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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荣耀之大陆法则全文阅读

作者:落长秋     王者荣耀之大陆法则txt下载     王者荣耀之大陆法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glory.77你……要不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只是如今,这个小九九却是不能了。

    赵君抱着青莲剑,慢慢下楼。她出现在楼梯口,木白连忙迎上去,赵君本就纤瘦的身子在长匣的映衬下格外羸弱,眉眼疲惫,看见他来了还是强撑着咧出个笑。

    木白把剑匣放进后座,妥善安置好,伸手拉过赵君,心疼地抚摸她苍白的脸:“要不算了吧,不要在这干了,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太累人。”

    赵君摇头:“你知道我在这里不是因为钱,就和当初你最先遇见秦修文,跟着秦修文进了特案组,如今一直在特案组工作一样。当初是沐予收留了我,否则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在哪。”

    木白怜惜地吻了吻她的鼻尖,又低下头来,额头温柔地与她的相触,良久,才说:“你心疼沐予,可我心疼你啊。”

    赵君哑口无言。突然扑进他的怀抱,紧紧搂住他劲瘦的腰,脸压在他的胸膛上。

    她爆发出一声啜泣。木白感觉到自己的胸膛衣衫被迅速打湿,无声地回抱她。

    她一直很坚强,仿佛无坚不摧。

    却只他一句“可我心疼你”,便让她泪如雨下

    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脆弱过,记忆中,还是当初他将她从凛冬之海救出时她曾流露过这样的脆弱,后来她被奉为神的使者,成为了北夷的守护人,她身上就只剩下了责任。

    大概是如今在这个世界上,她终于没有那一层身份的束缚,可以放心的将自己的脆弱展现给心爱的人看。

    所以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她终于感觉到疲惫了,那一瞬间所有的精神防卫都崩塌,她只想痛哭一场。

    所幸他还在。

    所幸他们都还活着。

    ……

    木白看到阳台上重新出现那个人影,这才放心地驾驶车离开小区。

    赵君看着那辆车带着她的爱人慢慢驶出小区,她的心也沉静下来。

    总会变好的。

    木白还在,沐予情绪也稳定了,青莲剑重新回到了木白手中,小元芳也醒来了,一切总是在慢慢好转的。

    她曾经听过这里人类的一句话,一件事情如果没有变得足够好,那说明事情还没有到最后。

    她想,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很好的情况了。就这样下去吧,平静而美好,在乎的人都在,她是幸福的。

    ——这个时候她想的简单,觉得这样就是最后了。

    却不知道未来会发生那么多,将一切美好都摧毁,将一切憧憬都碾碎。

    她曾经的这个美好的、小小的祈愿,竟然那么奢侈,不可触及。

    *

    高姐得知这件事情没说什么,她没再像以往那样每次遇见都劝赵君换一个工作。

    这一次,她嘱咐她好好照顾,似乎很担心有人伤害沐予,希望赵君能贴身跟随。沐予的档期也在原来的基础上再推后了半个月。

    沐予终于获得了真正的长假。

    她们将b市、邻市所有的景点都逛了一遍,之后又拍板定了去英国的飞机。赵君真正体会到早上在容斋吃包子,下午在特拉法尔加广场喂鸽子这种传说中享受、闲适的生活方式。

    特拉法加广场中央纪念碑雄壮而宏达,喷泉织出美丽的花。

    沐予心情很好,精心挑选了一条长裙,浅蓝底色,上面是富有设计感的线条,裙摆极大,随风飞扬,绽放出大朵大朵的花。她的上身穿着一件米白色短款长袖外套,衬得整个人肤如凝脂、精致秀美。

    赵君背着相机给她拍照。

    沐予是镜头感极好的人,连赵君这种半吊子也能给她拍出大片的质感:倚靠着铁桥的,秀手轻轻地搭在古老的灰色建筑墙上,又或者只是简单的站着,拍了个侧脸,微微低头,夕阳勾勒出美好的剪影,眼睑半垂,鼻梁高挺,眼眸是染着夕阳的暖橘,唇微翘,如岁月般静好。

    拍得累了,她们在离广场有些距离的长椅上坐下,沐予的头靠着她的肩,翘着脚在空中摆来摆去,长裙也随着荡出精巧的弧度。

    她的手摊开,掌心放着鸟食。

    赵君失笑:“这么远,它们才不理你。”

    沐予不服气,鼓起小脸:“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摊开手掌,朝向一只鸽子直直伸去,她长久的注视着它,专注地看着。

    蓦的,那灰色鸽子竟真的展开双翅,扑棱扑棱飞过来落在她手上,鸽子脖颈是紫色的,像戴了一条紫色围脖,小爪子抓住她细嫩的指,小脑袋一点一点,不停地低头啄食。

    “……”赵君感叹,“真贪吃。”

    沐予刚要炫耀的脸立即垮了,傲娇一哼:明明是我厉害!”

    赵君笑:“小鱼最厉害了。”

    沐予这才重展笑颜,看着吃得专注的鸽子,嘀咕:“好肥哦,不知道多少人喂过……要不宰了吃?”

    赵君:“……”

    赵君被她骤然改变的画风逗笑,制止了这个吃货,“你敢带它走,就会有人带你走。”

    当然不是真的,不过这里的鸽子已经和居民游客相处得很好,大家都下意识保护鸽子们,要是真发现有人偷鸽子还吃了,非得闹出事来,没准当天就会有新闻“华国人竟偷杀特拉法加广场鸽子!国人素质何时才能提高?!”

    沐予似乎对这一想法无法实施十分遗憾,手微微一振,将那鸽子放飞,任由它扑扇着翅膀飞远,融进鸽群中,再寻不到一丝踪迹。

    她偏过头:“其实还是没那么喜欢,如果说我真的很喜欢它,我肯定不会放它走,宁愿吃也要吃在我自己肚子里。”

    她们在英国玩了五天,游遍了英国所有想去的景点,像普通人一样拍照,留念,合影。沐予在国内因为那部“零点场”电影大火,还有了不少狗仔跟踪狂拍,再加上怕被粉丝认出来,她每次出门都要裹得严严实实。

    在国外便没这种担忧了。她还没火到国外,才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在阳光下,自由自在。

    时间像铺天盖地的鸽子飞过,飞过之后一切截然不同,偏偏一切又发生地那么自然,让人连它流逝的痕迹都抓不到。

    第五天下午,她们乘上了回国的飞机,飞机刚落地,赵君就被张家毅堵住。

    张家毅双眼通红,喉头哽咽:“白嫂,白组不行了,你……要不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glory.78 ZANA

    赵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下意识反问:“你……说什么?”

    看张家毅低着头,她的声音猛然拔高:“他之前还是好好的!”

    张家毅抹了把眼泪:“是真的白嫂……走吧,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你。我、我们查到你回国的飞机,在这里堵你的。”

    赵君大脑轰然,千万个声音齐齐炸开,震得她头晕目眩,下意识跟着他走了几步,猛地恍神,回头看向沐予。

    沐予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戴上墨镜遮掩,遮掩因赵君那下意识的动作而眸色陡然转深的伤感的眼睛:“司机已经到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赵君麻木地点了点头,跟着张家毅上车,飞驰向特案组。

    特案组还是那个样子,气氛却已经截然不同。

    赵君跟着张家毅冲向病房的时候撞上走廊的调查组组长,他黑色的制服上别着一朵白花,为了祭奠他手下牺牲的两个组员,他看见赵君过来,露出一丝苦笑。

    那笑让赵君心生不祥。

    赵君冲进病房,所有人自觉让开一条道。

    她看见了木白。

    他躺在病床上,手脚都被束缚着,双眸紧闭,微微抽搐,浑身插满管子,面色殷红,嘴唇更是透着不祥的诡异的红。

    站在床边的主治医生见她来,悲伤的看向她:“对不起。”

    赵君被他这一声对不起伤得几乎崩溃。

    她厉声:“对不起什么,他不是还好好的在这吗?”

    医生同情而悲伤的看着她,眼瞳汹涌着歉疚与不甘:“我们没能配出解药。”

    赵君一个踉跄,差点软下去。她竭力定下神:“怎么回事?”

    张家毅用袖口抹了一下眼泪,他说道:“前几天,白组带我们去郊区查看情况,遇见基因动物袭击,他、他殿后为了救人,被野兽的爪子抓伤了,回来以后他就开始发烧。基因动物的爪子可能有毒,可它已经消散了,我们连采样都做不到。医生试着配了解药,可是……”

    他沉默下去。

    赵君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木白的手。

    医生低声给她解释这一种毒药:“这种毒药进入身体以后,会刺激骨髓红细胞祖细胞大量分裂增殖。红细胞过量、堵塞血管,形成血栓……”

    所以他现在整个人都是红色的,因为血栓,他还时常陷入抽搐,痛苦异常。

    “我们已经尝试过给他换血,可是来不及,血管堵塞,连流出都慢慢困难。我们已经鉴定出这种药的结构式,可是,时间太短了,我们试过合成药物抑制已经异常的骨髓,但失败了……”

    “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有。也许这种药有解药,肯定来得及,但怎么可能找到……”

    “告诉我,解药可能在哪,我去找!”

    医生面色不忍,正要说什么,突然门口噔噔冲进来一个人。

    林晓言拿着检测报告挥舞,却看见赵君坐在床前,脸色倏变,咆哮:“还让她来!都是她害的白哥!”

    张家毅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弹起来:“放你妈的屁!”

    一组的人也面带愠色,当初是赵君救了他们,更何况林晓言喜欢白组,但白组从没回应过,一直坚定守着白嫂,对这种没有自觉死缠烂打的人,他们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徐哥整个人怒了:“你能不能要点脸?你当初背后搞那些小动作我们都懒得和你计较,现在白组已经病了,你还不忘对付白嫂泼脏水,你还是不是人!”

    林晓言面色凄厉:“你自己看!根本不是基因动物爪子的毒,是她送来的那青莲剑上有毒!”

    赵君只觉得整个脑子轰地炸响,她不敢相信的把检测报告夺过来,果然看到检测报告第一面便是青莲剑的图片。

    古朴的剑柄,寒芒凌厉的剑身,有一张从剑柄上引出来的放大图,从青莲剑剑柄里面提取出一种红色粉末,正是让他陷入如此绝境的毒药。

    赵君继续往下翻,看到第二页检测结果的时候,整个人如坠冰窟。

    zana——这个名字她真的见过。

    在沐予的那个宝贝铁盒里。

    当初她取药,看见过除了伤痕药还有几个小瓶子,其中一个瓶子上,写的就是zana。

    赵君的手颤抖得几乎要拿不出检测报告,那几页纸轻飘飘的落在床上。

    林晓言声嘶力竭:“到底是谁蠢?!不过是个分了手的人,中间那么多年没见,谁知道皮下是什么牛鬼蛇神!相处几十年的夫妻都能背叛,更何况她!谁能保证她是不是那边的人,谁能!”

    众人被这一切惊呆了。

    赵君不发一言,竭力控制住手的颤抖,深深看了眼木白,转头对张家毅说:“麻烦你送我回家。”

    “想跑?”林晓言嘶叫起来,美艳的眼睛瞪得极大,仿佛听到了他说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被拆穿了就想跑?你做梦!把她抓起来啊!”

    没有人敢动,可是这些不敢动的人之间,已经有不少面面相觑。他们的目光在木白、赵君之间逡巡,不知该如何做。

    赵君与木白,在他们心中自然不是一个水平。

    木白在特案组半年多,他建立的威信已经足够高,那是用一个个凶险任务和功勋实打实拼出来的,老人敬重他,新人以他为目标努力追赶。

    曾经白嫂的出现让白组脸上多了笑,他们谁都能感受到他心底的幸福,他们心里也是欢喜的。

    可是如今,他却因为那一柄赵君送的剑躺在了病床上昏迷不醒。

    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就算死也不应该以这种阴狠的方式!

    有几个想动,一组的人毫不犹豫,直接侧身拦住。

    张家毅大声嘶吼:“林晓言,你当我不知你心里想什么吗?你做梦!就算没了白嫂白组也不可能喜欢你!白嫂和白组之间的关系岂是你能诋毁的!白组信任的就是我们信任的,你想离间,做梦!!!”

    赵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字道:“请送我回家,我知道解药。”

    张家毅在徐哥鼓励的注视下,坚定点头,林晓言气得浑身发抖,尖利的指甲想直接上去挠赵君,却被张家毅毫不犹豫挡住,护着赵君疯狂向外跑。

glory.79 解药

    两人飞奔上车,马达轰鸣,飞驰向时代公寓。

    张家毅问赵君:“为什么你的电话打不通?”

    赵君的手紧紧搅在一起,回答道:“国外手机没有信号。”

    张家毅愕然:“怎么会没有?那五天那几天一直在联系你,可你的手机一直没有人接。”

    “国内的卡国外不是不能……”明明沐予也是。

    赵君猛地顿住,终于将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来,

    沐予告诉她,国内的卡在国外用不了。赵君一开始试了几下,发现确实打不出去,也就没有在意,将手机放在包里没在管。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

    打不通的只有她的手机。

    是不是从一开始沐予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青莲剑已经送回去,木白没有不用的道理。再同她出国,告诉她手机在国外不能使用,她信以为真,大家也没能联系上他。

    一直到这第五天,如果她们再晚回来一天……?

    可是为什么,明明她已经下了毒、再多拖一天木白就没救了,为什么她还是选择了今天回来?

    赵君脑子里不敢相信这个可怕的事实,浑身哆嗦。

    她冲回小区,推开门,却看到沐予穿着纯白的裙子,懒懒依靠着沙发。

    她没有开电视,没有看平板看剧,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微微张嘴,摇晃着裙摆的弧度,像是在等她,等着这场游戏的开始。

    姣好的面容侧过来,黑色的长发倾泻而下,如海藻一般铺满肩头。她的侧脸依旧那样美丽,红润的唇角勾着笑,手中把玩着一个小药瓶,正是赵君曾经见过的那两个药瓶中的另一个。她像对他们的到来毫不在意,她早有准备。

    她歪着头看赵君,轻巧的笑了一声:“怎么回来啦?”

    赵君只觉得整个人都冷下,她疲惫的问道,“是你。”

    沐予笑了笑,轻快的回答:“对呀是我。”

    张家毅瞳孔骤然瞪大。

    “小鱼,把解药给我好吗?”

    沐予把手里的小瓶子举起来看向她,天真无邪的问:“你是说这个吗?”

    赵君上前一步,沐予拇指向上一晃,已经把瓶盖轻巧的别开,瓶沿搭着一个杯子:“你再过来一步就没有了哦。”

    赵君立即顿住。

    张家毅已经被她的无耻行为,他是听说过白嫂有个妹妹,她疼她疼到了骨子里,还惹得白组吃醋过。

    当时说起这件事,大家还背地里暗搓搓的嘲笑白组吃瘪,却是从没想过,有一天白嫂的妹妹竟会对姐姐的爱人下毒手。

    张家毅怒了:“白嫂,你别怕她!就算那药溶在水里我们的人也能把它解析出来!”

    沐予纤细白皙的手指竖着抵在唇上,白指红唇对比格外鲜明:“不行了哦。我在水里加了醋,你知道的,很多药对啥都很敏感,你要不要试一试?”

    张家毅全身僵住。

    赵君央求:“小鱼,听话,木白是无辜的。”

    “他无辜?”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是他的话,当初你就不会把我扔在那里不管不顾!你们都一个个都要走,凭什么?是你最终选了他,他比我重要!”

    “对不起……小鱼,当时情况危急,我必须去救他们……”

    “是啊,情况危急下,才能知道你的选择不是吗?”

    她把瓶子举起来,看着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所以到如今,你还是要选择他吗?”

    她呜咽着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母亲也是,高姐也是,你也是。你们都不能留在我身边,我只想要一个人一直陪着我而已啊!我只是不想要一个人了,太孤独了……为什么要骗我,明明我才应该是最重要的人啊……”

    “小鱼……感情是有很多种的,我很在乎很重视你,我同样很重视木白,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说过我会陪着你的。”

    “可是你回来不是因为我!”她像突然想到什么好主意,欣喜连声道,“君君姐,你听我的好不好?没有他就好了。让他死在爱你的时候不好吗?这样他永远都是爱你的了!你未来永远都不会悲伤——你回答我!说好啊!……你是不是、你是不是终究要选择他?我不许!”

    她的手再次放在了水杯旁边,大声质问:“我还是这瓶药?回答我,说啊!”

    赵君央求的看着她,在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中,她面如白纸,整个人都仿佛被抽掉了脊骨,看着她,低声下气:“小鱼,把药给我好吗?”

    有光迅速地从沐予的眼中褪去了,从满怀希望的祈求,到心如死灰,最后是平静如水,她看着她,眼睛里大滴大滴涌出泪水,却不是以往那种歇斯底里的哭嚎,她平静的哭着,把药瓶递给她。

    张家毅连忙上去把药品抢过来,确认里面的一切确实有药。

    赵家毅连忙拉起几乎快站不住的赵君,怒骂:“疯女人!白嫂我们走!”

    赵君回头挣扎着看沐予:“小鱼,你在家等我,我会回来的,你听话。”

    “走啊白嫂!”

    两人刚出门,突然听见屋里响起沐予淡淡的声音,她哭着说:“君君姐,你选错了,你选了他,你会后悔的……”

    赵君无法回头,张家毅拉着她一路飙车回到特案组。

    赵君的瞳仁中倒映着飞逝而过的窗外的景色。

    她的心空落落的,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打击得拼命咳嗽起来,咳嗽着咳嗽着捂住自己的脸,胸腔滚烫,喉中溢出破碎的哭声。

    张家毅着急的不行:“白嫂!你别理她,除了姓林的,我没见过这样自私的女人!哪有这么有占有欲的人,怕孤独就给人下毒,蛇蝎心肠!”

    赵君口不能言,咳得几乎肺都破开。

    他们赶到特案组,两人一跳下车就想往里冲,刚通身份检测闸,检测闸上的黄灯疯狂地鸣响亮了起来。

    张家毅错愕不已,瞪着那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守在一旁的警卫已经过来,冷冷道:“你已经被解雇了。”

    张家毅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我今天上午还能进来!”

    警卫指向检测闸的屏幕:“解雇时间是今天中午。”

    就在今天中午,刚才出去之后。

glory.80 高伊

    警卫又看向赵君,脸色冰冷:“以及这位小姐涉嫌谋害我们的特案组成员,请跟我们走一趟。”

    赵君察觉到一丝不寻常,握着药瓶退了一步:“我要见木白。”

    “抱歉,您现在是嫌疑人,未经申请通过,您谁都不能见。”

    赵君躲开警卫的手,警卫眉头拧起,拿出手铐伸手抓她胳膊。

    情况危急,赵君举起手,护腕发射出一枚水滴,击打在他的手腕上。

    力度刚刚好,不至于受伤,却让他的手整个麻了,手铐掉在地上。他的同时立即按响警铃,警铃声大作,一瞬间聚集起十几名警卫,所有人都拔出枪对着赵君。

    张家毅护在赵君身前,赵君尽量冷静下来:“我必须见木白,我带了解药过来,如果我不进去的话他今天就会死,我不可能伤害他!”

    “不会伤害他,那你这已经下的毒又是怎么回事?你欺骗了木白你还要你还妄想欺骗我们所有人吗?”

    “林晓言!”张家毅气得跳脚。

    林晓言出现在警卫身后:“把解药给我。”

    “怎么你又相信我这解药是真的了?”

    林晓言一僵,“我们自然会做检测!”

    赵君沉下声:“可我不相信你。”

    林晓言脸色一冷,继而笑起来:“你不相信我又有什么关系?把她手里的药拿过来!”

    几个警卫立即围上来,魁梧的身躯将赵君所有退路堵住。

    赵君艰难支撑,用护腕击昏两个警卫,拼命闪躲等待护腕充能。

    可能在特案组工作的人怎么可能是废物,迅速明白她的护腕有数量限制、会暂时失效,齐齐扑上来,赵君左支右绌,最终没能躲开,和张家毅一起被经验丰富的警卫按在地上反扣住手腕。

    手腕被扣住,护腕自然也用不了。

    她被按得动弹不得,警卫去扣她手心的药,她死死地握着直至痉挛。

    突然,咔嚓一声,赵君痛得一声惨嚎,瘦弱的手指被折断,手里的药就要被抠出去。

    就在这时!黑色雾气铺天盖地地卷来,将按著她的人全部击飞!

    赵君扶着自己的小指站起来,疼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张家毅过来扶住她,刚才一番搏斗,他被揍得脸上一片青紫:“莫组,您终于回来了!”

    赵君偏头看去,莫亮带着二组的人大步走进,满身风尘,一脸憔悴。他的头发许久没打理过,胡茬也覆盖了下半张脸。

    他的手臂间环绕着黑色的雾气,站在赵君身边,看着警卫们爬起来,一脸茫然四顾,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躺在了地上,刚才在做什么。

    莫亮一个箭步,将林晓言按住,双手反铐,冷笑:“你可以,很可以。竟然能同时控制这么多人了,不知道你老师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反应!”

    林晓言疯狂挣扎起来:“是她下毒害了白哥!”她整个脸颊抽搐着,“不信你去问,问问他们是不是她下的毒!”

    莫亮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推,林晓言被推倒在地摔得惨叫起来。警卫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已经第一时间上去控制住林晓言。

    莫亮护住赵君,大步往里走。他一路走,手臂上环绕的黑雾就没有散去过,不断有人突然站住,晃了晃脑袋,失焦的眼神慢慢凝聚,被迷茫状态下唤醒过来。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他们往病房里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君终于重新看到了木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晓言动了手脚,他的病房里空无一人。

    他还是躺着,仿佛周围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惊扰他。她眼中瞬间蒙上一层水雾,想要把药喂进去,可他牙关紧闭。

    莫亮立即想找医生,赵君却已毫不犹豫的把药含在嘴里,低头吻住他,撬开他的牙齿将药哺了进去。

    整个病房的人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赵君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知道过了多久,看到一个一直疯狂标红示警的数据降了下来。

    那仪器上那些红点不再增加,又仿佛一个世纪过去,有了松动消散的趋势,寂静的病房里所有人欢呼起来,赵君痛哭出声。她紧紧的抱着他,生怕再次失去。

    木白的情况渐渐好转。他们默契地都退出病房让赵君陪着他。赵君枕着他的手,突然间感觉手边毛茸茸的,一声细弱的呼喊:“昭君姐姐。”

    赵君低头看去,只见一套可爱的松鼠童装站在她面前。

    袖口抵在一起,大概是站着的人正在不安地绞着手指:“李白哥哥怎么样了?”

    赵君的声音放柔:“他没事了。”

    她伸手把小元芳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小元芳顺着爬上病床,伸出两只手握住了木白的手臂,将脸贴了上去。

    赵君心里发酸,温柔地摸索着抚摸他的头,听到门被轻轻敲响。

    她看到莫亮,起身走到外面。

    莫亮已经整理过自己,头发剪过了,胡子也剃得干干净净,只是眼底的乌青还清清楚楚。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他怎么中毒了?解药哪里来的?”

    赵君沉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真相。

    当时进特案组,他相信她是因为有木白,他无条件的相信了自己亲近的同事的爱人。

    那如今呢?他会相信谁?

    她和沐予相比,沐予是他爱的人,两者相较,他又怎么会相信她。

    莫亮再次发问,赵君才低声:“前些天木白出任务被困,我和沐予起了争执。沐予嫉恨上木白,在青莲剑上下了药。”

    出乎她的意料,莫亮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讶异。

    赵君无比错愕,莫亮却已经嘲讽的勾起唇角:“你知道这一次为什么我回来这么晚吗?”

    “为什么?”

    “我们在追基因猴的路上遇见了雇佣兵的袭击,袭击者,高伊。”

    “!!!”

    赵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高姐!?

    “她带着雇佣兵在那里守株待兔等我们,我们差点没出来,一出来就接到安德鲁的信息说白出事了,我立即赶回来,刚回来就看到这些。赵君,这一切没有那么简单,高伊是这样,沐予也是这样。”

glory.81 一石三鸟

    莫亮的语气满是说不出来的意味,像是自嘲,像是难过,更像是痛心:“林晓言已经全部交代了,有人诱惑了她,让她用自己的能力引导大家攻击你。她的目的只是为了除掉你,那人告诉她他们有解药可以救木白,那解药根本是假的,小白鼠一吃直接死得透透的。木白刚昏迷的时候,她还抽了他的血偷偷给他们,可以确定要你们血的只有那几个非法实验室。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们的血里有不一样的珍贵基因片段,可她依旧同意了那个人的交易。”

    赵君脑海中那些迷雾突然之间都散了,当初她受伤时,高姐以看病的名义抽了她的血,她还好奇过那抽血的仪器那么高科技。

    一石三鸟!

    将她除去,获得木白的血,如果沐予没有给他们解药,木白也会死去!

    他们将获得基因序列,而特案组元气大伤!

    “我推测高伊一直在搜集你的基因,所以那些基因动物才会短时间内进化那么快。”

    赵君的声音哑下来:“沐予……也参加了吗?”

    “……我不知道。”他希望没有,可是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她至少知道这一切。高伊是她的经纪人,同时又是非法实验室在外行走的人,自然要时不时离开,她怎么可能全无察觉?

    推测出这一切时,莫亮的震撼与心痛丝毫不差于赵君。

    有什么事比心爱的人一直欺骗自己更悲伤?

    自己了解到的那个人,不过是她众多面具中的一张,真正的她,自己从来没有看清。

    赵君的心不停地下沉,她深呼吸着:“他们有的,你们也该有。”

    她伸出手臂,把自己的血管指给他看。莫亮迅速明白,点头:“找安德鲁。”

    两人急匆匆向科研室跑去。这一次,负责采集的科研组的工作人员终于回来了,他们行动迅速,给她抽了血做进一步检查,赵君看着那小手枪一样的取血枪,再一次确认自己的推测没错。

    当初高姐安排的医生用的就是这样的取血枪,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原来从一开始要她的血就不怀好意,也许甚至连那个医生都是假的。

    安德鲁听完莫亮的分析,碧眸里燃起火热的光,他拍着胸膛:“莫,你放心,科研能力我们实验室绝不可能差给谁。有一样的基因来源,他们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他们做不到的,我们也迟早能做到!”

    莫亮目光深深,与他碰拳。

    刚抽完血,赵君的手机疯了一般响起来。

    她随手划开,沐予的惊=尖叫声穿破手机,惊惧无比:“姐!救命!他们来了——药,他们、他们一定是因为我手里的药!”

    莫亮和赵君同时弹起来。

    他们来了?谁来了?是高姐吗?高姐会对她下手吗?!

    赵君顾不上还在流血的针孔,把无菌棉花往垃圾桶一扔就想往外跑。

    莫亮比她冷静一些,拉住她,沉声问:“你在哪?”

    沐予泣不成声:“我、我不知道。我打车想去你们那里,可是现在车被撞翻了,我卡住了。外面有枪声,我好害怕,君君姐怎么办啊?!我好害怕!”

    手机里清晰地传来她周围的哭声与喧闹声。

    有妇女的,有孩子的,有正在积极呼救的。

    她语无伦次,司机刚刚爬出去,满头鲜血问她:“大妹子你怎么样!你能出来不?”

    沐予绝望道:“我腿卡住了!”

    司机尝试着伸手进来拽她,她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疼得几乎昏厥。

    司机咬咬牙,看到不远处一个女孩拎着布娃娃,哭着闹着要妈妈。司机红了眼眶,低低道:“对不起。”

    沐予愣愣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弃她而去,跑向那个女孩,抱着女孩向桥头狂奔而去。

    她的眼眶再次涌出泪水。

    ……再一次啊。

    她再一次被抛弃了。

    妈妈,高姐,君君姐。

    如今的陌生人。

    沐予无力地靠倒,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被赵君一声声惊恐的呼唤喊回神思。

    赵君全身都在抖。她刚刚才经历了差点失去木白,如今却要面对一直好好保护着的妹妹?

    她不停重复:“别怕。小鱼最勇敢了,”她哄着她,“躲在车里,他们发现不了你,我们现在马上过去,你别怕,等我,我去救你。乖,小鱼最棒了。”

    莫亮已经集合了所有外勤组组员,把赵君往副驾驶座上一塞,自己边开车边用耳麦下达指令:“副组,你去联系特警让他们迅速过去!小梁,你待人找高处架狙击,不用留活口!其他人跟我走。对方有人质!优先保证人质安全!”

    手机一直没有挂。沐予哭着说对不起,赵君已几乎拿不住手机。

    她不停的说没关系,沐予的声音却越来越虚弱,赵君慌了,大喊:“小鱼乖,你别睡,我们才去了英国,你不是说你还想去夏威夷度假了吗?我陪你去,你撑着,别怕!不许睡!”

    沐予闭了闭眼,低声道:“真开心啊。”

    他们终于赶到了,赵君却迅速被那桥上惨烈的一幕吓得惊惧不已。桥两头各自撞翻了一辆燃着火的重型卡车,火势巨大,将桥的两边都堵死。

    桥上发生了连环车祸,第一批赶到的是片警,当时正想组织救援,却被突然堵住桥的雇佣兵击倒。警方迅速明白这不是一件简单的车祸事件,立即增调特警,如今正在桥另一头和雇佣兵交火。

    催泪弹疯狂地吐着白雾。桥上不断有人倒下,绝望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莫亮把人手都安排出去,“坐稳了!”

    赵君紧紧拉住扶手,莫亮油门轰到底,驾车毫不犹豫冲向桥头。不知为何,桥这头火力远没有另一边大,车撞飞几个雇佣兵,他手臂黑雾长蛇一般甩出,将剩下几人通通扫飞。

    这么弱?

    这个念头只在莫亮脑海中闪过一瞬,但如今已经没时间让他深想。

    重型卡车还燃着火,没人能从这烈焰中冲过。他们已经听见那一头绝望的哭声,莫亮周身都腾起黑雾,不顾滚烫热焰将卡车推开,空出一米多宽的路。

glory.82 别怕

    莫亮与赵君反应迅速,在里面的人没反应过来时冲了进去。下一秒看到希望的人群已经疯狂向那个小口挤过去,莫亮身上黑雾再爆开,将一个不管不顾推开人要逃的汉子狠狠击倒,冷冷道:“一个一个来。”

    所有人被他可怕的其实骇得说不出话,人群终于有了些秩序。

    莫亮不得不留在那里用自己的能力震慑所有人,以免发生踩踏。

    耳机突然想起来,“莫组!海上有人架船爬上桥了!在朝你们过去!”在高处架狙的小梁急促的声音响起,定下狙击位后,他们的狙击枪就没有停过,对方也迅速发现他们的踪迹,同样开枪回击,他周围的玻璃窗已经全部被击碎。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墙厚,他大概早就被一枪爆头。

    莫亮的心一凉,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赵君的踪影。

    刚才击飞那些过于弱的雇佣兵的画面再次重演,他脸色倏变,突然听到破风声来,他身边的一个长发女生面朝下倒了下去,他连忙去扶她以免她被踩死,手臂上却猛的扎被扎了一针。

    强效麻醉迅速打入他体内,不过短短几秒,他竭尽全力也没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他看见二十多名雇佣兵顺着绳索翻上桥,闯进视线里,揪着那个女生的头发看了一眼脸,一声低骂:“错了!”

    错了?错了!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连动都动不了。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看着那些人越走越远。

    *

    沐予躺在倒翻的车里面,茫然的看着车底,她的腿上流血了,可是她其实并不在乎。

    她刚刚才哭了那一场,她自己都要感动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自己不能真的只是个演员呢?

    她的腿是真的卡住了,弄不好还断了,她能感觉到血不停的倒流,一直流进她的头发里,又顺着头发流到车顶。

    其实她可以不用受这么重的伤,当时车翻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准备,完全可以提前跳车。只是那一瞬间,她反而觉得很没有希望,妈妈,高姐,君君姐,很多事情已经变得没有意义。

    只那么一个起念头之间,出租车已经翻了,她的腿卡在变形的前座出不来,她想这样就这样吧,不如让她在这里死去,就当是还了君君姐的所有情分,她不欠她的,就和她现在已经不欠高姐的了一样。

    可是她心里又很清楚,她不会有事,他的人搞出这么打阵仗,也肯定会来救她。。

    可她一点都不想被救。想想就这样在这里结束,也挺好的。

    她不想再看见这个世界了。

    她的妈妈口口声声说只要她,却在遇见另一个男人之后毫不犹豫地抛弃她,需要她的时候就把她打扮成漂亮的娃娃装成慈母,不需要她的时候把她锁在家里,让她和自己的屎尿呆了整整三天;高姐也是,得知她妈妈的死因,便忘了过去那些承诺,那么冷淡地疏远,“我们之间只有雇佣关系”——狗屁的雇佣关系,都是骗子!

    如今,她孤注一掷的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异世界、毫无亲人的赵君身上,却在木白出现以后,什么都没了。

    她们都是一样的。

    她们都是一样的,她怎么就不懂呢?

    其实她已经看到赵君了。

    她这个角度能看到桥头,她看见赵君从桥头通过。

    这样也挺好的,反正不管她在哪里,他们都能抓住她。

    ——其实还是没那么喜欢,如果说我真的很喜欢它,我肯定不会放它走,宁愿吃也要吃在我自己肚子里。

    耳边充斥着爆炸声和哭闹声,她闭上眼,突然听到一声悲痛的呼喊:“小鱼!”

    她错愕的张开眼,看见赵君慌张地跪在地上。

    赵君被折断的小指还裹着绷带,她的手从破碎的窗户里面伸进来,摸了摸她的手。

    还是热的,她还清醒,看来受伤不重。

    看沐予有了反应,赵君急忙问道:“怎么样,能动吗?”

    沐予大脑一片空白,半晌,哑着嗓子:“你怎么来了?”

    “没事就好。别怕,我带你走。”赵君急促地呼吸着,“别说话,保存体力,小鱼最棒了。”

    她嘴上不停地安慰她,可她明明自己怕得手都在哆嗦。

    护腕涌出水膜,将她的双手裹住。

    赵君毫不犹豫的握住了满是玻璃碴的车窗,她刚才试过了,车门其实能打开,只是变形卡住了,只能开出一小道口子。

    赵君换跪为坐,脚踏着车身,握着车门,拼尽全力向外掰。

    纵使有水膜的保护,在她的用力下依旧被锋利的碎玻璃穿透扎进手掌,鲜血不停流出来。

    那血灼痛了沐予的眼睛,沐予尖声:“你走啊!你来干什么!”

    赵君拉开了一点,停下来喘气:“傻,怎么会问这种问题,我说过,你也是很重要的人的。”

    沐予彻底怔住。

    已经被鲜血模糊的眼睛里有眼泪涌出来,与那血混合在一起,她分不清楚味道,只觉满心都是茫然,都是悲哀。

    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你要做到这地步。

    她看着她,有一块玻璃深深的插入她的手掌。

    车门终于被拉开,赵君直起身子,爬进去看她的脚。

    那是一根变形的横杆死死卡住沐予的脚踝,旁边有另一根断裂的尖杆刺伤了她的腿,鲜血直流。

    所幸伤口不深,赵君将横竿用力拉开,把水膜轻轻覆在她的伤口上。

    血止住了。她把她的脚慢慢抽出来,她想拉他起来,沐予猛然醒悟,用力推开她:“快走,马上离开这里,他们来了!”

    周围枪声与哭嚎声太吵,赵君没听清,她用力把她从车里面拖出来,想扶起她向桥头莫亮那走。

    沐予却打开她的手,用力推搡她,惊恐道:“走,马上走。”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辆车炸了开来。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将出租车整个掀起,向她们飞滚来。

    赵君把沐予按在怀里,死死地护住她。沐予仰着脸看他,赵君被那滚烫的烈焰和锋利的车残骸划过背脊,闷哼一声。

    鲜血不停的从她身上流下来。一滴滴在沐予的脸上。

    她茫然地大睁着眼,看着赵君仿佛被吸干鲜血的唇,艰难地扯起一个笑。

    她说,别怕。

glory.83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风声很急,整个世界都都仿佛寂静下来。

    *

    “妈妈,血是什么味道的?”

    “雪呀,是冷的,就像冬天你在外面乱跑冻到的小脚丫。把雪含在嘴里呢就化成了水,雪姑娘很害怕阳光,你……”

    女人的话还没说完,洋娃娃般的女孩就已经嘟着嘴打断,“妈妈,我说的不是雪,是血啦,我们身体里面流着的血呀!”

    女人僵住了,惶恐的看着她。

    小女孩不懂她为什么忽然变了脸色,仍一脸好奇地等她回答。

    女人的脸扭曲起来,突然抄起手边铁尺用力抽在小女孩身上,面色撕裂般狰狞:“谁教你的?”

    小女孩猝不及防,娇嫩的皮肤上被抽出一道血痕,抬起小手慌张挡着,大哭起来:“没、没有人。”

    “还会撒谎了!”女人面如恶鬼罗刹,她浑身都在颤抖,每一下都下了死力去打,“以后不许说这种话!你怎么能跟那个男人一样!……听见没有!不许再说!”

    小女孩哇哇大哭:“听见了……呜呜妈妈!妈妈别打了,别打了呜呜,小沐听话,别打了呜呜……”

    不知打了多久,铁尺弯了,小女孩满身伤痕地蜷缩在屋里哭到失声,女人疲惫地把铁尺一扔,靠在床上喘息,她的视线重新落到女儿身上,像是猛地从梦里醒悟过来,惶惑地扑过去捧住她脸颊:“沐沐、沐沐……对不起对不起!妈妈错了、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妈妈只有你了,你要听话,听话好不好?听话的孩子妈妈才喜欢。”

    沐予死寂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光亮,她咧开满是血的嘴和牙齿,笑容开心又纯真:“沐沐知道,妈妈不是故意哒,沐沐不怪妈妈!沐沐会乖乖的,沐沐也只有妈妈!”

    两人抱在一起,女人痛哭出声。沐沐伸着小手在她背上一拍一拍,笑得很开心。

    她知道血的味道了呢!

    就知道妈妈最爱她了,她也最爱妈妈了~

    妈妈只有她,她也只有妈妈,真开心呀。

    时间过得悄无声息。

    小女孩长得玉雪可爱,和妈妈相依为命,小小的心里只觉得过得幸福极了。

    直到那个男人出现。

    她偷偷见过爸爸的照片,她知道那个男人不是她爸爸,她也不需要爸爸。

    可是那个男人却拿着漂亮的公主裙悄悄问她,想不想要个爸爸。

    他笑得很温柔,可她觉得恶心极了,愤怒地把公主裙夺过来扔在地上踩:“不要!我只要妈妈!你是坏人,你要抢走妈妈!”

    女人冲出来,看到这一幕气得脸色发白,把公主裙捡起来,劈手要打她,被男人拦下。

    男人做和事老:“孩子还小不懂事没关系,她不喜欢公主裙嘛,我还买了别的,汉服小洋装都有。”

    女人气瞬间就消了,面带娇羞的点点头,男人去拿礼盒,小女孩气得要爆炸:“妈妈!大骗纸!你说你只要沐沐的!”

    对孩子说的话哪里会放在心上?随口的许诺不知道有多少。

    女人恼怒:“再闹妈妈不要你了!”

    小女孩一哽,眼眶迅速通红,却当真不敢再发一言。那男人重新拿来了一件小洋装,女人笑着迎上去,接过精致的洋装好一通赞美。

    她逼着小女孩换上,牵着小女孩的手站在男人面前,让小女孩转来转去展示。

    小女孩模样生的好,一双眼睛大而有神,仿佛最纯净的宝石,在阳光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她皮肤白,被米白的小洋装衬得更加精致可爱,就像橱窗里最漂亮的洋娃娃,只要有人路过,都会忍不住停下来赞美一声真可爱。

    洋娃娃静静地立在橱窗里,沉默地旋转着,旋转着。

    男人看着雪团般的女孩,心里十分喜欢,看向女人由衷道:“你是一位好妈妈,从我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这么觉得了。”

    女人害羞地微垂头,她鬓边一缕乌黑的发垂下来,遮挡住她美丽雅致的面庞,男人心里一动,不自觉伸手,轻轻帮她将发别到耳后。

    女人顿时红了脸,慢慢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中。

    小女孩仰着头,看着他们,还在默默地旋转,妈妈没说停,她不敢停。

    她只有妈妈。

    她不能让妈妈不高兴。

    她听话。

    很听话。

    穿着米色洋装的小女孩被留在家里,妈妈跟着那个男人出去了。男人本想带小女孩,妈妈有些羞赧地轻轻一拍他的肩头:“二人世界。”

    她的声音很轻,可小女孩耳朵很好。她愣愣看着男人也心照不宣地笑了,妈妈把小女孩带回卧室,把布娃娃放在她怀里:“沐沐乖哦,等下阿姨会过来照顾你,不要闹哦。”

    女孩想说不要,她不要阿姨,可是那句“不要她”了深深地烙入她心里,她不敢想象没有妈妈的日子,她不要她了的话她怎么办?

    她怯怯地看着妈妈,眼神渴求又难过。可是她的妈妈根本不需要她回答啊,她满意地看了看这一切,嗯,小女孩乖乖的,怀里有布娃娃,衣服也是干净整洁的,一切都那么正常而美好。

    她有些自得,挥手和小女孩告别。

    大门落锁。

    小女孩呆呆地坐在重新回归寂静的屋子里,呆呆地坐着。从阳光穿透窗子落在地面上,到窗外火烧云燃满天空。

    她肚子饿了。

    她抱紧布娃娃,不停的告诉自己不怕,沐沐最棒了,沐沐才不怕黑不怕妖魔鬼怪呢,从高高的床上下来,往外走。

    阿姨没来。

    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吃的也没有。她的肚子不停地咕咕叫,她去卫生间喝了很多水,终于没那么饿了,她想回去卧室的床上继续等妈妈回来,走过妈妈的卧室的时候,突然站住了。

    妈妈的房间没关。

    妈妈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她的房间有单独的密码锁,进出都要输入密码,她不知道密码。

    可是妈妈房间里有一个会跳舞的音乐盒,音乐盒是以前她们一起做的,上面插了两个小人,一个代表妈妈,一个代表她,她很喜欢那个音乐盒,甚至想要抱着睡,可是妈妈说,喜欢是弱点,只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一个人才没有弱点。

    她在她眼巴巴的目光里把音乐盒收缴进了自己的卧室,只在生日、很重大的节日里,才会拿出来给她看。

    可是她真的好想要再摸一下那个音乐盒啊。

    渴望战胜了顺从,她推开门,在妈妈的房间里翻找。最后在桌子上找到了,她满足地打开音乐盒,动听的音乐响起。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他们再跳圆圈舞呀……”

    “多整齐呀,一二一……”

    她没注意到,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她被锁在卧室里三天三夜。

    没吃没喝,屎尿遍地。

    音乐盒还在固执地唱着。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

    “一二一……”

    最后她饿得迷糊,咚得撞到桌子,音乐盒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音乐卡带般断续。

    “跳呀跳呀,一二一……”

    她闭上眼睛,低声地,跟着音乐哼,呜咽着。

    其实她最喜欢的东西。

    是妈妈啊。

    *

    曾经那个小女孩的哭声与如今这个世界的喧闹融合在一起,构成了遥远的背景。

    沐予满面泪水。

    她后悔了。

    赵君轰然倒下,压在她的身上。

    沐予艰难的、艰难的站起来,纸片般的身体撑着她慢慢挪。

    突然,整个世界猛地暗了下来。

    那些光那些影。

    一瞬间都不见了。

    ****

Lab.1 实验体

    赵君的意识慢慢清醒,却睁不开眼睛,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沉沉的遮住了眼瞳,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外界传来的声音。

    “她醒了。”一个年轻得有些稚嫩的声音。

    “嗯?醒了正好,d17号样品是不是刚送过来?准备注射。”一个成熟的男声。

    “现在?”

    成熟的声音冷笑:“不然呢,那样品就是要在清醒的时候用才看得出效果,她可是珍贵的实验体,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那个脑子有坑的娇小姐带走。能多做些测试就赶紧多做些。”

    年轻的男声:“……小姐真会回来?不能吧,老板让?”

    “谁知道。别废话,快去上样。”

    “噢!”年轻男声道。

    赵君想动动手指,却发现连这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忽然,右手手臂一凉,有什么液体正在缓慢注入进来。

    那液体汇入血管,一寸一寸蔓延开,随着血液的奔涌,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痛感顺着右手臂上流到心脏,随即在心脏里被泵出,扩散到整个身体里。

    煎熬从此刻开始,她整个人都滚烫起来,仿佛烈焰一寸一寸灼烧而过,又像是烧红了的烙铁,将血管一分一分破开。

    随后那痛扩散到了大脑,她听见脑子里响起被腐蚀的滋滋声,最直接地刺激神经中枢。

    她痛到极致,挣扎着扭动起来,喉咙间溢出破碎的哀嚎。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那是所有形容词都无法描述的痛,烈火烹油。

    疼痛从肌肉深处扩散到表皮,没有一寸是好的,像极精细的高温小火苗炙烤她每一个细胞。

    她的眼睛依旧睁不开,痛得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最后骤然失声。

    那热将她的声带都烧坏,肺与喉管火烧火燎地痛,她嘶嘶的抽着气,却毫无作用。

    这样的折磨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灼热才慢慢散去。像是一瞬间,潜藏到了皮肤深处,皮肤仿佛还留着刚才灼热的痛感,她竟有些恍惚,不知道那痛是真的散去了,还是她已经习惯了。

    年老声音:“不行呀,没什么变化,让他们重新提交。”

    年轻的:“啊,动物实验d17是变异效果最好的。要不在别的实验体上试试?不是说她最特殊嘛,也许别人不一样?”

    年老的:“嗯……那让仓库送个实验体过来试一试,要等级高的,这样的实验体都差点被d17烧死,等级太低撑不到药效起作用。”

    年轻的满不在乎:“没关系啦,反正实验体那么多,也就这一个最珍贵啊,我们只管着这个小心伺候着别死不就行了。”

    “说的也是。”

    一阵乒里乓啷相撞的声音,年老的骂:“小心点!药品碎了你就别想来这了。”

    “嗷嗷!好的好的!”

    静了一会儿,年轻那个又不甘寂寞地开口:“诶你听说了没,瑞典的那个实验室被那边给炸了,里边的人每一个逃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被抓了。唉唉,还好我们这里安全,谁都想不到……”

    “小姐,您来了。”那个老一些的声音突然道。

    熟悉的,赵君听过无数遍的清亮的嗓音传入耳中,却因为带着极致的冷意,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那声音温柔下来:“她怎么样?”

    “您放心,她还活着。她是我们最珍贵的试验体,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让她死的。”

    “嗯。”沐予的声音依旧冷淡,“好好保护着,她要是死了你们知道下场。”

    “明白。”

    静了一会儿,最初那两个人又开始聊天,年轻一些的那个开始八卦:“小姐不会真能说动老板放了她吧?这实验体这么重要!”

    “小心伺候着吧,让她歇一歇,d17太凶,别真搞死了。”

    那两个声音慢慢远了。

    赵君的思绪恍恍惚惚,,飘飘荡荡,没个尽头。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周围环绕着某种温柔的气体,她静静地漂浮着。她就像回到了小时候,被乳娘抱在怀里轻轻地摇,她想蜷缩起来,像还在母妃的肚子里,周围是安全的温暖的羊水。

    她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画面划过,她莫名开始回忆往昔。

    真正差点死的有两次,一次是凛冬之海,一次是幼时惹了人祸。

    人祸,自然是有别人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她自己当时太过天真,说难听点就是傻。

    那时候还不懂事,不知道每个人其实都是应该同时有父亲母亲的,她当时觉得每个宫室有母妃,有大宫女,大公公,这样便是完整了。

    直到有一年的除夕家宴,她不知怎么就被获准参与。她母亲因为常年哭泣惹得父王厌烦,依旧不能参加宫宴,所以,她被昭仪娘娘抱在怀里进了殿。

    而昭仪娘娘的儿子,被父王抱在怀里。

    她才知道,原来母妃说的父王,也是一个人。

    只不过这个人不只是她一个人的父亲,她是很多很多人的父王。

    她不敢在宫宴上哭,便回去跟母亲闹,母亲也只能哭,娘俩儿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后来有一个公公过来,冷眼瞅着她们,说她们的哭声吵着隔壁宫的昭容娘娘了,让她们闭嘴。

    他其实并没有说什么威胁的话,可是他阴冷尖利的声音里,她们都明白这背后是什么危险。

    她反而比母亲先止住哭声,拍着母亲的背安慰她:“母妃不哭,嫱儿也不哭。”

    她的乳名是嫱儿,昭君是后来她成为和亲公主时父王赐名。

    那个除夕她是与她的母妃抱在一起过的,那是她记忆中第一次体会到这个皇宫的冷漠。

    在那之前,她都觉得这一切都很温暖,有吃有睡,除了大宫女和大公公老是拦着她去别的地方,管得严,见着各种娘娘都要下跪——其它都很好。大概是那个时候还小,单纯的脑子里不会有阶级观念。

    可是第二天,她哭着喊着要父王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不少宫女公公被躲在背后偷偷的笑。那天她还遇见了隔壁昭容娘娘的纯公主,也是她的五姐姐,两人狭路相逢。

    她也不明白,明明这么多条道,怎么五姐姐就偏偏走了唯一一条通向她宫里的那条小道上。

Lab.2父王你把她们都砍了

    纯公主穿着锦绣丝的新衣裳,雪团可爱,看着她,食指抵在脸上下滑:“羞羞羞,你以为谁都有资格见父王吗?我和我娘都要每个月才能见一次,就你还想见父王?怎么这么不要脸呀!”

    她有些懵,还没来得及说话,纯公主又说:“你那个哭包母妃天天就知道哭,好晦气啊,什么时候哭死算啦!天天听得我们脑仁子都疼,我要叫父王把你们都拉出去砍了!”

    纯公主的语气纯真无邪,语气轻巧,仿佛在说一只小猫小狗,漫不经心。

    昭君小小的脑子里十分不服气,下意识顶回去:“父王才不会呢!”

    纯公主听到她还敢顶嘴,立即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父王最喜欢我了,你们等死吧!”

    宫里放狠话的人多着,就连好久以前被抢了对食的小宫女都知道当众说句“有命抢,没命享受”,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捞着,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昭君没理,转身就走了。没想到当天傍晚,从昭容娘娘的宫殿里一路过来传喝声。

    母妃听到父王来了,急忙把眼泪擦干,欢喜地扑了粉抹了个口脂,只是眼圈依旧红肿着,又想落泪,昭君连忙安慰:“母妃已经极美,可不能再哭花了妆。”

    她嘴上这么哄着,心里却极惶恐。她知道他们为什么来。

    母妃带着她在地上跪下,宫里跪了一地,不见喊起。

    她听见纯公主委屈的抽噎声:“父王~纯儿今天被欺负了!她、她非要说我们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父王,她们都能一个月就能见一次,她,她怎么能这样说大话呢?后来她说不过我,还把我的手帕扔水里了,纯儿才绣的福禄手帕想送给父王的!”

    昭君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说谎!”

    她还没说完就被母妃捂住了嘴,那个时候她不懂得,其实她有没有说谎不重要,纯公主怎么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王怎么想,那就是事实。

    母妃伏在地上苦苦哀求:“圣人宽恕!嫱儿不懂事,是嫔妾教导无方,请纯公主原谅嫱儿口无遮拦!”

    他们都仿佛没听见,纯公主仰着头拉着父王黄色的锦缎衣袍,奶声奶气:“她们太坏了,天天吵,吵的母妃都睡不好!昨天她们哭了一宿,我们派人去说怎么都说不听,母妃今早起来头疾都又犯了!都不能带纯儿给您做人参鸡汤了。”

    昭容娘娘在一旁说着只是玩笑话,可眼神却是淡漠的,分明也满是试探的意味。

    她和母妃在地上瑟瑟发抖,她满心绝望。

    父王笑着把纯公主抱起来:“你是说她吗?”他的手指指向昭君。

    “是啊。”纯公主道,“父王你把她们都砍了,我和母妃就能睡好啦!”

    一直伺候昭君的大公公惊呼一声:“圣人!公主还小什么都不懂,是小的们没有伺候好公主,此事绝非公主的过错!请圣人、请圣人看在公主有您的血脉的份上饶过公主这一回!求圣人圣裁!”

    父王的脸色骤然沉下来,他一个挥手,旁边有侍卫上来将大公公拖下去,大公公苦苦哭着求,全是为了她。

    然后,昭君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一下接一下的杖声,砸在肉上的沉闷可怖,大公公每哀嚎一次,昭君与母妃便绝望地哆嗦一下。

    父王看都没有看昭君,低头看向怀里的纯公主,突然把纯公主冷冷放下,阴下脸来:“为同胞姐妹,行事竟如此狠毒,宜昭容你教的好女儿!”

    他身后的华服女人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花容失色,“大家恕罪!”她连声呼喊。

    一下子站着的那一半人也都跪下了,纯公主看着这一切突然嚎啕大哭,边哭边闹:“父王不爱我了,你说的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的,你怎么能这样!”

    她还要哭,被她的母妃一巴掌扇在脸上。

    纯公主终于冷静了,父王冷冷道:“即日纯公主送往皇后宫中教养,既然你教不好女儿,就让别人替你教。”

    父王拂袖而去,纯公主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声,大喊着“母妃我不要离开你”,却依旧被强行抱走。昭容娘娘哭的脸上妆全花了,整个人活面似的狼狈,她疯了般追出去,突然回头带着刻骨的恨意,极度恶毒地瞪她们一眼。

    所有人都走了,昭君跑出去看找伺候她的大公公,大公公爬在行刑凳上,下半身鲜血淋漓,奄奄一息。

    他却在笑,手中握着一块玉佩给昭君看,满嘴血地笑:“主子,圣人夸小的护主,把小的提为管事了,以后宫里再也不用怕被苛待饮食了!”

    他很欢喜,他的主子们是真的过得太苦了,这样下去可怎么熬,他的命本来就不值钱,这一趟太值。

    昭君早已泣不成声,哭着点头把大公公扶进去。

    她们的日子确实慢慢变得好过了,就这么一直顺遂地到了15岁,她们需要一位和亲公主。和亲公主原先是定的昭容娘娘的纯公主,那时候昭容娘娘已经不再是昭容娘娘了,她因谋害皇嗣被降了位分,但圣人还是记得她曾经伺候过的那些日子,总归比赵君她们好过。

    也因此,和亲公主就变成了她。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虚弱,又或者是确实一直混沌昏着无聊,她脑海中七扭八歪地想起许多往事,有开心的,也有悲伤的。

    实验还在进行。

    她已经隐约明白自己的处境,每日都会有几支甚至十几支样品注入她的身体,被外面的人查看效果。

    让人觉得舒服的样品极少,那种样品外面的实验员会不断称赞。大部分实验样品如第一次那样极痛,但她却会醒着——还有少部分会痛到昏厥,相比于前者,她更喜欢昏过去,那样就全然没了感觉,挺好。

    样品什么效果的都有,有灼热的,有电烙的,也有冰冻的,甚至是让人濒临窒息的,她仿佛死过无数次,却偏偏死不掉,便只能这样意识清醒地被折磨着。

    实在熬不下去,她会想木白,想她们在一起的过去,想重逢后他温情的目光,和他落下的温柔的吻,只是想一想,也会觉得甜。

    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熬着。

    反正也不是没有过。

Lab.3 想做什么

    “牛逼,真是能扛,我们隔壁实验室做这个来一个实验体死一个,不得不来你们这。”穿着白大褂、沾着各种不知名试剂的男人注视着培养罐里的人,“还是个这么漂亮的美人,啧啧,不知道滋味怎么样?”

    模样青涩的人撇嘴:“你想啥呢,拿上你数据赶紧走,我可是背着老师偷偷放你进来的,说好就这一次。”

    “诶别啊,才测试一个样顶的什么用,哥们,你门禁卡给我复制个呗,我挑个时间一次都测了。”粗嘎的声音漾出诡异的笑,“下次再给你一支基因改进剂行不?”

    “不行,要不是我妈病了我才不跟你做交易。”

    “两支!”

    “……”

    “三支!总共我实验室我才藏了四支都给你了,别太贪。”

    “……”

    “嘿嘿嘿,好兄弟!”

    “这卡是一次性的,你要做实验就一次性收齐了做完,我自己的不可能给你,实验室也只有这一张。”

    “啊可……好好好,一次性就一次性,够了。”

    赵君从昏迷中醒过来,手指挣扎着动了一下。整个世界依旧是空荡荡的黑暗。

    晕过去了,真好。

    空荡荡的黑暗里想起一个粗嘎的嗓音:“啊醒了,真的厉害,这么快就醒了。”

    年轻:“这实验体珍贵着呢,我们都当菩萨一样供着,你可留心别弄死了,弄死了上面得让我们都陪葬。”

    “真的假的?死那么多实验体也没见上面吭一声啊。”

    年轻人有些不悦:“骗你干嘛!你就说这么多种样品,测试快上百个了,别的实验体厉害点的能过十个都算不错,她基因等级不知道多高。”

    “是不是效果不行?”

    “开玩笑,效果低的都给那些普通的人用了,她用的都是别的受不了的。你不信你试试,保准一针下去,你就嗝屁。”

    粗嘎的声音嘿嘿笑了:“信信信。欸美人哭了,真是我见犹怜——真是羡慕你啊,我那边最近送来的全是大老爷们,撸都撸不起来。你说这么漂亮的人是不是个处啊?”

    “回去看你的片自个撸去。”

    “我不信你不动心,这么个大美人欸!”

    “滚滚滚,你以为我是你满脑子脏东西……”

    声音渐渐远了。赵君又迷迷糊糊陷入混沌。

    昏昏醒醒,不知过了多久,猛然间她醒过来,一时迷茫,满心恐惧。

    她的记忆正在因为混沌而逐渐模糊。刚才那一瞬间,她突然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迷茫,虽然下一秒便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和来历,可那一眨眼间的懵懂足以让她整个人都惊恐起来。

    她的意识正在逐渐消散。

    发现到这一点的赵君无比恐惧。

    她开始不停地提醒自己,你叫赵君,你叫王昭君,来自王者大陆,你有一个爱人叫李白,你很爱他,他也很爱你,他一定会来救你。你要撑下去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再见到他的可能,当初那样痛苦你都熬过来了,现在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能忘、绝不能忘!他会来的,所以你也要坚强的活下去,总会只要活着,总会再遇见的……

    大脑混乱得要命,突然她听见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她睁不开眼也不能动,寂静声里只有粗嘎的笑声低低地响。

    男人拿出一次性门禁卡划了一下,机械门沉静地移动着,他看着漂浮在玻璃罐中的女人,惊叹:“真美。”

    容姿妍丽的女人被温柔的气体托在空中,四肢连着细细的药管,漂浮着,沉默着。

    她的头发一半是黑色的,但是发根的地方却已经长出了一截晶蓝色的发,他清楚,他们的实验样品各种各样,会在实验体上产生什么结果也不相同。

    有的像她一样是发色慢慢改变,比如长了几天红色的头发突然开始长绿色,红绿一截一截十分赛狗屁,再花哨一点颜色可以组成七色彩虹;这还算又人样的了,有的是身上变异,异变出多只手臂,又或者是全身皮肤渗血。

    但这个实验体确实保护的很好,样品定是精心挑选过的,除了头发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变异,看着她的时候只觉得那是一座神女像,静静地立在那里,以一种沉静优雅的姿态,超出尘世的美。

    看得他狠狠咽了口口水,喉结一阵颤动:“真漂亮……”

    赵君惶恐地发现有风吹来,周围的那些气体随着一阵开门声咕噜噜跑远,她的脚落地踩在坚实的地面上,被人抱在怀里。

    突如其来的重力感让她发出一声闷哼,他听见了:“醒啦!醒了好、醒了刺激……”

    不安与恐惧充斥着她整个大脑,她挣扎起来,却丝毫动弹不得。令人作呕的气息贴上来,一只粗糙的手抚摸着她的脸滑到她颈侧,男人凑上去深深的嗅了一口,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真香!真他妈走运,能尝尝这么漂亮的女人的滋味……”

    赵君睁不开眼睛,拼命想挣扎,动作却几不可觉。他看见了啧啧称奇:“哎呦还有这还有反应呢,有反应好啊,爽!”

    他舔吻她的脸颊,开始解她的衣扣。雪白的锁骨顺着打开的衣领露出来,在灯光的照耀下格外的剔透美丽,他的呼吸骤深,一口咬在她锁骨上。

    赵君的眼角慢慢沁出大滴泪水。

    白……

    你在哪里……救我……

    求你快来……救救我……

    她绝望而徒劳地挣扎着,突然,那张粘在她身上的令人作呕的躯体陡然离开。砰一声响,然后是“咔”一声骨折脆响,那个男人痛嚎出声。

    赵君被几支柔软的手臂轻柔接住没栽倒地上。轻轻搂住她的几个人低声安慰她,又有一条柔软的帕子,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获救之后,赵君愈发泪如雨下,险些遭遇的事情让她又气又急,后怕在这一瞬间叠加喷薄。她不能动、不能睁眼、不能开口,只有眼泪不停地涌出来。

    色欲熏天的男人被一个极其壮硕的保镖反向折断了手按死在地上,他惊得肝胆俱裂,灯光大亮。

    沐予从保镖的簇拥下慢慢走出来,俯视他,冷笑:“想做什么呢?”

Lab.4 于妄

    男人惊恐至极,贴在地上的半张脸整个都在抖,他艰难地仰起脸哆嗦道:“小姐、您、您别生气我,我不是故意想碰她的!我,我只是对这实验体好奇,想看看什么构造,您您放心!我保证没有伤害这一实验体!您放心!就饶过我这回吧!”

    沐予垂着眼睛,冷冷的地看着他。那恨极的眼睛仿佛淬了毒,恨不得将他剖腹掏心,她怪异地笑:“科研精神不错……我该向你学习。”

    高跟鞋猛地向前一蹬,听到前半句话还来不及露出笑脸的男人被扎穿眼睛,凄厉惨叫。

    沐予快意地深深吐出一口气:“废了他。”

    立即有保镖上前一步,用力跺在男人两腿之间。一声再度拔高到极致的尖叫声,男人晕了过去。

    沐予弯着嘴角,看到意识清醒却只能落泪的赵君心底又是一痛:“等他醒了扔蛇窟里——嗯,有没有种药能让他保持清醒的?”

    她身边站着实验室负责人,已经有些资历的中年人汗水涔涔,连声道:“自然、是有的。”给这个实验体用的就很好,但他此刻断然不敢说出这句。

    沐予点头:“那就好,让他活着看着自己被吃掉。”

    她看向身上还连着无数细管的赵君:“把那些东西都撤了。”

    中年人和自己的学生立即上前,把连在赵君身上的仪器线与输液管全部取下。

    “照顾好她……明白?”

    扶着赵君的几个女仆头再低一分,领头人柔柔道:“明白。”

    ……

    四周暖的要命。

    有柔软的手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面颊,用柔软的毛巾轻轻擦去脏污。有温柔的女声轻声哄她,那温软的气息与安全的气氛让她紧绷的精神猛地松懈下来,两行清亮的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慢慢放松。

    几双温柔的手帮她打着泡沫,清洗身体、头发,用烘得暖暖的柔软毛裹住她,最后换上舒适的衣服,把她放在柔软的床上。

    胳膊一疼,一根针缓缓的推进来,药水从手臂上注入。一直毫无力气的身体终于可以动弹,眼皮也不再沉重,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光亮下意识地眯上,等眼睛适应了才再次睁开。

    窗外射进来的月光铺洒了一地,清凉的风从窗户那里吹过来,撩拨着窗帘,窗上还有一盆娇艳的花正在盛放,世界静谧得如童话般美好。

    贴着窗的是一个很大的浅色书架,书架上摆着精致的芭比娃娃、各种各样华贵的书、漂亮的饰品,让这一切浪漫得仿佛一座公主城堡。

    一个高挑俊逸的男人依靠着书架,正在若有所思地翻着本童话书,翻过一页,嘴角的笑愈发不屑,不知是否是在嘲笑童话书里的童话。

    给她注射药剂的研究员后退几步,男人摆了摆手,他便无声地退下,屋子里静的要命。

    赵君艰难坐起身,看向他,只觉心里一片凉意:“你……”

    男人合上童话书向她走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于妄。看到我是不是很惊喜?”

    “惊吓比较多。”昭君垂眸,坦诚。

    于妄失笑,将当初被哈士奇踩脏、如今干净如新的小斗篷外套给她披上。他按了床边一个按钮,正对着床的一面墙缓慢旋转,显出一整面银闪闪的镜子来。他看着镜子里的她:“好看。”

    赵君苦涩的笑了一下:“你接近我又是因为什么?也是因为我的基因?”

    让狗过来踩脏她的衣服并要走,如今想来才发现那一切都别有意味。

    自己周围竟然有那么多他们的人——,又或者从一开始沐予知道她来自异界起,就已经不同了。

    “我是故意接近你,但不是因为你的基因。”他挑唇笑,“我是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的妹妹这样伤心,伤心了居然还向着你敢跟父亲作对,这可比她当初捅了我一刀我还要难受,我和父亲可都是一直宠着她的。”

    “父亲?”赵君说的话是不可思议的,可却又像是早有预料,什么都明了。

    “沐予可是我们的小公主,虽然这个小公主任性的要命,也真是少见,她居然不敢见你,非要让我先来,小妹长大了,心思也猜不透了。”

    于妄突然欺近。

    他的距离太近,赵君不安地向后退,一直退到退无可退,他碧绿的眼瞳与她深蓝色的眼眸对上,那片纯粹的绿色里满是玩味、探究、谨慎——唯独没有平等,仿佛她只是一个玩物。

    不,她本就只是一个玩物,只要他们想随手就可以把她捏死。

    “乖。”他看着她明显的躲开动作与毫不掩饰的厌恶眼神,没有生气,轻轻一笑,“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四处走走,反正最近我也没什么事儿,就帮我那个傻妹妹好好照顾你吧。”

    他捏着赵君的下颚,她额角轻轻一吻,转身出去。

    一口气更在喉咙里,赵君气得不行,恨恨看着他关上门听见屋子被从外面落锁,紧紧咬牙。

    会出去的……她一定会出去的。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躺下紧紧闭上双眼,争取时间尽快恢复。

    她自己也不清楚在实验罐里呆了多久,只知道时间肯定不短,只觉得四肢都因太久没运动过分乏力。她需要时间。

    昏昏沉沉陷入梦境,始终睡得不安稳。

    ……

    小君。小君。

    小君,听得见吗?

    朦胧间,赵君听见呼唤声。

    她有些错愕,谁在喊她?

    那声音朦朦胧胧、断断续续,两声之后又沉寂下去。赵君四寻而不见,皱紧眉,却不想这一皱将自己惊醒,她睁开眼四顾,天已微亮。

    她冷静地坐起来,窗帘依旧静谧的飘着,窗台上的花也在风中簌簌抖动,周围空无一人,那声音也没有了。

    ……她竟然已经到了出幻觉的地步吗?

    在那个地方呆了那么久,一直睁不开眼睛,又是那样痛的经历,会出幻觉也是正常,只是这说明她的身体远比她预想中还要差很多。

    她心里一紧。

    看了眼钟,和昨天于妄说来接她的时间已经接近了。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两条腿有知觉,真正想要抬起,才发现毫无力气!

Lab.5 传教

    她大惊,用手拼命挪动双腿,好不容易落在地上,却根本不可能支撑起她整个身体。

    于妄推门进来,看着她大汗淋漓、惊慌地按压自己的双腿,轻声一笑:“别怕,害怕你逃走才会这样,乖乖的哦,别闹出什么事,不然小公主也保不住你。”

    赵君满目恨意。

    于妄大笑,轻轻挥手,立即有女仆上来帮她洗漱。洗漱完毕以后,女仆把她按在镜子前,突然间整个屋子都静止了,于妄没让退,女仆们便恭恭敬敬的面向于妄等候吩咐。

    于妄仔细地打量着赵君那一头半截黑发、半截晶蓝的长发,打了个响指:“换个发型——就是那种脑袋上两个小包的,很可爱很萝莉的。”

    有两位女仆立即上前,把她的头发向后扎起来,饱满地扎出两个漂亮的丸子。

    “啧……不太搭啊。”于妄遗憾地摇摇头,“烫个大波浪卷发?”

    那两位为她扎头发的女仆立即拿出工具。

    可于妄心思诡谲,等烫完又觉得不够满意,随口又换。如此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换了好几种发型还没完,赵君恼得额上青筋暴起,于妄看她铁青着脸的模样哈哈大笑,终于没再折腾她的头发,一转身又开始挑选衣柜里的衣服,最终选中了一套金色洋娃娃公主裙。

    可赵君那张脸本身就不是洋娃娃的脸,哪怕她现在有半截晶蓝色长发,却依然浑身上下都透着古色的韵味,于妄拧眉看着镜子里的她,像是觉得能如洋娃娃一般被肆意打扮的她打扮出来却并不像洋娃娃,无比失望。

    但时间确实已经过去不少了。

    他看了眼钟,今天只能先到这里。挥手屏退女仆,上前把她抱在怀里,轻巧放在轮椅上。

    赵君脸色发白,干脆没挣扎。于妄看她不开心,拧着的眉这才舒展开来,心情好多了。

    于妄在她膝盖上盖了一条毛毯,推着她向外走去。

    外面和屋里一样温暖,舒适得可怕,遍地都是草地,草地上还开着细碎的小花。风吹过,草便如海浪一般涌起来,重绿相叠。

    不知道这是哪里?虽然在密封罐里的时候一直闭着眼感受不到时间流逝,可多少从那些科研人员的嘴里可以大致知道一天要实验多少个样品,再怎么也拖不过年底。

    北半球这个时候天是冷的,那么这个季节,这里是南半球?

    于妄毫不在意她四处打量的目光,显然对这里的隐蔽性足够自信。

    赵君住的地方是一个小别墅,显然那一带都是别墅区。

    越往外走越出乎赵君的意料,这里并不是现代化的摩天大楼,而是很多古色古香的建筑,蕴含着古典意味的建筑,染透岁月的痕迹。

    她甚至看见了一些宫殿,亭台楼阁,飞屋沿檐,美得如梦似幻,虽然与王者世界长安城并不相似,但确实极富韵味,她曾经在历史著作上看过类似复原图,就连压过的地面也是铺得平平整整的青石板。

    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少穿着白大褂的人匆匆穿行着,看见他俩也毫无意外,有的还会停下脚步恭敬地对于妄低头:于博士早上好。

    于妄笑着回:“早上好。”

    赵君眸色渐深,他也是个科研者,而且地位不低。

    突然,咯咯的笑声顺着风从一栋古建筑中传来,欢快地像燕子飞出窝,展翅剪着春风。

    赵君抬眼望去,发现他们到了一个学堂旁边,木质大门是敞开着的,里面便是操场。孩子们在欢快的跑着,大概在做游戏。

    于妄看她感兴趣,推着她径直往里走,那些孩子们只抬头看了她一眼,便毫不受影响地继续玩耍。

    忽然一个黑影扑来,赵君一惊,定睛一看,那黑影歪着头看了她半晌,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出她来了,开心地直起上半身往她膝盖上一趴,把自己脑袋往她手边蹭,摇着尾巴就要她摸。

    赵君看着这只曾经见过的哈士奇,心中五味陈杂,最终还是伸出手,在它头上轻轻揉了揉。

    于妄笑:“它这么喜欢你。”

    赵君没回答。于妄也不介意,轻轻一笑:“见谁都这模样,真是养不熟的贱狗,要不要中午就吃它了?”

    赵君不可思议:“这是上次那一条是吗?”

    明明当时他们这么亲近的样子,他爱惜的眼神不想作伪,为什么如今竟能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残忍的话?!

    “对啊。”他弯唇笑,理所当然的样子,“养了好几年了——怎么,这么喜欢?啧,喜欢的东西做成菜味道会更好。”

    于妄看她面如金纸,十分快意。低喝一声把狗赶走,那哈士奇欢快地甩着尾巴,又向正在操场上排排坐、围成一圈做游戏的孩子们跑去。

    于妄推着她到了课堂,说是课堂,可是里面一张课桌也没有,所有人做在板凳上看着投影,老师的手指在投影的屏幕上飞快划动。

    她搬出一个巨大的心形玩具,所有孩子将手放在玩具上,玩具发出沉闷的震动,孩子们的表情慢慢变得舒缓、享受、沉醉,仿佛什么极其美好的场景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

    赵君看着他们心里发颤。

    当中有一个瘦弱的孩子瑟缩着不敢上前,美丽的女老师温柔的引导着他,自己的手裹住他的小手,轻轻按在玩具上。

    “来,让我们一起闭上眼睛……”女老师的声音轻柔地回荡在教室里,带着蛊惑的意味,“感受它与你的心跳声……别紧张,轻轻的数你的心跳声,

    123……抓住你的心跳!”

    这种凝固的、传教一般的诡异场景突然被一个孩子惊喜的欢呼打破:“老师,老师!我感受到了!”

    赵君看着她的手掌间如莫亮一般淌出黑色的雾,细细涌着,不如莫亮强大,却是真实存在着。她欢喜地将手举起,不小心把那些黑色的雾扬开。

    她还控制不好这种力量。那黑色的雾向上直冲砸坏了灯管,她所在的那里一下子暗下去。

    她却毫不在意,欣喜期待地看着老师。

    女老师满意地抚摸她的头,鼓励道:“真棒,要继续加油哦!”

    “嗯!”女孩笑,纯真的脸上满是对那黑雾的喜欢。

Lab.6 觉醒日

    有孩子偷偷睁眼,看到真的有人成功了十分不服气,更加拼命去感受那玄妙的领悟。

    一个接一个的欢呼声响起:“哇!”

    “我也有!”

    整个教室肆虐着黑色的雾。唯有那个瘦弱的小男孩憋红了脸,却还是没能将能量激发出来。

    他有些沮丧,女老师单膝跪在他身边轻轻抹去他的眼泪:“不哭啦,我们下次再试一试好不好?小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的,下一次一定能成功,对不对?”

    小男孩用袖子用力擦掉眼泪,用力点了点头,

    于妄笑:“真巧,让你遇上觉醒日。”

    赵君冷嘲:“邪教蛊惑人心都会取个神圣的名字。”

    于妄装作听不出她语气里的嘲讽,指向那个没有激发能力的瘦小男孩:“他有先心病,没有老师引导他发觉这份力量强化身体,他早死了。”

    赵君看向那个小男孩,小男孩面色青紫,回想他刚才说话,才发现声音也是细弱的。

    赵君蓦地有些恍惚,于妄叹息:“你们这些天生就拥有这种优良基因的人自然体会不到我们这些凡人的痛苦,所以我们只能不断努力改变我们自己的身体。”

    赵君大脑猛地清醒:“呵,改造成基因人那样?”

    于妄被她的针锋相对一堵:“自然不是,你们说的基因人都是失败品——真正的战士是强大的、无所不能的。”

    看赵君不说话,于妄突然附耳:“所以,也是优胜劣汰的。那个小男孩只剩一次机会了——”

    赵君心底一沉:“如果下一次他失败了,会去哪里?”

    “你觉得那些失败的基因人怎么来的呢?”

    赵君脸色铁青,于妄大笑。

    于妄继续推着她四处逛,她搞不懂他是想干什么,像是想强行让她认同他们的世界观,偏偏又毫不遮掩地展露这个地方的残忍,明明这里的风景优雅而温柔,金色阳光在翠色的草地上镀着流光,于妄遇见摔倒的哭泣的孩子会上前柔声轻哄,遇见怀孕的妇人又道不知道未出世的孩子基因怎么样,基因不好的话早点发现早点处理,免得浪费时间。

    他与这个世界、还有这个地方,从头到尾都极不和谐。

    中午,于妄安排了西餐,牛排上带着血丝,盛开如花朵。赵君皱眉,她本就喜食素,被那带血的牛排更不感兴趣。

    精致的菜肴紧跟着一道一道上来,赵君推开牛排,却被于妄一个眼神,侍者立即上来将牛排重新放在她面前,甚至妥帖地将牛排切好放进她的盘子里。

    于妄嘴角噙着笑,弯着眼睛注视她。

    她知道自己不吃就不会结束,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直接插起一块还带血丝的牛排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味道带着血的腥甜,作为菜肴来说确实不错,但也同样她觉得恶心。。

    中午于妄还体贴地按照她的作息让她休息了一段时间。房间里没有钟,估摸着在3、4点、太阳已经不热烈的时候,他又过来找她,推着轮椅把她带往更远的地方。

    这一次,她终于看到了现代化的建筑,银色的外壳、钢筋的充满现代气息的构架,从上到下都散发着高冷的不可一世的科技气息。

    于妄刷开门禁卡,来来往往的人见到他都站住喊一声:“于博士。”

    显然这里是他的工作场所,所以会有这么多人认识他。

    于妄一一笑着点头应过去,没有直走,顺着右边的长廊走到了圆形看台上。

    看台很大很广,中央是一个极大的空旷的圆形场地,地场地边缘与看台之间用钢化玻璃隔开。除了玻璃,所有材质包括地面都是银色的,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赵君被推到了最好的角度,于妄就坐在她身边。手揽在她的肩上十分亲昵。

    大概是时间还没有到,但是于妄也没有出声,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在这偌大的场地里等待着。

    突然,一个细微的机械门凸起滑动声响起,圆形场地一端光滑的墙面上凸起一扇门,向两边移开。

    一个满身伤痕的人踉踉跄跄走出来,赵君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失声叫出来。

    莫亮!

    赵君能明显感受到他情绪的紧张,死死咬住唇不敢出声打扰。

    莫亮拿着柄小臂长的匕首站在光亮的圆形场地上,赵君和于妄所处的地方又是昏暗的,不抬头认真看也看不见他俩。

    听到赵君骤然急促的呼吸声,于妄满意地点头:“他挺厉害,基因远不如你但已经是其他实验体中最好的了,和你一样熬了不少样品,还能在斗兽场里活这么久——特意带来给你看看。”

    赵君骇然。

    她听出来他话里那个可怕的词。

    斗兽场。

    斗兽场?!

    赵君恨极,想冲进去将这个令人恶心的世界全炸了,可双腿毫无反应,只能痛苦地在轮椅上挣扎。

    下一秒,一声声吼声从她的脚下传来,从莫亮出来的那扇门相对的另一端传来。

    那门打开了。

    吼声一声比一声大,从黑幽幽的洞里传来,赵君听得毛骨悚然,脸色发白,双手扣在轮椅扶手上死死收紧。圆柱形斗兽场的天花板也是透明的钢化玻璃,此刻已经占了几个身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正拿着记录板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看着斗兽场里的一切。

    这是斗兽场,又是实验场。

    上面他们能不能听见她不知道,她这里将那怪物的吼声听得一清二楚,排山倒海而来。

    一头比小山还高的极其壮硕棕熊慢慢走出来,赵君喉咙发紧,顿时失声。

    莫亮却显然不是第一次进行这种搏斗,只在看见棕熊全貌的时候愣了一下,大概也被这一次对手可怕的体型所震住,下一刻便迅速进入状态,匕首扬起,左手用黑雾凝出了一面实体的盾牌护在身前。

    棕熊的皮肉缺了不少,裸露的地方不断流出鲜血,哼哧哼哧喘息着、口水直淌,却和鲜血一样在流出后的几秒内腾成飞雾。

    赵君骇得肝胆欲裂。

    莫亮躬下身体,屏住呼吸。

    那怪物的大张着嘴,口水在地上拖出一条痕迹,突然人立而起仰首一声咆哮,随即四肢着地,如高山倾颓般冲了过去!

Lab.7 斗兽

    棕熊凶猛地向莫亮冲去,它的速度与身形完全不匹配,太过迅疾,一眨眼已经向着莫亮覆压下去!

    莫亮也被他这完全不一样的速度惊住,立即向侧边闪身,还是被它的掌风刮到,踉跄了几步才停下来。

    他原先站的那个地方已经被它的爪子抓出了几道深痕,于妄惊叹:“科研所的人真是天才啊……这么快就有这样强力的动物诞生,这地面刚度可是经得起炮弹打击的。”

    他看向赵君,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笑意:“你说他会不会死呢?死了也没关系,反正小妹不喜欢他。”

    赵君的心疯狂跳动。

    她紧张地握起拳头前倾身体,看到棕熊一击不中,转身便再次发起攻击。

    棕熊四肢着地,脚步声如雷声震颤大地。

    这一次莫亮没有再躲,他毫不犹豫迎面而上,借着自己灵巧的身体,在棕熊一掌拍来的时候高高跃起,抓住了它颈下的长毛,将自己反身荡了上去,匕首狠狠的刺入它的颈脖!

    却不想棕熊的皮肉也被强化过异常坚固,那匕首刺进一半便丝毫前进不得。棕熊疯狂晃动着,再这样下去迟早被甩下,莫亮咒骂一声拔出匕首主动向后跃下落地,却见怪物被激怒,一掌携带着比先前更加可怖的气势凶狠拍来。

    它在战斗中进化!

    那一掌速度与力量都骤然提升,莫亮双目暴睁,一时间猝不及防来不及躲开,咬牙将所有的力量都贯注在左手盾牌上,勉强抵挡。

    黑盾一击即碎,却也成功将它这一击再次削弱。莫亮喘息着借此机会向后翻开,再次与棕熊拉开距离。

    汗水不停的下滴,他的左手在哪一击之下已经废了,正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做不到。从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袭击了他。他心里满是绝望,他清楚自己此刻的身体机能,经过那么多试验已经极其强悍,却依旧毫无还手之力。

    又是几个回合交锋,赵君看得全身都在抖。

    棕熊一只眼睛被刺瞎了,可莫亮身体受伤更加严重。他的身上被撕出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用凝出来的匕首撑着地艰难地站着,可赵君已经看到他的瞳孔在涣散,哪怕在坚毅的意志下重新凝聚,却又在瞬间失了神。

    真的……没有办法撑下去了。

    紧紧一个念头的恍惚间,莫亮终于被棕熊扑倒,他竭力抵着熊掌,改造后的身体强度今非昔比,却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熊掌下压按上他的胸膛,他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好累了。

    莫亮那一瞬间已不再有求生的欲望,目光茫然地向上看去,却看见看台上隐约有个人影——

    赵君!

    她脸色煞白的望着他,坐在轮椅上疯狂地挣扎着想下去,却被她旁边的男人制住动弹不得。

    莫亮眼中爆出狂喜的光,她还活着!

    电光火石间,他几乎耗尽的能量再次汹涌起来,这一次竟深深扎进棕熊熊掌之中,棕熊痛嚎抬起熊掌,莫亮立即翻身滚开,颤着手在胸膛上摸了几下。

    还好,肋骨没有全断。这具躯体强度确实大大提高,断裂的肋骨没能扎进肺与心脏。

    他深吸几口气。

    他不能死。

    赵君还在,她被控制住了,她什么能力都没有。

    他死了,她就真的完了,小白也就完了。

    一瞬间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棕熊暴怒间已经冲到眼前。莫亮孤注一掷,左手抬起,黑雾丝丝缠裹而上凝出极厚的护臂,毫不犹豫送到棕熊口中!

    护臂碎裂,却始终有一层死死护住他的左手,棕熊巨口之下竟没被直接咬断!

    莫亮眼中染上血意,右手执匕首再次刺向棕熊的脖颈。

    那里有一道长长的极深的伤口,是他一次又一次疯狂进攻才形成的。他歇斯底里咆哮出声,将匕首直接插到底!

    他欣喜异常,却发现匕首被卡住!

    棕熊痛嚎,极痛之下嘴上力量再加几分,左手护臂再碎几分。一人一熊僵持着,莫亮咬牙,豪赌之下将左手的能量分出一部分凝成第二把匕首,在那个伤口继续深深插入!

    能量凝结成的匕首与物质匕首不一样,拔不出来,莫亮便操纵着匕首直接散去,迅速在他的手上重新凝聚,再次插入!

    左手能量彻底散开,棕熊咬住他的手臂,莫亮却不管不顾,疯了一般在那个伤口持续重创,最后直接切断棕熊的动脉、气管,甚至进入它的胸腔腹腔疯狂搅动,鲜血喷了莫亮一身。

    棕熊的牙齿深深陷入他的手臂,却再也不能前进分毫了。熊口无力松开,庞然身躯轰然倒地,还没死透,庞大的身躯抽搐着。

    生死之后,莫亮身负重伤脱了力,跌躺在棕熊身边,视线看向赵君。

    赵君看见他的眼睛是亮的。

    那是绝境之中的希望的光。

    她连抬手、动动嘴,告诉他自己没有事的力气都没有了。赵君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信任与安抚的光,仿佛在说放心,会出去的。

    赵君用力点头,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根本没有弧度的笑。

    赵君眼前迅速朦胧起来,满是水光。她抬起手捂住脸,用力擦掉眼泪。

    两端门再次打开,几个带着大号眼镜、穿着银白色连体消毒服、裹得严严实实、背着高压金属消毒罐的人进来,一部分到快要消亡的棕熊旁记录数据,一部分去检查莫亮的身体,莫亮被他们抬走,斗兽场内被仔仔细细地清洗、喷雾消毒,随后那些人也消失在门后。

    世界重新安静下来,整个场地恢复光亮、光洁如新,除了地上那些抓痕,没有一丝一毫刚才那殊死一战的踪迹。

    于妄看她哭了,附身拥她入怀,轻吻她的发顶,用一种练习的语气问她:“开不开心?”

    赵君没法回答。

    于妄满不在意,声音轻柔:“听说他是你们特案组外勤组组长,你男朋友也是?不知道如今的他和你男朋友相比谁更强?”

    赵君意识到他的话恨极,用力想推开他却不能够。

    于妄低声笑起来,笑声宛如恶鬼哭嚎:“真是个好问题——总有一天会让他们打一场的。”

Lab.8 她与父亲

    赵君浑身颤抖。

    于妄怜惜地抹掉她的眼泪非要她回答,她死死抿着嘴不肯说,于妄逗了逗发现没办法也不恼,悠闲地推着她往回走。

    于妄还是满足的,吩咐下去准备晚餐,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又有些遗憾的样子:“可惜晚餐不能陪你吃,不过没关系总会有机会的,等我陪你吃的时候给你准备烛光晚餐,那定是让你难忘的一夜。”

    令人作呕。

    赵君目送他离开。不是于妄,会是谁?

    其实她挺想一个人吃的,在这个地方不管是谁都让她觉得食难下咽。

    侍者鱼贯而入,将美味的菜肴摆在方桌上,配上红酒。却是精致的家庭菜肴,而且都是她爱吃的,赵君眸色深深,抬眼看到门开了,徐徐走来一个长裙摇曳的人。

    沐予的表情有些局促不安,像过去无数次做错了事一样怯生生的望着她,可这一次她没有敢像以前一样理直气壮地撒娇喊她“君君姐”。

    沐予咬着唇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细细弱弱地喊她:“姐。”

    刚出口一个称呼,她便不知道该说什么,抬头看到那一杯红酒,像好不容易找到话题:“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要酒?”

    立即有侍者致歉,换上鲜榨果汁。

    赵君不发一言,沉默的吃着晚餐,沐予在她这样的沉默下坐立不安,她不安的时候就是这样,肩膀微微下单,显得更加瘦弱可怜,她小心打扮过,连妆也是毫无攻击性的示弱的,窗户依旧开着,徐徐的风吹进来,她衣领上的蕾丝装饰在风中无声地颤栗。

    沐予终究先忍不住,开口低声:“君君姐,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赵君没有回答,垂着眸吃完了,才抬起眼睑淡淡的问她:“你想要我问什么呢?”

    沐予说不出话。

    无非是想问她问她究竟是谁。可是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该猜到的她都猜到了,还没想到的自然会慢慢发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赵君已经是阶下囚,何必问那些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看沐予委屈的表情,赵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好,那我问你父母双亡,孤儿院长大,你告诉我这些的时候就已经在撒谎了是吗?”

    沐予咬唇,艰难地点头,又迅速摇头,眼圈红的不行:“我、我没有故意骗你!我是真的一个人长大的,我妈妈死的早,我也一直当他死了,他是个疯子!”

    “高姐是他派来的,你早就知道。”

    “可……”

    赵君一字一顿:“在我出现之前,你就知道高姐是他的人,是或不是?”

    沐予的头再低一分:“……是。”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高姐是她父亲的人,她闹过却毫无作用。但其实她对她父亲的很多安排都没有办法,那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女儿小胡闹,但当他真的要做什么的时候,她也毫无办法。

    可是这些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很多事情如果一开始不说,那么之后就不必再说。

    赵君深吸一口气:“高姐抽我的血你知道吗?”

    “……我知道。”她急切道,“我知道爸爸一直关注我,可是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找他,她抛弃了我和妈妈!我本没有打算原谅他!”

    “那为什么又原谅了呢?”

    “……”沐予哭起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他说能帮我处理掉你,我同意了。”

    这不是第一次。

    那个男人是个渣滓,可这种事,他答应了便会做到。

    他垂涎赵君的基因已久,哪怕这一次她好不容易劝动他将赵君从实验室放出来,也只不过是因为她父亲已经收集到足够的实验数据。他不介意拿赵君稍微哄一直离心的女儿开心。

    沐予眼眶里迅速蓄满泪水,她用力地抹眼角,低着头,湿漉漉的大大的杏眼里满是受伤而悲痛:“对不起。”

    对不起?

    赵君只觉得疲惫,没办法回应她的道歉。

    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那些牺牲在地下的组员,那些无辜的实验体、孩子们,被迫和野兽搏斗伤痕累累的莫亮。

    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毫无作用。

    一顿饭吃得沉默而压抑,还不如她自己吃有胃口,这样下去迟早胃不好。赵君的思维有些恍惚。

    吃完后,沐予有心想缓和气氛:“君君姐,我带你出去散步好不好,饭后消食呢。”

    赵君今天已经出去好几趟,其实身体上已经疲惫,但心理上明白自己要把握机会多出去,越早掌握着周围的情况越好,便也点了点头。

    沐予推着她出门。

    她和她的哥哥于妄不一样,于妄出门讲究排场:前呼后拥,侍者女仆至少十几人,后面浩浩荡荡拉拉开几十米远,唯有在下午进实验室的时候有喘息的机会。

    沐予不一样,于妄存心想恶心她,沐予却是想方设法讨好她,她又那么了解她。

    她推着她沿着小路慢慢走,天已经彻底黑了,墨蓝色的天幕缀着无数细碎的星子,轮椅在青石板上无声轧过,小路两旁盛开着不知名的花,在夜色中发着莹蓝的光。花蕊是漂亮的黄色光点,在风吹来时微微颤动。

    花太多,构成梦幻一般的蓝色花海,蓝色花海中仿佛飞舞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沐予推着她穿过花海,看到赵君脸上慢慢舒展开的眉眼,欣喜而无声地笑了。

    这个地方非常大,和上下午截然相反的方向依旧走了很久,沐予推着她在一个悬崖边上停下。

    悬崖下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月如盘明亮异常,赵君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月光照耀下是褐色的礁石,礁石间翻滚着晶莹的浪花。一个浪头打来,那漂亮的海水就在礁石上拍的粉身碎骨,碎开的浪花被分开,又落回海面消隐无踪。

    海浪声与腥咸的海风总是会让人心情舒畅的。赵君闭上眼,感受这难得的宁静。

    赵君睁开眼,有意识地向左向右极目远望,发现两边海岸线竟是笔直笔直地延展开直到不见。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那便如笔直的利剑,深深插入墨蓝色的沉默的苍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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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荣耀之大陆法则介绍:
【无游戏背景也可看,不会影响,甜中带虐虐中带甜,酸酸甜甜就是此文】
李元芳:昭君姐姐,你跟李白哥哥分手真的是因为战斗的时候他忘记和你穿情侣装吗?
李元芳:昭君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QAQ
李元芳:昭君姐姐……我想狄大人了,和你想李白哥哥一样想
……
历史重演,王者大陆归于破碎,时空错乱,碎片散落各际,苦苦挣扎的是生命与不屈的灵魂。
法则的根源,是循环;生存的尽头,是毁灭。毁灭之后,真的还能迎来重建吗?
——所有活下去的信念,不过是期待一场,久别重逢。
CP:王昭君(赵君)×李白(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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