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林天
“明日,我会带三个凡人过来。其中一个你应当认识。”
我应当认识?云浓虽年少,但颇为聪慧,这时候细细思索之下,倒是真让她想出了关键。
“是龚小郎一家吗?”
云浓想不出其他太多可能。毕竟她曾经与容晴不算熟悉,能让容晴不远万里带到沧流洲来,且云浓也知道的,也只有那一家三口了。
“是秀娘母女,还有一位……是白石观前任观主云瞳亲子,姓独孤。他母族与宗室有些关联。具体如何等你见到他,与他交谈后便知。”容晴轻声道。
目光从倒影上收回,她垂头看向云浓,“再来还有一事,我要拜托于你。”
“先生请讲。”云浓小脸一肃,“云浓必定尽力做到。”
她没有称呼容晴为观主,反而是继续以先生称呼,其中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只这称呼一点上,便要显得比白石观其他三人更亲近容晴一些。而且,这样的称呼也会时时提醒着容晴,夫子在世时,对云浓颇为宠爱。有这情分在,云浓所得到的无形的好处不会少。
“他们三人皆是凡人,且因为一些差错,身体变得极为虚弱。你平日里还要修行,不必时时看着,闲暇时帮我稍稍看顾一番便是。”
“此事不难,先生交予我便是。”云浓闻言俏皮地眨了眨眼,“再说了,云浓还等着先生三年后回来就是元婴真君,壮我白石观声威呢!”
哟,嘴可真甜。容晴算是见识到了这位小郡主的另一面。
“那就借你吉言了。”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三块中品灵石,“我这新任观主也没什么见面礼给你,想来想去,还是灵石最实惠。”
云浓看着容晴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庞,那心底的惧意不曾消失,可到底胆子大了许多,朝着她撒娇,“先生和当年一样,送礼还是没什么新意。”
“那我也可以收回来。”容晴作势要放回储物袋中。
云浓立马吐了吐舌头,从容晴手中接过灵石。“才不呢,给了云浓就是云浓的。”
容晴失声笑着碰了碰云浓的发髻,“去吧,叫你林天师兄过来。”
“是。”云浓朝她行了个极为标准的贵女福身礼。
随着云浓转身离开,容晴的面色冷了下来。
说实话,云浓的作态,容晴并不是反感,而是不放心。即使她可以打感情牌,又兼之用灵识“贿赂”云浓,她都还是觉得放心不下。若是有意外发生,云浓随时会抛却钟秀她们,容晴现在能做的就是将这意外发生的可能降到最低。
“若是能将阿秀变化成拇指姑娘,揣在兜里时时带着就好了。”容晴心中无奈感叹着。
直到林天缓缓走近,她才重新在面上浮现温和笑意。
“弟子林天,见过观主。”
容晴将林天粗粗打量一番,便已大致知道他的境遇了。
和山行同年入门,到现在都还是一身普通的凡人衣袍,身上也没有任何法器,如果不是腰间还有一个储物袋彰显他的修士身份,只怕任何人都觉得他不过是个俗世书生。
“不必多礼。”容晴摆了摆手,“找你前来,是有私事想请你帮忙。”
林天闻言先是疑惑,随即道:“观主可否将此事详细告知?”倒也没说会不会答应。
与峰从等人上来就信誓旦旦相比,容晴对于林天郑重的态度颇有几分好感。
她将照顾钟秀等人的事细细说了,看林天皱眉思索的模样,耐心地等他发问。
“虽是观主私事,但观主之命,做弟子的不会不应。”林天恭敬道,“只是,其中还有些许问题。其一,凡人与修士不同,尚食五谷,关于他们的吃食,这点需得解决。其二,弟子资质愚钝,修行多年仍在练气二层徘徊不得寸进,谷内平静自然无虞,若是去了谷外,或是有了意外危险,弟子的修为就做不到能护住他们了。”
“你能想到这些……”容晴深深看了他一眼,“说明是真把我的请求听进去了。”
她轻笑,“这些担忧请你都放心。我不会半点好处都不给你的。”
“第一个问题很好解决。我会先去坊市寻一些新鲜食材还要种子,然后在谷内找处地方辟一块菜田出来。至于第二个问题,我现在便能为你解决。”
在林天惊诧中,容晴牵引着他往湖中撞去。两人一同进入湖泊中,在容晴灵力外放的情况下,即使以林天的修为,照样能够在湖水中畅通无阻。
林天新奇地看向周身隐隐的金光,就是这一层薄薄的光幕,却牢牢阻挡住了湖水侵染他的衣物。而随着两人极快地沉落,视野中的黑暗愈发深邃。
再度来临,容晴这回清楚地感应到了那个阵法,同时飞快地掐诀让这沉默的阵法,再度运转!
云瞳虽然身死,可是他留下的白石观却给容晴带来了不少信息。以云瞳的谨慎,许多重要之物都不会存放在伴日楼。而有了白石观在身,他想随身携带一些重要之物就再容易不过了。就比如这阵法的开启之法。
准确来说,是这阵法的使用!
云瞳不通禁制一道,而这阵法的使用之法对他而言太过艰难。因此,他也只是学会了开启关闭而已,剩余的他还没能再深入研究,索性就放在白石观中,等研究禁制小有成就了之后再来解决。
如今倒便宜了容晴。
林天双足落在实地,还没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深吸口气。这猛一吸气,便是嗅了一口极浓郁的灵气。
“这是!”他目露震惊。万万没能想到,就在自家宗门的湖底,能有这么一个灵气充裕的静室。
“抬头。”容晴在一旁提醒。
头顶纵贯的灵石矿脉,其独特光泽轻易就能勾起人心中的贪意。
然而在林天眼中,这贪意也只是一瞬,“这条矿脉的等级我想象不出。这样品质的灵脉也就只有主城的居民,且是高阶修士才能享用的吧。莫非是通向主城?抑或是……”林天想到一个很可怕的可能,“将主城的灵脉偷偷挪移了一部分到此处?”
众所周知,沧流洲就在巡察使眼皮子底下,这怎么可能?!
“别想太多。”容晴轻叹,“实际情况,我也不知。总归带你来此地,你便把握住机会,能将修为提升到什么地步就到什么地步。”
林天的困境,一眼便明了。因其天生资质太差,吸取灵气转化为自身灵力的效率极低。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什么好资源给他,越是没有充足灵气修炼,其修为进展越慢。如此负向循环,几乎是个无解的结。
容晴现在所给的便是一次机会,让他能够尽情地吸纳灵气。这条灵脉品质极佳,其中的灵石每一块都是上品灵石,而现在却在阵法的作用下持续地放出灵气,在静室中打造出一个绝佳的修炼环境。
林天压下心头火热,在蒲团上盘膝打坐。几乎是立刻,便进入了冥想状态。他心中并非不激动,但是其强大的理智将其化作了一股冰冷的执,“这次,是机会。但不能只有这一次。我要将其化为机遇,让我能在观主手中得到下一次、许多次机会!”他缓缓闭上双目,在其功法运行下,灵气进入他的周身经脉中,缓慢,却又坚定。
而在容晴心中,对林天此人的评价,又高了几分。“没想到,白石观这样的小宗门居然出了个好苗子。”
林天的资质,可以说极差。可再差,那也是修士不是。为了钟秀寿元一事,容晴已经想尽了办法,就是碍于钟秀没有灵根不能修行,而什么都做不了。林天在白石观内,最不受重视,但是他的心性却磨炼得极好。所以在入定上,就显得很稳。见微而知著,林天在修士的基本功上所做的努力并不少。
这点极为难得。因为换了其他人身处他这个位置,多是自暴自弃。哪里肯下功夫磨炼自身,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机遇。
修士的基本功很重要,包括心性、入定、手诀、御器、通读道藏等等。这是未来一切发展的基础。基础不牢固,就是有机遇也抓不住,消化不了。就是容晴当年,资源全然不缺的情况下,也是由两位剑主亲自打磨她的基本功后,才允她第一次下山。即使她并非搏命之修,但她至少是个合格的修士。
原来的白石观众人只看到了林天身上的缺陷,却忽视了他的不凡之处。从容晴的角度看来,她身为观主,完全可以帮助林天绕过这个缺陷,去发挥他的优势。既然林天只是炼化灵气的效率低,那就供给他上等的灵气加快其修为进度,再将白石观内种种收藏向他开放。待他筑基时再放其出去历练,让他逐步锤炼自己的修为,若是不死,即使不能成就金丹修士也能反哺宗门了。
“资源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当初白石观所有人都进来使用这个静室修炼,对于这条灵脉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再说这又算不上你的资产。”容晴默默腹诽已经死去的云瞳,“总是舍不得,总要留待以后。可终究还是你最先没了以后。”
第七十五章 再见
时间匆匆过去两日。这两日,容晴将钟秀母女以及独孤至先转移进丹田内的白石观中,到了山谷中再将他们放出来。
要让修士时时盯着凡人的安危显然是不可能的,且周边的门派对这里的关注绝不会少。容晴在前往登天台之前,还是要再做一手准备。
诸多阵盘如同流水一般被她甩了出来,一一布置在谷口以及四周岩壁。法阵有所疏漏之处,她也尽皆查看并用禁制补足了。
此山谷的灵气波动骤然剧烈,自然引得不少目光投向这里。只是先前容晴所做之事太过骇人。这些目光哪怕灼灼,也是极为谨慎甚至忌惮的。
直到山谷完全归为平静,也没有一个人敢过来真正打探一下虚实。
“此乃阵钥。”容晴将一颗不太规则的圆球反手掷给峰从。这颗圆球上纹路并非定死,而是在密密麻麻地流动。“是这些法阵的总钥匙。就算你们不通阵法一道也不要紧。依靠阵钥,能做到基本的操控。”
“峰从领命。”这圆球甫一入手,其内蕴含的强大灵气就是让峰从精神一振。
“下去吧。”容晴摆了摆手。
峰从见此,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才缓缓下楼。
伴日楼的顶层,再度回复了往日的安静。阳光从窗格投射进来,落在窗边人的膝上。
独孤至很是喜欢这个地方,喜欢将自己推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沧流洲我从来不曾来过。可是这扇窗,”独孤至抬手抚摸着窗框的雕刻纹路,指腹一寸寸地在其上摩挲着“与我外祖家书楼窗户的模样非常相似。”
这并不稀奇,此楼是云瞳建造,从他的过往经历看,能对这种窗户及其纹路有印象再理所当然不过。
独孤至的感叹也不过兴之所至罢了,很快便收敛了眸中的怅然。转头对容晴道,“你就将阵钥交给他一人……能放心吗?”
“能使用阵钥的人选,只有四个。”容晴抬手布下隔绝声音的禁制。“云浓和林天实力太弱,不足以支撑阵钥。峰从和山行之中我选择峰从,因为目前他修为最高。这样的理由,山行不会反对。”
“他不会表面反对,只怕心里很不服吧。”
“不服就用实力说话。”容晴轻哼一声,“我将观里收藏的一些法器赠予了他,也算平衡了一下他和峰从之间的实力。”
“这般,倒也可行。”独孤至手指连续敲打着轮椅扶手。
容晴走近窗边,顺着独孤至的目光看向谷底。
碧绿湖泊旁,钟秀带着嘉嘉采了野花坐在草地上编花环。而在俗世地位尊贵的小郡主则是刻意忽略了自己与对面母女二人原本的身份之差,将钟秀哄得开开心心的,连嘉嘉这般不爱说话的性子,都偶尔露出几个笑容。
“我走之后,没有办法给你们留下太多保命手段。”容晴缓缓开口道,“我无法使你们变得更强,就只能将你们所在之地,变得更为稳固。这些阵法禁制虽然看似强大,但还不够。须知,多少祸乱,都是起于自身。”
独孤至无声地点了点头。
“我只得将白石观剩余四人的作用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来。让这四人彼此制衡。”容晴眼神一闪,“峰从修为最高,我给他留下掌管谷内众人进出的阵钥,即使有外敌也能抵御更长时间。山行修为稍弱,但心智不低,我又给他法器让他应对峰从也能不落下风。”
“至于云浓,”容晴将她亲亲热热地给嘉嘉戴花环的举动尽收眼底。“我施以小惠,再加上往日情分,足以让她尝到甜头,对你们平日生活照顾许多。但她到底年幼,心性究竟如何尚不确定。你平时看着点,别让她对阿秀她们哄骗太过。”
“你放心,我保证帮你看着。”听出容晴语气中的不悦,独孤至压住笑意应答。
容晴叹了口气,觉得独孤是想岔了,解释道,“阿秀和夫子有些类似,极容易付出感情。如果最后事有不谐,我若是对云浓动手,怕她和嘉嘉伤心。”
独孤至闻言,倒是真的诧异了,“有这般严重?”
“只是可能而已。但我不希望这个可能发生。”容晴深吸口气,“还有最后一人,林天。此人还在闭关,你暂时见不到。他的修为最低,资质最差,可我对此人最是看好。”
“哦?”
“如果我没走眼,他足够聪明的话,他会是对你们三人最上心的一个。”她又补了一句,“我说的这个上心,不是像云浓那样,单做表面功夫。具体他会如何做,以独孤你的心细,想必到时能观察到。”
“你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我倒是很想见到他了。”独孤至明显被容晴的描述勾起了兴趣,“说不定能交个朋友。”
这久违的话语一出,两人俱是默契地对视一眼,轻笑出声。
“我做的这些,不过是粗陋的合纵连横的手段罢了。具体如何将局面维持下去,还是要靠独孤你了。”
容晴已经建立了威势,接下来钟秀三人要过得好,则必须借势而行。容晴不得不庆幸独孤至在这里了。哪怕他是个凡人,却极其擅长游走于各种人际关系之间。在俗世的时候,容晴还是凡人之身,比不过独孤至的时候自然被他压了一头。而当容晴能够修行,独孤至也毫无半点心理负担地接受地位的转变,以容晴为主导,事事为她考虑。
偏偏此人立身极正,这也是容晴能放心地将钟秀母女拜托到他手上的原因。
“你不日就要离开,去和她们说说话吧。”
容晴轻嗯了一声,直接从窗口往下跳。白衣在风中猎猎鼓起,像是一只鸟儿,骤然穿过晨曦间的袅袅岚气。最终却如花瓣般飘落,足尖一点,平稳地站在草地上,规矩盘起的道髻丝毫不乱。
云浓连忙上前福身道,“先生晨安。”随即聪敏地告退。
钟秀目送云浓离去的背影,脸上带着笑意,她对容晴道,“我真没想到小郡主是这般亲和的一个人。且当初我们被掳走的时候,也是郡主派了侍卫将嘉嘉送回的。”
“是啊。”容晴点头,“当初夫子还在的时候,就夸她蕙质兰心,小小年纪已有大家风范。”
容晴伸手抱过了嘉嘉,让她在自己怀里玩草蚂蚱。
“我同你说过的那场比试,三年之后便会结束,我一会儿就走。临走之前,我总得亲自和你道别。”
“又要走了吗?”钟秀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
“嗯。”想了想,容晴宽慰她说,“如果这三年顺利的话,三年之后,我就是化神或是预定化神期。这意味着我能从那个约定中解脱……这样,我们就都是自由之身了。”
“自由之身……”钟秀突然有些苦涩,“我的卖身契还在睢城。”
“这个你不必担心。”容晴略显得意地笑,“在把嘉嘉接来的时候,我顺带把你的卖身契拿出来了。”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
在这张卖身契上,钟秀留下的痕迹是一个又小又可怜的指印。
钟秀一把接过卖身契。她如今也识得百来个字了,即使囫囵地看了个大概,她也能知道这正是她年幼时被亲父逼着按下的奴契。
一时之间,又哭又笑。“他怎么会答应的。”包括嘉嘉。钟秀知道自己在龚小郎眼中就是个可以随意打骂的玩意。但嘉嘉毕竟是他亲生女儿,极为疼爱。这也是钟秀忍了许久的原因。卖身契,有人出钱买当然可以随意转让。但嘉嘉他怎么可能放手?
“因为他不能不答应啊。”容晴唇角浮现一抹笑意,略有些隐晦地回答钟秀的疑问。
她抬手拭去钟秀眼角的泪水,“等我也是自由之身了,我们就带上嘉嘉,找个地方隐居。”语气中带着鼓励之意。
容晴没有说的是,她还会想尽一切办法,增长钟秀的寿元。此事,已隐隐有了头绪。容晴直觉突破的关键口,就在姬皇妃身上。但以她如今的实力,不到化神期,确实无法正面对上姬皇妃及其一众属下。所以登天台她是必去的。
尤其是除渊也会参加……她对于在开天中得到机缘的人能够预定化神期的说法,更加确信!
容晴看着钟秀发间这几日接连冒出的白发,掩去心中酸涩,低声道,“你和嘉嘉在这里,要多听独孤的意见,至于其他的人,不用太过相信。”
“我明白的。”钟秀连连点头,又拍了拍自顾自玩着草编蚂蚱的嘉嘉,“嘉嘉也听到了对不对?”
“听到了。”女孩软糯的声音中还带着奶气。
“真乖。”容晴毫不吝惜自己的表扬。
她将嘉嘉放到软软的草皮上,起身拍打自己衣袍上的褶皱。
“遇到事情,不必慌。”容晴点了点钟秀的发髻。一只白蝶落在她指尖被递到钟秀面前。
“它一直都在啊。”钟秀小心翼翼地将柔弱的白蝶轻轻接在自己掌心中,“有时真的察觉不到它就在我头发里。太小了,又那么轻,根本注意不到。”
“无妨,它会一直跟着你,保护你。你要是无聊了,就和它说说话,它不会反驳就是了。”容晴调侃了一句,随即将白蝶重新放回钟秀发髻上。
小小的白蝶卧在斑驳的头发上,轻易就触动了容晴心底的那一丝柔软。
“我走了,三年后见。”
“来,”钟秀捏起嘉嘉的小手,“和先生说再见。”
“再见。”嘉嘉终于肯把注意力转移到容晴身上了。
她笑着摸了摸嘉嘉头顶的发辫,忍住不舍,足尖一点朝谷外飞去。
谷内的众人,即使不在湖边,也是一直关注着这里的。一道道目光注视着容晴离开,直到她完全消失在了视线尽头,这才收回。
而在湖底静室中闭关打坐的林天,似有所感,张开了双目。
练气八层!
在这里修炼的效果出奇的好。既是灵气极为充裕,又是因为林天长期得不到足够的灵气修炼,骤然得到极好的灵气供应,其中极大的落差使经脉炼化灵气的效率一下子达到了最佳。
一块白螺静静地躺在盘膝打坐的林天身前。
容晴的话语似乎还在他耳边回荡:“我知道你天资不足,别人都因此轻视你,而我不在意这个。我给你一个承诺,只要三年后我回来,你若是将钟秀她们照顾得极好,我就尽心提供资源培养你。灵石、功法、法器你都不用担心。甚至你修为越高,这好处就越大。其他人我都不放心,我将子螺交予你,如有异动,随时可以凭此联系我。”
容晴的话,听得林天心中激动不已。但他也清楚,这样的话语,这样的承诺,绝不可能只说给他一个人听过。
“峰从师叔、山行师叔、还有云浓师妹,想必都有一个类似的承诺……”林天此刻脑海中理智占了上风,开始细细思索容晴话语中的含义:“观主既然把子母螺交给了我,这说明是要我作为她的耳目。且必定将其他一些重要之物交给了师叔们掌管,所以需要我来监察。仅仅是监察,我修为低也能胜任,且不易发觉。而且,观主既然交给了我,而非云浓师妹,看来是更加看好我。所以,观主人人都交待了的照顾一事,我不仅要做,还要做到最好!”
林天明白,这承诺虽然送出,但显然只有做到最好的那一个,才能使之生效。他必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若是错过,这一生都难再遇到了。
就在此时,一道女声突然响起,略显沙哑的声音隐隐有着魅惑之意。
“哎呀,多年不见,连你都练气八层啦。”这女声明显带着惊喜,她咯咯笑道,“能跑到这么好的地方闭关,你转运了呀林天。”
林天眼中划过一道厌烦之意,随即闭上双目,对这女声置若罔闻。
“又不理我!”女声气哼哼的,“你又甩不脱我,和我说几句话又不会死。”
这声音并不在别处,而是在林天的识海中响起。可不论林天如何查看,都不知道异常在哪里,久而久之,也就无视了这道声音。
他知道,只要一直不搭理,这女声自说自话久了,也就消停了。
果然,絮絮叨叨了一会儿后,女声撤退前,索性丢下了一句狠狠的威胁,“就算你不搭腔也没用哦。你好不容易有了机缘,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当真令人作呕。林天咬紧牙根,极力收敛心中翻腾的怒气。吸收周身灵气的速度,更快!
第七十六章 瞳术
位于主城外西边的巨大山脉上,高低不平的山丘蜿蜒起伏。萤虫在这个时辰并不聚集,而是四散而飞。
容晴抬头凝望着天幕。
因为开天临近,这些石碑几乎彻底凝实,而碑边的暗红色泥土愈发显得虚幻不清。巨大的光芒从这些碑与碑之间的缝隙透射而出,将天幕染得流光溢彩。石碑不再如同平时那般看去的阴煞之气颇重,反倒显得庄严无二。
容晴收回视线,穿行在密密麻麻的枝叶中。林木幽密难以透光,即使是修士也会更愿意御器从其上方直接飞过,而非钻进其中引动种种生灵。
她也不喜欢进来,奈何有些人就会找这种地方开辟洞府躲避仇敌。
在其心神感应中,离八哥已经越来越近了。
“容容。”这一声叫唤,在一重重的虫鸣鸟叫中,不显得特殊。黑色的鸟儿扇动着翅膀从枝头落到容晴肩膀上。
小爪子牢牢地勾住她的衣袍,鸟喙则是啄了啄她的发。
容晴站在八哥原先立着的古木旁。尽管表面遮掩得极好,可苏家母子遮掩门户用的禁制倒是一点都没变。
“当初给苏二的三日时限已到,是时候来拿那瞳术的完整施展之法了。”强横的灵识扫入地下,可以确定,掩藏在地下的洞府中,苏家母子三人都在,一个不少。
容晴抬起右脚,原地跺了跺。
这一跺,似乎没有如何,就连脚下的叶子都没有震碎,可是其中内蕴的力道穿透层层泥土、禁制,落入那狭小洞府中时,终于完全放出其所有力道,在其夯实的墙壁上猛然一震。
苏杏儿双目睁开,从入定中生生被惊醒。妙目看向一旁为其护法的苏二。
眼中的意味很是明显。“去看看怎么回事。”
苏二抿了抿发干的嘴唇,低声应了句,“是。”
苏杏儿和苏天宝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苏二即使不用出去一看,对于外面的来者也是心知肚明。
他知道,他必须得给一个完美的答案,才能让苏家人继续在此处苟延残喘。
“熬。”苏二心中不甘又无奈,“熬到苏天宝寿终,一切都会好的。”
这几日,苏杏儿将苏天宝看顾得很紧,他又要依靠苏天宝才能获取瞳术,因此毫无下手的机会。
他打开禁制,从洞府门口破开掩护用的土层。
密林的幽光中,一道纤细身影正正好站在苏二的面前。
这距离!
苏二猛然后退,倒退一步站定后,立即做了个躬身一拜的动作。
“小的不负真人所托,瞳术的全本要义已经尽数载录在了这玉简之中。”
容晴接过他双手奉上的白色玉简。玉简材质普通,所能记载的容量也不大。
瞳术的施展之法,有这么简易么……容晴不是没有疑虑的。
她随即当着苏二的面,就将玉简按在自己额上。灵识探入其中,将玉简内的信息几乎是刹那便已尽数读取。
苏二尽管躬身下拜,可是眼角的余光一直牢牢注视着容晴的动静。
容晴原本明亮的眼眸有一刹的黯淡。
“正是此刻!!”苏二心中嚎叫。
他也不知道是哪里爆发出的巨大潜力,竟是让他在容晴的强盛威压之下硬生生往后挪移了两寸。
一条深褐色的藤蔓原本安静掩藏在地面堆叠的落叶之下,此刻暴起,缠上苏二的脚腕将其猛地往洞穴中拉去。
速度之快,几乎只是眨眼,苏二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容晴面前。
“快!”
“快!”
“快!!”
狭小洞府内,苏杏儿根本顾不上心疼灵石,只希望在那煞星彻底清醒前,能带着苏天宝透过传送阵挪移回城内。
一颗颗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灵石甫一落入阵中就立即崩灭成了碎末。传送阵盘上的波动愈发浓郁。
苏杏儿推着苏天宝率先就往传送阵内去。不管外界什么情况,有苏二在那里总能拖延出一些时间来。
“娘,等等我!!”被藤蔓拽进洞府内的苏二顾不上自己被摔得狼狈了,抬眼就看到苏杏儿带着苏天宝一脚已经迈入了传送阵中。
如此危急之刻,苏杏儿哪里还顾得上回头!对于苏二,她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狡兔三窟……苏杏儿你们好本事。”一道女声凉凉响起。
这声音,近得仿佛就在她耳边。苏杏儿背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与此同时,她剩下的一只脚也完全踏入了阵中。
“管你是谁,有苏二垫底,老娘不奉陪了!”苏杏儿半扶半抱着苏天宝。
身材高大的苏天宝被女童模样的苏杏儿极为有力的双臂牢牢钳住。两人的身影在传送阵盘中骤然爆发的巨大光芒中被淹没得模糊不清。
传送,已然发动!
但世间还有一物,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快,那便是心神之禁。
容晴心念动,而困字禁已成。
一道细长的金线在空气中浮现,将苏杏儿母子二人禁锢在圈中。此圈蜿蜒流动,朝内伸展出诸多繁密触须将他们的手脚捆缚。这些触须看似杂乱,可若是让擅长禁制的人看到,必定惊呼其规整严密的结构。
“留下吧。”
困字禁锁牢的二人被一股不可抗的巨力牵引着往后一扯。从已经发动的传送阵盘中跌落下来。
“唔。”苏杏儿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尽管声音还能发出,苏杏儿却绝望地发现,全身上下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甚至于连灵气运转都阻塞了。
这意味着,连瞳术都施展不了。
至此,苏家三人全部被容晴用困字禁控制住,一个个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容晴此刻却不急着招呼他们,反而一手抓住了那条出其不意的深褐色藤蔓。
“合适的灵植种子,颇为少见。”容晴牢牢扼住藤蔓主体,对于藤蔓报复性地缠绕住她手臂的那点力道,视若无睹。
干劫杀这种事的修士,还真的没有不富的。尤其是像苏家三人这种能活到现在的,千奇百怪的小手段是真的多。
正是因为得来资源轻易,劫杀的事,才会让人上瘾。
“且培养到了筑基初期。”容晴感应着藤蔓上隐隐散发的气息点了点头,“最关键的是,这灵植还有少见的隐匿气息之能,必定能卖个好价钱。”
若是这灵植还是在种子形态,能够被修士认主的阶段,这价格就会很高。现在嘛,容晴判断顶多就是个回收价。也就是让那些见多识广的丹道修士拿去练成特殊作用的丹药这个用途了。
不过小钱也是钱。收拢的手掌用力,将其掐得半死不活。容晴理所当然地在地上三人的注视下将原本挣扎扭动的藤蔓收进了储物袋中。
“现在,再处理一下我跟你们之间的账吧。”容晴的眼神在三人之间游移了一个来回。
苏杏儿和苏天宝。
苏二。
这样的状况在容晴看来是在有趣。这个三口之家的分裂状况,是真的。容晴不觉得苏二与他们两个联合在一起谋算她。更像是苏二临时反水。
苏二当然不可能被容晴威胁一番便全心全意为她做事。能够得到瞳术的机会,他也不会放过。
容晴心念急转,大致能猜出苏二的一些想法。
“苏二知道若洞府外面出现了不妥,苏杏儿必定叫他出来查看。以苏杏儿的谨慎与心狠,趁这个时候,为保安全,即使花费许多灵石也要传送转移到另一处洞府中。所以苏二先是在玉简中藏了一道幻术使我失神,一边又留了后手,让其灵植带他钻入洞府中,蹭上传送阵盘。等我清醒过来了,他们三人早就逃之夭夭了。”容晴心里冷哼,“当真好算计。”
苏二见容晴沉默,连忙讨好道,“真人可是见这灵植不错?在市面上这种能匿息的灵植可是极其稀缺!!真人也知道这种认过主的灵植价值不高。不过,小的还记得是从哪里找到的这种灵植的种子。”
“哦?”容晴眼神一闪。
苏二一看有戏,语气更是兴奋。
“那里也是城外一处极偏的地方。当初小的也是无意发现,九死一生躲过了守护兽的追捕,这才成功偷到了一枚种子。不过那守护兽只是差不多筑基大圆满的实力,以真人的修为,碾死它绰绰有余。”苏二讨好笑道,“小的可以给真人带路,到时真人不论自用还是卖出,都收获极大!”说着,他眼中甚是兴奋,好似全心为她考虑一般。
容晴微微一笑。她就知道,苏二会这般说。
一旦她心动了,真的跟随了苏二前去那个地方。有没有种子不一定,有危险就是一定的了。
“不急,先说瞳术的事。”容晴看向苏杏儿,“我托苏二向你传话,愿意花费代价求取瞳术施展之法。不仅当初你等劫杀我一事可以一笔勾销,甚至一些灵石,只要在我承受范围内,我也可以付出。明明说好当日回复我的,却迟迟不回。”她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等了三日,只好亲自来问了。不知苏道友的答复是?”
苏杏儿闻言先是皱眉。这般粗浅的挑拨之言,她不至于上当。可是其中透露的信息……倒也并非全然是假。
回想到这几日天宝突然要和她学瞳术,苏杏儿哪里还能不明白,究竟是谁撺掇的天宝!
因此,一双妙目朝着苏二恨恨瞪去。
第七十七章 好自为之
容晴施施然往前迈了一步,正好挡住苏杏儿投向苏二的那几乎要吃了人的眼神。
“苏道友?”
被点名的苏杏儿这才收回了眼神,看向容晴。
“……瞳术,不是不可以给真人。只是,给了真人以后,我们母子俩的性命能不能保全就很难说了。”苏杏儿冷哼。
她这样劫杀为生的修士,满口承诺连自己都不信,如何敢信别人的随口话语。
“你除了信我,也没得选吧。”容晴笑了。
现在苏家母子三个,几乎每一个都知道这瞳术的施展之法。当然,最完整的肯定在苏杏儿这里。
苏杏儿抿唇,早已失去了往常的镇定。
因为苏天宝在这里!
以往劫杀,她都是牢牢将苏天宝保护在院子的另一边。所选的劫杀之人,修为最高也不过筑基而已。
但是如今,她面对的是金丹修士,苏天宝也落在容晴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看,苏杏儿都毫无胜算。
“这样吧。”容晴摸了摸下巴。“我轻易不爱打打杀杀,又不会用刑。还要做到你们给我瞳术我就放了你们的承诺。不如你们轮流把瞳术记录到玉简中,我再放你们离去。”
她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空白玉简,转身丢给了苏二。
“你先来。”容晴淡声吩咐,“将你知道的全部瞳术刻录进去。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这是最后一次。”
苏二只觉得自己的灵识猛然一松。哪怕身体仍然被禁锢得不能动弹,可是使用灵识却是无碍。
他再顾不得许多,灵识猛然窜入空白玉简内,急急将这些天学到的瞳术要义刻录其中。
容晴说这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苏二听得出来,这并非说笑!
第一次,他动手杀容晴不成,本来早就要被容晴所杀,幸好被苏杏儿阻挡了片刻才得以逃脱。
第二次,容晴让他去夺瞳术,并没有在他身上下任何奴役禁制。
第三次,是他最后一赌,假装献上瞳术,实际却在其内放了一道幻术……
一而再,再而三!容晴如果不是想要得到完整瞳术,也不会一次次放过。
这个时候,她难免想到了搜魂之术。若是她会搜魂之术,何至于这般麻烦。只是,一来此术早已绝迹,只有传闻而已。二来,此术太过阴狠,与杀人无异……
“我主修的功法并不确定。以后的历练中,更是要经常搜寻秘术来强大自身。难不成我想要秘术,还得每回都杀人么……”容晴心想,“或许可以暂时寻找幻术一类作为替代。”
对于苏二放在玉简中的那一道幻术,容晴并没有太在意。因为那是保存在玉简中的一次性术法。也不知道是他们哪次劫杀后的收获。不论容晴有没有破解,那道幻术一旦激发都是要消散的。
瞳术能让她重视,是在于可以学习,这才是重中之重。
苏二极力压榨着自己的记忆,将关于瞳术的信息,边边角角都给刻录了进去。这玉简材质极好,距离其过载崩碎,还有很长的距离。
说来话长,刻录玉简的过程不过两三息而已。苏二检查了一遍才收回灵识,讨好道,“瞳术要义,小的已经尽数刻录进去。”随即面色严肃,“绝不敢有一丝保留!!”
容晴也不废话,抬手将玉简招至手中,直接按在额上。磅礴灵识扫入其中,只需一息就尽数将其浏览一遍。
苏杏儿眼尖地看见容晴嘴角露出一抹显眼的笑,心中暗道不好。
“你很识时务。”容晴心念一动,禁锢着苏二的困字禁骤然消散。“我当然说到做到。你可以离去了。”
苏二目中露出惊喜,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爬起来。“多谢真人饶命。小的……这里还有些许灵石,全部孝敬给真人。呵呵。”他留下自己的储物袋,头也不敢回地往洞府外奔逃。
这一逃,便是数十里才敢停下脚步,颤抖着往回看一眼。
身后毫无动静。
苏二面色惨白,发丝凌乱。容晴只是困着他们,却半点没伤到他们。可就算这样,他接触到容晴的眼神,心里也都一直在发憷。
“这就是金丹修士。”苏二似喜似悲。在生死逼迫下,他本能就逃了。这回遥遥看着远处的密林,苏二不知道他究竟希望谁出来,亦或是都别出来!
“娘,你太偏心。”苏二喃喃自语,“这都是你逼我的。”
而在洞府内的容晴将玉简收入储物袋,又重新拿出一块空白玉简。品质都是一样,能够刻录极大量的内容。
“这回,你们两个谁先?”容晴问倒在地上的母子俩,“苏二知道的必定最少。若是我看到的内容没有新的,那肯定是刻录的人有所隐瞒,到时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容晴将谋算明晃晃地摆在了明面上。
她能大致猜出这家人内部的情况,但不能确定瞳术具体有多完整。
这一对母子看着情感相依,不愿意丢下另一方。因此在不清楚苏二究竟记录了多少瞳术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尽可能多地刻录进去,以免后来的那个计算错误,少录了部分内容。
若是苏天宝先刻录,他必定会将自己所知道得全部刻录进去。轮到苏杏儿的时候,她也只能将自己全部所知刻录。
若是苏杏儿先,她要是想偷斤少两,在不知道苏二是否全部记录的情况下,她刻意错漏的地方有极大可能被容晴发现。如此做,虽然能保证苏天宝全部刻录就能离开,可她也不敢想象让苏天宝一个人流落在外面会是怎样的结局。
所以苏天宝轻叹,率先开口了。“真人,我愿意先来。”
“好。”容晴将玉简递给他,同时解开了其身上的禁制。
苏天宝气息衰弱,脸上皱纹密布。身材虽然高大,但有如风中残烛,套在身上的衣袍看着轻飘飘的。
他是苏杏儿的儿子,可模样上来看,被人认为是苏杏儿的太爷爷也不为过。
容晴对这对母子的过往没有好奇,极为冷静地看着苏天宝动用灵力刻录记忆在玉简中。
以苏天宝的状态,刻录起来就比苏二慢多了……
他突然发出一声闷哼,神色痛苦。
“我把瞳术的全部要义都给你!”看到心爱的儿子痛苦,苏杏儿显然更痛苦,“我还没来得及把全部内容都告诉他。他知道的不多。”一行行泪水从她眼中夺眶而出,即使不用瞳术,也能让见到的人感受到掩藏在其中的凄楚。“真人,我求您了。杏儿知错了,杏儿真的错了……”
“噤声。”容晴仅仅是一瞥,“还没轮到你。”
快要支撑不下去的苏天宝突然感受一缕极细微的灵气钻入了他的经脉中,瞬间化作大河在其内肆意流淌。这灵气极为精纯,他精神为之一振。
在容晴的支持下,苏天宝总算完成了。将玉简脱离额上的时候,他的眼皮沉沉地垂下,罩住了浑浊的双眼。
容晴灵识阅览过后,放到苏杏儿面前的,是第三块空白玉简。
这个女孩模样的母亲此时也再无心力去做一些谋划了,认命地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灌入玉简中。此过程,整整十息。
“瞳术的全部修炼以及施展之法,我都记在其中了,可以放我们娘俩离开了吧。”
容晴没有回答,在阅览完玉简之后,亦是沉默。
“难不成,真人还是不信?”苏杏儿苦笑。这沉默让苏杏儿心中一阵焦躁。但再焦躁,她现在也不敢直接呛容晴。如今是受制于人,又把压箱底的本事都告诉对方了,想要平安离开,必须得耐住性子。
容晴听到苏杏儿的话语,摇了摇头。她不是不信,而是……
“你怎么来了?”
在容晴身旁,一道雪色身影骤然出现。
来者身材修长,雪白外披上有黑色的符绣灵性地在衣摆袖口间游动。宽大的兜帽遮掩他的面部,可从他高挺的鼻梁、柔和的唇形还有尖俏的下巴,便可知道其容貌有多么秀美绝伦。
苏杏儿认为,容晴显然是认识对方的,不然也不会只是略略惊讶了。然而这人前来,苏杏儿实在不知道接下来的走向对于她们母子二人而言,是好是坏。
“时候到了。”除渊说得简单明了,“该去登天台了。”
容晴立马就反应过来,除渊话中的意思。符合容晴灵根的名额,出现了。
“我还以为非得拖到最后一天。”她想了想,“也好,早去也能多了解些情况。至于这两个人……”
容晴有些犹豫,是杀是放?她当然,更倾向于杀。包括逃遁在外的苏二,她下了一道不起眼的禁制,此刻灵识也牢牢锁定着。
不知是否容晴的眼神太过明显,苏杏儿本能地就感到濒死的危险,她惊叫,“我们还有灵石想要献给真人!还有城内许多家族的诸多秘辛,还有……”苏杏儿一时言语都错乱了。涕泪纵横,面上扭曲得不成样子,早无容晴初见时的玉雪可爱。
“娘,罢了,这就是命。”苏天宝叹气,抱住了苏杏儿的身体。好歹二宝逃了出去,只是这话却不能对娘讲,免得又刺激到她。
“你会什么?”容晴问他。
对于瞳术,虽然已经谋算得到,可是容晴还不敢完全确信苏杏儿给的是正确且又完整的。如果此时杀了苏杏儿,万一后来修炼有了问题就很麻烦了。留下她,等到学习了幻术或者得到类似作用的法器后再进行确认,似乎更能保证。既然如此,苏天宝就是用来掣肘苏杏儿的最好手段了。
“我?”苏天宝怅然,“我一无是处,或许还能说道的,就是对药草有些研究吧。”
药草?容晴想起那满院子的药草,虽然都是低阶甚至有凡人用的……
“你会医术?”
“对。”苏天宝愣了愣,因为这个词于他而言,已经好久没有听闻了。“我小的时候,学过十几年的医。后来来了沧流洲,就再没有这个机会行医看诊了。所以,医术早不比当年……”
会医术就行!
“我不杀你们,也不会现在放了你们。”容晴冷冷道,“三年时间,你替我做事。此后,我们的种种仇怨,一笔勾销。”
“多谢真人。我必定全力为真人做事。”苏天宝抢在苏杏儿前面回答,深怕苏杏儿脑子一时又糊涂了起来。
见这边答应,容晴当即对除渊道,“我先把他们送到白石观。”
实际上,她大可以通过丹田内的白石观将他们挪移过去。只是,容晴下意识不愿意在除渊面前完全显露自己的所有底牌。
“不必这般麻烦。”除渊轻轻摇了摇头。“你把要交代的事记在玉简中,我一起送过去。”
“可。”
待接过容晴递来的玉简后,只见除渊抬手,指间轻划,一道黑线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黑线,仅凭肉眼根本无法看见,只因在场之人俱是修士,才可以通过灵识看到肉眼无法辨别之物。
初时,只是一道黑线,但眨眼间,扩张成一个极完美的圆形。苏杏儿和苏天宝两人根本不受控制地被吞入其中,消失了身影。等除渊将玉简随之丢入后,这圆形才如猛然闭合的巨嘴一般,重新化为黑线消失不见。
这就送到了?容晴抿了抿唇。
而在另一边,幽静的山谷中。峰从纳闷地看向这突然出现在广场上的极其狼狈的两人。若非都是炼气期不成威胁,他早就出手了。
与此同时,一道玉简突然飘出,其中传出了峰从熟悉的声音……
且不论沧流洲登天台上,斗法如何激烈。在众多寻常修士不可知之处,争斗仍然不曾停歇。事实上,这是永不停歇。
巨大的宫殿中,少见地站满了修士。气息强横,威压各不相让。他们沉默,且愤怒,一道道眼神汇聚在了独自一人站立在中央的少女身上。
“你可知罪?”苍老的声音从宫殿深处传来。那里有一个位置,只属于家族中的实权人物,真正的靠山。而此刻,他正坐在那里。
“我知道我做了什么,但我不认。”少女扬起下巴。她的眼神平静,因她不觉得这是过错。
只是此话一出,那些汇聚而来的众多眼神,更加愤怒!如果不是在老祖注视之下,只怕会有人忍不住动手。
“原本,确实有你的位置。只是本次堂承界分出的名额突然少了一个,所以我族原有的两个名额只剩下一个。这其中的原因,你告诉本座,是为什么。”
“因为,”少女闭上双眸,“我族排名最末。所以获得的名额最少,所以一旦有了变故,就率先剔除我族的名额。”
“既然你清楚,便知道族内培养你等,花费了多少心血。你杀了你的族姐想要得到那唯一的名额,可是家族的损失,你如何弥补?戴罪之人,如何配得到名额?”
少女此时睁开了眼睛,即使众人皆不认可,即使老祖也要指责,但她面上的傲气却没有半点折损。
“我杀了她,证明我比她更强。长老们将名额给她的这个决定分明就是错的。我改错为正,我又何错之有?”少女根本不顾及周围的目光,甚至有些目光中还带了杀意。“我既然没错,且同辈之中无人比我更强,得到名额自然是名正言顺。至于老祖所说的弥补损失……难道死了一个废物便要心疼了?那我族还是滚到母界苟且偷生吧。”
她丝毫不惧,眼睛直视着宫殿深处。
宫殿深处似乎沉默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刹那。那里传出低哑的笑声,“有意思,传到你这一代,居然出现了你这样的小辈。本座如你所愿,又有何妨。”
不妥!
好几个站在先首的修士欲要再说些什么。可是那宫殿深处传出的空间波动让他们立即变了脸色。即使以老祖的实力,也产生了如此明显的空间波动,显然……名额更改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堂承界。
老祖并不在意这些晚辈的诸多想法。在离去之前,颇为意味深长地对少女道了声:“好自为之。”
她闻此,面色不变。
第七十八章 擂台
容晴被除渊带着缩地成寸,一步迈至登天台看台边缘时,变故才刚刚发生。
缩地成寸的感觉,极为奇妙,但她现在也来不及多加回味思索了。
只见,遮挡天幕的众多石碑中,有一座刻有玄封二字的石碑猛然飞出一道流光,朝凌空而立着的巡察使飞去。
巡察使一直在高空注视着登天台上的一场场斗法,突然遇到此种变故,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已下意识地接住了这道流光。流光在其掌心中凝实为一块玉简。
他灵识往其中一探,刹那间变了脸色。这一幕让同样发现变化而注视着巡察使的众多修士亦是紧张。有许多经历过多次开天的年老修士更是暗惊,这等变故,可是从未有过。
巡察使何等人物,即使玉简内的信息让他不悦,可是面色也不过冷凝了一瞬,随即选中了下方其中的一座登天台。
标记了风系单灵根的登天台,不多。在这一万中,只占了三座。毕竟是变异灵根,即使是在单灵根修士众多的沧流洲中,也不会太多……
一名穿着青色道袍的男子,元婴初期修为,刚刚胜了一名金丹后期修士。他不敢懈怠,就在台上直接从储物袋中取出丹药服食,抓紧时间恢复灵气。暂时还没有人再度上来擂台挑战他。
他眼神隐晦地扫过另两座风系单灵根的登天台,暗道:“幸好风系单灵根修士中,修为超过我的也就只有两位。我待他们挑选好擂台后,才来这个擂台。只要我接下来小心谨慎,这名额必定是我囊中之物。”
男修心思稍定,万万没想到,仅是这个念头的下一刻,一股力量裹挟住他将他往看台处送。
这力量虽柔和,却远不是这元婴期男修所能抵抗的。
他初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挣扎与观察四周情况……只见原本标示着风系单灵根的登天台,其上文字陡然一变,浮现了另一种灵根要求。
金、木、土三灵根。
见到这变故的修士无不吸气或者轻声交谈,而看台上的修士足有数百万,在这一刻便是汇聚成了一片哗然。
“不公!!”看台上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众人纷纷望去,正是那被拉离登天台的倒霉男修。显然,他是反应过来了。既然要更改名额,巡察使在三座登天台中,挑选了擂主修为最低的那个剔除出去。
“为何临时更改名额?开天盛事何其隆重,如此轻易就更改人选,还有什么公平可言!”男修暴怒,在众目睽睽之下,心头一口怒气不吐不快,“本君自问没有破坏任何规矩,为何偏要剔除本君的资格。”
“放肆!”已经有男修的长辈面色铁青地冲了过来,就要把这敢出言不讳的子弟带走。
但比之更快的,是巡察使的一声冷哼。
元婴男修猛地喷出一口血,血香扑鼻,竟是心头精血。其脸色更是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本座做事,何需向你等交代。”巡察使垂头,脸色完完全全冷了下来。
这样的巡察使,沧流洲大多修士都没有见到过……而曾经见到过的修士,如今就算修为极其高深了,看到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身形微颤,连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被巡察使注意到。
元婴男修呆滞地看向面色阴沉的巡察使,不敢置信。
巡察使的脾气,向来很好。而且作为沧流洲的领头人物,千百年来,事事亲躬不偏不倚。就连容晴都感叹,巡察使这般高的修为居然还如此兢兢业业。连白石观这样小的不能再小的门派进出沧流洲都还要亲自查看。
主城内一些传承颇久的家族族老,或许实力还不及巡察使,可就因为他们深居简出,轻易不显露于人前,反而更显高深莫测,让人忌惮。
这元婴男修修为虽高,但实际年岁不大。仗着天资够高,在族中一路宠爱着长大,理所当然地修炼到了元婴期。他见过巡察使很多次,每次巡察使都对他这个晚辈极为和善的模样。这之后,他愈发分不清他与巡察使之间的实际差距了。所以这次,更是敢当众质问巡察使。
“都是一群废物。”巡察使看着底下百万沧流洲修士,随着他动怒,一个个从意气风发变成了战战兢兢的鹌鹑。心中分不清是怒火更多还是失望更多。
自被逼退至此洲,自名沧流而居之后,这些人一代代传下来是愈发不成气候了……还谈什么回归北地。
别看现在擂台上斗法弄得是有声有色华丽至极。那是因为一个外洲修士都没下场。真的对上那些北地来的天骄,这些平日心高气傲的世家新秀没一个能打的。
强横无比的化神大能威压笼罩在下方每一位修士身上。原本的喧哗早已自动平息,沧流洲修士终于完完全全想起了,巡察使就算再怎么笑面待人,他都是实打实的化神大能。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只需一个念头,浩瀚如海的威压就可以把他们轻易碾碎。
这是天堑般的差距。若是在北地那般混乱、搏命之修极其众多的地方,这个道理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修行之路越是前行,越是要对高阶大能修士更加敬畏……
“总算明白过来了。”容晴喃喃低语。属于巡察使的化神威压令她很不舒服,如同一座大山压在肩头。好在这威压中没有杀意,所以并未受伤。
她作为旁观者,也觉得巡察使真的是对沧流洲修士太过纵容了。让这些修士少了几分骨子中的凶狠和戾气,尽是些自以为是的骄纵。
“元婴期,只要天资足够资源足够,在寿元内修行到这个阶段不算太难。可是要修炼到化神期,是比百万取一还要小的概率,极其艰难。能成化神期的修士,无一是好惹的。”容晴暗道,眼神隐晦地扫了除渊一眼。“即使我心中再怎么不愿,也只能徐徐图之。真要对上三位化神期,简直就是找死。”
重宇重霁两位剑主性子清冷,棘铭剑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她像这些沧流洲修士一样,以为可以轻易挑衅化神的权威,那等待她的结局,只怕比那个元婴修士还要惨。
“一应规则不变,比试继续。”巡察使收回了威压。
数百万修士只觉全身一松,没有了威压的震慑,无不在心中舒了口气。至于那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元婴男修这回总算清醒过来了,灰敗着一张脸被家族长辈拎回府去教训。
这一场变故后,斗法看似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着,可是在巡察使的注视下,沧流洲修士竟是收敛了几分浮躁……看来,巡察使动怒,这怒火倒也没有白给。
与此同时,外洲修士,开始下场。
一位碧绿衣衫的女子从看台处飞入一座标示着木系单灵根的擂台中。只见她从袖中抽出一支翠玉笛子,檀口微张,一道骤然飙高的气音化作刀剑,逼得原本擂台上的元婴期修士猛然倒退。喉间腥甜,一道血丝从他的嘴角滑落。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女修身形灵巧,骤然欺近,玉笛更是在对方身前轻点一十六处。每一处都正好打在对方灵气流转的关键处。玉笛并非打实在男修身上,而是隔着一掌的距离隔空而点。
这十六连几乎是刹那间完成,在空中的每一次击打,都荡出肉眼可见的涟漪,其中蕴含的无形震力,更是让男修眨眼间就已受了重伤。原本高大的身形向落叶一般被轻飘飘地震出了擂台。
“大月山凤凰儿。”容晴眼神一闪。
从女修上台到拿到擂主,不过三息。对手也并非境界低微的修士,而是一个实打实的元婴后期。
差距!!
这一处擂台刹那就聚集了大量的目光。百万目光汇集而来,有如实质。
“大月山以音系术法为主,不过乐修战力不强,也就出了凤凰儿这么一个炼体的异类,才在北地大大出名。且这名气,完全是沾了凤凰儿的光。”容晴望着擂台上的凤凰儿。她衣衫碧绿,腰板挺直,从袖口到衣袍背部用金丝绣了一只巨大的凤凰。这件法袍据说也是她早年机缘的一部分,随着其一路斗法而成了凤凰儿的显眼标志。
“你要入擂台了么?”容晴询问身旁的除渊。他们两个站在僻静的角落,但并不妨碍观看登天台上的斗法。“我打算去了。”她看到那个三灵根擂台上,已经有两个筑基修士在斗法,只是与其他擂台上诸多元婴修士的盛大法光相比,完全不够看。
即使是同一修为,没经过残酷历练的沧流洲修士与外洲修士相比,差距还是挺大的。如果非要等到最后一天,最后一刻再去拿了这擂主,只怕有点太不给面子了。这相当于打了巡察使的脸面。容晴相信除渊不会不清楚这个道理。
自凤凰儿下场后,好几个外洲的散修和宗门天骄也都出现了。容晴虽然不曾亲眼见过,可是这些天骄的事迹和其斗法的特点总是有所耳闻的,因此还能分辨出来。他们选择这个时间下场,也算全了客人的礼数。
“我不必亲身下场。”除渊低声道。在他雪白外披上的纯黑符绣忽然朝外探出,须臾间化作一只黑色的飞鸟,振翅落入了其中一个擂台。
那个冰系单灵根的擂台上,原本还有两个元婴初期的修士因为修为相差不大的缘故缠斗了许久。这玄色鸟儿甫一进入,便从两人之间飞过。翅翼如刀,经过而必留下痕迹。两条血线骤然出现在他们的胸膛上。
“唔。”闷哼声响起,下一刻的场景更为惨烈。那血线处猛然扩大,竟是将他们的肉身就此分为两半。
剧痛中,两人都有了决断,勉力控制着自己的肉身朝擂台外飞去。只是伤了肉身,元婴却是无碍,这还有得救。要是再待下去,恐怕命都留不住!
好狠。容晴眼神一凛。这段时间除渊对她好得过分,但这擂台上的一幕,却是明晃晃地提醒了她,除渊并非可欺之辈,他对你好不过是他愿意对你好。从其行事上看,不像重宇剑主,反而更近似其师祖棘铭。
符绣化作的玄色鸟儿并非栩栩如生,只是拟化了一个神似的形态罢了。但刚刚擂台上简单又血腥的场面,显然震住了绝大多数修士。如果不是十分自信,恐怕没人敢上这个擂台一试。
外披上的符绣主攻杀伐,锋锐程度不比一些法宝差。纵是如此,也要看其主人的实力。容晴回想起自己流落在外的外披,不禁苦笑。
在场的元婴真君都极有眼力,这符纹不凡,脱离符纸还能如此强大,其主人的实力还用想么。更有一些见识多的,已经隐隐猜到了这符纹的来历。因此,除非是傻的,俱都挪开了目光,不敢再朝这个擂台动心思。
容晴深吸一口气,朝身旁的除渊点了点头,就飞身朝自己的那个擂台而去。
“我虽是金丹大圆满,可以战力而言,足以与这边的元婴修士一战。”她眼中冷色更甚,“这次名额绝不容有失!”
第七十九章 耗死她
“元婴修士……”容晴看着对面的男修,轻道,“你是第一个。”
对面的元婴真君,相貌寻常,却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势在。
这座金、木、土三灵根擂台,吸引了大批符合灵根要求的沧流洲修士。可惜,因是三灵根,所以在不受重视的情况下,大多修为在筑基到金丹浮动。
容晴不知道沧流洲内到底有多少个金、木、土三灵根的元婴修士,至少对面这位,是在这个擂台出现以来,上来的第一位。
“本君原以为这次名额已是囊中之物,”毕竟,能达到元婴期的三灵根修士不多,又是灵根正好对应。
他负手而立,并不急着出手,“没想到,有基础这般扎实的小辈。若是最后一刻再入擂台,未免太轻看你了。”
你这般说,就已是轻看我了。容晴暗道。
“本君五百岁结婴,在沧流洲内,不算是如何天才的人物。道友也明白,因为天生资质的缘故,若非比同辈修士更加努力,实在难以得到多少资源供养。可到底,修行在于个人。本君也算是熬出了头,想当初多少同辈修士,单灵根比比皆是,师门宠爱,资源供给俱是不缺,在筑基结丹的过程上遥遥领先。可是谁又能料到呢,”他笑着摇了摇头,“现如今,陨落时还是金丹的,不知凡几。本君则成就了元婴,站在了前列。所以说,修行一事,贵在自我。道友觉得,本君说得可对?”
“……嗯。”容晴尽力想抓住他话语中的重点,又直觉不能将太多注意力放在他的话语中。
他满意点头,“本君第一眼见道友,便觉得你我是同类人。都有不甘,可都不曾放弃。说到这里,还没有与道友互通姓名。本君道号路尧,不知道友道号为何?”
容晴沉默了几息,才缓缓答道,“我未有道号,你可以叫我余容。”
“咦?”路尧真君一副很是惊奇的样子,连连问道,“按理说,成就金丹之时,就可以给自己取道号了,或是自名,或是由师门长辈赐予。以道友的本领,不像是没有师承的样子,怎么会到了现在还没有?”
容晴有些不耐,但到底不至于无缘无故在擂台上打别人脸面,所以随口敷衍了几句。
这一处擂台,原本生了这般大的变故,应是很受人注意的才对。只是,三灵根的擂台上来的皆是低阶修士,与元婴修士间激烈的斗法完全不能相比,因此除了开始引人注目,之后众修都是兴趣寥寥,一一移开了目光。
就算后来容晴上台,一连击败三位,甚至包括了与她实力接近的金丹后期修士,也没能引起太多人的兴趣。
但现在情况略有不同,一是终于来了一位元婴期修士,看台上的一些人就会对此有些兴趣,想看看容晴是否依旧能保持胜率……虽然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并不看好!二是这上来的元婴真君太能叨叨了,这都多久了,还在那里东拉西扯。跟其他擂台上来就是动手顶多打个招呼相比,画风都是显得如此的清奇。
就在这一众猎奇的目光中,有一人更是多了无语。
“这人是谁?你哪找的?”一位身着锦袍的男修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此话,是对着侍立在他身后的元婴真君说的。
然而这锦袍男修只不过是金丹修为。从其话语中的理所当然,也可推断出这男修的地位很是不凡。
“族中所养的众多修士中,只有他又是金木土三灵根又是元婴期。符合灵根要求的元婴修士,本就很少。要么就是在其他家族中,难以请到,且不一定为公子所用。”回答的元婴真君浑身气势内敛,即使是在下属位置,仍然不卑不亢。尤其是那目内流转的精光,即使这锦袍男修也不敢轻易地直视于他。
“这废话可真够多的。”锦袍男修撇了撇嘴。
“公子不必担心,他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为了以防万一,这一次,就会将那女修打到无力再入擂台。”
“哦?既要以防万一,不是打死更好?”他挑了挑眉。
锦袍男修这一想法,实际上,是登天台中的潜规则了。因为即使规则中言明了可以上擂台十次,这次数只要不是无限,就是用一次少一次。斗法之中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又不可能保证彼此全然无伤。所以为了不消耗自己的次数,登天台中的斗法,少有留手。重伤到丹田破碎甚至当场身死的,历次登天的记录中,数量并不少。
最关键的是,巡察使从来没有提出过反对!这自然就是默许了许多暗中的手脚。
锦袍男修正在做的,也是与此相差无几之事。
他的身份是主城上流家族中的嫡系,因此纵是三灵根的资质,照样能够指使元婴修士,照样能够将自己的修为,硬生生提到了金丹后期。
这次突然出现的三灵根名额,在他眼中,就是为他准备的绝好机会。
“大哥,三哥,五哥。”锦衣男修冷笑,视线从三个擂台中扫过。他们三人俱是擂主,已经连续斗法不曾落败了。在族中,尽管保持着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但锦衣男修心中一直对这三个天资极佳的兄长,极为嫉妒!“有了这名额,谁能笑到最后,尚还说不定。”
在他心中,连番操作之下,这名额逃不出他的掌心。
“不能这般简单地取那女修性命。”侍立在男修身后的元婴修士看了容晴好一会儿,直接摇头。“那女修是外洲修士。”
现如今出现在沧流洲的外洲修士,且战力不凡的,都默认其背后势力能量不低。
“从巡察使那透露出的消息,这次开天过后,会放出相当数量的名额前往北地排名前三的秘境。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北地势力,太不智了。”
听得这么一番解释,那锦袍男修也打消了原先的念头。他能有今天这番地位,与他担任家主的母亲分不开。母亲的宠爱他很珍惜,不敢做一些不该做的事丢掉这份爱护。就算他敢,他身后这位看似保护他实际在族中地位不低的元婴修士也会阻止的。
“这点,我明白。”锦袍男修点头,“就是不知这女修出自哪个宗门?这段时间总是听到北地天骄的传闻,可是好像没有一个能与她对的上的。”
“北地幅员广阔,有些宗门的名气不是很大但其实力却绝不能小觑。能被派来参与开天的,即使对方也是三灵根,但培养出来的实力,真的在台上一比便可看出极为不凡。况且,三灵根名额是临时改换的,可这女修已经来此,这说明,她背后的势力还要深不可测。有些事,我等可以做,但不能做得太过。”
闻得话语,锦袍男修显然是听进去了,他深吸一口气道,“那就部署下去,尽量寻一些擅长斗法的金丹过来车轮耗死那个女修。”
“路尧真君,我俩已在台上闲聊太久了。”容晴皱眉打断对方喋喋不休的话语。就这一段段的问题,她总感觉自己祖宗三代都要被对方探听个仔细了。“这名额我也势在必得,不如有些问题,等我将你送下台去,你再上来问我罢。”
话还没说完,心念一动已是一道困字禁完成。
一条金线骤然浮现,在其周身环绕成流动的圆形,簇然爆开的细长触须朝里疯狂缠绕。
“唔。”路尧真君虽然唠叨,反应并不慢。
他身形一闪,与此同时属于元婴真君的威压也是猛地放开。
这一闪,并没有闪出困字禁的缠绕范围。可本能的应对到底还有其作用,那便是其浑实的元婴威压。
威压,更可以说是一种力场,与那困字禁所绽开的触须彼此抗衡。所以即使他周身被困字禁圈起,但行动并没有受到太大限制。
困字禁不成,容晴面不改色。
“困字禁,不止能施展一道。但你的威压能有多强呢?”
早在无妄山中与司马廿八一战,应对那高阶大术,她就能施展不止一个困字禁了。如今她识海灵台更是筑起第一层楼。这意味着,她能同时使用的困字禁数量还要增加。
第二个金色字符所化作的金线蓦然出现。甫一出现,带来的禁锢力道,极强!
这并非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提升,而是在原先困字禁的基础上,又加了一重锁。
路尧变了脸色,右手虚握,原本温养在丹田处的本命法器出现被其牢牢握在手中。
那是一柄黑色长刀。在加强的禁锢之力中,他御使本命法器的动作都迟缓了许多。但是随着刀身出鞘,路尧自身放开的威压也在同步增强。
“余容道友这一手倒是没见过。”这种时候,路尧依然没放弃他的叨叨。“看来本君还算有些本事。不过真是期待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啊。毕竟,以你我的本领,白白给他人做垫脚石实在不合算。”
容晴感觉他是在暗示什么,可是,此时也不欲想太多。
第三个困字禁抢在他长刀完全出鞘前出现。三个流动的金色线圈彼此缠绕,爆开的触须刹那间就结成巨茧,将路尧从头到脚全部包裹。
在容晴心神控制之下,还算温和地将其扔出了擂台。等到路尧完全离开擂台后,那金色巨茧骤然散去,干净得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路尧被这么送下场,倒也不见恼怒和狼狈。他笑着看向容晴,就在被完全束缚之前,他向她灵识传音了一句话。在这重重禁制包围的擂台中,自然不用担心被其他人所截取。
“这也……太废了吧。”锦袍男修抽了抽嘴角。好歹也是个元婴真君,在外洲修士面前,连刀都没出完鞘就被送下台,真够丢沧流洲修士的脸。
“但是,总归试探出了这女修还有心禁的手段。”锦袍男修有些庆幸,这要是没有情报,被容晴突然用出,他可没那功夫做好应对。
“公子,”侍立在他身后的元婴修士,在看到容晴使用了困字禁后,就闭上了双眼,不知道在与何人联系。这时他睁开双眼,微微笑道,“有几位前辈对这女修也很感兴趣,他们派出了麾下的几位极优秀的修士,欲要试探其底细。每人十次机会,足以看清楚这女修的所有手段了。”
锦袍男修先是一喜,随即皱起眉头,“柳叔,连你都要称他们为前辈,那这名额还能是我的么?”这样一想,完全高兴不起来啊。
“公子放心,这点已经讲明,我族的面子他们还是愿意给的,且依家主对公子的宠爱,只要公子能顺利拿到开天名额,届时一举迈入元婴,甚至有那么一丝可能体悟道韵。欠些许人情也是值得的。”
锦袍男修自得道,“我就知道娘会帮我。嗯,这次开天,我就要向她证明,我不比三位兄长弱。”他看向擂台上的容晴,再无当初的慎重甚至焦虑。
就在这时,容晴转了一下头,目光环视着周围,好像要看看别处的斗法状况。似乎是巧合,她的眼神扫过来时,正好对上了看台最前方包厢中,倚在窗边的锦袍男修的目光。
锦袍男修一愣。而被称为柳叔的元婴修士则是眼神一凛,暗道不好。
第八十章 九绝
“啊——”扎着两条长发辫的金丹女修猛地一声怒吼,其修长的脖颈上青筋一点点爆开。
容晴见状,心念一动,三道困字禁同时出现,瞬间就结成金色巨茧。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控制住这个使双刀的女修。
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巨茧,这金丹女修在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虽说不上如何镇定,可是不至于慌乱到毫无应对之法。
两柄蓝色弯刀初看寻常,当真被这主人耍起来时,一道道刀光连绵如潮水,极为美丽。美丽之中,又藏着不可小觑的力道。
困字禁所绽开的触须遇到一道刀光时,自然能轻松挡下。可这些刀光连成一片,其带来的凛冽的势,便不是困字禁所能轻易阻挡的了。
金色触须在刀势下不断碎裂成光点,又再度凝聚朝着茧中的女修缠绕而去。两方力量互相胶着,各不相让。
拼的,是谁更快!是持刀女修割碎触须的速度,还是困字禁重生触须的速度?
金色巨茧凝结的外壳,一直挡住了所有想知道内里情况的修士目光。而在此时——
“她破开了!”
“两个女修俱是金丹大圆满,能拼到这地步都很不错哈哈。不过,本君还是更看好那持刀女修,那对双刀为她量身定制,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仰仗法器之力,不能长久……那用禁制的女修禁制造诣已经到了心禁的地步。且她还没使用本命法器。本君想着,这不应该是她的全部本事。总之本君保留意见。”
看台上的人,尤其是位于前排的元婴真君们议论纷纷。他们在这主城中待得足够久,本身出身也不低,此时俱是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两个金丹大圆满,达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尤其她们还都是三灵根,在沧流洲这个地方,会直接被忽视的垫底灵根。
擂台之上,巨大金茧的表面,明显被不停增强的刀势划开了一道极深的口子。深到在正对面的容晴可以清晰看见其内女修带着寒气的面容。
容晴足尖一点,身形猛地朝上空飞去,将她与金茧的距离远远拉开。
这擂台呈圆形,虽然足够大,但是这点面积还是不太够看。所幸还可以朝上,且向上的距离,似乎能够飞到巡察使的高度,也就是抬手能碰到石碑的恐怖高度。这一点,对于擅长禁制的容晴来说,极为有利。
对于困字禁被对方以力破解,容晴并不意外。这本就是控制类的禁制,所擅长的,就是一个困字。其本身强度不高。不然当初她对付司马廿八投射而来的乌色长枪时,就不会是凭此不停地卸力了。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仅凭一个困字禁就定死那道长枪或者干脆将其碾碎。
金茧上原本深深的裂口,在又一波刀势中更加扩大。且从这条裂口处弥散开大量的裂缝,遍布在其表面。
透过裂口,双刀女修的身形看似在金芒中影影绰绰,但观看的众修都认为,她可以轻易地一脚迈出,完全脱离这个元婴修士都要皱眉的困境。
双刀女修也确实如他们所想。她手腕急转,刀光乱舞。这样强度的施展刀法,却丝毫不见气息凝滞,反而游刃有余。刀势在她面前织出残影构成的光幕。她一边维持着刀势,一边左腿有力地向前一迈。
“可惜,不能。”容晴心中暗暗摇头。
巨茧表面的众多裂缝在众修瞪大的双眼中,快速地合拢。即使那最大的裂口回拢的速度稍慢些,也恰巧赶在双刀女修足尖迈出范围的前一刹那紧密闭合。涌动的触须迎来一波爆发,只是这回,就不如双刀女修所想的那样,可以轻易斩断了。
困字禁,容晴目前能同时施展的,不止三个。可再多施展一个,以她目前的神魂强度来说,消耗极大,并不合算。
“第一层楼。”与容晴所在擂台相距甚远的一处擂台上,碧绿衣衫的女修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她面上露出微笑,举起笛子抵在唇边,吹出一首极欢快的曲子。“原来那一日突破的人,是你。”
乐音欢快平和,纵是如此,也没有人敢上擂来。不论是底蕴多么深厚的元婴修士,都被其轻描淡写地过了几十招后一击必杀,这要还看不出凤凰儿的实力远在他们之上,元婴真君也不用当了。
半步化神!不止一位元婴修士在心中这么确定了。这个阶段仍是元婴,但其背后的意味令人心惊,这意味着此人离化神期仅是一步之遥……
“心禁,还可以更强吗?”锦袍男修元克眼神茫然,对于这一方面的知识,他和寻常修士一样,了解不多。“难道不是在施展完成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其威能,作为施展禁制之人,也只不过是心神指引的作用?”
这临时增强的心禁,显然超出了元克的认知。他看到其他元婴真君的疑惑,知道自己并非一个人不解,居然还松了口气。
“公子还记得数日前的一次异常吗?”柳叔提醒,“只是持续了三息时间。若非家主感应到,我族也不会知道这个消息。”
“你是指……第一层楼?是她?”元克这回是真的惊了。那次异常之前,他对识海灵台的认知根本没有接触到这部分。还是其母向其解释的时候,才透露了一些讯息。
“是的,识海灵台境界的跃升很难,需要资质也需要机缘。”柳叔轻叹,“记载中,即使只是筑起第一层楼,也会带来种种妙处。显然,我等面前的这情况,就是了。
原本她所施展的心禁,胜在防不胜防,但就强度而言,算不上什么大威胁。可现在,当她识海涨潮至第一层楼的高度时,与其心神相系的心禁强度也发生变化。
接下来,我等要做的,就是判断出她第一层楼带来的涨幅程度到底有多少?有这方面的估算,接下来她要是使用其他禁制或者阵法,在她能爆发出正常情况下多少倍的实力这一问题上,我们也可以有所估算,有所准备。”
“哦——”元克什么也不想说,只想坐看背后大佬们施展各种手段。
就这短短半日,他的心情大起大落。从志得意满,到焦虑游移,又到重怀信心,又回到怀疑人生。如果不是关系到他的前途的话,元克是很愿意坐着看戏的。只可惜,他的利益牵涉其中,他没法保持一颗平常心,因此,只能暗暗希望,他的运气既然来了,可千万别走,要牢牢罩在他身上啊!
柳叔一眼就能看出元克的心思,他轻声道,“我们的人数和次数足够了。即使不能让她提前出局,也会将她的次数消耗到最低。到时公子你带上足够的丹药和法器,只要在时限将她打出擂台即可。”
“柳叔你说得不错。”元克点了点头,似是也要说服自己。仔细一想,柳叔的说法也确实很可行。“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分析计划,不可能不成。毕竟,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不错。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双刀女修就在即将要迈出裂口的时候,被硬生生阻截,经脉中的灵气运转都是一滞。幸好,她从小经受的严苛到残酷的训练,让其迅速地压下眼中的一闪而过的慌乱。
早在她上擂台前,就已有前辈告诫过她,一定要小心横生变故,要小心对方新的手段。此前,路尧已经试探出了心禁,且对方同时能使用三道。她有做这个准备,应对得也极好!
而眼下的情况,就是预料中的变故了。
女修的身影再度严严实实地被包裹住。在茧内,触须散发出的金芒笼罩一切,无处不在。原本的刀势被更为强大触须牢牢压制住,勉强护住她体表外三寸的范围。
“九绝刀。”女修目中露出厉色。
蓝色弯刀刀身上浮现起一道道黑色纹路。刹那间连成一片,这刀身上的缎纹完整美丽,且并非彼此独立,而是双刀之间有着独特的联系,好似同呼吸一般隐隐有着共鸣。
直到这一刻,这对弯刀才真正露出了其面目!属于灵器的威压,轰然爆开。
女修没有犹豫,在其经脉中快速流转的灵力的支持下,第一刀劈下。
简单,有力!
众修耳边炸开一声巨响。无数修士目光骇然。这可是透过巨茧,透过重重禁制传出来的声响啊。
还没等众修从中反应过来,第二刀劈在巨茧上发出的声响再度炸开。
还没完么这是?许多修为较低的修士纷纷极为明智地在耳上加了几层保护。或是禁制,或是干脆下了个隔音阵,还能让旁边的人蹭蹭。
在擂台外的人都不舒服了,更何况在巨茧中的女修。
“九绝刀刀法将刀势的运用发展到极限。我一旦停了,这势就断了。”她心里明白,绝不能停。哪怕声波已经震伤了她的耳膜。
第四刀。比前三刀的威势加起来还强。
第一刀到第三刀,是第一阶段。第四刀到第六刀,是为第二阶段。以她金丹大圆满的修为,已经到了第二阶段的极致,能达到完整施展第六刀的地步。
至于第七刀,前辈曾经评价过,要么,她境界突破达到元婴期;要么,她先元婴,这第七刀自然而然就成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前辈和她自己都心知肚明,她在这刀法上面,极有天赋。不然,这罕有的灵器不会交给她来掌握,更不会耗费大量资源,为她量身改造。
第四刀下去,巨茧从外部来看,仍旧没有任何碎裂的迹象。
几乎所有来此的修士,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此处。无他,这两个金丹修士的战力,实在超格太多。且还是相同灵根,不少人都是心中暗道一声可惜。就在第五刀轰然落下时,不少元婴真君,神色都凝重了。
从这一次传出来的波动来判断。这一刀,已是元婴中期一击。元婴正常的三个阶段,前中后期每一阶段实力相差都极为巨大。若是金丹大圆满能够与元婴初期一战,他们会欣赏这金丹的资质与战力。可若是达到元婴中期的出手强度,这就足以引起他们重视了。这要是成了元婴,岂不是敢向后期挑战?
“不过,第五刀,好像也没什么效果。”元克目中闪过忧色。
“不急。”柳叔笑道,“公子再接着看。”这次的外援着实不凡,难怪那位前辈派出她来,丝毫不怕堕了面子。
困字禁结成的巨茧外部没有任何变化,可内部,却不一样。
第六刀,仅是刚起手,其威势就已经将触须逼退至边缘处,牢牢覆盖在茧壁上。
这一刀,很美。
如同在夜幕中撕开了一道月牙。
容晴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这一刀,轻且快。
就是这连续六刀里最轻的一刀,其能量已经足够了。
但是,还不曾停止。弯刀划下极优美的弧线后,顺其自然地又续上了新的一刀。
这一刀,在女修心中已经演练过千万次!!在现实中,这是第一次用出。没有滞涩,只有理所当然。
她应当感谢容晴,正是有了这源源不断又强度适当的压迫,她才能在坚持自己的信念后,终于寻到了那一点契机突破,将自己的刀法跃升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她眸中的光极亮。
“我的道号,叫做九绝。”
第七刀,刀锋处生出湍流,丝毫无畏地穿透众多触须,直直破开最坚固的那层茧壁。仿佛将夜幕戳开了一道口子,从此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光明。
第八十一章 反击
从困字禁中走出的九绝,气势强盛到了顶点。
然而,“斩出了第七刀,你的灵力还够吗?”
容晴凌空而立,与九绝隔着她估算过后绝对安全的距离。这使得九绝不得不仰起头来看她。
灵力……不够!
九绝刀本是为了杀敌而一往无前的刀法,没有吝惜灵力的说法。九绝第七刀斩出后,丹田最后一丝灵力都已耗尽,第八刀已是有心无力。
九绝的反应并不慢,随着其往前迈步,抬手爆开一张防御符箓。上面预先储存了足够灵气,让她能够以最少的灵力激发使用。此符珍贵,但用在最合适的时机,才能发挥最大价值。
防御符箓一爆开,化作巨大的光罩将九绝笼罩。这光幕看起来很薄,但她却放心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丹药当场服下。
“你好像搞错了一点。”容晴见状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勾起嘴角缓缓笑了。“破掉禁制不代表你毁了禁制。”
三道困字禁再度出现,只是这回,连同那防御光幕一起牢牢锁入。仿佛一张巨嘴将其一口吞下。在容晴心神牵引之下,带着其内的九绝朝擂台外飞去。
这相似的一幕,让擂台外的路尧苦笑连连。
他看着被甩出来的九绝无奈道:“你赶紧恢复灵力吧。估计很快又要轮到你了。”金木土三灵根又有足够战力能与那女修交手的修士不多,绝不超过五指之数。真要使用车轮战术,也就只有他们几个一次次的上擂了。
九绝看向面前散去的一点点金光,刚想站起身形便是一晃差点跌倒在地。她苍白着脸谢绝了路尧的好意,就地打坐起来。刚刚服下的丹药本就是为战时准备的,所以作用发挥得极快,落在丹田中化为极精纯的灵气,只是须臾,便在功法的运转下,在经脉中奔腾成了她自身的灵力。
就在这时,在九绝身边来临了一位中等身材的年轻男修。一个储物袋自他手中扔到了九绝怀里。
“她的禁制很强,至于近身战这方面,我接下来会去试探。”
“你?”九绝不信。她和这男修交情泛泛,可是也知道男修的实力与她相差无几。九绝的近身战观其刀法便知,一旦对手真的被近身,仅是从势上就会被压制。在一刀更强于一刀的刀势下,敌人不说灵力难以维继,就是心神都会被震慑得无力再战。连她对付那心禁都这般艰难了,这男修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说要试探容晴的近身战。
他没看到擂台上容晴早就明智地占据了绝对的高空地位么。
男修扫了一眼九绝怀中的储物袋,“她的禁制虽强,毕竟还是金丹,即使我们难以抵挡总有其他法子去挡。难不成让她连灵力都不耗一直稳赢到最后吗?”
他轻哼一声,越过九绝腾身飞到了擂台上。
容晴没有错过台下九绝与那男修的交谈。心道,这是扎堆过来打她了啊?
就在这时,原本位置不低的擂台居然缓缓上浮了些许,倒显得出挑了起来。
这是?容晴眼神一闪,看向凌空站在最高点的巡察使。只是对方并没有转头,似是对她的目光毫不在意。
对于寻常修士,擂台上升或许还能满足他们的虚荣心。但于容晴而言,却是有些不利。一万座擂台本就高低参差地悬浮着,容晴脚下的这座,并非在最高点,但位置也是在较高处。若是再往上升,她能够再度拔高的空间也有限了。
对于巡察使的做法,容晴有些猜测,只是尚需验证。
她看着跃上擂台的男修,三道困字禁同时出现。
禁制可以被破开,却不能毁去。只因容晴心神不灭,这心禁消散了也可再度凝聚,除非她被逼迫到没法分出心神来控制维持心禁。比如,容晴若是被九绝成功逼进近身战中,她的更多心力会放在应对如潮水般的刀势上,因为即使困字禁被打散了又快速重新凝聚,这中间的时间差,在极近的距离中足够九绝给容晴一刀了。
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容晴稳站高空之势,可以全部心神都拿来使用心禁。
男修面对出现的困字禁,面上却丝毫不见慌乱,反而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得意。
“同一招用到第三次,可就不新鲜了。”他心内连连冷笑。
没有管那重重锁来的禁制,男修的左手腕上突然爆开了一阵淡金色的光芒。容晴看得分明,初时不过是一条小小的枝叶从其左手袖口中钻出,随即争先恐后地窜出条条藤蔓,迎风暴涨至手臂粗。
藤蔓上长成的巴掌大的叶片极为坚实,泛着奇异的金属光泽,边缘处更是有呈锋利的锯齿状。足足七条藤蔓环绕在男修周身,将其牢牢护住。不仅如此,更是主动对上那困字禁疯狂缠绕而来的触须。
只是这回,触须刚碰上藤蔓的枝叶便被其削成点点金屑……
“元婴期。”刚一接触,容晴便已作出判断。
她指的,自然不是这男修达到了元婴期。而是……
“达到元婴级别的灵植,老夫修道至今六百余年,还是头一次见。”
“别说了,本君活了九百年,阅尽历次开天种种记录,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关于灵植的一丝消息。”
“这是个什么灵植?可有名字?”已有研究欲爆棚的修士问了。
“管它是什么灵植,总归是耗费资源无数,非你我所能妄想。”酸溜溜的语气。
“是谁家培育的?这消息掩藏得可真好。”已有修士嗅到了不一样的意味,探头探脑,欲要打听这男修背后的势力。
这问题,当然是问到了点子上。
凤凰儿不管看台上的一阵喧哗,遥遥看向容晴。此处擂台已经没人敢来与她一战了,所以她一直都默默看着容晴那处。
毕竟现在只有容晴那里,情况是越来越有趣。
具体如何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凤凰儿不清楚,可看到现在,她也是敏感地寻出了其中的端倪。
这是……沧流洲势力的反击?
因为外洲修士参与名额之争,从不失手。哪怕是北地势力拿出了秘境名额作为交换,但开天名额给修士带来的好处比北地排名第一的秘境都只多不少。沧流洲众多势力虽然需要外洲的秘境名额,但那是为了自家修士更强,不代表失去开天名额就可以云淡风轻地揭过。当时说好了的规则,不敢轻易破坏,但是对上容晴,憋屈了很久的众多沧流洲本土势力都忍不住想要一雪前耻。
不要总是被外来选手抢走名额,这个愿望可以说很卑微了……
至于为什么挑中容晴,不外乎她毫无名气,本身又只是个金丹。
这次来的外洲修士,凤凰儿粗粗看下来,就找到了近五十位,这数量相比上次开天已是翻倍了,且又如往常一般,基本不是元婴中后期,就是如她一般到了半步化神的地步,轻易撼动不得。
像容晴这么个金丹期,真是送上门来的软柿子。许多库存的灵器、阵盘之类的都可以拿到擂台上现一现了。哪怕那男修也是个金丹,但借助的外力都是元婴级别的宝物。就算以容晴强大的心神亦有照顾不及的地方。当她的灵力也开始消耗,或是被近身,阵势的扭转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这灵植就是个例子,培养到元婴级别的灵植,罕见特殊,尤其是其听从主人心意对抗心禁,这样就不会耗费那男修的灵力。
果然,在藤蔓强势对抗心禁的同时,男修也没有闲着,顶着困字禁的力量就朝上飞,势必要将他与容晴的距离拉近。
他上擂前与九绝说的那句要试探容晴的近身战不是假的。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他紧握的左手手心处,一道人形印记变得滚烫。
若是容晴见到,她必定能认出,这就是完整的掌中童子。没有经过改造,这极强的辅助灵器,完全发挥了这一阶别的全部效用。
一片片巴掌大的黑色符箓如同雪花飞出,朝着容晴落下。仿佛天地倒转,男修这处是天,容晴那处才是地!
片片符箓有如落叶归根纷纷朝着容晴吸附而去。以容晴的禁制造诣,触类旁通之下,一眼便可看出这不是符,是阵!
“他这是,甩出了一个阵盘?”虽是问,实际容晴已经确定了。
有些斗法中使用的阵盘不一定局限于罗盘一般的形态。这阵看起来古怪,但确实是阵,而非符。
这就是那男修借助的另一外力。他还没有进入适合他本身战力发挥的距离,但他的攻击可以先到。
容晴蹙眉随手朝下掷出八块阵盘。动作随意,但挑选的阵盘却不随意。灵力注入其中,瞬间解锁这阵盘上的阵法。
只见八块阵盘没有分开,而是彼此勾连,仿若一朵盛放的花。法光从其上透出,瞬间化作了八条金色藤蔓,而在花心更是探出了一条金黑交错的藤蔓,朝着下方飞来的符阵暴射而去。
“秋华阵。”凤凰儿的眼力不俗,认出了容晴所用的阵盘。此阵变化多端,拆解组合的形式也多样。容晴会用此阵,一是因为符合其木系灵根威能更强,二是其变化组合之多很得她的喜欢。当时容晴在无妄山中困住钟丘焰双二人所使用的法阵正是秋华阵其中一种变形。
“只是这男修所使用的法阵,古里古怪,倒还真没见过。”凤凰儿美目注视着两座法阵悍然对上,心中已是极为期待。
黑色雪花一般的漫天符箓所移动的路径是有规律的,在阵法运转之下,使擂台内暴乱的灵气都为之一滞。不是容晴周身的灵气停滞,而是黑色符箓所在范围内的灵气都渐渐消散,成了空,成了……一个独特的“域”。说是域,更像是狱!
而此刻,它并没有拒绝秋华阵所释放的藤蔓撞上来,反而如请君入瓮般,任其窜入其中。
第八十二章 总得赢一次吧
“此阵是前辈所赠,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破。”男修气势如虹,在元婴级别的灵植护持下,顶着困字禁的压力就朝上笔直飞来。“就算你破得此阵,也还有下一手段等着你。此战,你输定了!”
随着男修豪言发出,恍若黑雪的符箓不知究竟是何原理,将秋华阵所化出的藤蔓套住后便尽情施展了它的威能。
绞杀!
仿若无形刀刃在阵中不停地旋转,将蜿蜒的金色藤蔓一段段搅碎成屑末,散成无尽的金色光点,在此阵中随着旋转飞舞。纵是以秋华阵再生藤蔓之能,也赶不及绞杀的速度。
八块组合在一起的阵盘,在容晴眼中,很快就法光黯淡,甚至全部被吞进符阵中被嚼成碎块。
她没有去救,是因为秋华阵已经被符阵完全嵌住套牢了,即使她强行召引回来,所得到的也不过是废品。
秋华阵显然挡不住这奇特的符阵,或者说,是一照面就被其破坏了个彻底。
秋华阵都挡不住,余容,你挡得住吗?
这个问题同时出现在凤凰儿、大司明末以及众多注意力聚集在这里的沧流洲修士心中。黑色符阵在前开路,元婴灵植为护卫,那男修和容晴的距离在这两息中,已经拉近到两百丈左右的距离了。
两百丈,对于金丹修士而言,够了!
男修眼中燃起浓烈战意,“前辈命我试探你的近身战,哼,仅是试探太过浪费这些宝物,将你打出擂台才是我这次的目标。”
他看向容晴,右手虚握,凭空出现的一柄短剑被其牢牢捏紧。在其强大的腕力投掷之下,像一支离弦的箭朝容晴猛然射去,其速度之快,竟能后发先至,刹那便越过符阵出现在容晴眼前。
这一记离手剑在这个距离中威力达到了最大,而他灌注在其中的灵力磅礴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他左手心上的掌中童子的印记血红一片,温度滚烫到他的左手都快没有知觉了。
但男修不在意这些,“她会死。”这个潜意识里的念头一闪而过,因为离手剑的速度快得惊人,容晴毫无防备又无法阵护身的情况下,逃不开。
容晴不知男修心中的那一闪念,随着男修与她之间的距离缩短,她也在心中紧张地计算着距离。在流光剑宗数百年的静修与磨练中,她最清楚,越是心中紧张,越是要将其牢牢掌控在理智之下。
四百丈。
三百丈。
两百丈!
几乎是与男修掷出离手剑的同一时间,容晴抬手,一指点出。
天地安静了。
容晴的指间几乎就与这剑锋对上,可剑锋不论再凌厉都无法再有寸进。因着她的指间蓦然点出五条黑线。
横三竖二,彼此交错。仿若一张巨网,罗住所有欲要冲破禁锢的飞鸟。
禁制真意,本就在“禁”上。
“非字禁。”自打在镜台中因缘际会之下有了明悟之后,这是她第一次用出。
还没能达到心禁的程度,所以耗费的灵力,极多。而为了让此禁效果更强,容晴更是将灵识强度涨至第一层楼高度。
容晴没有看向离手剑,也没有去看符阵甚至那男修,而是注视着指间徐徐展开的非字禁。铺展开来几乎快要达到擂台边缘了才逐渐隐去。在旁人眼中,这一幕仿若是棋盘上的经纬线,可在施展禁制的容晴眼里却是全然不同的。
“此剑,散去。”对于这近在眼前的短剑,容晴知道看似来势汹汹却是此刻最容易解决的。
她的指腹对横着的第二条黑线就是一抹。直接硬生生擦去了整一条黑线。
短剑在男修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消失。
“噗——”
浓郁鲜血从其口中喷出化作血雾。丹田中空荡荡一片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的本命法剑,不是被收走,而是彻彻底底没了!
瞬间就将男修重伤。
他的眼神灰敗。那可是相当于他半身的本命法器,失去了它,意味着他今后的道途几乎是判了死刑。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容晴皱着眉,对着左边的竖线开始了同样的擦除动作。只是这回,受到了不小阻力。
压制这一区域,差不多只能坚持三息的时间,所以容晴心内叹息,迅速做了决断。铺玉、休工、贝阙三条主经内灵力轰然流转,带动着她的手指对着左边竖线狠狠压下。
压得那黑色符阵竟是直接朝下退回十丈。其阵形更是隐隐溃散……
在众修惊呼中,下一刻直接崩成碎屑。黑色碎末飘散随即消失。
“下一个,就是我。”男修脸色惨白,纵然有元婴级别灵植护身,可他感受不到一点安全感。
容晴面无表情,伸出两指勾住横一和横三两条黑线,一扯一松之下,男修和他的灵植却是直接从静滞状态中,被振出非字禁所控制的区域。
这股力道极强,裹挟着他直接飞出擂台,砸向远处看台。
看台中的喧哗不提,容晴看着自身所在的擂台再度升高,脸色终于难看了起来。
巡察使,这事做得可真不地道啊……
而包厢中的锦袍男修元克,看着擂台上发生的一切,咽了咽口水。
回头看向柳叔,“这、这真的有把握吗?”
“有。”柳叔不知听到了如何激烈的讨论,这时才睁开双眼,肃容看向元克。
“咦,咦?”元克与柳叔相处得时间极长,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觉。腾得站起身来,“我难道不是最后一个么?柳、柳叔。”
他下意识地后退,却见柳叔默默地移动,占了他逃跑的最佳路线。
“那些前辈麾下的修士怎就如此不济,这不是才上去了第二个。啊这就没啦?我娘不是跟他们都说好了吗,这也太不给我元氏一族面子了吧。”元克显然是急了。
越是试探,越是觉得那女修深不可测。他的想法是坐收渔翁之利,那些试探的活交给下面的人去做成不成啊,反正他不要的。
太危险了!!
没看见那男修的本命法器都给作没了么。
“正是家主的意思。”柳叔直接道,更是灵力裹住元克就要带他出去。
“绝无可能!我娘宠我爱我,怎么会把她的亲儿子往死路上逼。”元克嚎着,“柳叔,你不能诓我。我可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在我心中,您就如我亲父一般。”
柳叔老脸抽了抽,将元克的嘴牢牢封住。这都说得什么混账话。
在柳叔这个老牌元婴修士的压制下,元克几乎是毫无抵抗之力,就被带离了包厢。
他瞪大眼,却发现,柳叔没有残忍地将他直接往擂台上丢,而是一路带着他向外,甚至将看台远远抛在了身后。
这是去哪?
很快,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
看到那个穿着华美宫装的中年美妇,元克立马就喊出了声,“娘!”儿子委屈。
一出声才发现柳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他嘴巴上的禁制。正好,可以发挥他往常惯用的那一套。
面容俊秀乖巧的青年抿着唇,眼神可怜地看着自家娘亲。
元克深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个道理,而元氏家主一直对他的这番作态无可奈何,只要他用这个眼神看娘,几乎无往不利。
元遥好笑地摇了摇头,抬手戳了戳元克的额头,“你啊,还不快见过三位前辈。这么大了,丢不丢人。”
元克见好就收,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恭恭敬敬地向案几后的三位修士行礼。
连元遥都要敬称前辈的修士,绝非一般。在得了允后,元克才敢抬头看向这三位前辈。
两男一女。均是二三十岁的年轻相貌,气息内敛,可眼中偶尔流出的精光令人心颤。
“小公子不必担忧。”其中那位女前辈像是没什么架子,掩口笑道,“既然要你上擂,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的。”
她取出一个精致的玉匣,“喏,这一件宝物便赠予你,不管结果如何。”
“这。”元克受宠若惊地接过匣子,在女前辈“打开看看吧”的吩咐中,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盖子。
没有任何保护,只因这是商讨好的决定,所以不需有任何避免他人抢夺的防护。
然而里面的东西,确实是宝物。
匣子中静静叠放着一段素白布条。
元克捏住这布条展开,不知为何手竟微微颤抖。
布条一面是素白无暇,而另一面,却有一株植物有如标本一般印在其上,栩栩如生。
元克倒吸一口气,终是明白过来。
不是栩栩如生,而是,这植物就是活的,是灵植!
不需从种子形态开始一点点培育,这赫然是已经培育好的成体。只要他认主,就是能立即投入斗法中的强大战力。
而现在,这宝物是他的了?!
元克不敢置信地抬头,对上女前辈笑眯眯的脸庞。
“这就惊讶了,小公子?”她轻笑,“不过是用来抵抗困字禁的手段罢了。接下来还有呢。老李……”
女前辈看向旁边的黄袍男修,示意轮到他了。
黄袍男修轻咳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玉瓶的透明度极高,可以清晰看到里面有一粒丹药在其中如小鱼般游动。
“此丹,有匿息作用。在入擂台前一刻服下,可防止她有气机锁定之术。”
元克恭恭敬敬接下,只觉重若千钧。这样的丹药,其价值就算他是世家嫡系也为之心惊。
而身穿麻布的男修,沉默间,抬手将一黑色盒子甩到元克面前。黑色盒子在其面前静静悬浮着。
元克打开盒子,一个没有雕刻五官的木偶卧在绸布中。倒不觉得诡异,除了可以看出此木不凡之外,这雕琢的工艺倒也一般。
可是前辈拿出来的必定是宝物。元克不敢小觑。
“田大哥给你的这件宝物,你不需知道具体用途,用精血认主即可。”女前辈知道那男修沉默寡言的性子,直接替他解释了。
元克除了连连称是之外,也无话可说。
“最后一样。”元遥目露复杂,掌心抬起向上,一把长弓缓缓浮现。
这是!!
元克不可能不认识,他惊呼出声:“破魔弓!”
他不敢置信看向自己的家主母亲。这一战当真如此重要么,需要用到这么多手段,仅仅只是让那女修得不到名额?
元克也不会自恋地认为,这背后的种种准备都是为了他才有的。他还没那么大面子,元氏一族……也没这么大的面子。会挑中他,不过是因为他灵根合适,而且是元氏一族的嫡系罢了。
这破魔弓,来历要追溯到极其久远的时候了。魔这一字,在此界消失得太久太久。也只有今日此刻唤出此弓名字,才让人有些怅惘地感叹岁月长河永不停息,洗刷一切痕迹。
破魔弓是元氏的镇族之宝,只能身具元氏血脉的人使用。即使是元克,在今日之前也不曾亲眼见到此弓,只是看过图谱罢了。
“此弓,无箭。到时你只需将此弓拉满,再松手即可。”
“不瞄准也可?不、不对,阿娘,我只是金丹啊,”元克真的很想让他娘清醒一点,“以我的修为没法拉满吧。”
破魔弓是元氏一族的骄傲,元克更是自小听着破魔弓的辉煌战绩长大的。区区金丹修为,根本没资格掌控破魔弓。
“拿着就是。”元遥瞪了他一眼。“此弓以你的金丹修为也足够了,将你全部灵力灌入其中恰好能拉满。不需瞄准,破魔弓开弓后生出的箭气那女修绝无可能逃出。”
元克接过破魔弓后,手都止不住颤抖。这传闻中的破天诛魔威能无尽的长弓就这么在他手中了。简直跟做梦一样。
此弓,弓身连同弓弦都是纯黑。但是细看,却能发现密密麻麻的暗纹在弓身上蔓延,显得神秘又优雅。
有分量,但不是十分沉重。尤其是现在在其手中毫无杀气的样子,元克实在想象不出开弓之后是什么模样。他真的能开弓么……
元克强制自己压下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他要做的,貌似在诸位前辈和阿娘的筹谋下,其实也挺简单?
先将灵植和木偶认主,上擂台前将丹药服下,上了擂台就用全部灵力开弓,战斗就结束了……
“那女修死定了吧。”他喃喃道,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活着。“她背后的势力,不会善罢甘休的。”
凭那女修展现而出的实力,绝对是嫡系中的嫡系。不是依靠外力堆叠而出的,是完全依靠自己的感悟和修行就有这般强大的战力。
元克仅是观战,都有点服了,甚至是怕……全然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打死她,车轮战耗死她”这样的豪言。
听得元克的喃喃自语。不只是元遥,就是案几后的三位修士都默默地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仿若死亡凝视。
“这是第四次允许外洲修士参与的开天了。”女前辈眉目含情,眼神脉脉地看着元克,“怎么说沧流洲修士都得赢一次吧。”
尽管女前辈语气温柔,元克却是深深感受到了其中的威胁之意,身子就是一抖。
“克,此战必定全力以赴,不负沧流洲荣耀。”他咬牙道。
第八十三章 天下第一
自从将那男修打下擂台后,容晴凌空立于高处,再无人敢轻易上擂。
毕竟,先前三战,容晴已经向众多沧流洲修士证明了她的绝对实力。不是不用外力,而是她本身的能力已经足够碾压他们了。
有些抱有侥幸之心的小修,见到这情况,更是不敢上台,生怕容晴要是觉得被轻视动了杀心那他们就倒霉了。
“非字禁,自我明悟后是第一次用出。效果确实极好。”容晴心中暗道。“只一点,瞬间消耗的灵力实在太多。如果掌中童子还在……这样的情况就不会太过苦恼了。”
擂台外的浓郁灵气一点点被吸收进来,在容晴的经脉中迅速炼化成灵力。
她需要防备着别人会趁着她服用丹药的时机,闯入擂台给她必杀一击。所以面上看似不显,实际上心神却是时刻观察着周边的动静。
只是,沧流洲修士好像都没了动静,真正偃旗息鼓了一般,一连两日,都无半分声响。
容晴面色却越来越沉重。
“距离登天台选拔结束只余半个时辰了。照理说,不该生出不必要的担心,可我总直觉……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若是有势力专门针对我,这一刻也该准备好了吧。即使我不死,也会重伤到半个时辰内再无力上台一战。”她细细思索着。
她为何每次都是把对手轻轻放过,实际上,打着的是磨炼自身战力的主意。
到了真正开天之中,就再无这么平和的环境能够将自己这段时间所感悟到的术法、禁制打磨到圆融的地步。在容晴猜测中,极有可能遇到的情况就是一刻不歇的斗法,差一步都会被淘汰。
容晴没时间等第二次开天,也不可能找到另一个有助于她化神的秘境,所以开天一事上,她必须得成!
非字禁,隐藏在镜台中,有如棋盘经纬线一般。当初独孤至和钟秀在镜台中枢位置,相当于半个主人,相当于下棋一般改变了禁制中的变化路数为容晴大开了方便之门。容晴感悟了非字禁后,又以主人身份在斗法中用出,其形式又有许多不同。
这些不同都是要在实战中一一去发现去分析的。
“就如那柄短剑,脱手而来,看似来势汹汹但要消去,实际不难。差不多还是在金丹巅峰的水准。当然,也有可能只是那男修的第一招,蕴含的力量也并非最强的缘故。最难消去的是那座符阵。有些诡异……所以我干脆不去探索这其中的力量变化,而是将其视作一个整体,直接碾碎。”
消去这符阵耗费的灵力是极其惊人的,即使是容晴全通经脉所能容纳的灵力量是正常同等修为修士的百倍不止,也几乎刹那就损耗了七成。
但容晴不觉得可惜,正是有了实战,她才能估算自己施展此禁能达到什么程度。
元婴以下,消去不难。元婴期,耗费大量灵力,也能消去。到了半步化神,容晴估摸着非常勉强了。不能消去,仅仅是能抗衡罢了。若她突破到了元婴期,想来对阵半步化神不会太难……
这般一想,容晴恍然发现,现在的自己与曾经半步化神的自己,已有了明显差距。
当初自己身为半步化神,不强吗?实际上,在流光剑宗也是被严苛打磨过的。可终究不过是一个标准的半步化神,并不出挑。
而现在自己哪怕是金丹大圆满都在思索着突破到元婴与半步化神一战,到底是不同了……
从哪里开始的?
从她伤心退走南海以南,从她平静生活一朝破灭。被人羞辱过,斩断手指过。也被人喜欢过,全心依赖过。
她有了目标,有了必须要做之事,所以要去争,去闯!
影脉、万物书传承、浮字书、寄魂附身之术、白石观、冥府一脉面具、非字禁、瞳术、甚至……识海灵台第一层楼。
一年不到的时日里,她的收获极其惊人。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我想要的。本就没有多少资本,岂能连一丝争意都无。”容晴感叹,看到擂台外盘膝而坐的路尧、九绝二人身旁飞来一个锦袍男修。
此人。容晴眼神一闪。似乎是那个包厢中的修士,地位在这沧流洲的诸多势力中应当不低。
路尧曾经提醒过她,而后续的种种,也证明了路尧的提醒为真。这些战力不俗的金丹乃至元婴修士一波波上擂,都是为了把容晴也变成垫脚石,将这名额奉给背后势力惊人的世家公子手上。
“想来,是此人了。”容晴不得不重视。尤其对方卡在这个点过来,想必是做好万全准备。
而台下的路尧也是惊了。
“您,也来了?”他面色复杂。
原本被派来消耗容晴次数的他心中自有盘算,开天名额,路尧当然想要。以往苦于没有适合的名额放出,这次终于有了这么一个名额,实在太过珍贵。所以他在台上百般提醒容晴,甚至不惜冒着被发现的危险,给她传音。
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浑水摸鱼,给自己夺得名额增加可能么。
只是这样的打算,在后续容晴的实力被一点点挖掘出来,路尧自己也只能摇头苦笑。这算盘估计是落空了。
不是势均力敌,而是容晴的战力稳压他们一头,到现在都没被打出过擂台。而旁边的九绝属于另一方势力,显然也是收到命令,不再出手。
元克亲自来,在路尧眼里,不过就是最后的挣扎一番罢了。
而且,越到时间快结束的时候,这斗法就愈加疯狂。路尧认为,那名为余容的女修,极有可能不再留手!不然到时候元克还在台上,就要交给巡察使裁定结果。这样的风险,谁愿意去冒。
“本公子不能来吗?”元克瞥了路尧一眼,轻嗤一声。
“不敢。”路尧也不会傻得和元克争口舌之利,“她的灵力估计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公子一切小心。”
“嗯。”元克点点头,对于路尧这么一个元婴修士的顺从,很是受用。
他抬头眯着眼看容晴,以金丹期的目力,这距离不算短可也足够看清对方的样貌了。
这一刻,她可是万众瞩目啊。元克在心中感叹着。如果以他自己的本事,绝对不敢上擂和容晴一战。可此刻他身上的压力太重。
退无可退!
三位修为莫测的前辈以及他们赠予的宝物,还有娘亲的期许,还有镇族之宝破魔弓现在就在他手中。这一切都化为无形却庞大的压力,将他逼迫到极限。
元克在这极限中,更是生出了疯狂。
“此战,我必须得嬴。且如今有破魔弓在手,我绝不可能输。”
就连他深深为之嫉妒的三位兄长至今都没能亲眼见到破魔弓。此弓向来由家主掌握。它的意义太过重大!
元克收回目光低头闭目。在心中默默过了一遍顺序后,从储物袋中取出那粒丹药一口服下。
嗯?容晴同样注意着元克的动作,此时虽面上浮起了疑惑神情,可实际心神却异常冷静。
甫一服下丹药,元克也不去感受这丹药究竟发挥了作用没有,直接飞身进入擂台。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通体纯黑的长弓。
困字禁。
从他袖口处攀出的藤蔓刹那间张牙舞爪,将其全身护住。
困字禁无用。
气机锁定之术。
容晴刚想用出,就发现对方的气息变得极为缥缈,至少这一刻无法锁定。而此时元克已经抬手举起长弓朝着她的方向。
此弓还未拉开,容晴仿佛被一大恐怖存在所注视,全身都开始战栗。
此弓绝不能让他拉开!!
识海强度猛然涨幅至第一层楼高度。容晴感觉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她只知道她在生死间的巨大恐怖中,本能地使尽一切手段。
非字禁。横三竖二,全面铺开。容晴双眸冷凝,将全身经脉的灵力都灌注在一指中。指间在这凝为一点的力量中,几乎全部透明。
她对着右边竖线狠狠碾下。
黑色竖线,段段碎裂,崩灭成虚无。
与此同时,元克怀中没有雕刻面容的木偶蓦然断裂成无数截。而元克此刻已经完全无法察觉到这一点了。
随着他将破魔弓一点点拉开,他不由自主地进入到了一种极为奇异的状态中。
阿娘说得原来是真的……
即使是金丹修为也没关系,破魔弓只需要一个人拉开它就好。它已沉寂了太久,迫切希望能够释放自己无尽的力量。元克似乎都能听到它在自己耳边欢呼,在痛快地长啸。
是我元克在开弓射箭吗?
“不,是我天下第一。”他嘴角勾起,浮现一丝神秘的笑容。
长弓骤然拉满!
一个个手段尽皆无用的容晴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疯狂尖叫着想要逃离。
不需锁定,只因弓至满月而箭生。玄黑色长箭甚至在其松手前,就已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朝着上空暴射而去。
容晴死了。这一箭还没有触碰到容晴的身体,可射出时在箭身上环绕爆开的气流足以使元婴修士都重伤,更可怕的是,这一箭的意,已经贯穿了她的头颅,将她的识海完全刺穿。
如此,她怎能不死?
“唉。”一声叹息传出,在她的心神中。
“你那般紧急地唤我,原来就是让我看这个。”容晴听到浮字书不耐的语气,反而是狂喜,知道这一次竟然是赌对了。
那一箭来得太快,即使是要用剑意抵挡,也来不及召出,唯有真正的时间才能阻挡住,才能护容晴不死。
而神秘莫测、难以联系的浮字书,果然在她濒死时心神爆发出的强烈呼唤中,被牵引而来。
一来,就帮她控制住了时间。
容晴不希望自己在浮字书那里的评价降低,因此压下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同浮字书说道,“当初与您的约定,我已完成。他们的肉身和金丹不知道如何给您?”
“哼,我稀罕那点东西么。”霸天冷笑,本就是为了刺激容晴加快增长修为以及斗法才给了这么个条件。就算是化神修士的元神和肉身它都看不上。但检查总归是要检查的。“将储物袋打开。”
容晴自是应了。
打开储物袋的过程中,容晴发觉,周围的一切还凝滞在上一刻。尤其是黑色长箭,就在她面前不到一掌的距离,危险十足。
本该在识海中肆虐的箭意硬生生被拉回了前一刹那,在容晴额前,似乎随时都能透体而入。
此外,那气势强绝的长弓,元克、九绝等修士,还有看台前排的众多元婴修士,甚至连最高空的巡察使都没能幸免,全部停滞在时间中。
除了……容晴猛然一惊。对上了除渊看过来的目光。
摘下了兜帽的他露出了那双狭长凤眸,眼神是无情道修士一贯的淡漠。这与自重见以来除渊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浮字书控制了容晴的时间,连化神修为的巡察使都不能察觉,而除渊能。
他的修为还没到化神才对。
还没等容晴更多思考,霸天那不耐的声音又响起了,“你这也够穷的。两个传承都是残本,从价值上来说,也就勉强到达七品的水准。”
什么?
两个传承?容晴立马想到放在储物袋中的,一个是记载了瞳术的玉简,还有一个……不会是那个她至今都没有好好研究过的白色面具吧。
万物书中记录的传承,极为完整,这样也不过是得了个七品上的评价。而那两样东西,被浮字书判定为残本,仍旧达到了七品的门槛。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若是传承完整,其价值恐怕要到四五品的程度。
虽然容晴手里还只是残本,可侧面也显示了其价值。
“那瞳术的施展之法,可有遗漏或是错误?”容晴想到这事,立马就问了。
“能有什么错漏?”霸天反问,“此术所归属的传承在楼中有完整记载,只是以你如今的权限,根本就上不去。”
啊——容晴不由失望。
这完整传承都有了,她就是想将这瞳术上交,其价值也大大降低。
“浮字书存世岁月极长,楼中收藏之丰富你又不是没见过,”霸天冷哼,对容晴的失望颇为不屑一顾,“拥有浮字书的人,不止你一个。在诸天万界中收集各式传承,就是找重复了又有什么稀奇。”
诸天万界啊……容晴轻叹,“此界之外,是什么样子?”
“不至化神,你想都别想。”嘲笑。
是是是,算我想多了行吧。容晴无奈了。“那这两样传承的残本,我只能自己修炼了,当真一点可以做交换的用途都没有?不说一两年,在楼中待几个月也成啊。”
“说了找重复的几率很大,要当真是从未现世过的传承,这概率太低,对于你们这些有浮字书的人交换不了在楼内修行的时间,更是极为不利。所以,具体兑换的细则和你所能有的权限,我会刻印在你灵台上。”说着,霸天逐渐断开了与容晴的心神联系,它与她交谈的时间从它的角度计算,已经颇久了。
“这把天下第一弓,记得拿走。”霸天难得好心地嘱咐了一句。
啊?容晴单知道这把弓厉害,没想到浮字书对它的评价居然这么高,要知道它不是一向对法宝等物不屑一顾么。“可是,这把弓并非我所有,你不会是想我抢吧……我恐怕会被一整个势力甚至全洲武力追杀的。”容晴说出了自己的合理担忧,却没想到浮字书那边彻底和她切断了联系。
“不会争,不会抢,要你何用?滚!”
被霸天训了的容晴:“……”
在她眼前,被更改的时间逐渐回归到了正常。
只是这一回,是容晴开始真正放手攻伐了。
她的眼神一冷,雪白苍冷剑意朝着奔袭而来的黑色长箭猛然一劈。
第八十四章 它答应你吗
这一剑,如同断水一般。
磅礴箭气在容晴身前骤然两分,浩浩荡荡地往她两旁袭去。
“轰——”
“轰——”
“轰——”
被劈开的箭气一路闯出登天台之间的重重禁制,以无可抵挡的气势,席卷了容晴附近的三千余个擂台。原本稳固悬浮的擂台,无不被强烈的气流轰击成碎块齑粉。
较偏远的擂台受到的损伤小些,堪堪还能保持着一半地面。其破碎裸露的截面上,不时窜过紫芒,那是其中的禁制还在顽强地支撑着不让擂台坠落到地面上。
一左,一右。
以容晴所在位置辐散开来的冲击波一路蔓延到天幕尽头才消失。而造成的爆炸痕迹如同一对张开的羽翼。
巡察使面色阴沉,收回了保护上方石碑的灵力。向来脾气极好面带笑容的他眼中少见地闪过了杀意。
这杀意只是一瞬,因为……不合适。
他暗叹,早先主城家族的一些举动他没有制止,甚至帮了个无关痛痒的小忙。无非是他也颇想知道这女修的来历。散修?不像。若是那些擅长禁制的古老宗门,派过来的天骄都是他亲自接待的,其中也没有这人。
至于白石观,那么小的庙,哪里容得下这尊大佛。他还记得白石观一行三人出去,只有她一人回来。但这种底层小修折损之快,他坐镇沧流洲千余年,见得多了。本没什么印象,也是容晴在擂台中大放异彩,才让他回想起来。
“原来是剑宗嫡系。”
这个念头不止在巡察使脑海中出现,同时也在所有有资格知晓的修士脑海中出现。
仅仅是辐散出的冲击波都有那般威力,更何况是正面对抗的人所承受的……容晴一直规矩盘好的发髻完全松开,长发披散在其身后。
而她的外袍本就材质普通,现在早已化作碎末,露出其内的中衣。雪白中衣上有一团形状奇异精美的符绣,如同云朵一般,盘踞在她的领口胸口。
符绣,剑意。
除了流光剑宗嫡系外,不会有旁人拥有了。
纵使有百万修士,此间也寂静得令人心惊。就连呼吸声都不敢稍大一些。唯独登天台上不时因禁制无力维持而掉落下大块碎石发出巨响久久回荡。
原来,将禁制修习到那般程度的女修……居然是个剑修!!
如果凤凰儿听到众修是这般想法,必定会摇头道,“错了,你们都想错了。这剑意并非她所有,可给她剑意的人,便是巡察使都不敢在其面前造次,生怕惹怒对方。”
凤凰儿想,此刻巡察使心中应该极为懊悔吧。毕竟有些事,他做得太过明显。
容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口腔中泛起的血味让她有些不适地磨了磨牙。她现在的状态,不算太好。
靠剑意对上箭意。那已经耗费了她极大心神。毕竟浮字书只是帮她争取到了反应时间,并没有更好心地替她毁去这一箭。所以紧接而来的箭势她根本没有余力去挡,只能硬生生抗下。
“抗住了!!”容晴现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活下来了,且只是轻伤。幸好当时选了寄魂附身之术,这才得以保留了这件主防护的衣服。
她忍下体内气血翻腾带来的痛楚,看向正下方的那个男修。
元克显然也有护身之宝。他身上原本张牙舞爪的元婴级别灵植早就崩灭成灰烬了。可他即使血肉模糊,还好端端地悬空站着。
而且,他的手臂动了动,慢慢抬起长弓……
容晴瞳孔一缩,朝下暴射而去。
“你敢伤我儿——”猛地响起一声尖叫。
反应过来的宫装美妇元遥已是不顾规矩,想要直接闯入擂台救下她最宝贝的儿子。她留给儿子的护身灵器完全损毁,若是容晴动了杀心,元克根本没命活下来。
可是,这哪里来得及?
容晴与元克的距离只有两百丈。这距离,眨眼便到。
剑意轻轻划过。元克拿弓的右手齐腕而断。
“到手了!”
容晴一把抓住长弓弓梢,丝毫不顾忌弓体上还有一只牢牢握着的断手。
金丹就能使用,那一箭的威力堪比化神。容晴本就眼馋。再加上连浮字书都点名了,这次,想尽办法也得拿到手。
容晴这般想着,就立马行动起来。
此弓上面还有大量禁制,她一眼就能看出其作用。这显然是因为拥有此弓的家族无法使此宝认主,所以就用这类与血脉相联系的禁制达到类似认主的作用。
也就是说,只有元氏家族的族人使这禁制失效,拉开此弓。且在元氏家族上千年的不断禁制加固下,外人拿到这把弓想要使用,第一个面对的就是这蔓延在弓身上数不胜数的禁制。
但容晴才不管呢,先把这所谓的天下第一弓收进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储物袋在众人虎视眈眈下,极不安全。反倒是拿来起混淆的作用最佳。
“这位夫人,我劝你冷静一点。”容晴毫无烟火气地将苍冷长剑架在了元克的脖子上。“止步。”
元遥咬了咬牙,在容晴的示意下,猛地顿住了身子。
她不敢赌,毕竟元克现在还有微弱气息。若是元克身死,她当然再无顾忌第一个就是让那女修偿命。
“放开我儿,我允你安全离去。”元遥按捺住怒气,负手而立。
“奇怪了。我为什么要走?”
“你得罪了我元氏一族,这已是最大的忍让。”
容晴笑了。如果这就是对方底线的话,恐怕对方的底线离下限还有很远距离。
“这里不是登天台吗?我和这位元公子在台上较量,刚分出胜负。我赢了,为什么要我走?”容晴好似不解地歪了歪头,“你又不是金木土三灵根,该走的人是你吧。”
因为禁制破碎登天台完全崩灭而得以轻易进入这里的元遥,听得容晴这么一番话,怎能不怒。“金丹小修,也敢这般说话。”
“我为何不敢这般说话?”容晴露出更惊奇的模样,虽然这模样在元遥眼里只剩欠揍。“我又没有触犯任何规则,我站在这里,全凭自己本事。再说了,就算你是半步化神我为什么要怕你?
我出身流光剑宗,且是剑主一脉嫡系。我师兄是重宇剑主重霁剑主。我师尊是棘铭剑主。
我身后有三位化神大能,我有什么不敢?”
容晴看着元遥愤怒到极点的脸庞和不敢上前一步的身体,终于深深体会到了拼靠山的快感……
“你——”元遥抬起手指,就差一点就要从指尖迸发出高阶大术狠狠挫一下对面这女修不知天高地厚的锐气。
不就是仗着宝物,才能蹦跶到现在么,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身为元氏家主,她难道就没有宝物了么。
手指在空中颤了颤,元遥终是没敢动手,她抬头唤道,“巡察使大人,时辰已到,本该是一万名额全部决出的时候。可如今您也看到了,都因此人之故,有五百多座擂台全部崩毁,更有十余名本该获得名额的我洲修士不幸陨落。究竟应该如何裁决,还请巡察使给我等一个交待。”说完,更是朝着巡察使躬身一拜,错过了看到巡察使蹙起的眉。
巡察使很不愉。
他没想到元遥都是一家之主了,还这么不懂事。他是给了她们一点方便,可至于在百万修士面前牵扯出他来么。身为元氏族长,元遥难道还没察觉到自己已经大失脸面?
是了。巡察使不由叹气,空有修为却不经风雨,一朝遇到考验时就原形毕露了。她还以为沧流洲能够在南海以南安居一隅是他这个巡察使多厉害、多能遮挡风雨么。还不是他辛辛苦苦与各方斡旋的结果。
“开天一事,历次以来都常有各种变故。即使今次特殊些,也还是要按照规矩办事。”巡察使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修士耳边。“余容小友实力不俗,每次斗法情况如何,相信诸位也都看在眼里了。此次名额就归她所有。至于其他不幸身陨的修士所空出的名额,就按照曾在其擂台中斗法过的修士中挑选修为最高的那一位。具体结果会公示在城主府前。”
“我有意见。”
元遥瞪向容晴,这句话本该是她想说的,居然被容晴抢了先。名额都到手了,还要有什么意见?
容晴……当然有意见。
“我怀疑这次比斗有失公允。”
“哪里不公?”巡察使问道。
“一个金丹,他哪能这么厉害?”容晴一边说,手中的剑意更是朝元克脖子上递了递。看得元遥心惊肉跳的。
容晴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也回味过来了。元克一路能这么顺利地开弓射箭,躲过了她的种种禁制、术法,肯定是用了不少手段,甚至连过程都是有人指点过的。既然许多修士都被她的背景震慑住了,包括巡察使即使不被震慑也有所忌惮,那么在这个前提下,容晴可就要趁势给自己拿点好处了。
“他怎么就不能厉害了?”元遥气笑了。“你不也是金丹,就你能他不能吗。”
“冷静。”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仿佛火上浇油。元遥抿唇。一拍储物袋抽出一条长鞭就要动手。半步化神的实力,以容晴如今的虚弱状态哪里能够抵挡。
元遥面上保持着愤怒的神情,可是心中已经半冷静下来了。要救出元克,只能动用她的本命灵器,一鞭朝她的右手抽下去,不仅能伤到她还能控制住她的行动。
“住手。”一道甜美声音传来。
而实际牢牢用威压锁住元遥的却是巡察使。
“大人。”元遥诧异。“您怎么来了?”
“不来,难道看你胡闹下去?”来者正是那位女前辈,分明面容比元遥年轻,声音也如出谷黄莺般,显得她说话老气横秋的。
但是容晴绝不会小瞧。因为元遥好像连巡察使都不太买账,却很听面前这女修的话。
半步化神,还是已经化神?
对方威压不显,容晴也很难准确判断。
“余容小友。元家主有些冲动了,我代她向你道声不是。”女前辈态度也极其温柔,至少还是目前唯一一个在容晴面前软和了态度的高阶修士。
容晴一面觉得舒服,一面反而更加警惕。
“我观小友血气受损,恐怕耽搁下去对道基不利。我这有一枚丹药,在修补暗伤方面效果极佳,赠予小友。且我安排了静室,灵气极为浓郁,足够你在开天前恢复到最好状态。小友认为,这样安排如何?”
容晴眼神一闪,“还不知真君道号?”
女前辈轻笑,“唤我花主便是。”
面前此人毫无架子,但容晴以为,她比元遥危险得多了。
“花主……前辈。”容晴深吸一口气,“这丹药罕见,不敢受此好意。只是有样东西,我更感兴趣,不知前辈给不给得起?”
“哦?但说无妨。”花主仍旧态度温和,即使容晴如此回答也没有任何不愉的样子。她知道,容晴所言不公,只不过是其想要补偿的借口罢了,在流光剑宗作为其后盾的情况下,即使是巡察使也倾向于息事宁人。
此次谋算,她们败了,倒也不是输不起。端看容晴要什么了。
“灵植,我要半步化神实力的。”
灵植在擂台上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那个用短剑的男修,第二次则是出现在元克身上。再加上用短剑的男修曾丢给九绝一个储物袋,联系这些,容晴不难推断出是有一个势力供给他们这种辅助斗法的灵植。甚至不需修士从小培养,得到了就可以使用。
花主既然护在元遥身前,说她们没关系容晴怎么会信。既然要灵植,那就要半步化神的,她相信花主不至于给不出……毕竟元婴级别的灵力不也给了那些金丹期的下属了么。
“这个啊。”花主沉默了一会。
容晴没有理会这尴尬的沉默。反而直直地看着花主。花主想要用这沉默使容晴败退,容晴才不上这个当。只是要半步化神实力的灵植而已,又没有要灵植种子和培育之法。顶多就是资源的损失令花主肉疼而已,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到达元婴级别就已是不易了,半步化神的灵植想要造就太过艰难。我手里没有。”花主叹气。
“那我恐怕很难满意了,我不满意……”苍冷剑意切入元克的脖颈中,“剑主也会不高兴。”
“不要。”“好罢。”
花主摆摆手,止住了元遥的声音。“将这个孩子放了,半步化神灵植真的没有,但是仅差一线就到半步化神的灵植还是有的。我给你。”
容晴面上浮起笑意,“那就很好。”
将剑意从元克脖子上移开,花主已将一个石匣掷到容晴面前悬浮着。
“此花名为姚娘。培植它到元婴大圆满的地步耗费资源奇多,可是让其突破到半步化神地步的成功率太低太低。”耳边传来花主的解释,容晴灵识探进去检查,匣子内是一段素白布条,其中一面有着如标本一般的花朵印刻其上,或者说,束缚其中。
成交。
容晴将元克甩到元遥那里。元遥立马小心翼翼地接住。
待得容晴将匣子收进储物戒指中时,花主又开口道,“还有一物,是元氏一族镇族之宝,意义重大,还请小友归还元家主,她必定愿意做一些补偿。”
容晴扫过元遥的脸,淡淡问了句,“那是什么?”
花主终于蹙了蹙眉,“小友莫要开玩笑捉弄我等了,正是被你收进储物袋中的——破魔弓。”
容晴闻言露出迷茫的神情,“什么破魔弓?没有破魔弓。”她摇摇头。
她问元遥,“如果你们非说我拿了你们的镇族之宝,那你大可以喊它一声,看它答应你不?”
第八十五章 震慑
“小友,这就有些过了。”花主盯着容晴,缓缓出声。
“无中生有之事,我可不认。”容晴面上没有任何心虚之色。
双方之间的氛围霎时陷入冷凝。
灵植还好商量,可是破魔弓的强大是灵植远远比不上的,这一点,即使是巡察使都很清楚。所以破魔弓当然要拿回来,只是面对明着耍无赖的容晴,实在有点棘手。
元遥心中连连冷笑。以为藏到储物袋中,她就没有办法了么。破魔弓在元家保存上千年,元家怎么会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
灵识迅速探入储物袋中掐断一块玉牌。此牌中内含禁制与破魔弓上所封禁制同出一源。玉牌断裂,破魔弓必定有反应。
元遥盯着容晴,一息、两息、三息……
容晴仍旧是抬着下巴,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不应该啊。元遥纳闷。若有动静,破魔弓早就该从储物袋中冲出了。
难不成,是容晴又动了什么手脚?元遥不由咬牙。是了,她怎么忘了,对面这个女修可是极为擅长禁制,若是容晴在收起破魔弓的时候加了什么古怪禁制,她的玉牌禁制没有效果倒也有这个可能。
若问元遥此刻的心情,当真是悔得快吐血了。要是早知现在这局面,她怎么都不会把破魔弓拿出来。
“你把储物袋打开让我一看。”
“那可不行。”容晴立马回绝元遥。
“怎么,莫非是心虚了不成?”元遥冷声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容晴冷哼,“你凭什么要求剑宗嫡系弟子打开储物袋任你们查看。若是我有罪,当然可以打开。可是我无罪,那我就绝不会打开。你们一定要说它在我手中,就拿出证据来。”
“证据?”向来温柔示人的花主也沉下脸,“我等都看见了,将你如何把破魔弓收进储物袋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难道你把在场的数百万修士都当成瞎子吗!”
“口说无凭。”容晴感受到花主身上勃发的气势,仍旧不退却,“还是你欲要对我动手,强行夺过储物袋?你想好怎么向剑主交待了吗?”
当真是……欺人太甚!!
居然敢当着数百万修士的面信口雌黄到这种地步。句句不离剑宗,那又置元氏一族、乃至整个沧流洲的颜面于何地?!
“你这般猖狂,挑衅沧流洲。我倒要带你去问问你家长辈,问问棘铭剑主要如何惩处你这个不肖之徒!”
说完元遥就要动手。却发现钳制住自己的力道更紧了几分。甚至……
“啪。”花主转身反手就是给了元遥一巴掌。
元遥被打得偏过头去。这点力道还不足以让她受伤。可是被人当众掌掴才是奇耻大辱。
元遥不可置信地看向花主,却正对上对方失望的眼神。
“你如今太不冷静。”花主淡淡道,“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与巡察使会解决的。”
纵使元遥修为已到半步化神,在花主与巡察使的联手威压下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就被九绝带回了其家族驻地。
而看台上的数百万修士虽然不敢出声,可心中俱是哗然一片。沧流洲修士向来傲气,因为他们的灵根资质比外洲修士好太多。元婴修士的数量亦是极多。
他们,这是第一次看到沧流洲顶层人物因为外洲势力而颜面尽失,甚至连巡察使……都不敢言语!
至于北地修士,倒并没有多少震撼,毕竟是流光剑宗。与自封一洲的沧流洲相比,他们归属的这些靠近剑宗的北地宗门,早就习惯了剑宗的强大与威势了。
元遥被带走前那怨恨的眼神还历历在目。花主心内轻叹。
还是太年轻,没有经历过棘铭剑主统治修界的岁月。所以才敢叫嚣要与棘铭剑主讲道理。
棘铭剑主那是会跟人讲道理的人?就算他最后要惩处容晴,第一步肯定是先把沧流洲的人杀个遍。
巡察使看一个小辈仗势欺人,能不怒么。可是再生气也得忍。因为他和花主一样都是亲眼见证过姬氏皇朝如何覆灭的。
棘铭剑主最初现世时就已是化神了,接掌流光剑宗后更是让剑宗在北地各宗门中独占鳌首。那时的姬氏皇朝由末帝执政,虽不如姬皇尊鼎盛时期,可是化神修士的数量已经积累到一个令人心惊的程度。实际上,不止是霸据北地,更可以说是此界第一势力。
至于棘铭剑主,则一向行事暴戾,连自家宗门主峰都可以因为心意不顺而随手毁去,更何况对待敌对修士。都传言他走得并非是无情剑道而是无情杀道。
当年末帝寻了由头,要制住棘铭剑主,向有些偏向剑宗的宗门与世家展现皇朝实力,更是邀请了近万大小势力的实权人物,让他们做个见证。看看姬氏皇朝是怎么教这个只知杀戮的剑主讲道理的。
棘铭剑主果然应邀而至。
花主当年修为并不高,跟随其师尊前往姬氏皇宫,对于棘铭剑主虽有耳闻,但传闻实在不如其本人来得让她震撼。
只因棘铭容貌太盛。美若神子,足以让众多女修忽略其剑上沾染过无数血腥。
见到他的众修,没有不被其容色震慑得呼吸一窒的。
姬氏皇朝想要同他“讲道理”。棘铭却无道理可同姬氏讲。只看了末帝一眼,末帝这个初入化神的修士便陨落。
花主等人所在的姬氏用来接受八方来朝的宫殿,化为最巨大最华美的牢笼。没有人敢动,生怕下一刻就是轮到他陨落。
不知棘铭剑主施展的究竟是何术法,只见空气中骤然浮现嶙峋崎岖的黑线,上下打开,如同一张巨口不停地朝外吐出姬氏族人。只要是有姬氏血脉的,不管嫡系旁支,只要掉进这座宫殿中,俱是肉身崩灭,化作血水。金丹、元婴……甚至化神大能的元神通通是绞灭的结局。
在场的见证之人包括花主,无不惊恐地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棘铭剑主喜欢杀人的传闻,是真!!
不是无感、不是爱。是喜欢。只要可以,他就不会吝惜用杀戮手段。连极为珍稀的元婴元神他都看不上眼,他只是来杀人。
姬氏皇朝绵延千年,其族人究竟有多少。花主算是深刻了解了。数百万人汇聚而成的血水一点点没过她的靴子,脚踝,爬上她的小腿肚、蔓延到她的大腿……这些鲜血曾是姬氏最引以为傲的,毕竟在提升血统方面没有世家比他们更成功的了。可这些骄傲现在都沦为破灭。里面不止有族老这样的修为高深之辈,甚至姬氏刚出生的婴儿,甚至尚在腹中的胎儿连同其母。
在看到赶来的姬皇尊姬无妄也被棘铭一剑斩落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姬氏皇朝覆灭已成定局。
跪坐在花主旁边案几后的男修是北地极为出名的天骄,已到半步化神的程度。可就是这样不曾少过磨炼的天骄之辈,也被骇到浑身战栗。没人会笑话他。只因此刻所有被邀请来旁观的人,在外边呼风唤雨的大修士,无不被这血腥一幕震慑。他们连施法隔绝这蔓延上来的血污都不敢,偏偏造成这一切的棘铭却是纤尘不染,不怒不喜,仍旧是与来时一般无二的冷漠无情的模样。
从那一天后,姬氏皇朝成了一个被再三噤口的名词。巍巍皇朝骤然崩塌,其下统领的各大世家风流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北地林立的宗门,被默许存在来协调俗世和修界的天引司,以及,再无人敢挑衅的北极流光剑宗。
即使距离那一日已过去千年之久了,花主也永远不会忘记。当初重宇剑主从棘铭剑主手中接替过流光剑宗的统领之责,修界不知道多少大能都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战战兢兢过日子,生怕哪里让棘铭剑主不如意。
而元遥敢对着容晴叫嚣要与棘铭剑主讲道理,花主当时听到背后冷汗都下来了。
“死一个元遥不要紧,可不要牵连沧流洲所有人。”花主暗叹,“虽说不知道棘铭剑主除了重宇重霁两位剑主之外,何时又收了一个弟子。可是,只要棘铭在修界一日,这女修就能仗势猖狂一日。罢了,终究还是大局重要。”
要后悔,只能后悔自己当初棋差一招。
“道子,这便是你们剑宗的意思么?”巡察使叹气。从容晴开始发难,他的大脸就越来越愁苦。
除渊的身影在容晴身侧骤然浮现。他并未摘下兜帽,“师叔是怎样想的,剑主便是如何想的。”
他伸指朝身侧一划,“若是还有疑问,可以问我师尊重宇剑主。”
容晴盯着空气中被除渊划开的缝隙,不由握紧了拳头。
她与重宇,自那日封除渊为道子的大典之后,就没再见过面了。虽然现在不需见面,但能够彼此声音交流,容晴反倒生出了些许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
“你可好?”缝隙中果然传来了容晴熟悉的那个声音。
声音是一贯的清冽。
“我……不好。”
接下来巡察使和花主就见容晴是如何一本正经地远程告状的。
“我全身都痛,特别是心口。我的心特别痛。”她叹气,“如果只是技不如人也就罢了。他们非说我抢了他们的破魔弓。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怎么认嘛。”
“原来是因破魔弓而起了争执?”重宇问她,“你手中确实没有破魔弓?”
“没有。”
“既如此。巡察使。”重宇对巡察使说话,即使巡察使同为化神,也不得不听。“此事了结,不可再以此逼迫。”
“是。”巡察使心道果然如此,脸上却已恢复乐呵呵的表情,“既然是个误会,说开了也好。还麻烦了剑主分神在这种小事上,实在过意不去。”
“巡察使客气。”重宇语调并无什么变化,与巡察使敷衍了几句后,最后一句话仍是在嘱咐容晴,“开天之后,同除渊一道回来。”
容晴闻言,拳头猛地攥紧,她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可能连一息都不到吧。
她听见自己哑声道:“……好。”
第八十六章 拜托
随着黑线消逝,与重宇剑主的传音完全结束。巡察使好似真的将先前的不愉完全忘记一般,笑呵呵地将两枚玉牌递给了容晴和除渊。
“这是专门为取得开天名额的修士所准备的静室。底部便是沧流洲最核心的灵脉所在。因为只有三日时间可供修养,所以不止所提供的灵脉最是上佳,就连市面上可以提供的恢复灵气的丹药,都可以让侍从免费送来。”
容晴看了一眼除渊的玉牌,其上序号与她手中的是连续的。看来除渊所在静室就在她的隔壁。
容晴刚狠狠得罪了一番沧流洲最顶层的人物,这时候也不敢乱来,有除渊在她身边,她反而安心。
她对着巡察使躬身一拜,谢过巡察使后,与除渊一同离去。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巡察使再环顾毁了大半的登天台,脸色再度阴沉。
“花主,其余杂务,就由你来安排。”他现在不想再看见其他外洲修士,更不想看见培养多年仍旧不成材的本洲废物。
花主闻言双眸一亮。她抿唇一笑,“花主必定不负巡察使栽培。”
巡察使向来对于沧流洲事务亲力亲为,很少将事情包括杂务分给别的大修士做。现在这个机会,很难得。
花主看向众多北地天骄和沧流洲的优秀修士,面上笑意更加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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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晴和除渊一路前往静室,在两个相邻的静室前站定时,倒是除渊让容晴先随他入内。
她想了想,并未拒绝。毕竟,她也有一件事,想请除渊帮忙。
静室门户上本就有禁制存在,容晴自觉又多加了几层。
“天下第一弓,在开天之中,你不要拿出。”除渊摘下兜帽,露出一双极美的凤眸。“否则,你护不住它。”
哦?
容晴从储物戒指中取出这把长弓。弓身漆黑,弓握上更是有着一只断手。
元遥曾经想要通过禁制将其召回。这个想法本没有错。
可惜,她没有想到的是,容晴并没有将其收入储物袋中,而是收进了储物戒指。此戒是重宇剑主为容晴所造,与坊市中流通的储物袋或是其他储物法器全然不同,所以也不怪许多大修士都没能察觉。若是某一天容晴身死,这戒指说不定就此流落在修界中,等待有缘人慧眼才能发觉此物之珍稀贵重。
它与一般储物法器不同,所能存储的东西更多不提,更为关键的是其内的封印之能。
若是小修士,所能获得的东西大多普通,一股脑塞进储物袋倒没什么问题。可是等到修为愈加高深,在秘境中收获的无法辨出的物品就会越来越多。这个时候,简单地收进储物袋中就不太明智了。像精通禁制的,会在古怪之物上打上重重禁制再放入。即使不会禁制,也可以去坊市买了专门替代禁制作用的玉盒来将其收藏。
容晴所用戒指的封印之能,则是在这个基础上,更进一步。足以屏蔽非储物戒指主人的任何力量渗入。只有容晴的灵识才能在戒指内自由来去,这样一来,元遥想要召引弓身上的禁制,注定是行不通的。
容晴不知道这封印之能究竟有多强,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从没让她失望过。她也就是将灵石、丹药等物放在储物袋里,而真正重要的东西,却是藏在储物戒指中。这样就算储物袋被人夺去,别人也轻易想不到,她身上还有一样储物之宝。
“此弓究竟是叫破魔弓还是天下第一?”她问除渊。
原本容晴以为浮字书的意思,不过是夸赞这把弓的强大。但是就连除渊都称呼其为天下第一弓,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这把弓叫做天下第一而已。
“此弓原为天下第一所有。天下第一陨落后,因缘际会之下,流落到了此界。”
“嗯……”容晴想了想,不知道要不要吐槽居然有人叫做天下第一。“这么说,弓的原主人并非此界修士了。他有多强?这把天下第一弓,又有多强?”
除渊唇角微弯,少见地带了丝笑意,“不论天下第一生前修为如何,如今已然陨落。至于此弓,是天下第一本命灵宝。等你除去元氏一族留在弓上的禁制之后便可使用。不过……以你现今之力,无法真正开弓。”
“为何?”容晴不解,“虽然元氏公子是凭借家族禁制才可以使用,可他也是金丹,不照样开弓?”
我怎么也比他强,为什么轮到我就没法开弓了?
似是明白容晴心中所想,除渊解释道:“弓内尚有一道元灵残存。元氏公子是受其影响才能开弓的。”
“什么元灵?是法宝诞生了自己的意识?亦或是……”容晴回想起元克当初的表现,一箭过后,他分明失去了意识,可是元克的手却再度抬起,想要再开一次弓。现在想来,并不是元克在操控,反而是天下第一弓在借元克之身施展自己的力量。“天下第一尚还残存了自己的意识在本命法宝中?”
容晴握弓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一位大能的意识残存在其中。无论容晴用或不用,都非常危险。能够修行到更高境界的修士,其心智与谋略都非常人所能比。而他给自身留下的退路,绝不会那么好相与。
毕竟没有多少大能会傻乎乎地给别人一大堆机缘又倾心教导。容晴唯一能考虑到的,就是夺舍。
此界虽无夺舍之法流传。但不能保证他界没有。
“不确定。”除渊摇头,“我就算有些卜算的能力,也并非全知。但是天下第一确实陨落了。
好好保存此弓,其威能将来会超出你想象。”
“明白了。”容晴不再多问,将天下第一弓收回储物戒指中。既然除渊说了不要在开天中拿出,她也就歇了这个念头。最主要的是,这弓身上的禁制,她不会解,还需开天结束后回到剑宗,去藏书楼中学习专门的破解之法。且更妙的是,当时她砍下元克的一只手,将会对解禁有极大帮助。当然了,即使知道如何破解,要将这元氏千年积攒下来的禁制全部解完,也并非一日之功。
如果芒方还在,倒是省事。可是容晴仅有的两块全部在解万物书禁制的时候就已用完。
“我还有一事,拜托你。”
“不妨直言。”
“我想请虹非帮我做件事。不过需要她来沧流洲,且不经过巡察使。你能将她带来吗?”容晴此举,说白了就是想让除渊帮她偷渡。
“可。”
即使猜到除渊会应下,容晴还是松了口气。从储物袋中取出空白玉简,灵识探入其中留下讯息后,递给除渊。“虹非看了就明白了。至于我,现在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朝着除渊躬身一拜,便没有再多做停留,出门去了隔壁的那间静室。
她的视线在门边的木牌上扫过。入住静室的人,都可以在木牌上留言所需的丹药。自有侍从会将其奉上。
不过容晴也不愿得了便宜还卖乖,最后关头了还是低调点吧。
容晴拜托虹非之事,是希望她能偷偷看顾白石观三年。如果不是打脸了巡察使等人,容晴也不至于有这个担忧。现在欠下人情,总好过真有什么万一,到时追悔莫及。
容晴这般想着,盘膝在蒲团上,本能地压下种种思绪,几乎是瞬间就已入定。极为精纯的灵气透过蒲团疯狂地传输到了容晴体内,被她快速地炼化为灵力。
巡察使所言,果然不虚。
这条灵脉非常顶级,从质从量上来讲,都堪称第一。容晴吸收大量灵气调理她的经脉损伤以及再度充盈她干涸的经脉。而她又身具全通经脉,其耗费的灵气量极为惊人。可是对这条顶级灵脉来说,压力不大。
要知道,当初容晴一路从筑基圆满到结丹圆满,就吸收掉了除渊所赠的半条灵脉!
“不愧是供应沧流洲主城的灵脉。”容晴感叹,“沧流洲的元婴修士数以千计,其背后恐怕离不开这条灵脉的支持。且供应千年都没有枯竭之象。”
流光剑宗的灵脉数量很多,不过都是剑主抽取大量灵脉汇集到剑宗驻地。不知沧流洲的这条灵脉又是何等造化才能做到的。
三成、五成、六成、七成……十成!
几乎三日过去,容晴才将自己的状态恢复到巅峰。同时暗自庆幸在登天台上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创伤,这才能较快恢复完全。
她缓缓睁开双眼,似有所觉,朝窗户那看去。
窗户看起来是开着的,实际上,有一层禁制将窗户内外隔绝。几乎所有静室都有这个配置。因为修士在静室中并非是闭了死关,当有人想见静室主人的时候,就会将传音符留在这窗户上。既不会影响到静室主人,也能让静室主人一旦结束入定,就能轻易发觉。
容晴抬手一招,那一张传音符就动了动身子,穿过窗户上那层禁制朝着她飞来。
“余容道友。”传音符在容晴面前徐徐展开,传出了一道如莺啼般的清脆声音,“在下凤凰儿,出身北地大月山,不知道友可有暇,于开天之前一晤?”
第八十七章 不是姻缘
凤凰儿……她怎么会想来见我?
容晴皱眉,随即舒展开,对着传音符回复了肯定答案。
对于凤凰儿的来意,容晴并不十分清楚。但是,也不至于连见一面都不敢。
这个名传北地的女修,容晴自下山历练以来就没少听到过有关凤凰儿的传闻。毕竟凤凰儿的事迹太过传奇。
听闻,凤凰儿早年资质普通,没有半点名气。直到金丹之时才因体术闻名。那时她早已拜入大月山门下,是一名乐修。
乐修本就少见,体修更是罕有。像凤凰儿这样既是乐修又是体修的,目前也只有凤凰儿一个。且这两者被她融合得极好,战力惊人。
她崛起得太过迅速,几乎人人都默认她有奇遇在身。容晴亦是这么认为的。
容晴曾与凤凰儿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北地第一秘境。此秘境是北地公认的资源第一亦是危机第一的秘境。
那时凤凰儿还未到半步化神,尚是元婴中期修士。可是在多次历练中名气大盛,又兼之容颜美丽气质温和,可以说追随者众。
容晴也不过是与她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对视过一眼。想来凤凰儿也不会记得一个无名之人。
这般想着,却听到叩门声。
容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亲自为凤凰儿打开了门。
“她来得太快,似乎是专门要与我见面。”容晴暗想。因为这几乎是传音符一回复凤凰儿,对方就过来了。
“余容道友。”凤凰儿含笑点头。以如此近的距离来看,其五官亦是精致到无可挑剔。但容晴更加重视的,是对方身上隐而不发的气息。
这气息内敛却厚重。犹如小憩的猛兽,只待苏醒便可咬碎敌手的喉咙。
这就是体修吗?
容晴垂眸,因为身高的差距,很自然就是略微俯视凤凰儿。可是对方娇小的身体内,却蕴藏着令人忌惮的力量。
容晴客套了几句,将凤凰儿引入案几后。茶具等物都是静室原本就备好了的。所以容晴招待起来也不显局促。
“想必余容道友对我为何上门来,很是疑惑?”
“是。”容晴点头。“且道友来得这般快,究竟是什么事需要如此呢?”
凤凰儿笑吟吟道,“我能收到消息立马前来,一是因为分配给我的静室就在道友邻近,二是因为我一直在等道友回我消息。”
嗯?容晴双目微睁。
不由得容晴奇怪,毕竟对方能分配到邻近的静室,就足以证明其实力了。然而就以凤凰儿的修为和战力,她却是守着容晴的回信。这中间的意味……
“看来道友想要与我说的事,非常重要了。”容晴看向凤凰儿。“道友但说无妨。”
至于答不答应,那就是之后的事了。
“这一次开天,说实话,造化惊人。”凤凰儿缓缓道,“虽说最终收获如何全凭机缘。可更为关键的是,没有危险,也就是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我要同道友商量的一事,关系到一处秘地。其名为——”她盯着容晴的双眼,想要看清容晴面上一切神色变化,“入梦墟。”
然而,要令凤凰儿失望了,容晴自始至终都是一脸的茫然。
不应该啊。凤凰儿暗道,以余容在流光剑宗的地位,居然连入梦墟都不知道。
“那是什么秘境?”容晴不懂就问,倒不会因此不好意思。
“是一处极危险的秘境,位于南极。”
“这么说……要穿越禁海了。”容晴回忆着海图。沧流洲附近一带的海域众多,特性不一。以北的南海较为安全,以南的禁海则危险得多。海图上关于禁海的探索很少,只知未被探明的部分非常宽广。
“不用穿越全部,我手中有一份海图,标明有禁海中一处海岛的位置,在上面有一位大能修士曾经布置下的传送阵,可以直接传送到南极入梦墟,且是传送到危险性低的外围区域。”凤凰儿连道,“即使在入梦墟的外围区域,资源亦是十分丰富。稀有灵药、罕见异兽……我的目标就是一种金色异果,对于炼体有大用。所需不多,只三颗就足够,至于其他收获,我俩五五分成。”
“这些,或许很诱人,但不是我现在能考虑的。”容晴想知道这背后有什么危险,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我有什么是可以帮到你的吗?”
“既然如此,我便直言了。”凤凰儿抿了抿唇,“道友的剑意将在入梦墟中有极大优势。”
“什么优势?”
“破幻之能。”凤凰儿道,“不仅如此,剑意本身又极为锋锐,同阶之中堪称无敌。余道友依仗剑意,在入梦墟行走无碍。我只不过是为道友提供些许消息和辅助,到时恐怕还要仰仗道友才行。”凤凰儿小小恭维了容晴一番,不过实际上,容晴在她心中确实是第一选择。
表面的修为说明不了什么,越是底牌众多的修士越可怕。凤凰儿气运不错,一路走来机缘不断,更是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一起探索秘境的同伴不是越多越好的,凤凰儿不想来回浪费时间和资源,因此才会暗中细心挑选然后尽力争取。
“破幻之能……”容晴低声重复,这才轻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时候,你看到了。”
“正是。”凤凰儿微笑点头。
凤凰儿成名后,才她眼前来来往往的修士何其多,怎么可能每一个人都记得十分清晰。但是她对容晴印象深刻。
那对视的一眼并非主要原因。凤凰儿看到容晴的第一眼,瞬间就判断出了这是一个大宗门娇养出来的女修,修为虽高,可是历练不足。那懵懂好奇有极为紧张的样子,怕是第一次参与秘境。
只不过,第一次就参与这么危险的秘境?要知道,这个秘境名额有限也很珍贵。让这个只敢在外围活动的女修使用会不会有些浪费了?
凤凰儿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也就没再多想。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等到过了十几日之后,凤凰儿又极为有缘的远远看到了容晴。容晴倒是毫发无伤,且身旁还有一个筑基女修。那筑基女修少女模样,对容晴看似颇为照顾。
不过凤凰儿何等眼力,心中嗤笑。看来又是一个专门在秘境中“干活”的修士。
秘境之中,本就鱼龙混杂。就算是大宗门的弟子,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也有可能抵挡不住诱惑干起杀人夺宝的勾当。而有一些修士,就是专门做劫杀的事情。有在外面接了单子的,进入秘境内暗杀,这样即使事后追查也很难追踪到痕迹。也有在秘境中找寻目标的,针对刚刚历练的新人,向其示弱,谋取信任,最终一击必杀。
凤凰儿也说不好容晴遇到的是哪种情况,但看样子是完全入了套。她心中暗叹,到底也没管。只是正好与容晴两人行进方向相同,也就隐匿了身形,远远地在一旁同行了。
也正是如此,凤凰儿才有机会亲眼见证那一剑的风华。
她先是被幻术的出现吸引过去。遥遥看向容晴两人的所在。她本身修习音幻术,对幻术一类的术法极为敏感。
“此人必死无疑了。”凤凰儿是这么判断的。因为她太清楚修行幻术的人的攻击节奏了。幻术修行不易,要在幻术上有所小成,所花费的时间精力几乎是放弃了钻研其他术法。在开局争出的一两息时间内,借助外力一击必杀,绝不容有失。
那筑基女修趁着容晴失神的空隙,用出压箱底的堪比元婴一击的符箓朝其心口处掷去。显然是认为这一击之后,所带来的收获将远远超过以往所有。
如果她成功了,那将证明她所想的没错。可惜的是,她没成……
雪白如练的剑光劈开了天上倒悬的星河,上方衍化而出的星辰扑簌簌坠落。整座秘境因此轰鸣震动,无数在秘境中历练的修士目光惊疑地看向星空。
那筑基女修甚至在容晴完全回神过来前就已湮灭在那暴起的剑意中了。
那时的容晴又惊又怒。剑气在她周身纵横肆虐。即使后来重宇剑主赶来将她带走,凤凰儿心中仍然隐隐有疑惑,不知容晴在幻术中究竟看到了什么让她如此烦躁。
“旁人都只知你剑意强大,却不清楚其破幻之能。我算是机缘巧合才得以发现。”
“是么……”容晴轻叹。她心里清楚那只是最后的抵抗手段而已。她仍旧是要先中了幻术才能引动剑意抵抗。
因为那根本不是她自己修炼出来的剑意,而是与重宇剑主重霁剑主合修得来的。他们走无情道的,心境如镜石一般,本身就不惧幻境。根本不用使出剑意也不会陷入幻术中,而容晴却是做不到的。
所以她想要找寻其他破幻之类的手段。她有预感未来将要面对的幻境恐怕……不会少。
“照你这么说,看来入梦墟的外围也有很厉害的幻境了?”
“是。”凤凰儿干脆地点头,这一点没必要隐瞒。“这是我所知的入梦墟外围的一些情况,你一看便知。”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容晴。
容晴没有多言,直接灵识探入其中。
入梦墟,按危险程度,可以分为十二重。越往内部行进,其危险程度越高。即使是外围,也都是半步化神、化神修士才能踏足的了。再往内部行进,其幻境愈发厉害。即使是化神也一样会迷失其中!
第十二重,确实是凤凰儿所提到的,资源极其丰富。又兼之灵脉众多,即使有修士曾经搜刮过也很快再度繁荣了起来。虽有幻境威胁,不过这些幻境不知是何缘故,竟然能具象成隐约的人形。虽然行踪莫测,可是容晴有剑意在手,相对地也不是非常致命。这也是为何凤凰儿首先想到的就是邀请容晴了。破幻的法器、阵法少见,且到时候消耗会非常惊人。从安全性上来讲,容晴在登天台上的表现,让凤凰儿觉得更有保证。
到了第十一重,则幻境愈发强大,即使是灵脉也开始逐渐干涸。
第十重开始,就没有人敢深入了,玉简中也没有提到相关信息,甚至猜测也无。
关于入梦墟的消息,非常零散,凤凰儿也是在尽力整合了。然而其中的一句话,却是让容晴心中震动。
“传闻,天生异种,生而超凡,名为因缘。天道欲其死,不从,化为入梦墟。”
不知为何,容晴看到这句话,近乎是本能地,就回溯起了另一句话。那本就是很久以前的回忆了,然而当回想起时,她才惊觉,那句话竟然在她的记忆中一直存在,只需一个小讯号,就能清晰忆起。
甚至,她近乎直觉地确定,这才是那一句话真正的答案。
“余容道友?”凤凰儿在一旁轻声提醒。
对于情绪极为敏感的凤凰儿,察觉容晴的心绪已经乱到极为明显的地步了。这可有些不妙啊,她心想,若不是看中容晴剑意的破幻之能,她是绝对不敢邀请七情如此强烈的人前往入梦墟的。
“嗯?”容晴深吸一口气,倒是出乎凤凰儿意料地从情绪中极快脱身出来,相比当初在秘境中的表现,变化极大。“此事,我应下了。等开天结束,我们再谈谈其中的详情。”
“如此,甚好。”凤凰儿满意点头。
将凤凰儿送至门口目送对方回到静室,容晴再度回到蒲团上盘腿而坐。
垂下眼眸,脊背深深地弯了下去。罕见地,她感到从心底生出的疲惫。
原来,他所说的,从来都不是姻缘……
第八十八章 姚娘
她曾问过棘铭剑主:我为何来此,我该怎么回去?
棘铭剑主的回答太过简单。
“这一切的缘故和解法,都是姻缘。”
容晴心悦于重宇剑主的时候,还有些甜蜜地想,恐怕我与他是命定的姻缘。
现在看来,着实是想太多了。
是因缘,而非姻缘。
只是这因缘背后究竟有何隐秘,还需容晴之后细细探索了。开天之后,她会立即突破到元婴,甚至,在资源足够的情况下,恢复到半步化神的修为。这也是为何凤凰儿能放心地找上容晴的缘故了。虽说看中的是剑意,但修为太低也是不成的。
窗棂透入的光芒渐渐消散,容晴知道,等今夜过去,明日开始,遴选出的一万名额将真正接受一场造化。不知最后,究竟是谁能够鱼跃成龙……
这机会,她必须得抓住。
容晴从储物戒指中取出石匣,匣内一段素白布条整齐地叠放着。
虽然花主没有明说用法。可是观察过对战的那两人:使短剑的男修和元氏公子是如何放出灵植的,容晴大致也猜出一二怎么认主此物。
在小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用灵力控制住血液在表面凝而不散,容晴捏起布条一圈圈地缠绕在小臂上。把束缚灵植的那一面朝里,没一会儿,容晴就将整段小臂都包覆住了。
“唔。”
她没忍住闷哼一声。
“果然,会很痛。”
原本束缚在布条上的灵植遇上修士灵力充裕的血液,瞬间就“活”了过来一般,无数张长满利齿的小口朝着容晴的伤口吸吮撕咬。妖娆展开的枝条锐刺更是朝着容晴的小臂内部窜入。
直到过去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这株名为姚娘的灵植,这才饱食一番后心满意足地收缩回了布条上。
容晴缓缓吐出一口气。“成了。”
“不知道这灵植的培育之法究竟叫什么。很是奇妙。不需奴役禁制,只需滴血认主,就直接立成了死契。”当然,以现在容晴和花主的关系,绝对是打听不到半点消息的。“我与此花心神联系的紧密程度比起和那鸟儿的还要强上许多。且此花本身亦有微弱灵智,这意味着斗法时,我若是无暇分出心神操控,它也可以凭借本能来辅助我。若是寻常时候,我也能灵识附在其身上,或许将来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不过,缺陷自然也有。”容晴叹了口气,可这情况也在她意料之中。“它本身并不坚韧,唯一的特殊之处就在于有些许的魅惑作用。然而这天生的魅惑顶多也就影响一下凡人,对于修士却没什么多大影响。
有用,却没什么大用。想要将其突破到半步化神,耗费资源不说,成功率又极低。当真是鸡肋。”
花主手上肯定有半步化神的灵植,但是她不可能给的。而姚娘既然能被她拿出来给容晴,肯定是她手中价值最低的。甚至容晴猜想,姚娘能到元婴大圆满的程度,说不定就是花主早期的试验品而已。
容晴估摸着,使用姚娘也就是这段时期罢了,等到修为再上去,还要搜寻看看有没有适合的灵植。姚娘到时也就被收起封存,除非有了需要到她的魅惑的时候,才会让其再度出现。
“主人。”容晴心神中传来一道柔弱的少女声音。
仅是听到声音,就让人忍不住生起想要好好呵护对方的冲动。
“姚娘?”
“花奴向主人问安。主人但有任何吩咐,奴必倾力完成,不惧粉身碎骨。”这一句话被姚娘说得娇娇弱弱,千回百转。
若是寻常人,早就本能地心生不忍了。但容晴身为其主,根本不受姚娘自带的魅惑之力影响。反倒对它的灵智,有了更高的评价。
如果灵植只是凭本能战斗,难免有蠢笨僵硬的地方。可是,如果它的灵智程度不低,让它自主辅助主人的时候,其配合恐怕会超出容晴的预想。
“你记得花主吗?”容晴眼神一闪,缓缓问道。
“花奴记得。自筑基诞生灵智起,奴就只见过花主一人。”
“你的灵智不凡,你的话语和思考都是向花主学的吗?其他灵植也是同你一样?”
“是的。花主曾经有两百余年在奴身上投喂灵石药液等物。后来等奴的修为到达元婴巅峰时,便被花主封印直到遇见主人。至于其他灵植,奴也曾在花主身旁见过,只是从来不曾交流过。”
“是你们物种不同无法交流,还是对方灵智不够无法交流?”容晴抓住其中的关键点。
“奴……不曾遇到可以交流的同类。”
这就是说,姚娘应该算是天生灵智就比其他灵植更高一筹了。或许与修为关系不大,反而跟灵植种类更为相关。
“花主知道你的灵智已经到达这种程度了吗?”
“花主并不知晓。奴一直不曾表现出来。”
容晴无声笑了笑,知道自己占了个大便宜。花主以为自己只是扔了个没什么用处的废物,没想到是蒙尘的明珠。
姚娘已经智慧到筑基开启灵智之时,就懂得遮掩自身了。而待到封印后,再度现世就是被认主。认主过程是它无法反抗的,因为封印它的那一面直接对准了容晴的血肉,它无法穿透布条逃脱,只能沾染上容晴的血液。等到认主结束了,它的本能已经臣服于容晴,心神紧密联系,任它智慧再高也无法逆转。
容晴摊开手心,暗绿色的枝条从腕口处探出,一点点长高,伸展出嫩绿枝叶和细小的尖刺,最后是一朵巴掌大的橙色花朵正正好在容晴面前绽开。花瓣柔软鲜嫩,花心处则有着白色软绒。
是种子吗?
“不知。”有关自身的想法很快被姚娘感应到,它对自己的了解恐怕还比不上培养它的花主,所以只能这么回答。
“有一事我必须问你,花主曾说你突破到半步化神的概率极低极低。你知道培育你到突破的资源是多少,有什么特殊之物么?如果突破失败,又是什么下场?”
姚娘想要隐瞒,可是刻印在其本能上的对容晴的臣服却是让它极快地回答,“花奴想要突破到半步化神的资源是同阶修士的十倍有余,至于失败的下场……奴曾见过其他灵植突破失败,俱是枝叶尽碎,完全陨落。”
所以花主绝对不会浪费资源在姚娘上,毕竟这是一场豪赌。成了,则是半步化神,不成,那么曾经花费的大量资源尽皆打了水漂。
“让你突破的事,不急。”容晴缓缓收拢掌心,探出的花枝顺服地收缩回到了小臂处。“安心为我做事。”
在容晴看来,解决的办法总是比问题多的。花主做不到的,不意味着别人做不到。说不定哪天机缘到了,就能有大大提高成功率的方法。
最关键的是,姚娘是完全忠诚于她的,且有着较高灵智。这中间可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它既然无法作为纯粹杀伐的武器,那就拿准它的定位,就把它当作助手来使用。在秘境历练中,她会多一双眼睛,多一种手段。甚至,未来可能出现适合姚娘的妖修功法……容晴知道有些异想天开了,但她,很是期待。
将姚娘认主后,容晴没有立即拿出记载瞳术的玉简,而是那块白色面具。因为修习瞳术还需要一些特殊之物辅助,现在是来不及准备了。但这块除渊言明要她好好研究的面具,容晴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先粗浅地查探一番。
指腹在面具上缓缓摩挲着,暖意似乎无法沾染其上,至今仍旧是冰凉一片。看到面具,容晴无法不心生忌惮。毕竟她是亲眼看到这块面具怎么将司马廿八从脸到全身全部吞噬殆尽的。
真的要把它戴在自己脸上吗?
容晴迟疑着,却是选择将其按在额上。谨慎行事也好。
灵识轰然撞进白色面具中,识海与白色面具内部仿佛架起了一座无形的桥梁。
而识海中,苍冷剑意更是蠢蠢欲动,只要有一丝不妥,就会立即斩断这之间的联系,保全识海灵台。
“人世如刍狗,冥府享极乐。”面具中的世界昏冥一片。耳边传来阴森的冷笑之声。
“又是一位有缘之人,不如随本官一观冥府奢靡之象?”这令人不适的声音仿佛就是有人贴在她耳边说话。容晴似乎都能感觉到丝丝凉气钻入她的耳朵中。
容晴皱眉,这声音挥之不去,更诡异的是,她似乎本能地听从了指令,亦步亦趋地跟随着这道声音朝前走去。
眼前的一切景象极为幽森,容晴能够看见只不过是有光照见而非照亮。
“你朝前看,有一道河。”
于是容晴看到了黑灰色流水缓缓流动的线条。耳边又听到汩汩的水流声。
“河上有一座桥。今日你来得极为凑巧,有热闹可看了。”
容晴凝目眺望,果然有一座长桥横跨过河流中央。就在桥的一端,一顶八人抬的轿子晃晃悠悠地往前行进。轿前四人是童子,轿后四人是身形佝偻的老者。更有男男女女十数人敲锣打鼓,极力营造一副热闹景象。
这是嫁新娘?容晴欲要从颜色上分辨,可是这个世界所见俱是一片昏暗,深灰色的轿子还有众人所穿的衣服实在让人难以猜测其真正的颜色到底是不是大红色。
仿佛知道容晴心底的疑惑,那阴冷的声音缓缓说道,“冥府之中,只有红事,没有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