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张昌之乱
“将这些奇珍异宝全部想办法兑换成金银,将钱银全部兑换成粮草和战马。”司马遹对身旁负责税入的尚书郎吩咐道。此人连忙唯唯称诺。
司马遹转身要走时,这尚书郎却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臣还有一事想请示。”
“何事?”
“启禀皇上,这石崇府中还收缴了他数百名妻妾,上千奴婢。按照惯例,妻妾有子女者要牵连入罪被诛,无子女者都要充公为官妓,奴婢也是充公后再行转卖。只是这石崇的妻女个个皆为绝色佳人,若是充公实在太浪费了。”
司马遹一愣,他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倒不是因为他怕“浪费”了,而是他的思维道德观念还保持着前世文明的痕迹。于是他问了句:“那你说如何处置好。”
“陛下可以将她们充入后宫。”尚书郎笑着说道。
司马遹一皱眉说:“武帝还有先帝留下了几千嫔妃,其中有民间搜罗的,有从当年孙吴后宫收纳而来的。这么多人已经让内府开支庞大无比,你还要我扩充后宫?谁来养。”
尚书郎用手抠着脑袋说:“那臣就不知道该如何办了,那还是让她们去做官妓吧。”
司马遹脑袋转了转,摇头说道:“不。这些女人中若是能找到父母家的,将她们遣送回家。已经无依无靠的就以官婢的身份卖了,但有一点,买主买了她们只能为婢或为妻妾,不得转卖。”
司马遹自认这个处置方法应该是最合适的了。如果他愚蠢的将这些早已失去亲人的女人转为自由身,那在这世道中,她们中绝大部分人下场比入士族豪强府中为妾为婢还要悲惨。
……
襄阳城的城头,随处可见横七竖八的晋军尸体,几个兵卒正将尸体一具具搬下城去。城下的张昌叛军尸体更多,空气中弥漫着尸臭,无数的苍蝇如同一团团黑雾嗡嗡做响。
刘弘向身旁的亲兵问道:“这是对方第几次进攻了?”
“启禀使君,这是第七次进攻了。”那亲兵马上回答道。此时的张昌军裹挟荆扬各地灾民流民,已发展到十万之众,克郡占县,荆州除南阳郡外全部都落入其手。江州,扬州甚至徐州也有不少郡县被叛军攻占。广州,交州,湘州实际上与中原地带隔绝,尽管地图上看它们还能通过益州与中原相联。
如今,张昌集中了叛军绝大部分主力全力攻击襄阳,就是为了从南阳郡入主洛阳,关中从而问鼎天下,其野心不可谓不大。所辛,刘弘处置得当,固守铁打的襄阳。导致张昌顿兵城下,七攻不克,兵力折损不小。
一名脸色黝黑的将校从另一面城头一溜小跑而来,刘弘一看正是自己的爱将陶侃。陶侃来到刘弘面前,做礼禀报道:“启禀使君,城东北方向,汉水对岸发现大批部队,似乎是朝廷的援军。”
刘弘面露喜色说道:“真若如此,那就太好了。”边说边和陶侃走到东北方的城墙处,向远方眺望,果然在汉江对岸,南襄平原的地平线上,如同海潮般不断涌出大股大股的人流和旌旗。“快,派斥候前去查探和迎接。”刘弘连忙下令说。
片刻钟后,这支大军已经来到襄阳对面的樊城附近。此时张昌叛军也开始有了反应,不过不是进攻,而是开始弃营南撤。
显然他们也发现了对方援军的到来,张昌知道顿兵襄阳城下多时不克,兵疲将乏,士气低落且伤亡巨大,如今对方大批援军赶到。自己不仅没有攻占襄阳的可能,反而可能被对方全歼。于是断然下令全军撤退。
……
刘弘襄阳城的城门处亲自迎接援军将领,他定睛向数仗外甲胄鲜明的将领望去,大吃一惊,连忙跪拜。他身后的幕僚属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想刘弘怎么也是一州刺史,朝中再大的官也不至于让他行如此大礼。但是州牧都跪了,他们也只能跟着呼啦啦跪下一片。
正在他们心中诧异之际,刘弘已经开口说道:“臣荆州刺史刘弘恭迎陛下”。接着开始山呼万岁。众属僚一听才知道是皇上亲自来了,无不惊诧,忙齐声跟着刘弘山呼。
司马遹被迎入府衙之中,坐定之后与刘弘等荆州官吏开始会议。
“刘卿,把你对如今的荆州局势有何了解给朕说说”司马遹直截了当的向刘弘问道。
刘弘本以为圣上会至少斥责他治州不力,导致义阳蛮兵反。没想到皇上压根没有提此分毫。不禁心中涌起感激之情。他连忙回话说:
“启禀皇上,这义阳蛮久居桐柏山区义阳一带,紧临我中原腹地。其民风民俗实际已与我汉人无异。因此并非常见的蛮夷反叛,而就是单纯的贼寇谋反。附贼者也大部分都是汉人。贼首张昌利用大灾之年和司马囧作乱之机,鼓动荆州士民造反作乱,得逞于一时。”
刘弘看了下司马遹并没有打断他话的意思,继续讲了下去。
“然张昌虽占州克郡众多,但其所委任的伪牧守之前皆是贼寇,在所据州郡内还是行盗贼劫掠的行径,并不能有效治理地方。所以他们败亡身迟早的事。”
司马遹接他的话说道“讲下你的克敌之所需。”
“不用朝廷耗费一兵一卒,只要陛下能支援荆扬足够的兵民就食的粮草。臣定保一年之内就能收复荆扬等几州沦丧之地。”刘弘胸有成竹的回道。
司马遹点点头说:“这个朕能够答应你,现在随军就给你送来了十万石粮食。后面的粮草还会按时分批送到。另外朕还调拨给你三千禁军精锐,全部暂时置于你麾下,直到平复张昌之乱为止。最后朕拜你为镇南将军,都督荆扬江湘四州诸军事。望卿能够早日克复江南江东。”
刘弘听了此话,连忙的伏身在地叩拜谢恩,激动的连声说道:“臣纵万死,亦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接下来几天,司马遹又依据刘弘的推荐对荆州军中各个官吏进行了封任,而后才带着卸完粮草的大军返回洛阳。此时,又一个针对他的阴谋正在形成。
第三十三章 蠢蠢欲动
长安城河间王府,一间隐秘的房间中,左右仆佣奴婢都已被摒退。只有司马颙与李含二人在谈论着什么事情。这司马颙听着李含的话语,时而微笑,时而凝神沉思,时而打断对方的话语高声而论。
“大王,此乃您的大业是否能成的最后一次机会。若让那司马遹平定了南方的荆扬,势必会接着铲除包括您在内的各地强势藩王。至少会不让藩王出镇领兵了,到那时诸王侯那可都是司马遹案板上的鱼肉了!”李含说此话时,面部表情丰富,试图打动司马颙。
他看到司马颙双目微闭,面无表情。又接着说道:“如今司马遹在洛阳抄了天下首富石崇的家,获得钱银无数。只要假以时日,朝廷就能以这些钱财大大提高禁军的兵力。而且据我们在洛阳的眼线通报,司马遹已经下诏将外营兵全部归属编制为禁军。予时,司马遹将有一支近十万人的精锐之师。到那时,即使所有藩王联合起来也不可能在动摇他分毫了。”
司马颙此时才有所触动,睁开微闭的双目说道:“孤想知道此次成事的机会有多大?怎么行事?”李含听到司马颙如此这般说,知道他已是心动。便忙补充说:
“如今,荆扬战事已起。这即使不能将禁军的部分兵力吸引到江南江东,至少能保证司马遹无法将大部分禁军调离洛阳,去各地平叛。所以我们乘这个时候联络八方王侯士族,只要能说服他们相信司马遹继续在位下去,日后会对他们有危险。他们必然会与大王您协同一心,发檄反遹,其中不少人还会应檄进军洛阳,铲除司马遹。即使有些人首鼠两端,也不会此时阻挠我们。”
司马颙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对李含说道:“世荣,你别忘了司马颖,他可是除孤以外,势力最强大的藩王。若是没有他的参与,此事风险极大。若他还帮助司马遹,这事就完全没有成功的希望。但是上次,我们爽约于他,他还可能与我们联合吗?”
李含呵呵一笑说:“这个请大王放心,司马颖恰恰因为上次这件事,非与我们联合不可。上次他带兵逼迫洛阳,司马遹必然已经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出于种种考虑没有当即与他翻脸而已。而司马颖心里对此也是明了的,他知道司马遹迟早会和他算这笔老账。”
司马颙眯着眼睛又思虑了一会,而后那双阴狠的三角眼猛的张开,像是下定决心的说道:“如此,那我们就这样干了。但是…但是孤还认为光靠用兵将司马遹干倒,风险还是大了点。孤认为应该多管其下。还可以从他背后下手!”
李含瞳孔之中闪过一丝寒光,对司马颙说道:“大王的意思是宫变或刺杀?可是司马遹宫城之中防卫严密,禁军也被他多次清洗。无论宫变和刺杀现在都不现实啊。”
司马颙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世荣,你投靠孤的时间不长,所以有些事不知道。多年前,本王就开始在洛阳城中还有宫中广布钉子,就是为了在某一天关键时候启用。这禁军现在确实完全掌控在司马遹手中,但禁军之中还有宫廷内侍中还潜伏着些我们的人。所以宫变虽然不可能发动起来,但是并不妨碍我们发起一场刺杀行动。”
李含听到此话后大喜,对司马颙说道:“如此,大王成事的几率又高出几成。待属下联络好各方王侯举事之前夕,即可发起刺杀,若能成功,便可兵不血刃的拿下洛阳。”
司马颙点点头说:“那就这么定了,你先去布置撰写檄文,联络诸王侯的事吧。”李含诺了一声,却没有走的意思,司马颙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世荣可是还有话说?”
李含回道:“属下确还有一事向大王禀报,这梁州的刺史皇甫重的兄长皇甫商在洛阳为官。而皇甫商对司马遹以及司马乂却是忠心耿耿,若战事一但暴发,皇甫重必然会站到司马遹一方在关中对我方发难。预时,我军将在后方遭受来自梁州的威胁。所以我们之前就需要除掉皇甫重。”
司马颙听了这话,心里明白这是李含想报私仇。可李含话里面的道理却也是讲的过去。于是开口缓缓说道:“梁州原来归本王所镇,还在本王管制之下。那时孤下道敕令将其骗到长安城中杀之就能解决。可自上次巴蜀赵李之乱后,梁州已被司马遹划出去,你要孤如何除掉他?直接发兵攻打梁州吗?且不说能不能打下来,这不是过早暴露来了咱们?”
李含发出两声干笑,对司马颙说道:“属下有一计可将这皇甫重轻易擒杀,只需派遣使者假冒洛阳御使给其下一道诏旨,徽其入京为官。他若要去洛阳,长安是他的必经之路,到时将他半路拦住擒杀便是。”
“此计甚妙,就如此而行。”司马颙拍板说道。
……
邺城成嘟王府内,坐在堂首的司马颖脸也没抬一下,他一边用棉布擦拭着自己的那柄锃亮的宝剑,一边对堂下站立的李含说道:“你今儿又跑到我这冀州邺城来想干嘛?”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轻蔑。
李含对此早有所料,脸上挤起一堆笑容,对司马颖说道:“启禀成嘟王,此次含前来,是奉河间王之命来与殿下商讨共同讨伐司马遹之事。”
司马颖一声冷笑,将手中擦拭好的佩剑摆弄两下,执悬于手中,剑尖已经指向李含。但是很快,他又将剑收回,做出查看剑刃锋利程度的样子。口中却已说道:“你等怕不是忘记上次的事了吧,这次是不是又想将本王当猴耍弄一回?”
李含忙说:“下官正要向大王阐明解释此事,我家主公绝没有诓骗殿下之意,实乃因为上次变化太快,迫不得已更改了计划。另外我家主公派了信使通知大王,但无奈两地相隔千里,才未能及时将消息传达到。大王切莫误会了我家主公。“
“那这次,你们是想要本王如何做啊?还是要本王去打头阵?“司马颖此时已经将佩剑收入剑鞘,对着李含冷冷的说道。
第三十四章 摊牌
张含听到司马颖如此说,心里已断定这事肯定能谈成。他忙接着司马颖的话说道:“大王尽可放心,此次行事全由我家主公来挑头。而且这一次参加倒遹的绝非只有大王和我家主公两人。河间王将传檄天下,公布司马遹的罪行,联合早已对其不满的王公诸侯共同讨伐司马遹。予时,大王您只需领兵会同诸侯进军京城洛阳即可。“
司马颖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说:“本王早已有心铲除这弑君杀我兄长的逆贼,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恭候河间王的消息。你回去跟他说,只要他明确带头起事,本王必定是会响应的。“
张含听后大喜,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即向司马颖告辞说:“那就请大王静侯佳音,含这还要去青州,幽州等地联络更多王公诸侯。“
……
连通汉中平原与关中平原的最短的通道是一条源于秦岭北麓的河谷---子午谷。此时,在子午谷北面出口处,一队人马正风尘仆仆的赶来。
一名校尉模样的人策马来到一脸庞黝黑,身着官常服的中年人身边。抱拳说道:“使君,我们再往前走,就进入雍州地界的长安县了。是否要去知会当地主官。”
那名太守沉吟片刻说:“不必打扰他人了,我们只管赶自己的路便是。你且先行一步查看前方是否有客栈一类。有的话我们不入长安城,在客栈住一晚直接东行去潼关。”那校尉诺了一声,调马向一侧飞驰而去。
这太守正是梁州刺史皇甫重,数日前他接到了从洛阳而来的御使诏书。令他卸去梁州刺史之职,赶赴洛阳从徽。这当然是司马颙所派出的假冒御使,但皇甫重反复核对官防印绶后并未发现什么端倪,那诏书上的印鉴确为传过玉玺所盖,绝不可能是假的。还有,这御使的腰牌印绶以及持有雍秦两州沿途各郡县的路引都不可能是仿制的。
但事实上,诏书是司马颙用原来下发给他自己的旧诏书变造而成,印鉴是真的,诏书却是假的。御使的腰牌印绶也都是假的,但皇甫重从未入京为官,对御使的印绶特点知之甚少。至于这雍州沿途各郡县路引,对于出镇雍凉秦三州的司马颙而言,那不是很容易的事。
再加上皇甫重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有人仅仅是为了将他骗离上雒就做出假冒御使矫诏这样的杀头重罪。所以他开始也没对假冒御使有任何怀疑,自然不会去认真查验诏书是否被变造,印绶等物的真伪。于是他看到诏书后,立马奉旨启程先行赶往洛阳,准备在洛阳安顿好后再接来家眷。
猛不丁的,从一个低矮丘陵后闪出一飙人马,有数百人之多。皇甫重连忙一拉马缰,将马勒住,他身后的二十余名亲兵以为碰到盗贼,迅速策马向前,纷纷拔出腰间的环首钢刀将皇甫重护住。
皇甫重高声呵斥道:“何方毛贼,胆敢拦截朝廷命官,你们可知这是何等重罪!”
对方军中突然闪出一人上前说道:“吾等奉河间王敕令前来收押于你。”皇甫重听了这话,心里一惊,放眼向那人望去,此人自己却是认得,乃河间王的属下幕僚刘殷。
皇甫重继续呵斥说:“吾为何罪,河间王要擒拿于我?再说吾乃梁州刺史,不受河间王所管。”刘殷哪还等他的话说完,手一挥,他身后的百余名弓弩手齐放箭矢,
在密集箭矢袭击下,皇甫重身边的二十余名亲兵很快中箭倒地,只有三名亲兵护卫着皇甫重策马向南折返,打马狂奔。但是刘殷率领追兵紧追不舍。不多时,皇甫重的这两三名亲兵也被追兵所射杀,皇甫重自己也身中两箭。
慌不择路的皇甫重突然发现已经前方的山已到尽头,只好下马徒步钻入山林之中。在山林中穿行多时的皇甫重因失血过多,一时感觉到两眼发黑,心中虚慌,昏死过去。
追赶他的刘殷带兵进入山林仔细搜索良久,也未能找到皇甫重的活人和尸体。眼看天色已晚,刘殷只好将几百兵卒先行撤到附近的一个猎户村庄。但是,刘殷认定皇甫重已经身亡,他打算第二日天一亮带着向猎户人家征集的猎狗再次进山搜索,找到皇甫重的尸体,好向司马颙交差。
第二日,天刚刚拂晓,刘殷就带着兵卒以及牵狗的猎户进山搜索。果不其然,他们在猎狗的帮助下,发现了皇甫重被野兽撕烂的衣冠,还有遍地的血迹。刘殷心想【这皇甫重必定是被野兽吃了】,于是带兵返回长安。返回前,他又为了保密,将猎户村庄里的百姓杀了个干干净净,最后一把火烧了村子。
……
大火燃烧时,皇甫重正被他的一名亲兵校尉背着,艰难的向着南方移动着脚步。这名校尉就是被皇甫重派出查探前方情况的那位。他返回时,刚巧撞上刘殷劫杀皇甫重的这一幕。他不动声色,利用自己的斥候技能一路随行追击皇甫重的长安兵,并提前在山林之中找到了皇甫重。所幸皇甫重在衣衫之内还穿着一件锁链马甲,这才让他所受的两处箭创不至于致命。终于,他们两人在子午谷中遇到一户猎户。
……
洛阳城北的卫城军营校场上,司马遹正观看着一批由外营兵改编的禁军,用新装备进行操演。禁军的编制也进行了改革,等同于以往时空的虎贲编制。弩炮也得到广泛配置。
在弩炮射击训练时候,他的目光随着飞行的砲弹移动,无意间看见天空中一只熟悉的鸟儿向城中飞来。那是鸽子,而且司马遹肯定是城中的信鸽,因为这周遭没有野鸽子。
果然,片刻钟后,城内鸽房人员就前来拜见于他。将飞鸽传来的信笺呈递给司马遹。
司马遹将信笺展开,默默看了一遍后自言自语说:“又有一场暴风雨要来了,来的真快啊。”这信正是从梁州治所南郑而来,自从平定巴蜀之乱后,每三个月就会有一批鸽子从洛阳送往南郑。
第三十五章 先开口为强
李含在外晃荡了两个多月,才回到长安。这两个月,他多方串联,最终有包括司马颖在内的大小十余个王侯同意加入司马颙的行动。这个结果也不奇怪,自司马囧败亡之后,司马遹借着连续两场反叛战争的胜利之威,加紧了削藩的进程。
已经陆续有六个出镇的藩王公侯被诏令交出出镇的兵权,返回封地就国。还有九名藩王被僭越违反礼制的理由除国问罪,更多的是有二十名王侯被徽到京城安排了一个闲职,其实是软禁起来。
众藩王现在都看的清楚,司马遹这是在有意削藩,一纸诏令诏告天下,废除所有宗室封国是迟早的事。但慑于司马遹的威势,王侯中大多数人还是不愿意跟随司马颙,司马颖明目张胆的造反。仅仅有十几人愿意放手一搏,而这十几人中真正有实力一战的也就成嘟王司马颖,东海王司马越两个人。
李含见过河间王司马颙,向对方禀报了此趟外交成绩后,就将手下那批文人学士集中起来,开始撰写讨伐司马遹的檄文。
这个活并不是听上去那么简单。毕竟司马遹是当今名正言顺的天子。檄文必须有条有理有节,并且一需要在逻辑上环环相扣,没有破绽,才能让天下人相信司马遹确实弑君杀父,大逆不道了;二需要在伦理上必须引经据典,无可辩驳,才能说服天下人信服--尽管司马遹事实上已经登基为天子,但因其弑君杀父的行为,其余司马宗室发动叛乱为先帝复仇依旧是合乎儒家法统和礼制的。
这些文人被李含圈在一个府院之中,查阅各种史籍经书,,草拟了一份又一份草稿,给李含过目后反复修改。经过几天的挑灯夜战,奋笔疾书,总算差不多定稿了。李含揉着眼圈有些发黑的眼睛,准备用过午膳之后好好睡个午觉。
哪知,他刚刚倒头进入梦乡没多久,就被一个仆佣摇醒。熟睡之中被人叫醒,情绪是非常大的。李含赤红的双目恶狠狠的盯着这贴身奴仆,怒斥道:“大胆的奴婢,为何打扰老爷的好觉,信不信老子剥了你的皮!”
那仆佣吓的双膝跪倒,一个劲的谢罪,并且解释说:“并不是小人故意打扰老爷的清休。实乃王府的人要召老爷去王府,逼迫甚急,小人迫不得已才将老爷叫醒的。”
李含听到这,睡意一下全消了下去,没再理会这仆从。下床整理衣冠后匆忙上了车轿向河间王府行去。
……
“大王召属下来所为何事?”李含有些疑惑的看着满脸搵怒的司马颙。司马颙将手中一张青纸和一卷绫缎递给李含说:“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李含打开纸张一看内容,大吃一惊。这个正是司马遹所发的诏告天下的诏书。诏书内容直接说司马颙阴谋叛乱,刺杀朝廷命官,十恶不赦,诏令关中周边州牧,太守,以及宗室王侯配合禁军合力讨之。
李含眉头一皱疑惑的自言自语道:“司马遹怎么知道我们宰了皇甫重?即使仅仅是皇甫重身亡的消息,也不至于这么快传到洛阳啊。刘殷跟我说,将皇甫重以及身边亲卫通通斩杀了,梁州治所南郑与洛阳方面发现什么地方不对也应该是两三月之后的事了。”
司马颙有点愤怒的说:“那次行动,刘殷并没有带回皇甫重的尸首,我当时就觉得不对。但派人去南郑打探过,皇甫重确实一直没有再返回南郑。”
“不会是皇甫重没死,接着逃亡到洛阳去了吧?那也不可能啊。以诏告的内容看,完全没有这个事情,他身中多箭也不可能坚持一个人的到洛阳。那…那只能是有走漏的兵卒逃到洛阳,并向司马遹的朝廷禀报了此事。他们一查对,就知道是有人冒充御使,然后推理到大王身上。只能如此了。”
司马颙摆摆手说:“现在说这些没用了,世容你看现在我们该如何行事才好?”
李含深吸一口气说道:“现在大王您只能一往直前,再无退路了。还好,我们基本上已经准备妥当。只是可恨晚了一步,如果我们能提前向天下诸侯传檄,那么言论上对我们就有利的多。现在他司马遹抢先一步,我们再发出这檄文。可信度就会弱一些,信服我们的人就会少一些。”
司马颙一声冷笑说:“孤管他人心不人心的,最终得天下还得靠刀把子,等孤入了洛阳,天下人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那么,现在我们开始干吧。”
……
洛阳皇宫勤政殿内,司马遹正在批阅着各方来的奏折。连续跪坐一个时辰后,司马遹感到后脖颈的肌肉发僵,于是抬腿走出殿外,来到春光明媚的御花园之中,舒展筋骨。宫人们对司马遹在花园中做操,跑步的习惯已经习以为常,都以为皇上不知从哪个方士哪里学得的养生之法。
就在这个时刻,一个黄门内侍悄然进入勤政殿内,偷偷摸摸的从衣袖之中掏出一包粉末状的东西,非常迅速的倾倒在案几上的茶壶之中。
“你在干什么?!”黄门背后传来一声娇声厉喝。那黄门惊的手一哆嗦,纸包也掉落在地,包中粉末撒的到处都是。他回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吓的张口结舌。对方正是当今皇后王婷。
司马遹的后宫废除了很多礼制规矩,皇后即使不经请示也可以随便出入司马遹的宫殿。王婷今日无事,突然心血来潮想见司马遹,也没带宫女随从,径直来到隔壁的司马遹宫室。刚进房间就发现这一幕。
王婷情不自禁喊出一句后,已知事情不对,不做声色拔腿就向殿外走去,只要走到外堂,就有大批宫人和侍卫。这黄门已经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快速追了上去,将王婷的衣袖拉住。
“放肆,大胆奴婢…”王婷看他途穷匕首现,也开始高声呵斥起来,希望外堂的人能听见。可那黄门的双手已经掐住王婷的脖颈让她发不出声来。王婷被太监双手掐着脖颈,摁倒在地上,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色胀的通红,双脚开始乱蹬。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第三十六章 大战帷幕开启
猛然,王婷想到什么,用一只手向袖袋中摸去。太监突然两眼一瞪,整个面部表情僵硬在那里,而后掐住王婷的双手缓缓松开,嘴里却是吐出一口鲜血。
王婷的手还在不停的转动着,她手上握着一把精致的小刀,刀刃已经捅入那太监的腹中。这把刀正是司马遹送给王婷的那把可折叠的“弹簧水果刀”。待王婷颤抖的手将刀子从太监肚子中拔出,对方早已气绝身亡。
大喊大叫的王婷终于将宫殿内外的人们吸引过来。司马遹也听到动静从花园里跑了回来,他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尸体和混身颤抖的王婷,已经猜到七八分,将皇后揽入怀中,柔声安慰起来。同时,对吓得跪倒一片的宫女太监们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打扫了。”
……
此次的刺杀未遂案很快被从卫城调来的特别廷尉调查的一清二楚。从这个黄门的身份以及他如何获得毒药,如何进得勤政殿,如何知道皇上的作息习惯入手。廷尉将隐藏在洛阳城中,经营多年的河间王司马颙情报网络连根拔起。
此时,司马颙也已经将檄文遍告天下,之前被李含联络好的那些王侯闻风而动,纷纷响应檄文,聚兵谋反。甚至远在荆扬,被刘弘打的节节败退的张昌,石冰也假模假样的响应司马颙的檄文,要率“义兵”替天行道。
司马遹也毫不含糊,接着上次所诏告天下的诏令,再次下发诏令,要求天下州牧,太守,县令表态讨伐这些叛逆,
此前已有很多州牧,太守乃至部分王侯表态拥戴司马遹,此次诏令下达之后,再没有人可以骑墙。因为司马遹在诏书中明说了模棱两可的骑墙派亦为叛贼。
一场决定晋王朝命运的大战即将在中原大地上拉开帷幕。所幸的是,刘弘在南方的平叛战场上进展顺利。张昌,石冰等叛贼已被压缩到江州和南荆州一线的狭小地区。北方的豫州,兖州,盈州,梁州,凉州,徐州皆站在司马遹这边。
特别是凉州刺史张轨,他在规制上本是受河间王司马颙管束的,地盘临近处就驻扎着司马颙的十几王大军。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支持了司马遹。
司马颙令李含为都督,悍将张方为帅,带兵十万向西挺进;司马颖亲率十五万大军再次南下,向洛阳开进;东海王司马越也率由多个王侯封国国兵组成的五万军对向西开进。除此,各个州郡相邻的双方阵营势力也开始爆发大范围的摩擦争战。一时之间,风雨满楼,黑云压城。
司马遹却是胸有成竹,他丝毫没有担心这场战争自己能否胜利。他唯一担心的是这一仗要打多久,如果战争持续时间太长,即使自己取得最后的胜利,那么整个晋王朝也已被掏空的虚弱无比,最终还是难以避免五胡乱华,永嘉沦丧那样的悲剧发生。
他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最多最多,两年内平定天下。而现有通过宰杀石崇所抄没的财货能支撑这场战争的时间恰恰也是两三年的时间。
……
司马遹一天内连续进行了两次朝议,三次军事会议,迅速做出了部署。当下,整个洛阳城有近九万余禁军。司马遹令长沙王司马乂率五万禁军北渡黄河,在黄河北岸拦截住司马颖的大军,辎重粮草由河洛地区供应。令夏越亲率两万禁军前去扫荡自青徐而来的司马越,后勤由豫兖两州负责。最后两万禁军则留守洛阳,由司马遹自己亲自统帅,等候张方的前来,同时为另外北渡黄河的司马乂大军保障住后方粮道。
他对司马乂的要求仅仅是能做到与司马颖的十五万大军对峙于黄河北岸。而对夏越的要求则是痛击全歼青徐司马越等贼。
司马乂听完司马遹的如此布置,有点忧心的问道:“陛下,都城只留守两万兵马,还不仅仅是守城,还要保障张方的十万大军不会切断河洛与河内的粮道。这兵力是否少了。陛下何不让臣与陛下共守河洛?我们兵力本来就少,应该集中兵力才是啊”
司马遹解释给司马乂说:“正因为我们兵力少,对方兵力多,所以才要将战线展开。这样才能避开对方兵力多的优势,而利于发挥我军机动性强,兵卒精锐的优势。否则二三十万大军都集中到区区方圆两百里的河洛之地,那么洛阳城必然被围成一座死城,我们几万禁军只能如瓮中之鳖般被困于河洛,对方即使一时半会攻不下来。也足以将我们困到天下形势巨变之时。”
司马乂对兵道还是有自己的见解,听司马遹一番解说,立刻理解了司马遹的用意。对司马遹叩首说道:“谢圣上指点,臣明白了。”
司马乂与夏越的大军如同两条黑色巨龙分别向东,北两向蜿蜒游弋而去。司马遹将手中最精锐的一只骑兵--六百骑的王庭重骑交给了夏越。此时,六百骑着肩高1.6米的高头大马,人马全套铁甲的骑士威风凛凛的穿过东城门。洛阳附近的百姓们将街道两侧站了里外各三层,看着热闹。
而司马乂虽然没有系统骑兵,但有从原禁军骑兵中训练出来的拐子马和铁浮屠。这也是让他在河北平原上与十五万司马颖大军所抗衡的利器。
司马遹携手皇后在城头目送两只平叛大军消失在视线之中后,即刻召来司马雅,陈徽,赵俊,皇甫商等将校布置与张方的作战计划。
此时的张方和李含所率的十万大军已经过了潼关,弘农各县县令有的望风而降,表示随附河间王,有的弃城而逃。只有少数县城进行了顽强抵抗,但这些顽抗的城池很快就被张方羌人胡人占半的虎狼之兵攻破,全城被屠。
弘农各县沦陷后,李含,张方留守部分兵士后,带着九万大军马不停蹄的向洛阳方向杀来。当他们行至洛水时,已看到了洛阳禁军连片的营帐,一万洛阳禁军在洛水岸边已经筑起了营垒。
现在的张方必须拔掉或封锁住这颗钉子,才能继续向洛阳挺进,否则后方的粮道时刻处于这一万禁军的威胁之下。
第三十七章 张方遇阻
战鼓隆隆,号角连绵。张方军对洛水旁的禁军大营发起了第一次攻击。上万名兵卒各持刀枪挺盾,背着一捆捆的柴薪如同潮水般向大营四面八方涌来。
大营之中寂静如常,连望楼上都不见人影。只到他们临近大营的壕沟只有十仗远时,大营壁垒的后面飞出如同飞蝗般的箭羽。
当下的禁军步卒几乎人人都配置了精良的连弩,其射击速度绝不亚于一个熟练的弓箭手,而且因为滑轮棘轮的应用,自然让连弩的实际威力比普通箭矢有所加成。
短短十几息的时间,从大营之中就射出了近三万发箭矢,可以想象这些飞羽的密集程度。再加上张方军的兵卒在冲锋时,前后都拉开一定距离,因此前方的人身体并不能为后面的人提供掩护。这些兵卒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秆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下。其中很多人仅被箭射中四肢或因为甲胄保护射入身体不深,所以并没有立即死亡,倒地后,一个个疼痛的哀嚎不止。
围绕着整个大营一圈都是密密麻麻,横七竖八的层层尸体和伤兵。伤兵们恢复神智后,开始连滚带爬的向后方撤去。这些伤兵虽然暂时没死,但按当下的医疗条件,他们大多人会因为伤口溃疡而死去。
张方一看,这样的打法,用不了几轮冲锋,就会让自己的兵打光,连忙下令鸣锣收兵。
第二日,张方又发起新一轮进攻。这次知道了对方箭矢的凶猛,吸取了上次教训。冲锋的兵卒大量配置橹盾。最前方有橹车。橹车后面的数排兵士前后都排列的较为紧密,几乎人人头顶盾牌和木板做的简易盾牌,这样就防止了因对方抛射而中箭的几率,让禁军的密集箭矢再难以造成像昨日那样的巨大伤亡。
巨大的张方军阵如同四堵墙向禁军大营压迫过来,又是如同昨日那样的一轮密集射击,果然,这次并没有起什么效果。叛军兵卒的盾牌之上插满了箭矢。但是受伤的人少之又少,军阵继续向前稳步推进。
张方站在车驾上,居高临下观看整个战场形态,他看见己方军阵离对方营地越来越近,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传下令去,要第二批兵士也准备好,只待壕沟填平,即刻开始冲锋。但就在这个时刻,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从禁军营地中飞出无数的火球和圆形的石头,当这些物件落地之时,正在进攻的叛军霎那间就如同陷入修罗场一般。
在腾空而起的烈焰中,叛军兵卒一个个迅速变成火人,在骨骼碎裂声中,巨大的石头砲弹将叛军兵卒的脑袋,身体,四肢砸的粉碎。现在弩炮所发射出的火爆弹已经不是原来的普通火油,而是由黑暗时代高级工坊提炼出来的猛火油,这些提炼猛火油的原材料是司马遹派遣专门的机构采办而来。
变成火人的叛军嘶吼着,在地上打两个滚就没了生息。被砸断四肢的叛军兵卒却是哀嚎不止,有的被接着而来的石弹当场打死。这种惨烈的场景让张方也心惊不已。
正在张方目瞪口呆之时,前方冲锋的幸存叛军已经如同退潮一般向后溃逃而来。与此同时,禁军大营的大门陡然打开,放下吊桥,大股禁军从大营之中冲杀而出。
两千新训的禁军拐子马和五百禁军铁浮屠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很快就追了上来,马上骑士随即开始施放箭矢,溃军不少中箭倒地。剩余的溃兵更加卖命的奔逃起来。在他们冲入本方军阵同时,后面紧随而来的两千五百铁骑也杀到了。骑兵们斩马刀高举在空中,如同一片寒光闪闪的刀刃之林。
前方惨烈的战争景象让后方的张方叛军也心悸不已,本就是心惊胆颤的硬着头皮,各挺刀枪准备御敌。结果被疯狂逃命的本方溃军一冲,紧接着又被拐子马与铁浮屠杀入,顿时全军大乱。铁浮屠在张方的军阵中横冲直撞,撕开一个又一个口子。跟在禁军铁骑后方的步卒也冲了进来,与叛军兵卒展开激烈厮杀。
张方本还想调动左右两翼的叛军来合围这些从大营之中出来反击的禁军。但时间上根本不允许他这么做,自己所在的中军已然崩溃。四五骑铁浮屠已经向他冲杀而来,这张方一见不妙,吩咐亲兵上前拼死挡住,自己拨马就向西边逃去。中军一溃,其余的叛军见到帅旗西移,也开始与前面溃败下来的兵卒混杂在一起,向西撤去。
禁军铁骑紧追不舍,尾随着叛军闯入叛军大营,开始四处抄掠焚烧叛军营寨。张方一口气逃到弘农郡的边界上才停下脚步,收拢溃兵。连续几日收拢起大部分溃兵,进行清点后。九万大军只剩下七万余人。
此时,后方弘农的李含也到达了前线,他从张方口中了解到战况后,说道:“如今司马遹兵势雄壮,不如我们暂且将兵力收缩至弘农,依托弘农各县据守。等其他藩王军队到达后,我们再行围攻洛阳。”
张方低头沉吟片刻说道:“不行,司马遹的战术明显就是分而据敌之,我们若现在消极应战,司马遹必定用其主力兵力将诸王的军队各个击破。”
李含诧异问道:“那将军有何方略克之?我们这两三天就消耗了两万士卒,却连对方营垒的边都没摸到。如此和他们硬碰,怕是有战败的危险啊。”
张方诡异的一笑说:“打不下来就不打,我军可以将洛水边上的司马遹营垒先行封锁住,而后在分兵绕过此处前去围攻洛阳城。”
李含不以为然的说道:“将军说笑了,依将军所说,这大营方圆百仗,屯有万余兵士。我们若要围住它,至少需要五六万兵力。若我们前些时不丢那两万兵马,将军这个计划还实施的了,可现在我们就七万余兵力,围住此营,还剩万余兵力,如何能攻下洛阳城?”
张方撇了李含一眼,有些揶揄的说道:“用兵靠的是巧。吾自是有一计可以办到。”
第三十八章 连夜筑垒
李含看出对方揶揄表情,心里颇为不快,但脸上还保持着平静的对张方说:“哦,张将军有何妙计?”
张方将李含引到中军大帐的沙盘边,指着洛水旁的禁军大营说道:“此营紧临洛水,只有三面开有大门,吾亲自观察过,一共有七座营门。我们只要将这七个大门用壁垒沟壕封堵住,再在洛水对面构筑一个营垒,就能将营中兵士内外隔绝封锁。而守住这条防线并不需要太大兵力,大约两万足亦。然后我们就带着剩余的五万兵力前去取洛阳。”
听了张方的话,李含哑然失笑说:“可是我们的兵卒如何能靠得近这七座大门?将军不是没领教过对方箭矢和投石器具的厉害。怎么还能容的了我们大模大样的在他们大营的门口构筑壕沟壁垒。”
张方笑道:“这挖沟筑垒恰恰是本将的强项,我所带的兵卒每一万人一夜之间就能筑好营垒。所以我只要乘着夜色潜入到对方营垒附近,第二天黎明之时,他们就会发现门外凭空多出一条条高垒深壕。”
李含听了这话,还是不相信的摇摇头,但也没再发表反驳的意见。
这张方并非大话吹牛皮,在初始空间宇宙的那个历史上,张方就是在洛阳城门口一夜之间筑起营垒,而且这营垒异常坚固,一直存在到南北朝时,还被后人所加以利用。号称张方故垒。
……
入夜时分,层层叠叠的人影出现在禁军大营各个大门的八十仗距离外。他们借着月光在树林,草丛之中开始挖沟筑垒。尽管有月亮,在夜晚,大营望楼上的哨岗还是不可能发现八十仗之外的动静。
拂晓时分,禁军大营的主将司马雅从床榻上起来,正在洗漱时。一名令兵慌慌张张的跑入帐中禀报:“将军,大事不好了,我们被堵住了。”
司马雅呵斥道:“别慌慌张张的,好好说话。什么堵住了?”那令兵这才一五一十前前后后的将事情说清楚。没等他说完,司马雅已抬脚向外走去。他登上望楼向外一看,果然一条壁垒隐隐约约显现在清晨的雾气之中。与本方大营大门仅相距七八十仗的距离。。整条壁垒壕沟呈现一个倒U形,将大门兜围住。而且U字的两端有人还在施工,继续向禁军大营延伸。
司马雅心说不好,立刻调集了三千步卒出战,试图阻止对方继续扩展壁垒,但是这些步卒刚出营地不久,就遭遇早有准备的叛军到猛烈箭矢射击。在盾牌掩护下,步卒们顶着箭矢突近到壁垒末端和本方大营寨墙的豁口处,那些挖沟筑垒的叛军早已不见踪影。
就在这个时候,大队的叛军排着整齐的方阵从壁垒后窜出,突然出现在豁口处。他们长枪齐出,禁军猝不及防,中枪倒下众多。望楼上的司马雅看的真切,壁垒后面还有大批的叛军向豁口处涌来,他不想着三千兵卒再受损失,连忙吩咐鸣金收兵。
接着,从禁军大营之中又开始了一轮轮弩炮射击,但张方对此已有所防备,所构筑的壁垒完全将弩炮的因素考虑进去。壁垒后方的抛射盲区后挖有一条浅沟,这样即使火爆弹落在盲区边缘处,也不至于烧向躲藏在壁垒后的叛军兵卒。
壕沟后的壁垒不高,但非常宽厚,仅仅用弩炮的石弹也不大可能轰塌它们。司马雅下令弩炮手试射了几弹,除了在夯土壁垒上腾起一阵尘土,砸塌几个凹陷的大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叛军的营帐远离壁垒,远远超出司马雅所拥有的任何一种远程兵种的射程,包括出弩炮,弓弩等。
司马雅围着寨墙转了一圈,发现七个大门都被营垒封堵住,完全没有突围的可能。而且,皇上也没允许他放弃这座大营撤回洛阳城。
司马雅又打起了一个主意,到晚间的时候拆除一段寨墙,绕过壁垒前去偷袭没有固垒深沟保护的叛军后方营帐。但是当夜色深沉下来,司马雅围着营寨的寨墙观察一圈后发现,事情并没那么简单。张方居然在夜间也派出了大量游骑围绕着营寨不间断的巡弋,即使营寨背面的洛水河岸地带也没忽略。
司马雅现在也是一时无计可施了,只能固守待援救。所幸的是,按司马遹的布置,这大营之中已经囤积了能供应月余的粮草以及足够多的火爆弹,箭矢等战争物资。天蒙蒙亮时,司马雅让令兵从鸽笼取出了一只鸽子。
……
两日后,张方眼见自己的策略取得初步成功。禁军已经被死死的封锁在洛水河畔的大营之中。于是他亲自带着五万大军沿着洛水向洛阳城继续开进。李含则留下来统领剩余的两万叛军。
延绵近五里路的张方叛军在洛水北岸蜿蜒前行,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两日后,洛阳城已经在望。此时,洛阳城以及周边包括卫城,金墉城在内的三个拱卫小城,均已经四门紧闭,严阵以待。金墉城与另外一座的小城普通人员,包括在押囚犯已经转移至洛阳城中。城中仅各留守了千余禁军官兵。
跨骑在黑色战马上的张方驻马路边,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这支前后不见首尾的大军。一名斥候上前禀报说:“禀报将军,前方就是洛阳城的西城墙了。如今洛阳城各处城门紧闭,城外除了零星敌人侦骑,没有发现其余大股敌军。”
张方眯眼向东望去,似乎自己已经能感受到东方天际线下那隐约的洛阳城墙。
“传我将领,中军后军加速前进,前军在洛阳城外十里处安营扎寨,构筑营垒!”那斥候诺了一声,飞马而去。
此时的张方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张方并没有向洛水的南面派遣斥候,因为渡河一来一回非常花费时间,洛水南面的斥候肯定会被甩到后面,那么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而此时,洛水南面集结着整整四千骑兵,其中除了两千禁军的拐子马,五百禁军的铁浮屠。还有一千来自卫城的系统拐子马。他们如同一群正在狩猎的狼群,等待着猎物进入预定的地点。
第三十九章 洛水伏兵
仅仅片刻钟的时间,这支洛水南岸的铁骑就在洛水之上用预制的构件搭起一座浮桥。这些构件都是司马遹亲自设计,在卫城工坊中打造出来,构件主体带有车轮,可由马牛拖运。搭建浮桥时,直接放入水中,展开构件,它们就会漂浮于水面之上,成为浮桥的桥身。
浮桥搭起后,四千铁骑迅速渡过洛水,在张方大军的后方出现。与张方的叛军背道而驰,向着西面的禁军大营驰援。
太阳西斜之时,围困洛水禁军大营的叛军营中已经炊烟四起,兵士们开始埋锅造饭。一个伙夫正向锅底下的土坑里添着柴禾,猛然发现大锅里的水开始动荡起来。他心里诧异的说【怎么这么快水就开了?】,紧接着他就发现不对劲,自己明显感觉到,脚板下的土地也和大锅中的水按一个节奏轻微的颤抖着。
发现端倪的不止他一个人,很多兵卒也抬起头疑惑的面面相觑。紧接着,如同奔雷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朵,一个兵卒望着东方,率先厉声高喊道:“敌兵,不是敌骑,有敌骑来袭了!”
叛军兵卒们顿时慌了起来,在各级将校的呵斥下,各取兵刃。杂乱的人群慌成一团,许多正煮着粥饭的大锅被碰翻倒在地。还没等他们集结完毕,四千禁军铁骑已经冲到营帐附近。
无数由强弓所施放的箭矢附加着由马匹冲刺所带来的动能飞向叛军。猝不及防,甲胄都没有穿戴整齐的叛军兵卒纷纷中箭倒地。惨呼痛哼之声夹杂着箭矢破空之声此起彼伏。箭矢过后就是铁浮屠的屠戮。
因为叛军没想到会有其它方向的敌军来袭,在营帐周围除了象征性的围着一圈低矮的鹿角,没有任何防御工事。
五百铁浮屠策马轻松越过这低矮的鹿角,迅速冲入群帐之中,左砍右杀,横冲直撞,把剩余的叛军兵卒成片成片的推倒踩碎。后方则是紧跟着的三千五百拐子马轻骑,也开始对叛军展开冲杀。
片刻钟的时间都不到,这一片叛军营寨之中的所有兵卒,共000人,除极少数逃脱外,几乎全部丧生于马蹄之下。四千铁骑没有做丝毫停留,开始冲击下一片叛军营帐。
中军大帐之中,李含端起亲兵送进来的米饭开始用膳,刚夹起一筷子菜,就听到外面的嘈杂之声,开始他以为是兵士间打斗。正要派亲兵去查看究竟,一个令兵跑进来也不见礼直接高声喊道:“都督,不好了,敌军…敌军打进来了。”
李含吃了一惊,手中的饭碗也衰落到地上,米饭泼洒了一地。他有点口吃的念叨着:“敌军?怎么可能?哪…哪个向来的?”
“从东边来的,都督别说这么多了,赶快跑吧,再晚就来不及了。”亲兵继续急切的说着。
“东边?张方的大军不才往东面去了,如果是洛阳的来犯之敌,张方应该能遇到啊!莫非…莫非张方已遭不测?”李含还是惊惧而又疑惑着,但这却没耽误他开溜。在十几名亲兵保护下,李含上了自己的坐骑向西面狂奔而去。他前脚刚走,后脚四千禁军铁骑就已闯入营地,又是片刻时间就把此处营地推平。
禁军铁骑就这样连续破了叛军七个营地,那些驻守在壁垒后监视禁军大营动向的叛军兵卒见势不好,早早就开始放弃壁垒向西奔逃。
大营中的司马雅已得知这一情况,明白是洛阳的援军到了,他也就毫不迟疑的让营内禁军倾巢而出,越过壁垒追击叛军。
叛军丢掉所有辎重,一路狂奔向弘农逃去,禁军的步卒和铁浮屠重骑没有再继续追赶。但是五千拐子马轻骑一路追击,斩杀叛军兵卒无数。当他们逃入弘农境内时,已经所剩无己了。
……
围攻洛阳的张方派出偏师去攻略洛阳城北的三座小城。他却没料到这三座小城如此难以啃动,几经拉锯战斗,付出大量伤亡也未能攻克一城。气恼的张方抽出一万人增兵着三处战场,总算攻下了金墉城和另外一座小城。但是卫城却是始终没有攻克下来。
当下的卫城虽然只有两千余兵卒镇守,但其中有一千人是系统的玄甲铁卫,其单兵战斗力强悍无比,尤其是在这种守城战中,战力可谓以一当十。叛军除了在卫城城脚下丢弃了数千具尸体,连成功登上城头的人都没有几个。
而在洛阳主城,张方同样是久战不克,他又打起了用壁垒长期围困洛阳城的心思。
如法炮制,在夜幕掩护下,叛军如同鬼魅般潜入到城门附近数十仗处开始挖沟筑垒。借着月光,这些叛军兵卒挥汗如雨,抡锄扬锹,打桩夯土。为了以防万一被城内守军发现后遭到反击,张方还集中了军中所有骑兵提供机动支援。这些骑兵正在工地后方十仗处预备着。
一个挥锄的叛军兵卒将身上被汗透的衣服脱下,打个赤膊又抡起了锄头。此时他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因为他发现周围突然明亮起来,就像是夜空之中又冒出个小太阳。
他抬头向空中望去,果然有一个大火球正从天空中缓缓落下。原来这是弩炮所发射的一种新型弹丸---照明弹,燃烧的火球用铁丝悬挂在一片绸布所制作的兜罩上。他周边的叛军兵卒和他一样呆呆的看着这悬挂在空中的火球,张大了嘴巴。孔明灯他们见过,但是孔明灯却没有这么亮,而且孔明灯有一点风就会乱飘,而这个火球基本上是垂直缓缓下落。
“嗖”。伴随破空低沉尖啸之声和骨肉碎裂之声,一支箭矢洞穿了这名兵卒的胸膛,他如同一根木头般一下栽倒在地上,口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周边的其他叛军兵卒遭遇到同样厄运。有的当场中箭死去,有的却是被射穿非要害部位,倒地后哀嚎不止。一名叛军兵卒大腿被箭矢生生射穿后又穿入另一条大腿,将他的两腿钉在一起。其场景惨不忍睹。
第四十章 铁马长弓
越来越多火球“悬浮”在空中,将叛军几处正在挖掘壕沟堆砌壁垒的现场映射的灯火通明。箭矢还在不停的袭来,这些箭矢明显不是胡乱漫射,而是精准射击。大多箭矢都能命中一个叛军兵卒。
正在施工的叛军兵卒霎那间如同被驱赶的蝇虫般轰然而散。各自找着能遮挡箭矢的掩体。远处观察到这一幕的张方自是惊惧不已。
这壁垒构筑之地虽说离城门已是很近,只有六十余仗之遥,但却是远远超过普通弓弩的有效射程,而且也只有百里挑一的神箭手才能在百步以外的距离,每五六息一发的射速,十发七中的命中率射中目标。
以射击密度看对方的弓手却显然至少有几百人,司马遹又哪来这么多神箭手?
另外,看倒地兵卒的伤情,这箭矢威力相当巨大,这么远的距离还能洞穿人体,都快赶上小型床弩了。他忙吩咐一个亲兵去取来一只箭矢观察。发现这箭矢尺寸要远远大于普通箭矢,箭杆就长约近一米,比大拇指还粗两圈。箭簇也非常特别。这些弓手自然是司马遹新近在卫城生成的五百系统长弓手。
前方的兵卒已扛不住如此对方弓手的狙击,纷纷后撤逃跑。张方眼见如此情形,知道也不能硬顶,下令鸣锣撤兵。
回到己方营寨的张方清点兵员,结果发现对方这一通攢射就让自己损失掉近两千人。此时,前去攻打洛阳城北面三城的偏师消息也已传回,近万兵马最后集中起来攻打卫城,结果依旧是未能攻克,损兵折将过三成。张方掐指一算,心想这才和司马遹发生一点碰撞,自己这五万大军就损失了近一成兵马。而自己仅仅只是夺取了洛阳北部两座空城。
而在洛阳外构筑壁垒,围困封锁洛阳城的计划也是行不通。正在张方进退两难之机。已有令兵前来禀报:“禀告将军,后方来信使说,我们后方的两万大军已被敌军击溃,都督张含已经返回弘农驻守。”
张方一听,怒喝道:“这河洛之地,从哪里还能冒出来能击溃我两万大军的敌军。定是他李含怯弱畏战,见到小股敌军就吓跑了。”
过了好一会,张方才消下气。如今他身后至少有一万多司马遹的大军,前方又有连筑垒围困都不得的坚城,粮草辎重肯定是无法从弘农运来了。先行撤退只能是唯一选择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张方就领着剩余的四万多残兵败将向西边的弘农撤去。为了避免与后方的那一万多禁军相遇,他特意绕了一点弯路,离开洛水,从黄河河岸向西而行。
但是张方的军队开拔回撤一天后,还是被司马雅部队禁军侦骑所探查到。很快五六千拐子马与铁浮屠分成几股追了上来。
长长队伍的最后端,张方军兵卒艰难的移动着麻木的双脚向西边不停挪动着。兵卒们的队伍稀稀拉拉,混乱不堪,勉强排出一个队列。猛然,他们所熟悉的类似奔雷般的马群奔腾之声再次传到耳中。五六百铁骑从路右侧的一个土岗中绕出。马上的骑士们举起了连弩,这是禁军的拐子马。因为训练的时间仓促,部分从普通禁军骑兵转训而来的拐子马并没有使用弓箭,而是和步卒一样使用连弩。
在叛军兵卒还没来及惊呼时,第一批箭矢已经扑面而来,一下在就将两三百叛军步卒射倒在地,连续三轮攢射之后,他们才挂起连弩,从腰中抽出寒光闪闪的斩马刀,高举在空中,齐声嘶吼着向叛军杀来。马队掠过之处,人头滚滚,遍地伏尸。受袭的叛军仓惶向前奔逃而去,张方知道军情后立即组织中军进行反击,但此时这马队已经调转马头一溜烟跑了。
这五六千骑虽然不能一战就将这四万多叛军吃掉,但却如此这般不间断的扰袭。每次袭击都能斩杀数百到上千叛军。
虽然第一次袭击后,张方就将军队中骑兵集中起来,准备狙击对方,但他的军队前后延绵四五里路,顾的了头顾不了尾。对方仗着轻骑的机动和速度优势,突袭得手后就迅速脱离战场,等张方的骑兵赶来时,他们早已一溜烟跑不见人影。然后过段时间又会在张方军中某一段临近地方出现,有时甚至几股马队同时出击。
这样的袭击反复几次之后,就让张方军士气大为折损,兵卒们不再愿意跟随大队而行,开始出现逃兵,并且规模越来越大。张方竭力阻止,但却没什么效果。到了最后,张方的兵卒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一听到马队的声音就开始奔逃,最后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的张方终于返回了弘农,他这才开始停下后撤的脚步,收拢残兵,而先于他退到弘农的李含也来与他相会。此时两人的兵力合起来,包括之前留守弘农的兵卒也才五万不到,半个多月的时间不到,张方的大军就损失过半。张方深知现在,除非河间王对自己增兵或其他的诸侯到达,否则自己是不可能再打洛阳的主意了。
……
就在张方与司马遹在河洛间鏖战之时。南方的刘弘与东线的夏越都取得很大进展。刘弘继续采用联合地方士族,诱降贼帅,专打贼首张昌,石冰的方略。一路攻城掠地,很快收复了剩余的荆州,江州全境。现在张昌,石冰二贼被迫远走荆扬,被压缩在扬州江东吴郡这一狭小地域内。覆亡已经是早晚的事。在平定荆扬之乱中,司马遹送给刘弘的三千禁军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而在东线战场,夏越率领五万禁军连战连捷,迅速收复了以东海王司马越为首的东部叛军所侵占的兖州等郡县,进入到青州境内,并且分出一支偏师南下,与在淮南的刘弘麾下一部会师后进入徐州境内。
在大军压境的压力之下,此前青州和兖州东部的一些左右摇摆王侯,县令郡守终于下定决心倒向了司马遹。开始积极为夏越的征东大军提供辎重粮草。
第四十一章 东线战场
徐州彭城,东线叛军的中军大帐之中。一个中年人愁云满面的瘫做在堂中上座。他就是东线叛军的首领东海王—司马越。
他起事之时,本以为司马遹会先忽略自己这个“跑龙套”的,优先对付司马颙或司马颖。谁知道,司马遹的策略恰恰相反,确定的首要目标就是剿平东线叛军。如今,随着夏越征东军的节节胜利,除了那些王侯郡守县令中的骑墙派倒向司马遹外,东线叛军十多名王侯内部业已出现裂痕。
司马越心里明白,虽然自己手上有五,六万兵马可以调用,还有广大的青州徐州这样的纵深大后方。但他是不能和司马颙以及司马颖比的。自己这一块只要稍微出现人心浮动,这十几个王侯拼凑起来的五六万大军顷刻就会分崩离析。
一个令兵走进堂中,对司马越叩礼说道:“启禀大王,参军王导在帐外求见。”司马越此时心中正坎坷不安,拿不定主意,听令兵如此说,马上回道:“请他进来!”。
司马越见到王导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茂弘,你来的正好,孤正有事要参询于你。”
“但请大王询问。”
司马越这才说道“如今,这司马遹的大军连克连捷,兵锋已经进入我们的腹地青徐境内。而在这种形式下,我方阵营人心惶惶,如此下去有败亡之险呀。孤琢磨了半天,认为可行的法子是,我们带着大军北渡黄河,而后向西与成嘟王司马颖会合。这样就可以避免被司马遹各个击破的危险。”
王导连忙回答说:“启禀大王,导正是为此事前来。只是导的方略和大王所想不一样,而且认为大王这个转移合兵之策并不可取。”
“哦,说说看,如何不可取。”司马越听了此话不怒不恼,继续和颜悦色的问道。
“大王试想,我们这五万大军是由十几个宗室王侯的国兵以及部分心向我们的州郡之兵组成。大家起来反叛的理由也很简单….”
司马越看王导说话开始吞吞吐吐,预言又止的样子。眉头一皱说道:“茂弘,你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王导继续应诺说:“大家反叛的真正原因不过是怕自己的封地和利益受到司马遹的剥夺。所以如今,大王要他们远离自己的封地去投靠司马颖,那他们此番行动还有何意义?即使以后胜了,他们又如何保证司马颖能放他们回来继续就国?再说,我们离冀州邺城有千里之遥,而沿途州郡绝大多数倒向了司马遹,这五万大军补给难免出现困难。很容易陷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断绝粮草的绝境。这种状况下,我军之中必将会瓦解为一盘散沙,不攻自破。”
司马越又说道:“我们还可以转进到扬州,荆州,会合张昌石冰等人,在江东江南发展。”
王导苦笑道:“这张昌,石冰已是自身难保,败亡在即之徒,大王岂可将希望放在他们身上。刘弘现在得到江南大多士族高门的支持,拥兵近十余万。我等去了江南如何立足?”
司马越皱着眉头又思索片刻说:“你说的确实有道理。那茂弘可有良策?”
王导抱拳向司马越说道:“导此次来见大王正是为了此事。但也说不上良策,只能说是唯一选择了。属下认为,应该集中兵马择机与来敌迅速决战。这是因为,如果时间拖的越久,离心离德之人就会越多,最终会呈雪崩之势力。我们只有通过一场大的胜利才能将人心凝聚起来。”
司马越的嘴巴微微张开,小声的吐出一句话:“决战?…这么快,败了怎么办?”
王导一听先是愣了几秒,马上反应过来,心里嘲讽道:【此乃叶公好龙之辈,你当初起事就应该想到有败的风险。害怕的话,当初就不要造反。】
但王导表面上肯定不会将这股情绪表露出来,对司马越拱手说道:“大王,我们总归是要和司马遹分出胜负的,只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但若我们消极应战,那我们败亡则是注定的事。只有抓紧时间和来犯的敌军决战,才能有所希望。万一此次决我们战败了,到那时可以去投奔成嘟王或者河间王也不迟。再不行也可远走塞北,投奔鲜卑去。”
最终,司马越下定了决心,说道:“好,孤就押注这一次,就在这彭城与来犯之敌决战。具斥候所报,对方虽然是精锐禁军,但也就两万人左右,只要我等起事的王侯齐心协力,大败来犯之敌也不是不可能。”
说完,他又扭头对令兵吩咐道:“去,召集诸王侯,将校,官吏会议。”
……
夏越的东征大军终于出现在彭城西面的旷野之上。由于豫,兖两州的各郡县都已归附朝廷,在后勤保障上,夏越没有后顾之忧。沿路各城只在重要城池留守少量驻军,其余兵卒都一直带着。到达彭城还有近一万八千兵力,其中骑兵五千六百,步卒一万二。骑兵中包括六百王庭重装骑兵。
夏越军的前进方向上,斥候发现了大股叛军军阵,接天连地,长达数里,宽达百步,旌旗烛天,刀枪如林。夏越得到军情禀报后,马上下令布阵准备迎敌。
旁边的参将提醒夏越说:“将军,我们不在后方扎营构筑营垒,直接对阵敌军?”夏越冷笑一声,信心十足的说:“不错,此战我们要速胜,在太阳落山之前彻底一举击溃对方。不给他们下一次交战的机会,至于晚上宿营的营寨,我们直接入住彭城。”
鼓号鸣响中,禁军的人马有条不紊的来回穿梭移动。在对方军阵接近之前,迅速摆好了阵形。两方的军阵就这样在淮北大平原上隔着两百余步的距离对峙。
场面突然寂静下来,空气如同凝固一般。而后,一骑飞出禁军军阵,来到两阵之间,开始对叛军高声喊话,劝其投降。叛军中也出来一人,高声宣读反遹檄文。
禁军的身后,鼓声突然开始隆隆做响,这是夏越发出了攻击的指令。
第四十二章 东海王之死
叛军的兵力是夏越军的一倍还多,其军阵正面自然要比禁军的军阵宽的多,也厚实的多。两军的左右两翼的最末端都不约而同的布置着骑兵。
虽然现在,对于已经不再用长柄武器做为主战武器的禁军步卒而言,侧后方并不是无法防御的方向,但敌方一但袭扰到背后,那么禁军的方阵只能停止向前运动以便于四面御敌。如此禁军就属于被动的一方。而且这样,会给后方的弩炮阵地带来威胁。少量配置在阵后的专业弓箭手也将直接面对攻击。
所以,禁军能否取胜的关键在于能否在叛军迂回到己方军阵背部之前将对方完全击溃。
……
司马越这边,鼓号之声也开始响起。庞大的军阵开始缓缓前移。夏越相应的也下令军阵向前移动。当双方军队相距不超过百步时,箭矢如同狂风下的暴雨般在阵间相互倾泻而过。双方都装备了大量弓弩,特别是禁军,几乎每个步卒都装备了连弩。
双方兵卒都不约而同的举起了大盾,箭矢射到木盾上的声音,噼噼啪啪不绝于而,如同暴雨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双方两翼最外端的骑兵早就开始向各自两边兜去,因此他们都没有遭受到箭矢的狂射。禁军后方的五十门车载弩炮则开始进行轰击。夏越考虑到保持大军的机动性,又因为弩炮弹药无论火爆弹还是石砲弹都需要专门从卫城拉来,补给异常困难,所以仅仅带了五十门弩炮。
此时,在叛军兵卒眼中,漫天都是飞舞的“火球”。这些火球砸到叛军军阵当中后,火柱轰然而起,只要靠近落点的叛军兵卒无不被烧的焦头烂额。有的干脆变成了火人,哀嚎着四处翻滚。军阵中部已是乱糟糟的一团。
阵后指挥的司马越还有那十几个藩王都已目瞪口呆,连王导也是惊惧不己。但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双方军阵还相距五十步时,禁军的中央方阵竟然闪开,露出一条缺口。
从这缺口的后面六百王庭重装骑兵奔腾而出,让司马越等人感到奇怪的是,这重装骑兵,马装备了锃亮的铠甲,而马上的兵士的头盔也是整片金属打造,甚至面部都有锁链甲遮挡。但偏偏他们的身上却只穿着“棉袄”。
实际上,这些“棉袄”是棉甲与鳞甲所构成的复合甲。外层是棉甲,内层由链甲连缀的鳞甲。
司马越从发呆状态回过神来,高声叫道:“快集中放箭,将这些中阵的骑兵先行射杀!”实际上没有他这个吩咐,军阵中的将校早已经指挥弓弩手对这六百重装铁骑来个密集攢射。
漫天的箭雨射向这些重装骑兵,结果就是每个人都像刺猬一样,身上插满了箭矢。但却没有一个人被射落马下,箭簇穿过甲胄,造成轻微创伤的人也只有个位数。这一轮攢射的功夫,重装骑兵已经冲入三十步之内。
而后漫天的标枪从这些重装骑兵们的手中投掷而出。如同被冰雹砸过的庄稼地,瞬间一大片叛军兵卒就被沉重的标枪洞穿了身体。这样的投射连续进行了两轮。骑兵们已经冲入阵前。
一些步卒幸运的用盾牌挡住了两轮标枪,但深扎在盾牌上的沉重标枪让步卒们很难再将盾牌挺立。此时冲入阵前的重骑们已经摘下近四米的骑枪,挺立在马首之前。
前排的叛军兵士要么已经倒地,要么盾牌上插满了标枪。一名叛军兵士一看敌骑已经冲至,求生本能让他索性丢掉不能完全举起来的大盾,挺起两米长的短矛试图遏制住对方的冲击。
但是,他很快就被一个迅猛而来的粗大矛刃刺倒在地。重骑兵相当熟练,在骑枪刺入这个兵卒胸膛的一刹那,就将长枪收回,并往上一挑,从而不至于让骑枪留在尸体之中。
高大的战马从这名被刺死的兵卒身上疾踏而过,将他的尸身踩踏的粉碎。
王庭重骑的骑枪如林,铁马如墙,已经被火爆弹和标枪大量杀伤的叛军中军哪里还能承受的了这种打击。不到二十息的时间,就全线崩溃。长枪继续不停的制造着尸体,如墙铁马如同收割机一般将地表上的叛军一片片“剃”平。
两翼的骑兵也早已交手,叛军的骑兵当然不是禁军拐子马的对手,尽管对方也是才新训不久。但超越时代的骑战之法让叛军骑兵难以适从。拐子马尽量不与对方短兵相接。而是用快弓或连弩进行远程骑射。
两马相错而过,拐子马故意拉开距离,而后错马之时放出一箭,叛军骑兵手中的马刀或骑枪却伤不到他们分毫。如果叛军骑兵打算不理会他们,而是直接迂回攻击禁军的方阵主体。那么他们会追着叛军骑兵的屁股射。
如此反复几遭,叛军骑兵就被折磨的精神崩溃,他们已经大量伤亡,将校不少都已阵亡。无论是兵士还是将校都不想再与拐子马纠缠,先是临阵脱逃一骑,然后几骑,接着十几骑,最后全体溃逃。但还是被拐子马追杀了上百仗距离。而后拐子马掉头向叛军中军背后兜去。
此时,王庭重骑已经完全凿穿叛军的中央方阵,前锋直逼司马越以及其他王侯官吏。而两侧的步卒业已杀到,和叛军步卒厮杀起来。叛军此时的士气已经低落到极点,再加上装备,技能都远落后于禁军。稍一接触,被滂沱大雨般的标枪一通击杀,就开始出现溃逃迹象。
司马越等人看到禁军重骑已经凿穿本方军阵,十几骑重骑正向自己气势汹汹的杀来,早已魂飞魄散,各自调转马头,策马狂奔。他们这一跑,本就摇摇欲坠的叛军军阵如同一个炸裂的旗袍般瞬间崩溃。
人流如同一道洪流向彭城方向涌去,无数兵卒被冲倒踩踏。向后跑的他们立刻又遭到拐子马的兜击。这更是增加了叛军的混乱,被踩踏而死,被斩杀而死者无数。
随着“降者不杀”的呼喝之声,绝大多叛军兵卒跪地乞降。司马越等人几乎一个没跑掉,大部分人当场被拐子马或重装骑兵斩杀。少数被俘。
夏越看着尸横遍野,火光冲天的战场,知道东面的叛乱基本上已经被平定。
第四十三章 河北战场
彭城一战,东部的叛军联盟的主力几乎全灭,其中近四成被斩杀,其余全部被俘。
东海王司马越,东平王司马懋,渤海王司马辅,彭城王司马权等多十多个王侯全部被杀。有的尸首都被禁军铁骑踩踏的面目全非,夏越命人押着他们的亲信通过衣冠随身信物辨认才找出来。
除此,包括琅琊王司马睿,参军王导在内的大批参予叛乱的王公官员被俘虏。东征大军随即开入彭城,并以此为大本营,对青徐二州四处分兵征剿,绝大多数参与叛乱的郡县,封国的官吏不等大军前来,就已纷纷献上降书。
一些来自封国的献降官吏已经将藩王的家室全部收押,听凭来自洛阳的发落。
彭城大捷的消息传到洛阳皇宫时,司马遹正在花园里打理花花草草。当他听到黄门转呈的奏折,请示如何处置这些被俘虏的司马王公侯爵以及他们的家室时。他用手中的剪刀狠狠剪断一株花草的旁枝,风轻云淡的说道:“全部剪除!”
半个月后,青徐两州,少数继续顽抗的封国郡县也被夏越的大军荡平。与此同时,南边的刘弘也已将张昌,石冰二贼斩杀,收复了吴郡。江南方向的叛乱也已完全被平定。刘弘亲自率领万余扬州兵北上来与夏越会合。
彭城的两条主街交汇处,被清理出一大片开阔地。这一天,艳阳高照,广场周围站满了警戒的士兵,场中则站满了手持鬼头大刀的刽子手。囚车押着一列重要囚犯来到这里,后面则跟着徒步而行的普通囚犯。
日头正中时,号角开始响起,监斩官开始宣读圣旨,十几名王侯和几十名叛乱的主要官吏被判腰斩弃市,他们被连座的家室则是全部斩首示众。那些没有参与叛乱的王侯也都被召来观刑。
一声令下,人头滚滚落地。最后是腰斩,被腰斩的人不能立时毙命,半截身体倒在地上,哀嚎不止。鲜血将广场中央的青石板染红。
那些没有参与叛乱的王侯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看到如此场面皆惊惧不已。并非他们被这血腥的场面所震慑住,他们平常经历的血腥场面并不少。比如强迫奴隶参加角斗,还有类似石崇那样杀女奴“劝酒”这样的事。他们之所以惊惧是因为这次杀戮的都是同为司马宗室王侯贵族,还有他们的高级属僚。
血淋淋的事实让这些王侯认识到造反是个风险非常大的事,司马遹并不会因为是同姓同宗就会手软。其二是他们现在的性命就是捏在司马遹手上,他们的性命对于司马遹而言与案板上的鱼肉无异。
行刑完毕后,又有御使开始宣读诏书,将这些剩余的王侯全部徽到京城洛阳为官。众王侯哪里敢不听,他们齐齐跪地领旨谢恩,山呼万岁。夏越调派了两千兵卒护送着这些进京就徽的王侯,还有两百来颗人头往洛阳方向而去。
夏越与刘弘又按司马遹的旨意,任免了一批青徐两州的官吏,留下扬州军驻守青徐后,带着重新收拢汇集起来的一万六千禁军,北渡黄河,向西边的河北战场开去。整个东线平叛战争,夏越部已伤亡一成的代价结束。
此时司马乂率领五万大军与司马颖在黄河北岸鏖战对峙了数月之久。双方互有攻防,各有胜负,战局一时陷入僵局。按道理说司马颖调集了冀州十五万大军,军力是司马乂的三倍,不至于出现如此局面。
这完全依仗于司马乂所带出来的禁军铁骑,他所带的这部分禁军里面包括两万老禁军,其中的拐子马和铁浮屠也是所有禁军铁骑中训练时间最长的。这些禁军铁骑是冀州军中的骑兵所无法抗衡的。
司马乂频繁出动这些骑兵,袭击司马颖的后勤辎重,有时甚至深入到腹地进行袭扰,甚至有数次兵临邺城城下。而司马乂的步卒在黄河北岸筑起互相呼应的几座大营,作为骑兵的依托。这让司马颖一时之间无法放开手脚大举攻击司马乂,而司马乂又极力避免与其决战。最终形成两军长久对峙的局面。
对于这种长久对峙,司马乂不急,但司马颖却是心急如焚。由于路途阻绝,东线司马越与西线司马颙的情况他都不能及时掌握。尤其是司马颙,已经三个多月没有来信了,他连着派出三个前往关中方向打探情况的斥候都一去不复返。
而后,东线青徐战场的坏消息传来--司马越的军队连连败退,看来是凶多吉少。如果再这么拖延下去,此次以三王为主发起的联合叛乱很可能以失败告终。司马颖很清楚失败对他意味着什么,如果换在司马衷在位时,自己是和其他藩王争夺权力发生战争,自己即使败了也不一定会被诛杀。但现在自己是直接和有皇帝之尊的司马遹做战。失败的结果很可想而知,当然,自己和司马遹还有司马乂是同气连枝。夷三族肯定是不会,自己被腰斩弃市,家眷被连坐斩首却是很有可能的。
此时他在中军大帐中坐卧不宁,手下大将石超正侍于帐内,看到他如此这般情景,拱手问道:“大王可是为我们久战不决而发愁。”
司马颖点头说:“正是。如今我军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若长期与司马乂这样耗费时间下去,孤深恐天下有变。”
石超应道:“臣有一计可以打破当下的僵局。”
司马颖眼睛一亮,但还是有点怀疑的问道:“你有何良计,快说予孤听。”
“启禀大王,你出镇邺城,实际管辖两州四郡,这两州就是冀州和幽州。而四郡是并州背面的四郡,这四郡还连接着河套之地。”石超刚刚停顿一下,司马颖就打断他的话说:“你可是想将刘渊派回并州,要他搜罗匈奴各部前来助战?”
“大王英明,超正是此意。”石超连忙奉承说。
此时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大王,此策万万不可用啊!”司马颖与石超扭头一看,原来是同在帐内地卢志所言。
第四十四章 引狼之策
卢志紧接着说道:“大王,这刘渊乃南匈奴单于宗族,为前南匈奴大单于于夫罗之孙。如今匈奴虽已内附华夏百余年,其贵族豪门习俗已与汉人无大异。但这些匈奴后裔依旧以部族为单位分布,依旧以单于号令为尊。如今中原板荡之时,让刘渊去统合匈奴各部,只怕他会一去不返,反而在并州以及河套地区聚众起事,自立为王。”
司马颖皱皱眉头说:“孤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顾到眼前的事要紧。”
“大王,这匈奴…”卢志还想劝说司马颖,却被对方手势打断说:“不用说了,即使这刘渊带着匈奴自立为王,那就为王吧。他不本来就是单于吗?只要助孤夺了这天下,他不称王,孤也会封他个王,承认他的单于地位。”
卢志此时已经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说的再多也没用。司马颖不会理解他的言语的意思。而后他哑然一笑,心里想自己太糊涂了,一个对自己宗室王朝得失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么可能去在乎华夏这个比晋王朝更抽象的概念。司马颖所关心的是看得见摸得着,他自己所能拥有的权势。
想到这,卢志默默的退到一边,不再多言。司马颖这才吩咐令兵去召来牙门将军刘渊。
刘渊进帐叩拜司马颖后,问道:“大王召末将前来有何事吩咐?”
“就是请元海来和孤商讨一下军情。这司马遹的贼军铁骑端是厉害。孤素闻你们匈奴人善于骑射。就是想向你询问下,你们匈奴人骑兵与司马遹的铁骑相比如何。”司马颖先是试探的问道。
刘渊不敢怠慢,忙回答说:“启禀大王,实际上,从呼韩邪单于附汉算起,南匈奴人内附中原已有三百余年时间。从前汉建武二十四年的日逐王归附光武大帝算起也有两百余年时间,即使从前魏我的祖父于夫罗单于再次归附于曹魏近百年时间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南匈奴人虽然还保持着部落建制,但实际习俗与中原汉人已经无异。所以真正善于骑射的人并不多,也就是河套以北地区的一些没有匈奴血统的匈奴别部还保持这游牧习俗。他们倒是可以与遹贼的铁骑一战。”
实际上这段话里,刘渊有所隐瞒。南匈奴几个政权虽然相继归附东汉,曹魏数百年时间。但他们从为完全放弃游牧的生产方式,大多数部落族人依旧自小就练就一身骑射本领。只是匈奴的贵族高层,无论精神上,习俗上还是文化上确实汉化的差不多了。
比如刘渊自己就是如此,连个匈奴人的名字都没有。还和中原士族一样有姓有名有字。日常礼仪习俗君和汉人贵族无异。最后精神上,他自认为是大汉皇室后裔,这是他日后自立后取国号为汉,奉安乐公刘禅为先王的原因。
此时,司马颖笑着对他客气说道:“元海可否代孤去并州走一遭,到那后,以你单于家族的威望召集散布在并州,河套地区的匈奴五部以及善于骑射的匈奴别部胡人,来河北助孤一臂之力。”
这正是刘渊所求之不得的,连忙叩首说:“末将谨尊大王敕令,这就去并州召集匈奴以及各胡部兵马前来征讨逆贼司马遹。”
刘渊领命走后,司马颖回头对石超说道:“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刘渊召集各个胡部再领到河北来至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如今司马乂的铁骑时时袭我后勤辎重,这个不解决,将让我军损耗掉大量军粮不说,甚至可能让我军时不时的断粮,士气丧尽。只怕不等决战,我军就要崩溃。”
石超回应说:“不如,我们将东赢公司马腾召来。他的边军兵卒常年与鲜卑做战,有相当的骑兵做战经验,虽不肯定他就能击溃敌军的骑兵,但至少可以抵消对方的骑兵之利。”
司马颖此时迟疑一下,司马腾在蓟城的边军如果调到河北来,那幽州北向的鲜卑部大举南下如何是好?但是,他也仅仅就是迟疑了一下,立刻说道:“就如此办吧,本王这就下道军令命其领兵前来助战。”
……
永宁三年的秋季,河北平原上的草植已经开始枯黄。依托着城池开垦的田野的庄稼已经变的黄澄澄。这两年虽然连年兵灾,但老天却是开了恩,较大的天灾几乎没有。因此没有交兵过兵的地方已然是一派丰收景象。
朝歌城外已经收割干净的田野旁,长长的一大队步骑押送这上千车粮草辎重向西而行,步卒排列着队伍护送着辎重车,骑兵者分成若干队,伴随在辎重队伍外侧,另有上百骑在队伍周边来回策马巡弋警戒。这些骑兵正是司马腾的边塞骑兵中的一股。司马颖将押运粮草以及搜寻狙击禁军铁骑的任务全交给了司马腾。
司马腾将自己的骑兵分成若干股,分头护送着从几个方向而来的辎重运道。而这一次押送粮草,由于数量过多,司马腾亲自参加了这次护送。
司马腾跨骑着战马懒洋洋的行走在队伍一侧。此时他心中正怀疑司马颖把自己的边军调来是不是小题大做了。这么多日了,他的骑兵也没碰到一个司马颖口中所谓“敌军精锐铁骑”的影子。
实际上司马腾是非常希望此时能遭遇上司马颖口中的这些所谓“精锐铁骑”。如果歼灭这些司马颖都没有办法的铁骑,他司马腾在“讨逆联盟”中的地位将大大上升。
司马腾有这种想法并非他轻敌,而是他所带来的边军骑兵确实有几把刷子。这些骑兵中至少有四成本就是他在塞外收编的胡人步卒。既有鲜卑人,也有乌桓人,甚至有高鼻深目白皮的羯族。这些游牧胡人十分擅长于骑术,也善于马上骑射。作战亦是勇猛异常。这些就是司马腾不畏禁军铁骑的底气。
正在司马腾失望没有遭遇到传说中的禁军铁骑时。西边的地平线上已然腾起一片烟尘,隆隆的马蹄声如同奔雷般滚滚而来。司马腾先是一惊,而后又带着喜悦的表情自言自语说道:“终于来了”
第四十五章 幽州边骑
司马腾高喝一声“儿郎们,准备迎敌!”,他身边的令兵迅速用号角令旗将指令传达到三千幽州铁骑各部。弓骑兵们取下弓箭,枪骑兵们挺起了骑枪。
在敌军离己方还有四十仗时,司马腾高举自己的佩刀,又高喝一声:“随吾杀敌!”三千幽州铁骑如离弦之箭跟着司马腾迎着远方那一线尘土策马杀去。
护卫着粮草辎重的冀州步卒也停下脚步,各自挺盾仗刃站成四列护送着中间的粮草辎重。
对面冲来的是一千禁军铁骑,全部都是拐子马。两军骑兵如同两线迅速靠拢的浪潮,当它们靠近时,开始互相对射。虽然禁军只有一千,但拐子马都配备弓箭,而幽州骑兵只有三分之一是弓骑。因此在箭矢的射击密度上,两军相差并不大。
但是这一千禁军铁骑是从洛阳调来的系统拐子马,骑士的骑射娴熟程度和精准度远超对面的幽州骑兵。他们以每五息一箭的速度,以十发八中的命中率向司马腾的骑兵射出一发发凌厉的箭矢。
十息的时间内,连续的两轮攢射,箭雨如同狂风中的暴雨在两阵间疾飞劲射。在一片持续的惨叫痛呼声中,已有近半幽州骑兵中箭受伤,其中又有大半掉落马下。
而禁军自己也亦有三成兵员中箭,所幸拐子马的甲胄精良,中箭的人所受的伤如果不是在要害位置,也都是轻伤并不严重。但亦有不少骑兵因战马受伤受惊,而导致掉落马下。
两轮箭矢之后,双方已经十分接近。骑阵中央的拐子马取下骑枪,挺枪而前,三息之后,与对方短兵错马交兵。两军骑兵的骑枪相互洞穿对方身上的甲胄。这一次接兵,幽州兵有三百余人被骑枪扎下马来,而拐子马只伤亡了近百人。
这种骑兵对冲,速度太快,若是错马之时,骑枪捅入对方的身体,那么在这一瞬间是没有可能再将骑枪收回的,只能脱手,让骑枪留在对方身体中。
但是左右两翼的拐子马并没有选择用骑枪和敌方对戳,而是策马向两边兜开,拉开与敌方的距离,并继续开弓攢射幽州骑兵。拐子马的骑手可以做到任何条件下都能在马背上向前后左右攢射,而不仅仅限于与敌军对向而行时。错马穿阵而过的拐子马也从前方兜了回来,拿出弓箭对射。
挥舞着骑枪和马刀的幽州骑兵够不着禁军的拐子马,只有挨打的份。部分人在将校率领下,紧追着一部分拐子马不松口,部分人再次取下自己的弓弩与禁军拐子马兜着圈子对射。
集中兵力紧追拐子马的将校很快发现这没有什么效果,反而让自己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自己的马比对方的马慢,对方跑着跑着就散开了,被追的拐子吗会时不时的回头给自己一箭,散开的拐子马看后面没人追自己,就会返身靠拢接着进行攢射。
而开弓与拐子马对射的幽州军却是技不如人,在双方高速运动中,只有目标的运动角度与自己运动方向大致平行时,才能有较高的命中率。否则很难射中对方,而这些系统拐子马却可以做到,只要目标在射程范围之内,无论他是什么运动方向,都能以较高的命中率射中对方。
这样交手片刻钟后,只能被动挨打的幽州骑兵已经伤亡了大半,剩余兵卒的士气再也不能维持,每个人都对拐子马那神出鬼没的箭矢充满了恐惧。当司马腾也中了一箭时,幽州骑兵为自己溃逃找到个很好的理由---要保护住主将。顷刻间,一票幽州骑兵护着司马腾向朝歌方向撤去,其余幸存骑兵也紧随其后。
拐子马并没有去追击这些溃败的骑兵,而是杀向了护着辎重的步卒。这些步卒在弓骑兵面前自是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的被对方成批成批的兜圈射杀。他们也很快就败逃而去,但大多数跑不了,只能投降成了俘虏。
拐子马押着这些俘虏带着满满一千车粮草辎重回到了司马乂的大营。
……
正在中军大营进行会议的司马颖听说丢了一千车粮草,气的差点跳起来,他嚷嚷着:“司马腾是干什么吃的,他现在人在哪里?”旁边的令兵连忙小心翼翼地说道:“东赢公此战中箭受伤,正在营中养伤。”
司马颖继续嘶吼道:“抬也要把他抬来见孤。”令兵只好唯唯诺诺的应了。不一会,几个兵卒抬着司马腾进了大帐,司马颖喝问道:“你是怎么搞的,幽州骑兵不是天下第一铁骑吗,怎么一千车粮草都护不住。”
并没有任何回应,司马颖仔细一看,那司马腾已经昏迷过去,胸口扎的绷带已经染红了一片,明显是不可能做答了。司马颖眉头一皱,只好挥挥手,让人又将他抬了下去。
就在司马颖心烦意乱之时,已有令兵匆忙来报说:“启禀大王,东海王那边的战况来了。”边说边递上一个信笺。
司马颖一听,一把从那令兵手中抢来信笺,拆开仔细阅读起来。还没读完就说:“糟了,这司马越已然被打败,他与其余起事的藩王公侯都被腰斩弃市。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是退回邺城,还是一鼓作气击溃司马乂,而后夺取洛阳。”
一旁的卢志说:“属下认为此时应当退回邺城,依托太行之险和幽州自守。”而石超却说:“属下认为还是应该在此等到刘渊来了后,与司马乂决战,我们即便退回邺城,对方依旧会尾随而至。依旧摆脱不了当前局面,反而丧失了邺城以南的甚多郡县,那么来年的粮草就成问题了。即使要退守邺城,也得等到今年的粮草全部征集上来以后再走。”
司马颖点点头说:“确实,怎么样,也得等粮草全部征集完后才行,否则我们一退,敌军必定会将战线推至到邺城附近。那岂不是将邺城以南郡县的粮草白送给他们?”
就在他们在此商讨进退时,有两路人马已经先后与司马乂会师。一路是夏越,另外还有一路是司马遹派出的1000系统新生成的王庭重骑。所用的0000积分是司马遹平定司马越叛军所获得的奖励。
第四十六章 朝歌之战
司马乂与夏越合兵之后,又获得来自洛阳的直接增援,兵力增加到近七万人。司马乂认为此刻是对粮草短缺的河北叛军最好决战之机,于是发起来全面反攻。
首先是配合司马颖主营两侧围堵禁军向北发展的几个小营屯被攻破。深入冀州腹地最远的禁军营垒已经扎到了朝歌城附近。这就意味着司马乂的骑兵部队可以依托该营垒,在周边0里范围内任意快速攻袭任何一个叛军目标。由此,司马颖从邺城到前线的粮道等于是被切断了。而此时,北方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了。这些迫使司马颖要么尽快的出动主力与禁军决战,要么撤军。
司马颖听完这些军情禀报后,有点后悔没听卢志的话将主力撤回邺城一线。他迅速召集众将商议军事。大家将军情概梗后,开始各自发表意见。
平原内史陆机建议就此将所有大军撤回邺城一线。但反而遭到卢志的反对。司马颖对卢志问道:“当初,你不是建议直接撤回邺城吗?”
卢志回答说:“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敌军已经迂回到我军后方安扎营寨。我十数万大军向北撤离,必将遭遇其屯驻于该营寨内的铁骑四处拦击,大军若合兵而撤,移动迟缓。他们会反复袭扰,最终让我军士气崩溃。若我军分兵而撤,他们必定会各个击破。所以此时万万不能贸然而撤”。一旁的中护军石超和冠军将军牵秀也同意他的观点。
司马颖微皱眉头问道:“那孤应该怎么办呢?”卢志一时答不上来。石超接话道:“不如,我们还是在此与敌方速速决战吧。看态势他们也想与我们最终决战了。”
司马颖摇头说:“不妥。如今我军粮草接济不上,兵士日常伙食的分量已经减量供应,士气低落。绝不是决战的好时机。再说我们即使迫不得已决战,也不能不能顺着敌方的意图走。”
一直沉默不语的冠军将军牵秀却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他拱手对司马颖说道:“启禀大王,我们有十余万大军。兵力上远超对方,岂有落荒而逃之理。可以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分兵三路,一路主动出击去围困甚至攻打敌军在朝歌附近的那个营垒。另外再派一支偏师出其不意南渡黄河,直扑洛阳,能攻下洛阳更好,若洛阳坚固,亦可依托黄河河道切断司马乂的粮草补给,就算不能达成目标至少能对敌军的调动起牵制作用。最后我们的主力部队即可安然撤回邺城。”
众人皆低头思索片刻,认为牵秀说的在理。司马颖笑道:“此计策甚秒,我等就依此而行。”接着他肃穆说道:“众将听令。”开始一一调遣军旅。
……
朝歌城南五十里处,禁军大营内。夏越早早就登上寨墙向外观望。他的眼睛有点发红,眼圈微微发黑,因为半夜里,他就不被斥候叫醒,向他禀报了一个重要军情---大约有三万叛军步骑正迅速向朝歌运动。
听闻此报,夏越迅速做出了布置。鼓号声骤然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整个大营顿时灯火通明起来。兵士们紧急集结……
天边的那抹亮色越来越亮,整个天空逐渐明亮起来。一轮红日从河北平原的地平线上悠然升起时,大股的敌军出现在大营的南方。营垒内的禁军将士早已做好了迎战准备。
叛军首先出动五千兵卒进行了一次试探性进攻。意料之中的,这五千进攻的敌军碰的头破血流。他们连营外那道宽不过仗的壕沟都未能越过,就丢下满地或是被箭矢射穿头颅,或是被石砲打碎身体的尸体,狼狈逃去。
不过,指挥这些叛军的牵秀并不在意,他并没有一定要拿下营寨的打算。一看这营垒的守备确实如自己所想象的那般坚固,立刻鸣金收兵。而后,牵秀将三万大军分成四股,开始在禁军大营四面各扎一个营垒。
按照事先计划好的,牵秀只要牵制和监视住禁军大营中的骑兵,让他们不能随意出击随后向北撤退的司马颖军主力就算大功告成。
叛军兵士们部分列成方阵,严阵以待警戒着大营内的动向,另外一部分在方阵后面开始挥锄扬锹,挥汗如雨构筑壕沟壁垒。
就在这个时候,西面的地平线上隐约冒出一列列人马。牵秀发现这个状况后,心里纳闷道:“这是哪只军队?己方的援军不大可能,但若说是对方的援军也断不可能。因为己方的主力还在后面驻守着,晚些时候才会拔营,而且还有一支奇兵南渡黄河,去牵制敌军主力。”
正在他纳闷间,一骑斥候已经飞马来报---来的军旅确实是对方的骑兵。大惊失色的牵秀连忙重新部署。正防御着大营内部的叛军兵卒匆匆忙忙的调换队形,那些正施工构筑营垒的兵士也早早停止了手中的活计,匆忙将甲胄胡乱套在浑身是汗,赤膊的身体上。手忙脚乱的寻到自己的兵刃弓弩准备应战。部分兵卒需要继续警戒着来自大营方向的进攻,部分兵卒则要在西边排起新的军阵。叛军的骑兵也开始集结,准备从侧翼给对方一击。
但是,这一切都太晚了,还没等牵秀的叛军做好准备,对方就已经冲到牵秀大军外五十仗外。牵秀已经大致能看清他们的武器装备和人数。
这是一支由王庭重骑与拐子马构成的部队,其中一千骑来自洛阳,另外六百骑来自夏越的援军,剩余的两千多是拐子马。全军合计四千余骑。他们本就驻扎于这禁军大营之中,但半夜夏越接到紧急军情后,就将他们调出营外十五里处埋伏。等叛军抵至后再突然返身杀回。
夏越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担心牵秀的叛军一来就列出军阵,利用弓弩将大营四门封堵住。那样骑兵就发挥不出优势,索性将骑兵提前调到开阔地带,这样既能发挥骑兵优势又能给敌军出其不意的打击。
叛军还在号令声中慌慌张张的排列着队形,很多兵卒刚刚丢弃锄头铁锹,重新拿起兵刃,衣衫不整。有的甚至还赤膊着上身。此时,第一批箭矢借着马势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