高声喊道:“喂,你们两个快些回来见过姐夫。”

    梅吟歌远远听了,几下纵跃又翻了回来,凑到即墨云身边,甜甜地唤道:“姐夫。”

    岚兮对即墨云道:“这是我胞弟梅吟歌,便是那个在酒寮戏弄你的小老头儿。”

    梅吟歌嘻嘻一笑,道:“姐夫,在酒寮捉弄你时,你没与我计较,我便已把你当作姐夫了。”

    即墨云微笑着点头道:“早听说洛鬼侠择徒甚严,吟歌天资聪颖,将来必能成才。”

    梅吟歌听得他夸,摸着脖子,腼腆地笑了。

    梨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弓下身喘了半天。

    岚兮介绍道:“这是我表妹,小姑母的小女儿李延秀,小名就叫梨花。”

    梨花歇了半晌,终于直起腰来,道:“表姐夫好,方才戏弄姐夫,全是吟修表哥的主意,你若要怪,可千万别怪我呀!”

    即墨云拱手道:“表妹好。”

    梅吟羲探头插口道:“诶!还有,那张弓弩虽然是我布置的,但主意也是三哥出的。”

    岚兮笑道:“这是我四哥梅吟羲,小时候还背过我上树掏鸟窝呢。”

    即墨云作揖道:“久闻四哥声震边关,军功显赫,如今一见,名不虚传。”

    梅吟羲笑得合不拢嘴,摆了摆手,道:“好汉不提当年勇,那些个陈年往事,不提也罢,想当年敌军来犯,我军被困……”

    他这面才刚说上,梅吟芝已将他推到一边,主动说道:“在下梅吟芝,梅家老二金算盘说的便是在下,现于两广经商,妹夫他日若来两广游玩,可要记得光临寒舍盘桓数日。”

    即墨云作揖道:“二哥若得空,也请一定来藏渊山庄小住几日。”

    梅吟修道:“好了,都客气完了,走,咱们回寨子里喝两杯去。”

    “那还等啥,快点儿走!”

    梅吟羲一听可以开怀畅饮,高兴得哼起山歌,大步走在前头。

    梅吟芝和梅吟修领着余人回寨子里去。

    岚兮挽上即墨云,快乐地跟在他们后头。

    梅吟歌和梨花依旧打打闹闹。

    众人回到寨中,在大棚下喝了几碗酒,便被梨花拖着加入诺粟人的舞圈。

    此刻的即墨云,心境已不同方才,他的左手边是岚兮、梨花、梅吟歌,右手边是梅吟羲等三兄弟。

    他真真正正觉得,自己是融入其中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为他和岚岚祝福。

    他温情脉脉地移眸看向岚兮,只觉今晚的她,亦是格外动人。

    这夜过后,一行人便一起出发前往梅花坞。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前一辆由梅吟羲驾车,里头坐着梅吟修和梅吟芝。

    岚兮想起到柳承儒,缠着梅吟修询问他的近状,得知他暂且在梅吟修手下作个小差役,这才放了心。

    梅吟修说,他原本也想跟着来梅花坞,但刚派了差事就告假,毕竟不妥,于是便没应允。

    梅吟修还带了柳承儒的一封信来给岚兮,信中道尽感激与思念,看得岚兮又是高兴又是伤感。

    后一辆马车仍是何慕生驾驭,车厢里坐着即墨云、梅吟歌,还有梨花。

    这两人在即墨云面前倒不敢太放肆,彼此间不能胡闹,便将好奇心都放在了即墨云身上。

    两人缠着即墨云你一句我一句,问东问西。

    即墨云本好清静,但摊上这两个小鬼,也只得耐着性子,一五一十地作答。

    两人说到荒唐事,常引得即墨云忍俊不禁,就连外头驾车的何慕生听了,也被他们逗得哈哈大笑。

    三天后,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梅花坞。

    梅花坞位于阆州东北面的高山山腰,此山多河谷,湖泊,草木丰盛,怪石嶙峋。

    马车沿着山脚蜿蜒而上,一路上遇见不少提前上山拜访的江湖人士。

    他们见了驾车的梅吟羲,便知车厢里坐着的不是一般人,前后左右纷纷聚集过来套近乎。

    梅吟羲等人也不好相拒,只得停下车,与人客气一番。

    岚兮仍同即墨云坐于一车,车厢里还有梨花表妹。

    表姐妹俩许久不见,坐在一处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偏生用的是蜀语,即墨云听不懂,只得两耳一关,手不释卷。

    此刻见得马车停下,岚兮一听外头嘈杂,便知是哥哥们让人给缠住了。

    眼下已是午后,他们这一唠嗑也不知道要耽误多久,于是掀开车帘一角,让何慕生越过他们。

    迎面有三条岔道,主道宽敞,人马也最多,左右两条则略为窄小。

    何慕生本要随着人流走,岚兮却指点他往左边拐,何慕生以为是走的捷径,便依言驱车。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外公

    梨花却知道那是通往玉雪居的路。

    玉雪居顾名思义,便是温如玉和梅傲雪的栖居之地,里头住着的自然是他们一家。

    岚兮这是要带即墨云先见过自己父母了。

    想到这里,梨花不由失笑:“羞羞羞,岚姐姐迫不及待,要带夫君去见爹娘啦。”

    即墨云见她指了条偏路,心中便料到了几分,听得梨花这么说,心里还是不免咯噔一下。

    他虽然早有准备,但仍有些忐忑,初次拜见岳父岳母,可不能失了礼数,礼物是早就奉上了,也不知,是否合二老心意。

    他整了整衣冠,虽是喜怒不形于色,但仍叫岚兮看出了他的紧张。

    岚兮握住他的手,道:“我爹娘待人最随和了,你别紧张,再者,他们早认了你这女婿,只差见这一面而已,你又有什么可紧张的呢?”

    即墨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这话是这么说,但越是在意,便越无法自在。

    他在意岚兮,自然也在意她的家人,他不止想做好,更想做得完美。

    他早已差人回山庄,命徐典备了聘礼,估摸着这两日也该到阆州了。

    他本想与徐典会合之后再上门求亲,但架不住梅吟修等人怂恿,便先一步来了梅花坞,也不知这样可有不妥。

    眼下,他的脑海里,正翻来覆去地演练着面对岳父岳母时的表现,言行举止,皆细细捋了一遍。

    即墨云觉得,这是他走过的最快的一段路了,因为他只演练了三遍,车便停下了。

    何慕生下了马车,掀开车帘。

    梨花,岚兮,即墨云依次下车。

    玉雪居掩映在苍松翠竹间,待冬月下了雪后,白的琼花,青的松竹,相互呼应,十分雅趣。

    玉雪居的正门前有一段石阶,正门上的牌匾,以行草书着“玉雪居”三字,笔力苍劲。

    即墨云猜测这九成九是梅傲雪的手笔。

    似是听见外头的车马声,众人还未叩门,正门便先打开了。

    这开门者令众人都大吃一惊,正是徐典!

    何慕生见了是他,惊喜交加,不由奔上前去:“徐叔,你怎么这样快便到了,我还以为,你得过两日才到得了呢。”

    徐典只冲何慕生点了点头,便向着即墨云迎去,挤眉弄眼地唤了声:“庄主。”

    即墨云便知他有隐情,两人踱到一旁,岚兮本要跟去,却又见得一人走出门来,却是梅吟川。

    岚兮不禁喜道:“吟川哥哥!”

    她三两步迈到他跟前:“吟川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会在聚英堂招待客人呢。”

    梨花见得是梅吟川,也跟着围了过去。

    徐典轻声对即墨云道:“我收到庄主的命令,便带着聘礼,快马加鞭赶来梅花坞,昨天到了阆州,本想先等着庄主,不料今儿一早遇上了梅长公子。”

    “长公子告诉我,庄主今日将绕过阆州,直接前往梅花坞,于是我便请长公子引路,盼着恰好能同庄主会合,谁知长公子竟直接带我来了玉雪居,说是庄主一定会先来这里,这到了门口总不好不进去,进去了总不能不说事,于是我便自作主张,代庄主提亲了。”

    即墨云一听,立问:“如何?”

    徐典愁眉苦脸道:“什么如何,看都没看,聘礼压根儿不收。”

    即墨云的心跳陡地漏了一拍,继而又恍然大悟:“是了,这聘礼本该由我亲手奉上才是,只由你出面,的确显不出诚意。”

    徐典擦着汗道:“庄主,不是这个原因,是……哎!”

    “庄主不是早命人备了礼物先来打点了吗,我也是方才才知,给梅四爷夫妇的那些礼物全被温老爷子给……丢了,当然送给温老爷子的礼物就更不用说了。”

    即墨云眉心紧锁:“你的意思是,温老爷子此刻就在这里?”

    徐典目露同情之色,点了点头:“庄主,话不多说,那个……进门小心。”

    徐典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递给即墨云,即墨云伸手刚要接过,围墙后忽而有人声若洪钟地喊道:“那姓即墨的小子怎么还不进来,莫不是他知道我在这儿,吓得不敢来了么?”

    这说话的当然就是温世庭。

    “外公,你也在这儿吗?”

    岚兮听到外公的声音,兴高采烈地奔进玉雪居找他。

    即墨云将木匣推回给徐典道:“先收好,回头再给我。”

    徐典刚收好木匣,墙头上突然蹿出一道青影,二话不说便冲即墨云砸去。

    即墨云退后一步,与那青影缠作一处,在场的除开梅吟川,无人看得清,那一青一白的两道影子究竟是什么状况。

    他们只知道二人必在打斗,但眼里晃动的皆是残影,直令他们眼花缭乱。

    何慕生很想上前去帮忙,徐典忙将他拉到一旁:“连我都插不上手,你还是省省吧。”

    须臾之后,两道影子才各自分开。

    青衣老人站得挺直,即墨云却连退三步,他以右手按住左肩,轻轻咳嗽。

    方才他拆解了七招,躲了十三招,一招险似一招,最后只剩躲的份,再无拆解的余地。

    至第二十一招,无论如何躲也躲不过,只好生生挨了一掌,想不到只是微微一麻,并无重伤。

    他立知温世庭的功力是何等的深不可测,如此疾速之下尚能收放自如,拿捏精准,此等功力远非自己可及。

    那青衣老人鹤发童颜,立如松柏,双目灼灼有光。

    他双手叉腰,不屑地对即墨云道:“切,我只道岚岚看上了什么人,这身功夫差劲至极,如何保护得了我的岚岚?”

    梅吟川开口笑道:“这世间能接住老爷子二十招的人,可不多见,更何况还是即墨庄主这样的年轻人。”

    即墨云躬身向二人施礼,道:“大哥不必为我开脱,我的确武艺不精,若非外公手下留情,我这条小命,早就悬于一线了。”

    温世庭听他这么唤自己,不禁暴跳如雷:“外公?啊呸,这也是你小子叫的?小子,我告诉你,我可没答应将岚岚嫁你,光梅老头中意你可不算,过不了我这关,打死你,我也不答应你们的婚事。”

第一百六十六章 挑战

    岚兮奔到围墙后见不到外公,又跑了回来,听到外公这番话,不由跺脚气哭了:“外公,你可知道他是谁,你为何要这样欺负他?”

    温世庭吹起雪白飘逸的长须道:“我管他是谁,但凡想抢走我宝贝岚岚的,都得先吃我几拳再说。”

    他回过头,又指着即墨云道:“这里有岚岚护着你,我不好下死手,即墨小子,你敢不敢跟我走?”

    即墨云作揖道:“还请外公带路。”

    温世庭简直抓狂:“都说了不许喊我外公,小子你跟我来,我要狠狠揍你一顿。”

    岚兮听了,急忙便要上前拦阻,梅吟川按住她的肩,冲她摇了摇头:“这一关,他总要过的。”

    “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即墨云已随温世庭一前一后去得远了,岚兮便是想跟去,也不知他们去向何方。

    梅吟川又道:“岚岚,你许久没回来,该先去看看你爹娘才是,还有爷爷那,他老人家也想你想得紧。”

    岚兮泄气道:“我知道了。”

    梅吟川又宽慰了一句:“你放心吧,你外公若想伤害他,方才就不会手下留情了,相信自己的眼光,即墨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微微扬起唇角,对她笑了笑,从他的笑容里,岚兮看到了他洞若观火般的笃定。

    这样的笑容给了她安定,令她不自觉地也扬起了唇角。

    梅吟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与徐典等人打个招呼,便散步着离开了。

    众人只看见他俊逸出尘的姿态,却看不见他于那苍松翠竹间,顷刻消逝的上成轻功。

    一个女声骤然响起:“你们几个,也别杵在那儿啦,唉哟,都是被我那老爹整的,到现在都还没吃午饭,这会儿天色又不早啦,只好午饭晚饭一并解决了,岚岚,快进来吃饭。”

    众人被这娇滴滴的声音所吸引,皆扭头看向门口。

    但见一位美貌少妇,扶着云鬓,倚在门口,妖娆地扫视着他们。

    岚兮一看见她,便立即喜笑颜开,扑进她怀里,紧紧抱住,甜甜地撒娇道:“娘,岚岚好想你呀。”

    那美貌少妇正是岚兮的母亲温如玉。

    梨花见了,也蹦跶过去,笑唤道:“小舅妈好,许久不见,小舅妈又变漂亮了。”

    听得人夸,温如玉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

    她忙止住笑,点了点眼角,道:“梨花这张嘴,永远都是这么甜,我家岚岚要是有你一半伶俐便好了。”

    徐典领着何慕生来向温如玉问好,温如玉招呼大家走进花厅用餐。

    花厅门口,迎面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的中年男子。

    他一眼便看见了女儿,暖暖地笑道:“岚岚回来啦。”

    “爹!”

    岚兮许久不见父亲,竟惊觉他的两鬓多了许多白发,她走上前去拥住他,不禁悲从中来:“女儿不孝,未能常伴左右,叫爹爹挂心了。”

    梅傲雪时年四十有七,白面微须,目光和善,遇事皆是一副“皆可”的神情。

    他最受不得女儿这眼泪汪汪的模样,忙推了推她,道:“我和你娘好着呢,你少操闲心,快出阁的人了,还总爱哭鼻子,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也不害臊。”

    温如玉碰了碰发酸的鼻尖,嚷嚷道:“吃饭啦,吃饭啦,这些个肉麻话,回头关起门来再说个够,大庭广众的,也不怕人笑话。”

    她请徐典和何慕生进厅用饭,道:“粗茶淡饭,没什么好招待的,二位可不要嫌弃才好。”

    徐典和何慕生赶忙作揖相谢,徐典道:“夫人实在太客气了,我们只是下人,得四爷和夫人不弃,已是感激,又怎敢造次?”

    梅傲雪也伸手请道:“什么下人,进了这里的便都是客人,大家边吃边聊,否则饭菜都要凉了。”

    众人客气一番,进了屋内,围桌分宾主坐下。

    酒足饭饱后,梨花自去寻她娘亲,温如玉则吩咐小厮打扫了几间厢房,给徐典和何慕生歇息。

    岚兮腻着爹娘,将路上吃的苦头尽数告知,将即墨云的好,添油加醋夸了再夸,惹得二人既心怜又好笑。

    待闲话叙尽,天早已黑了。

    岚兮回到房中,沐浴更衣,洗尽风尘,换上新装,丫鬟小晴送了夜宵进来。

    岚兮连忙向她打听即墨云的下落,小晴只是摇头。

    瞧她那一问三不知的样子,岚兮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便让她出去了。

    岚兮躺在床上,两条腿架得高高的,十根手指翻来覆去地交缠摆弄,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天都黑了,折腾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外公不会真把他给怎么着了吧?

    她这面胡思乱想,提心吊胆,却不知即墨云已经回来了。

    即墨云回来的方式很特别,他是被温世庭提溜进玉雪居的。

    因为他已烂醉如泥,不辨东西。

    温世庭抱怨了他一路,酒量不行还非要死磕到底,连累他一把年纪,还要连扶带拖地送他回来。

    他突然想起梅吟香的好处来,也只有他的酒量,能与自己一较高下,只可惜那孩子……

    哎……

    所幸,即墨云也有令他欣赏的地方,那就是即墨云即使醉了酒,一心也只想着自己那可爱的外孙女。

    他口口声声唤的都是她的名字,冲着这点,就足以使温世庭行好心,没把即墨云扔在酒窖里。

    不过现在,温世庭已经困了,人已带到玉雪居,他便不想再管这只醉虾了。

    于是他随便把即墨云丢在某个旮旯角里,便自顾自地跑回房里呼呼大睡。

    即墨云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是踉踉跄跄地到处乱闯,逢人便逮来问问:“岚岚在哪里?”

    那些个被他逮住的小厮,陡见了这么个醉汉到处找自家小姐,只道他欲行不轨,想出手制服,却遭他左一拳右一脚,摔得四仰八叉。

    有个机灵的小厮便瞎指了个方向,待逃脱了便去寻主人。

    他才刚拐过墙角,便撞上了梅吟歌,忙将此事禀告。

    梅吟歌笑嘻嘻地让他别说,交给自己就成了,然后便将小厮打发了。

    梅吟歌早猜到那人是谁了,因为他刚回来时,便看见外公颇具醉态地推门回房,大老远就酒气扑鼻。

    梅吟歌寻着了即墨云,连拖带拉,连哄带骗,把他拽到了姐姐住的院子。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宿醉

    梅吟歌指了指岚兮的房间,拍了拍即墨云的肩头,笑道:“姐夫,小弟尽力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啦。”

    “多谢兄台!”

    即墨云醉醺醺地朝他一拱手,眼睛都快眯成线了,他果然醉得不清,连梅吟歌都没认出来。

    梅吟歌很想跟去看看,但一想到被岚兮发现的下场,便觉得耳朵疼,于是作罢。

    横竖明儿一早,消息也会传得满天飞,他只管先去睡大觉就好了。

    即墨云三步一趔趄地走入院中,胡乱拍着门。

    “砰砰砰!砰砰砰!”

    一下重过一下,他门没敲对,却把岚兮吵得开门大骂:“谁呀,大半夜的吵什么吵啊?”

    话刚脱口,又立即转怒为喜:“云!你回来啦!”

    即墨云迷迷瞪瞪地扭过头,见了岚兮,糊里糊涂便迎了上去。

    岚兮伸手要去扶他,他却挥手斥道:“别碰我!”

    岚兮焦急道:“云,是我啊,你看清楚,你怎么会喝得这么醉,外公到底灌了你多少酒啊?”

    即墨云伸出食指和拇指,用力撑开自己的眼皮,凑眼努力去瞧了瞧她。

    他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忽地满眼放光,喜得说话都含糊了:“岚岚,我可找着你了,你叫我好找,岚岚,我好困,我想睡觉……”

    寻到心头至爱,他只感浑身一松,张开双臂,将她抱个满怀,整个人便要瘫到她身上去了。

    “啊!云,你别在这里倒下啊,我抱不动你啊!”

    岚兮撑不住他的体重,连忙退入房中,想将他扶到榻上,却反被他推着往后走。

    岚兮刹不住脚,下意识地往床榻边退,她越退越急,即墨云跟着越进越快。

    最后碰着床榻边沿,岚兮膝盖一弯,即墨云便倒在了她身上,双双陷入床铺,摔作一团。

    岚兮被他抱得死紧,动弹不得,只得奋力蠕动着,在他耳边嚷嚷道:“云,你快起来,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你想重死我么,起来,快起来!”

    即墨云的眼皮已抬不起来,他迷迷糊糊地摸索着岚兮的脸,寻着那翕动的柔唇,凑上去便是“呱唧”一口。

    他蹭着她的脸颊,疲惫地低语:“别吵,睡觉……”

    接着脑袋一歪,枕在她颈窝处,便彻底地睡死过去了。

    原来即墨云睡沉了也是会打鼾的,她今晚才知道,仿佛是捉住了他的小辫子般,岚兮忍不住吃吃轻笑。

    “喝醉了,也不会认错人,知道得找着我,才能安心入睡,这酒品真好。”

    岚兮抓了被子盖在他身上,扭过头也啵了他一口。

    嘴唇才刚碰着他的脸,便听得外头小晴的喊声由远而近:“小姐小姐不好啦,阿洪告诉我,有采、花、贼要对小姐不利,要小姐小心一……点。”

    她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因为她已跑到门口,瞧见了这一幕,不禁呆若木鸡。

    小晴已搞不清楚状况,有个陌生男子钻到小姐的被窝里欲行不轨,小姐不止甘之如饴,还欲对其非、礼?

    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小姐受了挟持?

    那这个陌生男子难道便是……

    “啊!采、花、贼啊!”她恍然大悟,害怕得尖叫起来。

    岚兮双手的食指一伸,塞住了即墨云的耳朵,大声斥道:“闭嘴!”

    叫声戛然而止,岚兮又继续令道:“出去,关门,睡你的觉去!”

    “哦。”

    小晴砰地一下关上门,心有余悸地捂着心口,惊魂稍定,拔腿便去向老爷夫人禀告。

    即墨云睡得死熟死熟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何事,只是换了个舒服的睡姿,又继续趴在她身上。

    岚兮被挤得有些透不过气,但心里却温馨无比。

    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喜欢他,就想搂着他睡,什么礼法贞洁,通通靠边站去!

    岚兮这头是自在了,温如玉那头却炸锅了,早有小厮来禀告她醉汉的事。

    温如玉猜到那醉汉即是即墨云,正想亲自出去安排,小晴便呼着粗气来报告她的见闻。

    温如玉听了小晴的描述,气都不打一处来,她让小晴去睡觉,自己却撸了袖子,要亲自出马。

    “这丫头,素日没心没肺也就罢了,现在都没脸没皮了,这还没成亲,就……哎,我现在就过去好好教教她,这没羞没躁的,像什么样子。”

    梅傲雪赶忙拦住她:“算了吧,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会有分寸的,再说了,他们一路同行,若真要有点什么,那也早就发生了,你现在阻止也来不及了。”

    温如玉甩开梅傲雪道:“在外头也就算了,横竖我也管不到,不知道现在回家了就要收敛吗,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哎呀,玉儿。”

    梅傲雪拉长了“儿”音,亲昵地唤道,他搂起她的细腰,贴着她小巧的耳朵呢喃:“岚岚的性子可是随你啊,想当年咱俩还没成亲,你不也主动……”

    “不许说。”

    温如玉捂住他的嘴,脸上透出红霞,娇嗔道:“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你记得这般清楚作甚?”

    梅傲雪捉下她的手,坏坏地笑道:“你可还记得那一夜,我拒绝得好辛苦啊,不过还是敌不过你的好手段,多亏了我妥协,才有了至今都让咱俩回味无穷的记忆。”

    “呸!”

    温如玉啐道:“谁回味无穷了,你个老不正经的,总想着这事做什么。”

    她嘴里这般说,脸上却红得已如熟透的大虾,举止也变得忸怩,方才生的什么气,她可全然都不记得了。

    梅傲雪轻轻掐了把她的腰,颇为委屈道:“说起这事,你好久都没有主动了。”

    温如玉喉咙一咽,轻将郞推:“老夫老妻,儿女都这般大了,你还没个正形。”

    梅傲雪陡然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榻:“你不主动,只好为夫主动了。”

    温如玉在他的深情款款下,本已逐渐融化,但她蓦地又想起要事,蹬着腿便要下地:“对了,现在不行,我还得去找岚岚,等回头……”

    梅傲雪没让她说完,用最直接的方式堵住了她的嘴,等她意、乱、情、迷,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岚岚,爹爹牺牲色、相,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你自求多福吧。

    梅傲雪拉下帷帐,将一室旖旎掩在这纱幔之后……

第一百六十八章 婚期

    次日,即墨云将醒未醒,只觉怀里软绵绵,耳边暖呼呼。

    他微微睁开一线眼帘,天已亮了,猛然意识到自己覆着一人,心脏骤然一缩,被子一掀,整个人触电似的弹到地上。

    待看清了那躺着的人时,不禁心下一松。

    他只道自己酒后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原是虚惊一场。

    他坐回岚兮身畔,揉了揉太阳穴,回忆起昨日。

    即墨云记得自己随温世庭来到一个大酒窖,与他拼酒拼到不省人事,对他带自己回来的事还依稀有印象,这之后的事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云,你醒啦?”

    岚兮揉着惺忪睡眼,昏昏沉沉地坐起来。

    她伸了伸懒腰,被人压着睡实在不舒服,一起来便觉浑身酸痛。

    她将胳膊伸到即墨云面前:“喏,这条胳膊被你压麻了,你得负责恢复。”

    岚兮打着呵欠,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显得慵懒而可爱。

    即墨云被她这幅未修边幅的模样逗笑了,抬起她的手臂便拿捏起来,给她舒筋活血:“我怎么会在这里?”

    岚兮反问:“你不记得啦?”

    即墨云茫然地摇了摇头。

    岚兮心念一动,耷拉下脸,皱起眉头道:“昨晚你烂醉如泥地回来,遇着个丫鬟便都当成了我,将人家逮来就是一通轻薄,大家以为是来了采、花、贼,纷纷抄家伙就要拿你,闹出了好大动静,连我也被惊动了,等我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你,连忙把你带到我房里,牢牢看着,才没让你继续撒酒疯。”

    即墨云闻言心中一凛:“此话当真?”

    岚兮煞有介事道:“当然是真的,这样丢人的事我怎么能胡说?”

    即墨云稍作细想便知道岚兮是诓他的,若真有这样的事,第一个想抄家伙的估计就是她了,哪里还会带他回房看着?

    他眼带笑意,唇角微弯,为她捏胳膊的手渐渐移向她胳肢窝:“那我是怎生轻薄的?”

    岚兮眨了眨眼,沉吟道:“这个,我怎么能说得清呢?这得问你自己……”

    言犹未了,即墨云突然偷袭,惹得岚兮火烫似是缩手弓腰,不住发笑着向后躲:“别闹,痒死啦,痒死啦……”

    “你不说真话,我便继续闹你。”

    即墨云将她逼到角落,碰着她哪儿便痒着她哪儿,笑得她快喘不过气了:“好啦好啦,我说啦!”

    即墨云停下手,将她圈在自己的手臂间,岚兮冲他扮了个鬼脸:“你身上的酒气真重,臭死了。”

    即墨云没有示弱:“你的眼眵都糊上眼角了,丑死了。”

    岚兮抠了抠眼角,挥手打了他一下,皱起脸来道:“你讨厌死啦!”

    即墨云凑上去在她唇上一吮,吐着酒气,道:“还有更讨厌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你别胡来,这里可是我家。”

    岚兮口里这般说着,两只手却已搭在了他脖子上,满眼闪着星星,好像在说:“快点儿胡来吧!我好想试试!”

    即墨云怎会读不懂她的心思,二话不说便遂了她的心愿,在这个充满酒香的清晨,留下甘甜的回忆……

    “咚,咚,咚。”

    门口有人敲起了门:“小姐,姑爷,你们可醒了?”

    是小晴的声音,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

    即墨云翻身落地,走到屏风后整理衣衫。

    岚兮懒懒地坐到床边,道:“都醒了,进来吧。”

    小晴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几个丫鬟送来清水脸帕衣服等物。

    小晴屈膝道福:“小姐早,姑爷早,老爷和夫人请姑爷洗漱之后到客堂一叙。”

    岚兮疑问道:“只叫了姑爷一个人吗?”

    小晴道:“是。”

    岚兮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伺候。”

    “是。”

    小晴应声,令其余人放下东西,便领着众人出去了,又将房门关好。

    岚兮翘着二郎腿思忖道:“爹娘为什么只唤你,却不叫我?”

    即墨云走出屏风,笑道:“我推测是要与我商定婚事。”

    岚兮喜上眉梢,嘴里却哼道:“想得美,我爹娘那关你还没过呢。”

    即墨云道:“你方才没听见那丫鬟喊我作姑爷吗,若非岳父岳母授意,她又怎敢胡乱称呼?”

    岚兮仰面躺回床上,打着呵欠道:“既然爹娘没叫我,那你就自己去吧,我要再睡一会儿,都是你,害我一晚上睡不安生。”

    即墨云一本正经道:“是呀,你可得休息足了才好,往后这夜里不安生的时候有的是,若不养好身子,怎承受得住?”

    “啊!即墨云,你这臭不要脸的!”

    岚兮满面通红,抓起枕头便朝他掷去,自己却翻身钻到被窝里,从头到脚盖个严实。

    即墨云接过枕头,放回她身边,对着被中人道:“岚岚,你睡便睡吧,记得小憩一会儿,别睡死了,今日我们应该会很忙。”

    岚兮探出脑袋:“为什么会很忙?”

    即墨云扶额道:“哎,你家亲戚太多,因着爷爷八十大寿,所有远亲近邻都来了,就算每人打个招呼,这一天也未必够用。”

    岚兮忍俊不禁,继而又板起脸孔:“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还没见过爷爷,却先唤上了,还要见我家亲戚,真把自己不当外人。”

    即墨云俯唇在她额上一印:“没工夫同你耍嘴皮子,我收拾一番便出去,不能让你爹娘久等,你记得打个盹儿便好,可别……”

    岚兮不待他说完,便将他往外推:“去去去,比我爷爷还啰嗦,再听你唠叨,瞌睡虫都让你惊走了。”

    她说完,拿被子一蒙头,被中便鼾声大作。

    即墨云笑着摇了摇头,自去洗漱更衣,收拾妥当之后,便自个儿先出了门。

    却见已有小厮候在外头,见姑爷出来,便来行礼引路。

    岚兮哪里睡得着,听得他走了,便翻身起来,洗漱梳妆,换好衣裳,溜出门,偷偷翻上客堂的屋顶。

    她揭了块瓦片,将耳朵贴近,偷听他们谈话。

    但听得笑声中,老爹的声音响起:“你们的婚期我已与两位老爷子商量过了,就定在十天之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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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岚兮介绍:
一个是天下第一庄,藏渊山庄的第十代庄主,即墨云
一个是江湖第一大族,梅花坞里最神秘的小姐,温岚兮
一个是气度高华,龙章凤彩的天心月
一个是好管闲事,率真爽朗的惹祸精
本是天作之合,珠联璧合
“我温岚兮爱即墨云,今生今世绝不改变……”
“……此心不变,此情不灭,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偏生多了痴心错付的梅五公子
“岚岚已心有所属,你又何必强求……”
“我偏就喜欢强求,你们能奈我何?”
怨憎会,爱离别,求不得……
世间多少苦,皆由执念起
看不破,放不下,舍不得……
痴男怨女,何去何从?云起岚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云起岚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云起岚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