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泰坦计划（上）
“那个合同上写的是哪国文字？”
“你看得懂吗？我反正看不懂。”
尽管相隔距离有点远，但白不言还是瞪大眼睛，努力偷窥着。
从门缝后可见，合同上写着一大堆蚯蚓屎一样的文字，根本看不懂……
“我也不认得，应该是梦主不认识的文字……她脑海中没留下任何印象，因此就成了这个样子。”
学姐说的没错。
因为没过多久，小安雅就在那份看不懂的合同上签了字，并被这个奇怪的“爱心组织”的业务员带出了病房。
业务员查理推着轮椅，载着安雅离开。
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穿过走廊，一路被各种医务人员无视，直接放行……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们跟上去吗？”
“呃，看来是跟不上去了……”
白不言正要问，就发觉眼前有人阻拦。
几个医护人员打扮的“投影人物”已经拦在走廊中央。
这些人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手术刀，小剪子，镊子，电锯，除颤器之类的东西……
他们的面孔上没有五官，但却能看出……那不加掩饰的敌意。
“注意，来者不善。”
明衣率先掏出了衣袋里的霰弹枪，并用手肘怼了一下白不言。
“准备战斗。”
咔嚓。
白不言也打开了枪保险，但稍有些顾虑。
“干掉这些影子人……不会对梦主有什么影响吧？”
“废话，当然有影响。”
明衣话音未落，已经干脆利落地开枪，击倒其中一人。
被干掉的护士直接化为飞灰。
“投影人物是梦主的杂念幻化而成。消灭它们，相当于消灭梦主脑子里的一些小念头……”
“只要你干掉的影子是坏东西，造成的影响自然是正面的。”
“比如一个人在噩梦里被鬼怪追杀……而你开枪把鬼干掉了，你说这影响好不好？那是在帮人家消灭恐惧。”
砰！
一席话毕，白不言也开枪了。
“我懂了，学姐。”
他吹了吹枪口的硝烟。
“在梦里杀人是不犯法的，而且也不害人……”
“那我的确可以……放肆起来了。”
砰！砰！砰！
枪声响彻一片。
横七竖八的尸体灰飞烟灭，走廊很快被清理干净。
看着眼前比VR游戏还有代入感的场景，白不言颇有些遐想。
如果是能想想办法，带点更好武器到梦里来就好了。比如：冲锋枪、霰弹枪、转轮机枪、手榴弹、喷火器、肩扛式火箭筒……？
不，可以更放肆，更过分一点。
听说更深层的梦境会无视现实世界的物理规则，也就是说，甚至可能存在魔法之流的东西……
如果有更带劲的武器……岂不美哉？
“别发愣了。”
学姐仿佛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
她拽起白不言的胳膊，拉着他向走廊另一头走过。
“快跟上去，办正事要紧。”
“啊，好嘞。”
二人继续沿着走廊，追踪着刚刚小安雅离开的方向，继续前进。
不得不说，第二层的梦境显然比第一层有趣……它更有趣，更新奇，也更加“不按套路来”了。
就拿脚下的路来说吧……这似乎是一条“线性通关”的单行道。
走廊不断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路的两侧偶尔也会出现一扇门，或是窗户，但它们全都被锁死，根本无法打开。
随着路途越走越长，四周的场景逐渐不再限于“医院”，而是逐渐被替换成了其它东西。
走廊的建筑风格不断变化，仿佛是不同建筑物的拼接物……
从医院的瓷砖地板，到简陋公寓的水泥地……再到比赛场的绿草地，地下室的土路……染血的实验室瓷砖。
它们梳理着安雅的记忆时间线。
吧嗒。
明衣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抬手制止白不言，并比划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注意，我们到了。”
“哦？”
白不言这才注意到，走廊到了尽头。
确认没被发现后，二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新场景，左右小转了一圈。
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起来……这白净透亮的风格，让人差点以为又是医院。
不，这应该是一栋实验大厦。
整栋大楼的规模，至少比大学母校的化学实验楼还大上一圈，而且更先进。
各个通道口的大门都是自动开关的金属闸门，需要刷门卡才能出入，并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防范森严。
空气中，充斥着那股“药剂+机油”的诡异气味……偶尔有穿白色生化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员工，在周围走来走去。
许多打不开的房门上，都贴着狰狞的“生化污染”警告标志。
两人此刻正从楼梯间走出，对面是一间接待室。
无人的接待室后墙上，挂着一个“雄鹰+灯塔”的图案徽标，下面还放着一块铭牌——
““泰坦”计划027号实验中心”
那些字迹如此清晰，想必是安雅记忆深刻的东西。
总有种“大片向既视感”的味道。
“学姐，这个安雅的脑子里……不会有什么机密内容吧？”
白不言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喃喃道。
虽然是切换了场景……但此刻他和学姐两人依旧是白色的医护人员打扮，而且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而这样的衣装，走到这里竟显得一点都不突兀。
真是讽刺。
“你先站在这，不要走动。”
明衣压低声音说道。
她说罢收起枪，独自走向了无人的的接待前台，随时抽了一把接待服务台上的裁纸刀。
趁着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落单时，明衣直接一个熟练的背刺抹脖子，将其送走。
这熟悉的一幕，让白不言想起了动作电影里的女间谍……
“搞定了，来吧。”
明衣抽出尸体口袋里的门卡，向白不言挥舞了一下。
后者迈着小碎步，急忙跟了过去。
由于梦中场景没有监控摄像头，影子人物的智商不高，外加尸体会自动消失……这种特工潜伏的把戏，倒是比电影里的还简单了。
就这样，两人再如法炮制，又干掉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
换上尸体的衣物，带上门卡，一番乔装打扮……两个陌生人就这样获得了在这里自由出入的权限。
“我说学姐，你怎么这么熟练啊？你不会在现实中也是个杀手吧？”
白不言戴上防毒面具，终于把繁琐的生化防护服穿好。
刚刚学姐换外套的时候，他可没少盯着看。
“基本的搏击训练，是深层盗梦必备的……但并非必修课。”
由于隔着厚实的生化防护服，明衣的音色变得有点闷。
“理论上，学校是想把学生培养成解梦师，而非盗梦者。”
“我不是那个意思……”白不言压低声音追问道，“我是想说，人在梦里的武艺，也需要现实的技巧支持吗？”
“当然，光屏想象可没法欺骗自己的潜意识，除非是在最深层。为了训练更高效，现在很多相关的军事模拟训练，都被丢到梦里进行了。”
“可梦中的训练，只会留下脑域的程序性记忆吧？与现实中的肌肉记忆会产生不匹配的……”
“没错，但生化人并不需要。像这些机甲驾驶员，他们现实中的肌肉骨骼早已被机械化编程了，根本没有去健身房的必要……”
两人边走边说，大摇大摆地穿过几道检查站，走过钢铁闸门。
一路向下，走到一楼。
眼前是最后一道检查站了。
巨大而有规律的机械声，正远远从后面的大厂房里传来。
“走吧，尽快找到安雅……别拖太久。”
明衣再次看了一眼怀表。
“我们应该很快就能看到，她的病灶在哪了。”
第017章 泰坦计划（下）
“0413号，活动你的双腿，试着向前走。”
“是。”
大厦操作台上，安雅正遵从博士的指令，活动双腿。
此刻，她的上半身被金属支架固定，下身并没有双腿，而是从胯骨根部截肢，并被接入了两根电缆。
那两根电缆正连接到对面——
跑步机上的机械足上。
在安雅尝试活动双腿的同时，那对机械足也同时迈开了脚步。
尽管那双机械腿的结构与自然人的腿并不完全相同，尽管它们的动作总有些磕磕绊绊，不太协调……
可安雅还是忍不住展露笑颜。
她甚至有了脚掌触底的真实触觉，就好像自己重新生出了双腿……
“好，就这样结束吧。”博士下令道。
两个工作人员拔掉了电缆，于是安雅再度失去了双腿。
她一时有些茫然，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掌控自己命运的中年人。
他被人称作W博士。
“0413号，你的适应性很不错……打算续签合同吗？”
W博士随口询问道。
“通过匹配测试，你和仿生反曲足的链接已完全契合，今后可随时安装使用了。”
“按照合同，这双腿会赠送给你。”
听到这里，安雅眼睛一亮，但又很快黯灭。
因为博士又开口了——
“不过，它后续的维护和维修费用要你自己承担，如果出现任何故障和并发症，我们概不负责。”
“而且考虑到保密条约的内容，你此后和我们也再无关联……有关于你体内所有改造配件的参数，也都不得透露给任何医疗组织和机构，明白吗？”
“明白……”
“不过，如果你选择续签合同，那你身上所有改造配件的维护费，就都由我们机构全额承包，而且此后你也等同于有了一份工作。”
“……”
“考虑考虑吧，0413号，你叫什么来着？安雅，对吧。”
W博士翻看着一份标号0413的档案，淡淡说着。
“博士……我，我还要照顾生病的母亲……还有妹妹，我家里挺需要我的……”
安雅低下头，顾左右而言他。
“既然你在乎你的家人，那就更应该多多爱护他们，不是吗？”
W博士并不着急，只是循循善诱。
“你每多参加一个阶段的实验，就能为家人带去更大的一笔资金，还有和生活福利……我们公司旗下的诸多爱心组织，实际上一直致力于消灭贫民窟，不是吗？”
“看看外面吧，安雅，那才是未来。”
博士用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身后的玻璃，安雅便又抬起头，把目光投向玻璃窗。
那透明的观景台外，隐隐能看到一个钢铁巨人的影子。
它的骨骼已经搭建完毕，而“血肉”正逐渐丰满……无数吊机和组装机械臂，正在AI管控下，不断为它焊上新的钢板和配件，为它丰富着血肉……
一台巨型机甲。
那正是“泰坦”计划的核心。
实际上，听说脚下这栋实验大厦的前身，就是制造火箭用的航天楼。
只是最近用来组装机甲罢了。
“小女孩……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W博士看着窗外，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是选择继续蹲在贫民窟，做一些不起眼的小手工，纺织工，贩售披萨饼给路人，然后拿着微薄的薪水，和你拖后腿的家人们一同苟延残喘……”
“还是选择孤注一掷，加入‘泰坦’计划，拥抱最新的科技，接受训练并成为一名机甲战士，走向时代的风口？”
“……”
安雅的双手抓紧了裙边。
自从失去双腿后，她就告别了裤子这种东西，只能穿短裙。
不论是为了方便实验，还是为了方便自己活动、上厕所之类的基本生理需求。
在安装神经接口和一系列做手术的过程里，其实有不少医护人员，已经把她的身体看了个精光……
起初，思想较为传统的安雅还很担心，觉得这样不好，从精神上有了不洁感。
但随后她就发现，科研人员们的确对她的肉体感兴趣，但那却是科学意义上的兴趣，而绝非生理上。
整个“泰坦”项目的工作人员，都陷入在某种狂热的情绪中。
这种情绪多少感染到了安雅。
在度过了这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时刻有医护人员照顾的日子后，安雅当然不想回去再过穷日子。
作为一个生化残疾人，回到那肮脏拥挤的破旧公寓，然后终有一天……被爱赌的窝囊废父亲作为“债券”抵押给某个赌徒，从此被糟蹋一生？
不，绝不！
“博士，我愿意续签合同。”
在这场幻梦中，安雅再次做出了与当年一样的决定。
所谓命运……就是再给你一百次机会，你有九十九次都会做同样的选择。
她选择成为一名战士。
……
……
梦中的时间概念总是不清不楚。
当两位解梦师终于走到一层楼的机甲工厂时，安雅的记忆显然已进入到新的进度。
白不言明显发现，这里的场景环境清晰明确得多，显然是梦主印象清晰，记忆深刻的部分。
眼前是个比坦克厂房还大几倍的建筑，一层层的楼梯平台环绕机甲，完全为组装起配件而设计。
但厂房的设计显然不止于工业和科研。
最底层的一楼是生活区。
沿着半环形的大厦一楼，能看到从01到08编号的几个宿舍。在巨型机甲的脚下不远处，有健身器材和篮球场，甚至还有个小型的格斗擂台。
“安雅过曾住在这种地方？”
此刻的白不言两人，已经又换了一身工作制服，成功混入了这里。
“这里看样子，像是某西方大国旗下的军工产业啊。”
走在前面的白不言左顾右盼着，倒是对这种地方很有兴趣。
“我也没想到，她居然是泰坦计划的第二批志愿者……这个计划的大名，是上了历史书的。”
“半军事化训练，包吃包住，条件还不错的嘛？为什么后来吹了呢。”
“因为实战检验后，人们发现机甲这东西不好用。”
“所以这些项目解散之后，像安雅这样的改造战士也没了饭吃……最后只能在地下打打比赛？”
“也许是吧。”
他们正观察四周场景，试着寻找安雅的精神“病灶”所在。
走着走着，已经快和前面的人群撞上了。
远远能看到一群年纪不大的年轻人正在活动。
这群年轻人有男有女，人种不一，但看模样，年纪大多在高中到大学生的样子。
他们穿着统一的夏季衬衫，运动鞋子，大概也是一副“新兵”的打扮。
只不过，这些年轻人大多有身体残疾。
这群人的四肢各处，或多或少都有拼接的机械义肢，又或是干脆没装上。
他们有些大概是先天畸形矫正，有些是后天事故，还有些……也许是在利诱之下自愿签约截肢。
而安雅，也在这群人中间。
第018章 病根
“怎么样！0413号，还要继续吗？”
比武擂台中央，体格高壮的男人挑衅道。
他挥舞着右肢的机械臂，向倒在地上的女孩勾了勾手指。
咔吱。
反曲足猛然折叠——
安雅在围观人群的唏嘘声中，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爬了起来。
她擦了擦脸颊的血迹，沉默地摆出格斗架势。
男女混编对战，无规则限制。
这样的比赛毫无公平可言……尤其是，比赛双方佩戴的护具很粗糙，而改造义肢却威力无匹的情况下。
但这种比赛是无法拒绝的。
至少在这段回忆里，安雅记得是这样……
但恰恰是这样的记忆，把她从一个柔弱的贫民窟小女孩，改造成了战士。
“呜呼~我本以为你只是个漂亮脸蛋（prettyface）呢。”
见安雅不肯认输，机械臂的男人又咧嘴大笑。
他叫卢克，是蝉联三个月的冠军。
“其实，只要你肯卸了这双腿，再陪我玩一晚上……我就可以倒地认输，让你当这个月的冠军，怎么样？”
卢克故意挑衅着。
“我听说……你是从胯骨根部做接口，彻底卸掉了股骨的，对吧？”
“既然义肢是可拆卸的……那你如果卸了双腿，是不是就能旋转起来，做个床上的小陀螺呢？”
“哈哈哈哈……”
伴随男人龌龊的表情，不少围观的人也跟着大笑。
对机甲兵而言，近身搏击是必修技能。
因此私下里的格斗比赛，是男女混编，没人有权力拒绝。
拒绝的下场，是处处被排挤。
作为那个年代的机密项目，机甲这种新型武器，还处于大型化，笨重化，超高成本的阶段。
没几台大型机甲可以开，但训练备用的驾驶员候选，却有上千人。
卷，非常卷。
现场的这些年轻人，在书面合同上，只算是与某某爱心组织公司签约的“自愿外包义工”，而并非真正的士兵。
因此，在长官的刻意纵容下，偶尔打出什么伤残，甚至出人命，也不算太大的事故。
于是乎，像“弱者为肉，强者食之”的经典丛林法则，在这样的环境里，被推崇至极……
而安雅也正是从这时开始，刻意地浓妆艳抹，做非主流的装扮，以此证明自己也是“放荡不羁”，也是“不好惹的”。
“来啊！小妞！”
铁拳转瞬即至。
安雅蹦跳着避开，甚至没有眨眼。
她努力将心中多余的情绪排除，专心投入这场搏斗里。
生化人之间的博弈是没有容错率的。
铁拳义肢为眼前的对手提供了绝佳的攻击力，她头戴的护额根本防护不了什么，只要挨一拳基本就是脑震荡。
于是，只能慢慢周旋，找机会一击致胜。
“真是野蛮啊……”
围观着这一幕的白不言撇了撇嘴。
“学姐，西方人的生活都这德行吗？”
大概是入梦层次更深的缘故，白不言忍不住吐槽，说出了心里话。
他试着询问明衣，这个常年在海外打拼的学姐。
“我之所以一直不爱看大洋彼岸的什么电影，就是因为这种狗血桥段……实在是看吐了。”
“在那种片子里，男主角只要去酒吧之类的混乱场合走一趟，就必须要有个脑残上来挑衅，然后男主打架打赢……”
“然后紧接着，冒出来一个浪里浪气的女人倒贴，两人就可以像春天的野兽一样，滚到床单上疯狂撕扯了。”
“哎，这真不是动物世界的剧本吗？”
“雄性动物为了争夺交配权而打架，互相装比内卷……真的跟畜生一样啊，完全不想把他们当人看。”
作为中二病大学生，白不言一向不喜欢这种粗俗场面。
打架多没意思，有本事开枪啊。
“哈，你啊……还是多少也学点打架的本事吧。”
明衣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说不定哪天，学姐就被人骚扰了，也需要你来保护呢……”
“我对打架没兴趣，谁敢骚扰我女神，我直接掏枪。”
“打什么架？小孩子才打架。”
二人的闲聊让气氛轻松了片刻。
但很快，格斗擂台上就出现了变故——
长时间博弈让铁拳卢克失去了耐心……安雅的顽强超乎了他想象。
他硬吃下安雅的一拳，强行前冲，使出了投技，试图将她扑倒。
啪。
安雅后背着地，迅速试图翻身，但被卢克一脚踩在肩膀。
这一瞬间，他的面孔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神色……
嗒！
卢克用脚踩住了她的肩膀头，用力碾踩！
“啊啊啊啊！！！”
他踩踏的地方，是安雅的神经接口。
所有生化人的致命弱点。
这一招，卢克已经钻研半年多了。
也正是靠着这一大套专攻对手神经接口的“必杀技”，他才蝉联了三个月的擂台冠军。
尽管负责训练他们的长官多次强调过，禁止攻击对手的义肢衔接口，神经接口……可总还是有人屡教不改。
胜者为王，弱肉强食。
在这群西方孩子的世界里，信奉这一套的人总还是居多的。
“看来这就是她的问题根源了。”
旁观中的明衣，缓缓叹了口气。
“外伤引起的神经接口刺激……再造成心理阴影和心理障碍什么的，确实很麻烦。”
“白，我们不用指望一次性搞定了。”
“我觉得安雅这个样子，起码要治几个疗程才能……喂，你要去哪！？”
明衣自言自语了半天，才发现白不言已经走远了。
白不言此刻正缓缓接近擂台。
他目光晦暗，手中正拿着一块不止从哪得到的金属铁片，显然打算做些什么。
“白！你在干嘛？”
明衣正要阻拦，却发现他已经动手了。
在广场一角的背光处，白不言停下脚步。
他以金属片为“镜子”，将一束强光……反射到了卢克的双眼上。
那束光，晃了他的眼睛。
“死吧！！！”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听见一声尖叫。
是安雅变形的声音。
她原本就一直在挣扎，只是现在才找到机会。
作为梦的主人，她精神出现异变的一刻，周围的景色骤然一暗……
在卢克的眼睛被白不言晃到的瞬间，她一个鹞子翻身，使出后空翻，同时用足尖在卢克的下巴上用力一点！！！
咚！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声。
完了。
那是骨骼破碎，血液迸射的声音。
没错，这是备用的最后手段……安雅一度并不想使用。
她在那段日子里，偷偷给自己反曲足的足尖开了刃。
……
一直口气不小的铁拳男卢克就此倒下，身体微微颤抖着，始终未能再挣扎起来。
血液在擂台上蔓延。
随后，安雅也抑制不住浑身上下的剧痛，同样瘫倒在地。
“哎……麻烦了。”
看着这一幕，明衣捂住了额头。
第019章 “圣女”安吉拉
没过多久，医护人员到场了。
尽管他们只是一群影子，在按照梦主的思路上演剧本……但从旁观角度看，大致的抢救操作还是没错的。
一番象征性的诊断后，受伤的两人均被担架抬走。
只是，在担架上挣扎片刻后，安雅就再度失去意识，再度昏厥了过去……如此一来，她的意识怕是已沉入第三层。
梦中梦中梦。
此刻，白不言也走回到明衣身旁。
“去抢人吧。”
这一次，不等学姐拿主意，白不言率先提出了想法。
开口的同时，他指了指周围。
“看，安雅的精神问题开始实体化了。”
只见整个机甲工厂开始震动。
大楼墙壁间，开始出现奇奇怪怪的突触。那是一根根机械触手模样的东西，正破开墙壁，从外界钻入建筑内……
看起来就像电影里的“外星人入侵”。
如此异状，却只有白不言和学姐注意到了。梦境塑造的影子人，皆对此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奇怪。
它们显然是梦主安雅的臆想物了……在深层的梦中，这大概意味着她对义体化，以及灵子科技的某种恐惧心理？
“这就是你莽撞行事的原因？”
“在梦主的心理阴影关键部分予以刺激，诱使她的病症在梦中具现化？”
“尽管我不支持主动干涉的做法……但，你确实很有想法。”
明衣口中虽在夸奖，但眼神却逐渐复杂。
尽管这位多年熟识的学弟努力克制着面部表情，但明衣依旧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戾气。
越深层的梦越会反应一个人的内在性格。
她直到最近才发现，自己以往认识的白不言……或许只是他的外壳。
“反正都是影子而已，尤其还是负面信息的东西，大不了多杀几个。”
白不言指了指四周的，说道。
“如果只把梦当成一局游戏，那这里反正都是红名怪，对吧？”
“我们大不了清场，杀光所有人，清空所有可能存在的威胁，这样安雅的心理阴影不就没了吗？”
最简单暴力的论断。
但不得不说，逻辑没毛病。
这就好比你误入一场密室连环杀人案现场，然后发现“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如果你不想玩解密游戏，怎么办？
干掉所有人，凶手就不就解决了嘛。
“可我们未必有足够的武力。”
明衣再度摇头否决。
“白，新手不应该莽撞。”
“潜意识变幻莫测……你这种激进的想法，偶尔用一次还好，如果经常用，迟早会玩脱，进而给梦主或是自己带来不可修复的损伤。”
她无奈扶额，便示意白不言跟上，追着安雅的担架走过去。
其实不论解梦还是盗梦，终究都是有风险的活。
明衣很清楚安雅的问题有多棘手……如果用自己以往的保守治疗，怕是要走很多个疗程才行，而这个叛逆女孩显然对解梦师有所抵触，估计计划迟早告吹。
不管怎样，这本是个人情交易的买卖，她其实都没想太出力。
但白的想法……
“算了，事已至此。”
“……这次就按你的想法来吧。”
她取出衣袋里的短刀和手枪，带头追了过去。
这一路上，两人从影子们身上获取的武器装备，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潜伏刺探的游戏到此为止，接下来，也是时候动真格了。
二人不再多话。
追上抬担架的两个医护人员，趁两个影子走过偏僻角落时，袭杀干掉，再换上他们的衣服，取而代之。
为了保险起见，二人还连带干掉了医务室门口巡逻的士兵，夺取了两把火力更强点的自动步枪……
于是，这间医务室就安全了。
至此，安雅，明衣，白不言……三个梦境的参与者，彻底会和到一起。
“搞定，那接下来就是治疗了。”
戴上口罩之后，明衣打开了手提箱，开始组装物件。
箱子里依旧是那套造梦机设备。
梦里继续入梦，则会进入更下一层……这也算套娃手法的一种。
“接下来，得分工行动了。”
明衣简单说着，指了指一旁病床上，昏迷中的安雅。
“我继续用造梦机，与她进入梦的第三层……并给她做一部分安抚性质的治疗。而你必须留在这里，看好我们在这一层的肉身，直到我们醒来。”
白不言点点头，又问：“为什么我们不能像第一层一样，直接带着肉身一切坠落到下层？”
“没办法，目前只能这样……其它的法子，以后我有机会再教你。”
明衣说话间，已经戴上铁头环。
“速战速决吧，我先睡了。”
“等等，学姐……”白不言又打断道，“如果我遭遇了什么突发情况，该怎么办？”
“尽可能拖延时间，能瞒多久瞒多久……如有机会，除掉那些实体化的病症……总之，你自己想的主意，自己看着办吧。”
躺在床上的学姐打了个哈欠。
她搂过安雅的身体，看了眼怀表，就合上了眼。
“反正大不了任务失败……没关系的，白。”
明衣喃喃道。
“在这里死掉又不是真的死，你死后会在更上一层醒来……”
“……呼。”
看着学姐入眠后，白不言做了个深呼吸。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还是太冒险了。
不知怎的，一到了二层梦境后，心底的某道枷锁仿佛被打开了，将许多平日里不敢想不敢干的事情统统放开了胆子……许多平时要顾虑和纠结的事，此刻也都义无反顾起来。
记得大学课上讲过，越深层的意识，越会揭示一个人本性。
探索梦境，本就是了解一个人的过程。
那我的本性是什么？
是嫉恶如仇，见不得这些不公和欺凌？是处于对安雅的同情心，又或是单纯的……想行侠仗义，发泄爽利？
也许，我并不了解自己。
“等此番事了，我得找机会……探索一下自己的梦了。”
白不言暗暗下了决定。
咚咚咚。
正当白不言想事情时，医务室的门被敲响了。
“谁？”
他扳开枪保险，平静问道。
“是，是我……我是X009号，安吉拉。”
门外传来柔弱的女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不言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请问安雅现在情况怎样？”
“我能进来看她吗？”
简单想了想，白不言打开了门锁。
“进来吧，但别逗留太久……安雅正在治疗。”
会说话且有具体形象的影子，通常都是梦主记忆深刻的人……希望这家伙能多少提供点情报吧。
自己现在是医护人员的打扮，只要冒充这个身份，糊弄一下就好。
如果对方要惹事，大不了作掉就行。
反正不过只是影子而已，又不是真实的人……杀再多的影子，也没有问题。
咔吱。
女孩打开门的瞬间，白不言呆住了。
来者看上去年纪不大，一头银灰色的秀发，双瞳湛蓝。柔弱精巧的五官我见犹怜，在西方人的面相里，这样的长相尤为罕见。
这位……不是那个什么真知教派的“圣女”吗？
原来她叫安吉拉？
她和安雅多年前早就认识？二人同为“泰坦”计划的参与者？
第020章 异能入侵
就这样，眼前这位还很年轻的“圣女”走进了医务室，与白不言面对面坐下。
与那些备选的机甲驾驶员们不同，安吉拉身上并没有神经外接口和人造义肢，身体的肌肉线条和肤色，也没有那种锻炼过的健美感。
她甚至有权力穿裙子。
看样子，这位并不是机甲兵备选……那她是做什么的呢？
“安雅正在接受入梦治疗吗？”
安吉拉看了眼正在熟睡的二人，倒是并不奇怪。
“是的。”
“你是……安雅的朋友？”
白不言斟酌着语气，假装不经意问道。
他现在还扮演着医生的角色，就算套话，也不想太过明显。
“嗯，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安吉拉很乖地点点头，裙下的两只小脚放在椅子脚边垂荡，随意摇摆着。
比起普通的影子人物，眼前这位“幼年版圣女”显得栩栩如生，语气神态也活灵活现，几乎看不出是个假人。
她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安雅。
“安雅现在怎么样啊？”
“她的神经接口受伤了，问题很严重。”
白不言说的倒是实话，但他也想趁机套点消息……至少多了解一点这位“圣女”过去的历史。
于是他便问：
“安吉拉，你们像今天种情况，平时经常发生吗？外接口如果总受刺激，恐怕会留下硬伤的。”
“确实有点频繁。”
安吉拉点头答应着，同时玩弄着鬓角的发梢，好像很苦恼。
“我经常劝她不要参加这种粗野的格斗比赛，可她就是不听……为了争夺那点赌来的奖金，好补贴家用，安雅经常受伤的。”
“原来如此。”
白不言又点点头，装模作样地在纸上随便画了些线团，好像真是个医生一般。
“那安雅的幻肢痛和情绪不稳定问题，你有了解吗？”
“哦，我知道。”
出人意料的，安吉拉直接肯定答道。
“因为安雅经常受伤，所以就会有坏东西，顺着她的伤口，钻进身体里……”
“你说什么？？？”
白不言忍不住皱眉。
他完全不能理解，这小丫头说的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安雅潜意识里的刻板印象在作怪，还是说……圣女在那个年纪就已经开始神神叨叨，满口胡诌了？
“安雅的精神被外伤所渗透。”
安吉拉盯着白不言，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看不到吗？那些挥舞着手臂的怪物……”
她说着，便又向四周指了指。
在医务室的墙角，窗外的机甲工厂，无处不在的细小触手。
它们挥舞着手臂，正努力钻入这个世界，仿佛这栋楼是人血管和血肉，而那些东西是寄生虫一样。
那是安雅心理阴影的具现化。
“虽然安雅不相信解梦师，也不相信灵子科技……但我知道，只有解梦师才能拯救她。”
女孩湛蓝的双眸闪着光，用天真无邪的表情看着白不言。
“你一定可以的。”
“……”
白不言有些不淡定了。
在这个小女孩面前，他总有种奇怪的……被看穿的感觉。
就好像魔术师在用视觉差的小把戏小道具去忽悠人，却被智慧的观众一眼看破的感觉。
如果不是他确定现在自己正身处梦境，他甚至会怀疑眼前的银发女孩并非是什么“影子人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真是遗憾，我的能力并非治疗和破坏向的，我帮不了安雅。”
安吉拉垂下眼睫，轻轻摇头。
“不过，你应该可以吧？”
“你也看得到对不对？你能看那些怪物……也能看到安雅的伤口，甚至还有梦中，那些未来的片段……”
“不是吗？我亲爱的先知？”
！？
白不言眼瞳震动。
他再也忍不住，从座椅上站起。
“你是谁？”
能连续说出超出梦主意识的信息……
说明对方绝不是这个梦的组成部分，她不是影子。
咔嚓。
起身的一瞬间，白不言就拔出手枪，指向眼前的女孩。
他目光紧追着安吉拉，似乎想要穿透她外表的那层外皮，看到下面的妖邪之物。
没选择拿出抽屉里的自动步枪，已经算客气了。
反正在梦里，杀人也不会有事。
“我是谁？”
面对疑问，银发女孩并不紧张，依旧晃着小脚，不慌不忙地说着。
“我叫安吉拉，X009号实验体，从最开始就告诉你了。”
“另外，在梦里威胁别人不仅毫无意义，而且很没礼貌……这会降低我对你的初次印象的，先知。”
“……”
白不言犹豫片刻，最终放下手枪。
他大致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你的能力就是隔空闯入别人的梦，对吧？圣女小姐。”
既然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参与这场梦的真实人类，那死亡威胁就没有任何意义。
毕竟，在梦里死亡，并不会让人受伤。
那只会让他们提前醒来。
“嗯，你姑且先这么认为吧。”
安吉拉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她用手在空气中画着圈圈，又继续说道。
“我不指望你一开始就信任我……但至少希望你明白，我并非你的敌人……”
“很遗憾，因为身体原因，我们在现实中见面很麻烦，只有在梦里反而更方便。”
不，她说的话白不言完全听不下去了。
他只想甩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给我扎的针剂到底什么成分？那个药剂的作用是什么？副作用呢！”
“……那是神的赐福，对你只有好处。”
安吉拉并未回答问题，而是指了指周围越来越多的金属触手。
“安雅的病症正在显现，先知。”
“来日方长，我们还有很多交流机会……”
“但现在时间不多了，请您专心治好她吧，亲爱的先知。”
说话间，她跳上桌子，并打开窗户，向外面纵身一跃——
“喂！等等！”
白不言并未听到身体落地的声音。
从这个高度坠落到科技楼一层，是必死无疑的。
可等他爬上窗户，再向下望的时候，却并未看到安吉拉的人影……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
她就这样消失了。
“特奶奶的……”
白不言长出一口气。
好不容易找到解谜的机会，却总是陷入更多谜题。
“怎么办？”
此刻，越来越多的金属触手钻入房间，梦主的精神世界显然还在恶化。
白不言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窗外，那台巨型机甲的身影上……似乎所有异变的象征，都是以它为中心的？
既然安雅的潜意识里最在乎这个场景，那场景中心的机甲，又代表什么呢？
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第021章 意念植入
等安雅再次醒来时，周围一切都安静了。
她觉得浑身无力，很虚弱……但总有种莫名的轻松感，好像终于卸下了什么负担。
“这是哪里？”
安雅有点糊涂，想不起做了什么。
活动一番身体，她发现自己被束缚在一个狭窄空间内。
四周有许多条电缆线，正插在自己身体各处的接口上，但目前并没有外界信号和触觉输入。
这场景，她再熟悉不过了。
机甲座舱。
自己正身处机甲的驾驶舱内……不过目前这台机甲已切断操作平台电源，引擎动力炉也并未启动。
“安雅？没事了吗？”
舱室外好像有人呼喊。
于是，她便打开了机甲舱外盖，向外望去——
好高啊。
原来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坐上了这台最大型的机甲。
仅仅是机甲胸前的座舱位置，就已经与这座实验大厦的六楼一样高。
而六楼的露天观景台上，两个穿着工作服，但生着一副东方人面孔的家伙，正远远望着自己。
“安雅，感觉怎么样？”
说话的是那个少年。
那人目光纯澈，虽然身上的实验服染了不少血迹，但依旧神态坦荡，让安雅没发觉任何异常。
看上去有点眼熟。
尽管安雅认出了面前的人，却不知怎么……记不起他的名字。
但下意识觉得他是个好人。
也许在某个记忆模糊的片段里，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子，好像解救过自己……
所以信任他。
哒，哒。
安雅从座舱走出，顺着搭在机甲上的梯子，一步步走下来，直到观景台。
“……请问，我，这是怎么了？”
她看着眼前一男一女两人，试着开口询问。
“哇哦，0413号，刚刚很危险，你没事吧？”
白不言学着那些实验员的口气，这样称呼安雅。
他指了指周围的墙壁，还有一片狼藉的厂房中央……这些地方，四处都有被奇怪的机械触手侵蚀的痕迹。
而现在，除了些许残骸外，什么也没剩下。
远处的一楼广场，格斗擂台上，还残留着一滩血迹……
“实验中心刚刚遭到了袭击，多亏了你，这里才能没事。”白不言迅速编造着故事，趁热打铁道，“你刚刚作为试用驾驶员，表现非常出色。”
“……呃，是吗？”
安雅想开口质疑，却又觉得他说的没错。
好像刚才的确经历了某种危机。
“可周围的一切……都是我做的吗？”
“是的没错！”
白不言趁热打铁，指着眼前的巨型机甲，鼓励道。
“你已经可以驾驭它了，安雅。”
“经过本次考验，我们实验组一致确定，你是最适合驾驶这台‘泰坦’的人选！”
没错，全员一致通过。
因为就在刚刚……安雅和学姐一同陷入更深层的沉睡时，白不言早已拿起枪，逐一杀光了这里的所有人，清空场地。
所有影子人都已覆灭，奇怪的触手形污染也都清理完毕。
这里干净了。
“我知道，你心里并不信任这些大机械，不是吗？”
白不言挤出一个浮夸的笑容。
“从现在起，你不用再害怕了。”
“你完全可以驾驭它，安雅……侵入这里的坏东西都已经消失，欺负你的人也全都不在了……你现在是安全的。”
“……”
安雅一时说不出话。
她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愣了片刻。
“安雅，战士是不会逃避痛苦的。”白不言这样说道。
“……没错，我是一名战士。”
安雅想了一阵，最终缓缓点头。
唰！
几乎在她下决心的同时，世界开始崩塌。
【晚上好……这里是智能语音…】
【请注意，您正身处梦境……】
【预…算…时…间…已…结…束…】
【即将结束会话…】
时间刚好。
造梦机计时结束，潜意识的依托开始撤除……
在梦境垮塌的同时，安雅看着四周的一切，似有所悟。
而站在白不言身旁的明衣，则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切，眼神复杂。
这个方案是完全由白不言想出来的，她不过是顺水推舟。
安雅的心结在于负伤的记忆，以及内心深处对生化技术的怀疑。她梦中的巨型机甲，不止是记忆的还原，更是她心中生化科技的象征和代名词。
让她醒来后乘上这台机甲，同时清除场景内的一切可疑内容，再编织一个善意谎言，告诉她“你已经征服这些电子元件了，不用在怀疑了”。
于是，问题解决。
虽然物理损伤无法修复，但心理障碍总可以祛除。
……
……
梦中的三人依次按顺序醒来。
先是入侵的两人，最后才是架构梦境的安雅。
醒来的明衣直接拽着白不言的耳朵，把他带进了洗浴间。
啪。
关上门后，明衣一把拽起白不言的衣领，将他按在了梳妆镜上。
原本一脸恼怒的学姐，在发现这小子居然脸红了之后，便立刻意识到他是想歪了，又用脚背踢了他一下。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
“……嗯？我做了什么？”
白不言左右晃了晃头，好像完全不理解学姐为什么生气。
“不记得自己梦里做了什么，是不是？”
“也对，第二层损失的记忆会比第一层更多……”
明衣深吸一口气，逐渐冷静下来。
“我来提醒提醒你，在第二层，你杀光了所有的影子人，并试图给梦主灌输意识和概念，记得吗？”
“喔，我想想……”
大概是由于被学姐的两坨年糕抵住，白不言一时有些糊涂，还没清醒过来。
“我不是在给人家治病嘛。”
“就是临时想了个办法，让人家解开心结，貌似还成功了，好事儿啊。”
想了半天之后，他最终答道。
看他这副不知悔改的模样，明衣气到噎住。
“真是输给你了，我的白……”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平时在课上是压根不听讲？全都翘课了？有关世界各地区，对入梦行为的规定细则，你一问三不知？”
“篡改他人潜意识，是犯罪行为。”
“在绝大多数地区的法规里，都是如此……好吧，其实严格来讲，盗梦也是不合法的……不过我只是希望你小心点。”
见她一番连比划带解释，白不言算是终于有点明白了。
他挠了挠头，又辩解起来：
“可我记得学姐你说，杀几个影子人不是什么大事嘛，而且那些都是反派形象的家伙，多宰几个不是有助于人家身心健康来着……”
“偶尔干掉几个当然没事，但我可没叫你全杀光！”
明衣努力耐下心，压低声音，像哄孩子的幼儿园老师一样，蹲下向他解释着。
但殊不知，她这个角度让白不言瞥见了事业线……反而更容易走神了。
“而且你不仅仅是杀光了那一层的影子，你还尝试哄骗梦主的主意识人格，并且给她灌输一些你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你是好心。”
“如果你每次都这样成功，永不失手，当然没问题……我们只要不说出去，梦主本人没有异议，这些都不要紧。”
“可你如果失手了呢？”
“修改意识的过程中一旦出差错，受影响的不仅仅是梦主，还有你自己。”
明衣说到这里的时候，几乎鼻尖已经要和白不言撞上了。
他最终只能囫囵地点点头。
“好吧，我尽量以后不再犯……”
“不，你肯定会再犯。”
明衣推了推眼镜，叹气道。
“按照上水学派的主流观点，人的性格是注定的。越进入底层梦境，你的行为就越趋近于自己的本能，逐渐抛弃理性，奔向感性……”
“你既然这次想这么做，那以后恐怕还会这么做，因为这是你的本性。”
“人在梦里是控制不了自己的……以后如果进入更深层，你不仅控制不了自己，甚至连你做了什么，事后都会忘记。”
第022章 终于可以休息了
等两人走出来的时候，众人已在休息室集合了。
坐在沙发一角的刘一城夫妇大概是被吵醒，此刻一脸困倦；莉莉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正做着祈祷手势，看到白不言出来，便面露喜色。
此时的安雅已经解除锁链的束缚，并换掉驾驶员制服，还卸了妆……在梳洗打扮一番后，她素颜的模样看上去精神了很多，气色也好了些。
原本脸上亢奋和痛苦的神情都已褪去，她整个人松弛下来。
“我想……我应该道歉。”
安雅看着两人，最终深深鞠了个躬。
“很抱歉，小瞧了二位的能力。”
“尽管我记不清梦里的内容，但可以感觉到，二位的技艺确实比我从前见过的解梦师强了太多。”
“虽然现在外接口的疼痛还有残留，但我心里的恐惧和幻痛，确实有明显消退……”
“我马上会付给两位双倍的酬劳，今后如果再有相关病情，我可能还会请二位出诊。”
说完这些，安雅接过莉莉手中的奶茶，替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也算异国版的“倒茶认错”了。
“疗效不错？看来我们这次牵线搭桥倒还真没找错人。”
生化医生刘一城喝着奶茶，打趣道。
“这次倒也是赶巧，本来这位小白兄弟，也是个病人来着。我们还没查清他的问题，而他现在反倒开始给别人治病了，哈哈……”
“我就知道，先知肯定能行的！”
端来水果盘的莉莉理所当然地说道。
她拽起脖子上的吊坠，向众人展示着那个扁平坠势上，高塔与眼瞳的符号。
“他可是圣女钦定的先知呢~！”
“……”
这番说辞，让众人不禁纷纷笑场。
“对了，说到这个圣女……我还记得梦里见过她来着，她叫安吉拉是吧？”
白不言皱眉思索了一阵，这才回忆起梦中的片段。
“安雅，你认识那个什么圣女吗？我就在刚刚，才被这个女人给坑了……你对她有什么了解不？”
“哦？我的梦里居然有她？”
安雅略有失神，又低下头，缓缓说道。
“我们确实认识，但那时候安吉拉还是个单纯的孩子，还没加入真知教会，那时我和她关系还很不错。”
“当初签了保密协议，其实本不该说这些……不过我想，你们在梦里也都看到了吧……”
“在那个海军基地的实验中心，除了我们机甲兵所属的‘泰坦计划’外，隔壁有个关于异能研究的‘海妖计划’团队。”
“安吉拉是那一批实验人选中的佼佼者。”
“她的背景很神秘，我也不了解。”
原来是实验室的产物么。
听到这，白不言和学姐对视了一眼。
这下事情就麻烦了。
如果那个什么圣女身上，牵涉到了外域势力，尤其是某个海军大国的非人道科研项目……这背后丝丝缕缕的联系，怕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扯出一大堆麻烦事来。
要是真像电影里的剧情，自己被注射的神秘药剂是什么什么生化技术的珍贵实验品，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所以先假装看不见吧。
“既然是机密内容，我们也不难为你了，安雅。”
与白不言对了一下眼神后，明衣率先站起身。
“我们这就告辞吧，白他今天才受了些伤，还需要休息。”
“别……这么晚了打不到车，要不在我们这边住一晚再走吧？”
“不了，我开车回去。”
一番拉扯后，最终明衣还是拒绝挽留，拽着白不言走了。
考虑到黑街的治安问题，在这边住宿依旧不太放心。
……
……
收拾东西，开车打道回府。
直到返回公寓为止，白不言一路上尝试着在车座上入睡，却始终未能如愿。
想必是经过了今天连续两次入梦，还有一次扎针昏迷体验的缘故，他现在只觉得精神状态萎靡，但又不能好好休息。
该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困是困，人也没精神，但就是睡不着”的感觉，很像是严重低血压低血糖的反应。
身体依旧有力气，但脑子却不行了。
入梦探索并不能让大脑充分休息，这个副作用他倒是记得，老师课上讲过……正常的睡眠是大脑休息的时间，然而入梦状态的大脑却一直连轴转个没停，自然是没得到休息的。
如果不是主要功率都由造梦机承担，这样的精神疲劳问题还会更严重。
“哎，解梦师这份工作……不容易啊。”
这样感叹着，白不言走出公寓电梯。
他的眼皮现在耷拉着，很沉。
拎着背包，拖着疲惫的身体，大半夜凌晨三点，这才能回家休息……不论是否计算海外的时差，现在都已经算是熬夜熬了个七七八八了。
今晚怕是没得睡了。
但同时，他得到了学姐兼上司的豁免。
“明天允许翘班，可以不用去了。”
“真的？”
正拿钥匙开门的白不言惊喜道。
“做这行本来就是这样……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
明衣走进自己房间，摘掉了高跟鞋。
她远远看着住对面的白不言，想了想又叮嘱道。
“白，今晚尽量睡个好觉。”
“不过……如果实在睡不着，尝试着放空脑子冥想吧，我稍后会烤点饼干和蛋糕，你如果还没睡，我会给你送来点。”
“好啊~”
就这样，二人各自回房。
在事先有意安排下，如今学姐的房间正是白不言对面，也算是对门邻居了。
得益于学校和学院的势力背景，在近乎世界各地的“校友会”里，总有偶尔这样的公寓，专门为海外实习者准备。
上一届学生一走，基本就有下一届学生来，循环往复。
这所大学的学生也算是遍布南海了。
“特麻了个巴子的，好虚啊。”
一回到屋子，白不言直接抛下背包，踢掉鞋子，整个人栽倒下去，陷入到床铺之中。
他现在确实很想闭上眼睡觉，但偏偏没什么困意。
就是一股虚的感觉……
“也罢，先洗个澡吧。”
白不言走进洗浴间。
幸好得益于当地的楼价，住宿环境倒是还算不错.学校租的老公寓居然有浴缸，属实可喜可贺。
提前给浴缸放上水后，他这才照了照镜子。
现在的自己脸色难看的很，仿佛纵欲过度的模样。
不过……
“哎？等等。”
白不言猛然注意到了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镜子里的自己……似乎瞳仁颜色有所改变。
好像不似以前那么黑了？
第023章 身体异状
十分钟后，水汽腾腾的浴室内。
白不言光着身子趴在洗手池前，表情逐渐严肃。
他甚至对着镜子翻开眼皮，上下左右，仔细检查了每一个角落。
“虹膜好像确实有点变色了，眼白的血丝稍微有点多……”
这种变化显然不正常。
原本东方人的瞳仁大多呈现棕黑色，而现在……镜中自己的眼瞳颜色已经有些变淡，而且是从瞳孔中心的部分向外改变。
那更接近于某种……殷红色？
“我从不戴美瞳和隐形眼镜，也不用眼药水，以往没有眼部疾病的病史。”
“排除其它可能原因，看来只能是那个不明针剂的作用了。”
想到这，白不言又长叹一口气。
本以为海外实习能出来跟学姐享享福，混点资历的同时，看看外面世界的风土人情，过点快活日子……如果混好了，回去就跟暗恋的青梅竹马告白什么的。
结果到头来，这才刚到几天，就倒了大霉。
莫名其妙被一群狂信徒扎了一针，身体都开始变化了……尽管两位生化医生信誓旦旦的表示那东西没有毒，但鬼知道会有什么奇怪的成分。
“哎，明天再说吧。”
白不言伸了个懒腰，最终躺进了浴缸里。
他给手机套上了防水塑料袋，打算一边泡澡，一边总结一下这几天的实习经历。
其实，尽管遭遇了厄运……
但除此之外，自己的南海实习还是挺顺利的。
明衣学姐作为老熟人，不仅给安排了吃住，还作为老板给开工资……这种待遇，已经是寻常大学生不可想象的了。
但同样，仅仅到地不过几天，就又是遭遇袭击，又要拿手枪自卫的，这也同样不是正常大学生该有的生活。
机遇伴随着风险，也是常理。
“没想到啊没想到，实习和理论的差距居然有这么大……”
“上课的时候听理论都好像很炫酷的样子，结果在梦里迷迷糊糊的，什么也记不清楚。”
白不言玩着玩着手机，逐渐困意上头。
本打算再看点扭胯美女小视频的，但现在好像又能睡着了的样子？
他放下手机，把头靠在浴缸设计好的凹枕上，正打算小睡一会……
“嗯？”
突然察觉嘴唇上一阵暖流。
白不言用手碰了碰，又低头看了眼浴缸——
一抹红色，在水中晕染开。
“我流鼻血了？”
他撑起身体，正想坐起身，却发现身体怎么也使不上力了。
最初是躯干和双腿，然后刚抬起的胳膊也软了下去……
身体仿佛灌了铅一样，出奇地沉。
鬼压床？
身体不听使唤，但却又能正常地呼吸，眼皮能依旧能眨动。
仅仅维持这样的状态不过一分钟，他便觉得意识朦胧，眼前的一切逐渐暗淡了下去……
……
……
与此同时，对门的房间。
客厅的瑜伽垫上，明衣正闭目盘坐，缓慢地吐纳呼吸。
一个周期后，她又变化姿态，弯腰侧身，不断拉伸手臂大腿，让四肢舒展……将身体折叠成不同形态的“人体艺术”模样。
宽松的浴衣随之散乱，胸前衣领大开，春光乍泄……当然，此刻并没有人看见。
房中无人，夜半的客厅只点了一盏台灯，周围一片漆黑。不远处的厨房内，一股淡淡的甜香正飘出来，勾得人心动。
向来独居的明衣并不怕黑。
她放松身体，配合着冥想，以尽快恢复精神。
连续在沉睡中入梦后，人总是很难继续入睡的，而精气神偏偏又消耗得严重。打坐冥想，瑜伽体操，都是这种情况下的最佳选择。
叮呤呤。
厨房传来有规律的响动。
是烤箱的计时到了。
“啊，搞定。”
用毛巾擦了擦汗水，明衣重新扎紧腰带，将身体包裹严实，再披上围裙，奔向厨房。
很快，她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蛋糕走了出来。
有蛋糕，也有蛋挞。
闻一闻，再掰掉一块尝一口。
“糖好像放少了点？”
摘掉隔热手套，再淋上一点炼奶和果酱。
这样味道就差不多了。
明衣捋了捋鬓角的头发，又取出饼干和蛋挞，从中分出一半，打算端去给隔壁的小老弟尝尝。
两人的住处本就只隔着两扇门。
咚咚。
她轻轻敲了敲门。
“白？你还醒着吗？”
没有回应。
那小子想必是睡着了吧。
正这么想的时候，明衣却听到了水滴砸落的声音。
“嗯？”
出于好奇，她侧耳贴着门板，又仔细听了听。
滴答，滴答。
没错，是偶尔有水滴声。
而且还有一阵杂乱而有规律的循环播放声，看样子是手机或者笔记本电脑，在放什么短视频，不断循环。
“白不言？你睡着了吗？回答我。”
明衣这次敲门更用力了些。
尽管有些不放心，但她还是有其它的猜测……比如，这小子会不会是在撸之类的。
但片刻后，依旧没得到回应，担心还是压过了其它念头。
“希望不是，希望不是……”
“千万是那个药剂的问题……”
想到这，明衣迅速回到自己房间。
她很快找出了房间的备份钥匙，再折返回来，打开了白不言的房门。
咔嚓。
一开门，看到浴室毛玻璃后的水汽和灯光，她就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
“白？你洗澡睡着了吗？”
“这不安全啊，小心点。”
再敲门，依然无效。
“好吧好吧，你逼我的……”
浴室的门并没有反锁。
明衣推开门，便很快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白不言正躺在浴缸里，任由一条条细红的血线从面颊流下，将一池水染成了淡褐色。
他的鼻孔，内眼角，双耳，无不渗出滴滴血迹……大部分已经干涸。
她想起了世界名画《马拉之死》。
“白……你怎么了？”
明衣努力保持镇定，没把手里的蛋糕盘子摔碎。
她放下甜点，走上前小心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又摸了摸颈动脉，然后终于松了口气……
人还活着。
但这种近似七窍流血的反应，怎么看怎么都像中毒。
“这大半夜的，总不能再去一趟医院吧？”
明衣摇晃了白不言一阵，发现无法将他唤醒。
不管怎样，这烂摊子终究是要她来收拾了。
第024章 感觉我又行了
脚踏黑暗，头顶光明。
白不言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
如果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也许本不该有这样的梦境……毕竟他从未见过这般风景，也不曾向往过。
螺旋往复的阶梯，向上下两个方向无限延伸着……
但它们和上次似乎有了些许不同。
阶梯的外围不再是黑暗虚空，而是逐渐拥有了轮廓……看起来像是环形火山口的内壁。
单手抚摸着冰冷的岩石，让攀登阶梯的过程似乎更有安全感了些，但仍旧不太敢往下看。
阶梯向下直没入深渊，向上则延伸至一线光明处。阶梯的角落偶尔有蜡烛火炬，点亮些许路途。
哒，哒。
白不言不紧不慢，一步步顺着阶梯向上走。
这一次，他神智保留的更多，脑子也更清楚……只是，这种清醒却并非理性的层面，而是直觉上的。
直觉告诉他，向上走，向上看。
轰隆隆……
山壁崩裂，整个环形山连同大盘旋的阶梯一同颤抖，仿佛地震。
白不言一时站立不稳，也跟着摇晃起来。
“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自语着。
只是没曾想，空气中传来了某个人的回答。
“没什么的。”
“也许只是外面，有人在摇晃你的脑袋罢了。”
一个余音袅袅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继续向上就好了……”
她声音极小，却回荡在整个世界。
“是啊，继续向上就好了。”
白不言下意识表示认同。
阶梯不断攀升，光芒也愈发明亮……又隐隐能听到一些声音，从上方的光芒传出。
他听不清楚具体，只觉得那些声音语速极快，又很小声，仿佛某种呢喃，又像是在召唤。
“就要到了。”
“马上就要到达那个地方……”
盘旋阶梯很快到了一处关口。
再往上的部分被光芒笼罩，已经看不清仔细。前方隐隐出现一道半透明的屏障，遮盖了前进的路。
仿佛是魔幻电影里常见的“结界”。
白不言伸手触碰，手指在屏障上荡起一阵涟漪……
可以穿过去。
他正欲向前更进一步，却又发现那无形的屏障上，显现出一些影子来。
比上次见到的更加清晰。
那些影子仿佛组成了一幕巨型皮影戏，向这里昭示着一副“快进”的画面——
几个黑色的人影向自己逼近。
其中有个驼背瘦削的人，将一束花放在自己眼前。
随后，又有两道光芒从后背穿射而出，横扫过那些人影，将之一并消灭。
沙沙沙……
屏障荡起的涟漪很快消散，那些皮影戏一样的景象也随之消失。
“那代表什么意思……？”
白不言思考着。
他继续向前，试图穿过这层屏障，再去更高层。
轰隆隆……
又是一阵地震，比之前的更为强烈，甚至让他站立不稳，向下跌落。
“又是这样……明明就差一点了。”
熟悉的坠落感再度袭来，白不言收敛心神，抗拒着那种心跳加速的本能反应。
阶梯崩裂，山峦破碎。
在坠落的时刻，他努力环顾四周，试图看清那一切。
但越往下沉，就越只有黑暗。
……
……
白不言已经逐渐习惯这种感觉了。
告别一个世界，重新从另一个世界醒来，并迅速接受眼前的一切“设定”，这样的感觉。
他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是回到了现实。
在醒来的刹那，梦世界的记忆瞬间模糊。
又记不太清了啊。
不过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这里好像并不是我的房间？
糟糕，这是谁的卧室？
“……我记得，我还在洗澡的。”
“然后流鼻血什么的……”
想到这，白不言从床上翻身坐起，便看到了躺在旁边的明衣。
她没盖被子。
“醒了？”
显然是被白不言的动作弄醒，学姐也坐起身，穿上拖鞋。
她身上还穿着厨房的围裙，显然只是小憩一阵，并没有睡多久。
“正好，我熬的粥也该差不多了。”
明衣说着，便掀开被子，开始整理床单。
“学姐？我怎么跑到你这来了？”白不言有点语无伦次，“我记得我是在洗澡，然后睡着了……”
“不是睡着，是昏迷。”
明衣一边纠正，一边叠好被子。
这做家务熟练的模样，显然是独居多年依然保持好习惯。
“看你的样子问题不大，我就没再送你去医院了……问了问老刘他们，问题应该不严重。”
“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有你房间的备用钥匙啊。”
“那岂不是……”
“嗯，身子被看光了，是吧。”
明衣递给他一杯牛奶，随口讥讽道。
“我觉得一个男孩子计较这些……属实不太合适，你说呢？”
“……”
白不言一时哑然。
这些东西确实是次要的，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也没必要犯矫情。
看着学姐端了一锅粥过来，显然是忙碌半天了。
他也不好意思再偷懒下去，便赶紧帮忙取了碗筷，在餐桌上摆好，准备一起吃早饭。
“……学姐，我最近总有奇怪的梦。”他端起一碗粥，便打算坦白做梦的内容。
“哦？那就讲讲吧。”明衣夹了一块咸菜，随便说着，“体内注入过量梦之沙，如果不梦到点什么……那才是怪事。”
“最近总是梦到，在一个无限长的走廊上攀爬和跌落，偶尔还有人跟我说话。”
白不言边吃边说，试着将自己能记清楚的部分复述出来。
但在提到有关预言性质的“皮影戏”部分时，却又遭到了明衣的质疑。
“我觉得应该只是巧合……理论上，不可能存在‘预测未来’那种形式的能力。”
她一如既往地理性分析着。
“就算你受药剂影响，正在觉醒异能，也不可能有那种性质的能力的……准确的说，任何人都不可能拥有。”
“具体原理太复杂，你以后上课会学到……但总之，从定义上，人类异能的功能性必然只有那么几种固定的类型，其中不可能存在命运相关的。”
“呃……好吧，也许是我记得不够清楚的原因。”
白不言思来想去，觉得确实不能用个例来证明什么。
但如果这次梦到的“皮影戏”依然包含什么征兆，那可就没法再解释了。
“今天既然不上班，倒是该补补网课了。”
越是实践，越发现以前没好好上课的问题，甚是严重……
第025章 灵子物理学
忘川灵子科技大学，东岸教学楼C座。
203号教室，一个发际线略高的中年男人走上了讲台，向台下挥手打招呼。
这节课是《灵子物理学基础》。
“同学们，把你们的教材翻到第127页，多注意标红的文段，准备好做笔记吧。”
“那么……现在开始。”
“请认真观察我手里的这杯饮料。”
老师说着，展示起了手里的道具。
那是一杯鸡尾酒，从上到下被染成了红黄蓝三色。
“在我们正式讲述，有关人类异能，以及潜意识探索科技相关的内容前，请允许我先做个比喻……”
“我们假设，这杯水代表一个世界。”
“原本，这杯饮料里的液体是无缝衔接在一起的。但为了方便区分和观察，我们通过色素染色，将其从上到下……分成红黄蓝三个区域，就好比世界的三个层级。”
“当这杯水发生倾斜，震动时，会发生什么？”
说到这，他将手里的杯子略微倾斜。
三色渐变的鸡尾酒，逐渐层次晕染开，液体的颜色有稍许变化。
“三种不同的颜色会有梯度地滑动，开始彼此交互，并互相渗透……”
“不，实际上不止三层。”
老师用手从上到下比了一下整杯水。
“我们从微积分的角度，把这杯水从上到下，横切成无数层……”
“而其中每一层液体，都和上下层的其它液体，产生着摩擦力。”
“这就是流体的……内摩擦力。”
讲到这里时，台下的一众学生开始交头接耳。
不少被高数折磨过的大学生都纷纷摆出了苦瓜脸……其中也包括正在看网课的白不言。
他隔着电脑屏幕，听得昏昏欲睡。
“听到这，我想肯定会有一些同学说，哎呀王老师，我们的课并不是流体力学啊。”
“不，实际上我们迄今为止使用的梦境分层理念，实际上正是借鉴了流体力学产生的……那是上水学派的研究成果。”
“如果把这杯鸡尾酒看做是世界时，又当怎样去分析？”
“流体之间可以分成无数层，那么人的意识呢？也一样可以从微积分的角度，将它划分成无数层。”
王老师用手指了指鸡尾酒最上层的黄色区域。
“我们假设，最高的红色区域，就代表我们所在的现实世界……”
“那么越下层，越接近底部的区域，就是越代表更深层的意识……它们会以梦的形式展现出来。”
“可事实上，人类意识在深层的分界线并不明显……我们这杯鸡尾酒，只是为了让大家观察起来更方便。”
“当我们搅动现实世界时……下层世界也会受影响。”
“就好比你睡着的时候如果被蚊子咬，梦里可能也会觉得身体发痒，一样……”
说着，王老师又将一根搅拌棒插入最上层，轻轻搅动。
红色的波纹开始摇摆，并让整杯鸡尾酒的色彩都变幻起来。
“但是，距离越远的层级，所受的影响也就越低……所以平时我们会用录音设备，智能语音来提示梦中的自觉……但那大多智能影响头两层的梦境。”
“倘若访问更深层的梦境，外部的干涉影响力就会呈指数级降低，直到最终，你几乎感觉不到影响。”
“而且——”
“越是进入深层梦境，访客的理性就越会缺失。他们会忘记现实世界的记忆，忘记现实世界的自我，忘记亲朋爱人……”
“但唯独什么样的影响会留下来呢？”
“咳咳。”
王老师讲课到一半，似乎有点口渴。
他干脆端起了这杯作为“实验道具”的鸡尾酒，喝了一口。
这滑稽的一幕看得台下不少同学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喂，那个同学，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对，就是你。”
“……”
刚还在笑的男同学立刻蔫了。
“来，我考考你。”
“在这杯水的深层，也就是代表深层意识的地方……人的理性和记忆都被大大削弱，那什么类型的影响依旧强势存留？”
“……不，不知道。”
那个同学立刻尬住了。
“那你坐下吧，我换个人问。”
王老师倒也不生气，就随手一招，点名叫了个女同学。
“那就这位女同学，你来答一下。”
“是。”
靠窗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一个马尾辫女生站了起来。
仔细看去，会发现她桌上还摆着平板电脑和摄像头……而屏幕的另一端，正连接着与白不言的视频语音。
白不言之所以能在千里之外“蹭网课”，靠的正是这位叫叶小茗的同学。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连累”到了她，被老师注意到了。
“你来回答一下。在深层意识里，人类的理性和记忆会越来越削弱，那什么东西会依旧保留，甚至更为强势？”
“是感性和本能。”
叶小茗回答道。
她的声音清甜软糯，听着就舒服。
“人类的理性无法跨越不同层级的障壁，但感性可以。”
“在越深层的意识界中，理性和记忆就越是消弭……而情绪，直觉和本能，就越会主宰一切。”
“这就好比……人醒来后往往会不记得自己做梦的内容，但却依然记得梦境带来的情绪感受，比如噩梦中的恐惧，春梦中的诱惑，等等……”
“答得好，非常正确，请坐。”
王老师轻轻拍手鼓掌。
他将教材翻过一页之后，又重新端起鸡尾酒。
“同学们，翻到下一页——”
“当不同层级的世界之间发生变动和碰撞时，我们的梦境会发生什么呢？”
老师说着，便将鸡尾酒摇晃起来。
“鸡尾酒内的摩擦力，会让不同密度，不同层级的液体发生湍流，回卷，甚至产生水泡和旋涡……”
“此刻，现实与虚幻，梦境与潜意识之间，也就模糊了边界。”
“而介于不同层级的世界之间，现实与虚幻之间，也同样存在着力，并借由灵脉而形成能量场……”
“我们将这种产生于时间与空间，现实与虚幻之间的能量，统称为……”
王老师敲了敲黑板上的两个大字——
“灵能。”
第026章 图腾与异能
音乐声响起，到了下课休息时间。
由于两节课是连续的，因此有了15分钟的休息时间，让学生们放松暂歇。
叶小茗戴着耳机，抱着平板电脑，到饮料自动售货机前买了瓶气泡水，回到窗边的座位坐下。
“刚刚又睡着了吧？”她随口问道。
“不不不，我听着呢。”白不言连忙矢口否认，“这学期的课估计要错过不少，保不准还得麻烦你。”
这可是自己求人家帮忙蹭课的，虽然懒癌和学习困难症同时发作，导致他确实没太听进去，只听了个梗概，但话可不能这么讲。
“不错嘛，有进步。”
“尽管还是有点吊儿郎当，但比以前还是强多了……看来课外实习确实让你改变了想法呢，白。”
“明明是你们学院的课，我才是选来听着玩的，结果倒是你这家伙反过来借我上网课了。”
叶小茗边喝水边随便聊着，把目光投向窗外。
她单手支着下颌，侧头望向教学楼门口的桃花，侧颜无限美好。
叶小茗曾一度是白不言的暗恋女神。
想当初，学渣白不言能一反常态地用功，最终考上这所一流大学……大半功劳都在她身上。
“白，我还记得我们的约定来着。”
叶小茗回过头浅笑道。
“你的实习期还有不到半年时间。”
“等你回来，如果评分和绩点能及格，就回来报名上水学派吧……你要是能跟我一起通过申请，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好！”
白不言点头如捣蒜。
他是万万没想到，青梅竹马会主动提起这事儿来……本来自己都快忘了。
当初是打算弄个“等实习结束就回老家向青梅竹马表白”这种盼头，鼓励自己一下……不过现在跑到海外，见了不一样的风景，倒是有点见异思迁，把这事给忘了。
“用功一点呀，白，这几年……你没有感受到历史吗？”
也许是来了兴致，叶小茗话语间带着一股莫名的味道。
“历史？你在说什么啊。”
白不言心有所动，但依旧装糊涂。
“别装傻啦，蠢白……我们正在见证历史。”
叶小茗翻着手机上的一条讯息，示意给他看——
“学校从今后会开始不分专业，给每个学生都培养一点有关盗梦和解梦的基本常识了。”
“上个世纪是属于信息科技的互联网时代，而新的世纪，则是灵子科技的世纪……实际上，我觉得更是盗梦与解梦的时代。”
“你这混蛋，当年考试不怎么样，专业倒是挺会选……现在有关潜意识探索科技，已经开始走入寻常百姓家了。”
“现在不论是在治愈心理疾病方面，情报谍战相关，还是刑事破案……什么都离不开入梦技术了。”
“你看，我这不都来学这门课了？”
听她讲到这，白不言不禁苦笑起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也算是站在时代的风口上的那批人，只是，科技的进步永远伴随着时代阵痛。
在海外所见的民间疾苦，以及自己体内的不明毒素……这些也同样是新科技引发的，蝴蝶效应的一部分。
“等等，你戴了美瞳吗？”叶小茗也察觉了什么，“怎么眼睛颜色有点不对？”
“……啊，最近生病了，有点影响。”白不言顺口搪塞道。
这位青梅竹马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
如果什么事都让她知道，自己迟早会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有事瞒着我啊……”叶小茗敏锐地察觉了什么，“我可没听说过什么病能这么快改变虹膜颜色。”
“不过，你不想说就算了。”
她没再深究这件事，而是看了眼手表。
果然，时间刚好15分钟。
随着音乐声响起，又到了上课时间。
“好好再听一节课吧，白……有事情要说，最好别藏着。”
“你呆那地方可不太平。”
……
……
片刻后，王老师回到讲台。
在刚刚的休息时间里，他好像是给那杯鸡尾酒“续杯”了，现在不仅是满满一杯，而且色彩更丰富，层次重新分明，变成了彩虹一般的五颜六色。
他手里还多了一根透明吸管。
“同学们，让我们继续上节课的内容。”
“我们上节课讲到，随着访客对梦境的探索越深，他的理性值就会越低，逐渐无法束缚潜意识里的情绪和本能。”
“因此，先天的理性很重要。”
“理性越强的人，越能在更深层的梦境中保留一部分记忆和理智，更容易抵抗梦境带来的幻象和精神影响。”
“但作为代价，理性强的人会更难觉醒异能……毕竟，异能是基于感性的产物，是先天与理性互斥的。”
“那么既然抛弃了理性，我们又如何在梦中分辨，世界的真假呢？”
“于是，我们向水里插入一根吸管，用吸管来保留各层的介质分层情况。”
教授插入吸管后，用拇指堵住了吸管上口。
然后，他再次倾斜液体……
这一次，分层的鸡尾酒再度混沌轮转，但吸管中封存的那一部分，没有变化。
“借此为手段，我们就可以在穿行各界层时以它为参照物，从而确定自己所处的位置……而不受外界波动的影响，避免对现实和虚幻世界有所混淆。”
“那么，这根吸管内封存的那部分意识，仿佛是某种坐标轴，参考系一样的存在，它会在不同层级的意识中，显现不同的形态，而这个东西，俗称……”
“图腾。”
听到这，白不言坐不住了。
他瞬间想起明衣学姐从不离身，而且经常时不时就看一眼的怀表。
那东西想必就是她的图腾？
“比如，一个人丧偶多年，他在现实世界里，手上戴的是一枚普通戒指。”
讲台上的老师继续说道。
“可是他心中仍然深爱着过世的妻子，那么他在梦里，无名指上就会出现婚戒，这枚戒指就是他的图腾。”
“再比如，一个人曾被重度烧伤，毁过容……他在现实中的样貌可能早已恢复正常，被修复得差不多了。”
“但烧伤留下的心理阴影仍在，所以他在梦中可能呈现面目全非的烧伤状态……甚至在更深层，告别理性的梦深层梦中，他可能是个浑身着火的火焰人也说不定。”
“天然的图腾，大多是一个人深刻记忆，或是信仰，价值观的实体化……它们最常见的就是以饰品，小物件，纹身，伤疤之类的状态出现。”
“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只要检查自己的图腾，你就可以分辨清楚，自己眼下所处的世界，到底是真实世界，还是一个逼真到足以以假乱真的梦境……”
第027章 遇袭
月明星稀的夜晚，海滨区的小吃街热闹非凡。
白不言正吃着一盒烤生蚝，沿路闲逛。
他脑子里还回味着之前听课的内容，口中念念有词——
“天然图腾……”
“图腾是信仰的外体现，异能是信仰内在体现，二者互为表里，映照着本人的思想与三观……”
“理论上人人都有异能潜力，并且本身的能力必然和潜意识最深处的信仰正相关……但绝大多数人，终生都没能觉醒。”
那我的信仰是什么？与此相关的先天异能，还有图腾，又该是什么？
这是个问题。
白不言想起课上那个老师讲的，所谓广义层面的“信仰”，其实定义宽泛。
那大抵代表一个人内心坚定不移的信念……那可能是某种理想，某种哲学，或是低端的一点的，就是某种宗教。
仔细想来，所谓信仰这东西，大概也是要“患难才能见真情”的。
而自己这些年过得按部就班，倒是没遇到什么人生抉择，危机关头……所以可能信仰潜藏在心底，还没有找到吧。
不过，想觉醒异能，还有一个暴力的办法。
那就是想办法进入梦的底层。
“随着一个人不断进入自己梦境的深处，大脑的运行功率会逐渐到达极限，从而不得不削减不必要的部分。”
“梦境的场景会越来越小，内容越来越少，物理规则越来越魔幻……”
“不必要的东西都消失，那剩下的就是最重要的东西。”
“到了最底层，人的梦里就只会留下唯一的物什。”
“那样东西就是你的信仰，嗯，也是你的异能。”
……
吃了一阵子，白不言脚步停下来。
他随处找了个垃圾桶，将吃完的盒子一丢，又再找小摊贩买了一份凉拌海蜇血。
工资日结，可不就是该这么花的？
“麻麻的，这海湾城市是不一样。”
“海鲜食材比老家那边的新鲜多了，那生蚝块头还大，又肥又便宜。”
“然而这些南海的土老帽一点都不会做菜，配料蘸水啥啥不行，这么好的食材全糟蹋了，下次买食材我自己做试试。”
异域饮食给他的印象大抵如此。
比起东方故乡的饮食，这些地方的各种东西用料都是高质量又实惠，香肠无不是纯肉馅，牛奶也是味道醇厚无可挑剔……海鲜老板甚至卖货都不给你掺水，实在得让人想哭。
然而，这些歪果仁不会做菜。
本地居民的料理水平实在是太捉急了，蔬菜除了凉拌就是炖汤，海鲜除了生吃就是干煮腌制，烹饪手法极其单调，实在叫人恨铁不成钢，大呼糟蹋了好东西……
这群人啊，干煸也不会，红烧也不会，盐焗也不会，更遑论什么复杂的先煎后煮的，石头烫饭的，砂锅炖煮的做法了。
“早知道就该带两瓶辣酱，下饭菜，豆瓣酱什么的过来……嗝儿！”
吃饱喝足后，白不言四处溜达着。
照理说，其实这么晚了，不该出来逛夜市。
罗特群岛的治安一向不好……如果是旧城区贫民窟什么的，大晚上的什么小偷劫匪都常见得很。
不过公寓附近的城区还算安全，再加上当地人也说通用语，因此安全系数还算靠谱，所以学姐就把他放出来了。
但前提是，十点前必须回房，禁止大半夜鬼混。
自从“遇袭被刺”，又异常流鼻血后，学姐对他的看管就变严了。
“说起来……到这边快一个星期了。”
“毕业设计的内容，到现在还没个苗头呢。”
本该是来普查当地人的心理状态，并做出异能潜质评估什么的……好吧，实际上白不言完全不知道这种论文怎么写。
按照往届学生的传统，其实这种事大多要靠前辈提携，导师指点的。
也就是说，里面很大一块要靠明衣。
“反正工作一阵子再说吧，哎。”
白不言继续闲逛着。
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正被一台悬空的无人机远远盯着。
……
……
与此同时，明衣正端坐在书桌前，和导师视频对话。
“情况就是这样，程教授。”
“本期汇报内容恐怕没法乐观……仅仅不到一星期，我这儿就摊上了不少事。”
她一边和导师对话，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并不时切屏看另一个画面。
电脑屏幕的中央是导师和蔼的脸庞，而右上角的一个小窗口，显示着无人机视角，镜头中心始终对准着大街上闲逛的白不言。
“我恐怕暂时没法再接待其它后辈的学弟学妹了，或者您可以喊他们过来，但我没法投入太多精力去辅导他们……”
“就光这小子一个人就够麻烦的。”
“先是被人莫名其妙地扎了一针，然后昨晚又在浴室晕倒……”
“而且就在第二次接客的时候，他居然在梦里尝试着给客人灌输思想……就是这样。”
听到明衣的抱怨，老人哑然失笑。
“我理解你的难处，明衣。”
程教授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
“不过像意念灌输这种不成熟的技术，你本也不该教给学弟才对……”
“但问题是……我没教他。”
明衣摊开手，耐下心解释着。
“作为一个新手，他是自己领悟到了意念植入的手法，这叫我怎么说？他才第二次入梦，第二次。”
“……”
视频另一头的老人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才又确认了一遍：“仅仅第二次入梦，就能自然领悟到，给人洗脑、并植入思想的手段？你确定吗？”
“没错。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明衣毫不掩饰地说道。
“但直到最近我才发现，白不言在入梦里的天赋，是现象级的。”
“他的理性相对稳定，目的性明确，而且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不会对投影人物手软。”
“我猜将来……他可能成为优秀的盗梦者，催眠师，或是梦杀手……但唯独不可能成为解梦师。”
“因为他行为本能，一直都彰显着冒险、激进和侵略性……几乎是在肆无忌惮地干涉他人的梦。”
“哈哈哈……”
程教授听到这里，微微一笑。
“明衣，你还是这样怕麻烦……总想不干涉他人，这种想法太理想化了。观测本身就是一种干涉，只是影响小一些罢了。”
“我知道，但……我很早就认识白了，那时他的性格就有这种苗头了。”
但明衣却摇头否定。
“过去我没多想，只觉得是小男生固有的淘气和中二病，现在回想起来，他的性格和天赋早就有苗头了……这份药剂，不过是催化剂而已……”
“我是希望向您提前举荐一下，这小子很可能是你们以后需要的，进攻型的人才。”
“好，来日方长。只要他能通过申请，倒不是不能考虑。”
二人仿佛交接工作一样的对白，就此结束。
而最后，明衣犹豫一下，又问：
“程教授……我想再确认一次，最近的一连串事件，真的是巧合吗？那些人真的是冲着他来的，而不是我？”
老教授想了想，还是答道：
“根据已有的情报，我们认为你的身份并未暴露，不太可能是针对你。”
“那就真的是针对他的？可是……他初来乍到，为什么会被那些小教派的人如此关注？”
“明衣……我还是要纠正你，世界并不是完全由理性和科学构成的。”
很出乎意料，老教授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科学之外依然存在其它的东西。而那些东西，也同样值得尊重。”
“关于潜意识和人类异能，我们科学层面的研究其实还很初级，未必就比那些迷信人群高到哪里去，毕竟……”
教授的话到此为止，后面的明衣没有再听下去了。
因为她切屏时注意到，白不言的无人机监控视角，出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跟在他身后。
“抱歉程教授，我可能得先挂掉了，有点急事。”
明衣迅速站起身，从书桌下的暗夹层里抽出手枪，塞进枪袋。
“我们又要有麻烦了。”
第028章 故事的叙述者
“胡来的左手，呼，呼……”
白不言戴着耳机，哼着小曲，走过一条灯火阑珊的小巷。
摊贩的叫卖与车辆鸣笛声都越来越小……这里正是人烟最荒芜的地方，也是这条街的尽头。
不仅吃饱喝足，玩耍也尽兴了。
今天的夜生活看来也该结束了。
“那就准备回公寓吧。”
他翻看着手机上的地图，心里琢磨着路途并不远，倒是不用打车，就几个街区的距离。
所以散步回去就行。
“哎呦。”
正当白不言走过一个小路口时，一个人跌倒在了他身前不远处。
那是个背着箩筐的大姐。
她头上还裹着格子纹的纱巾，看起来一副当地乡下人的朴素打扮，看起来像是来卖东西的。
随着她突然绊倒，一箩筐的东西就这样摔了满地。
哗啦啦。
五颜六色的，看样子一些是蔬菜，一些是花卉花束什么的，其中白不言只认得出马蹄兰和康乃馨。
到底是卖花，还是卖菜的？
难道在这边群岛这里，二者是合一的吗？
见她这慌慌张张收拾的样子，也着实狼狈，白不言便索性弯了腰，低头帮她捡了起来。
“谢，谢谢你，小兄弟……”
大姐显然看得出，白不言的外貌不是本地人，于是用磕磕巴巴的通用语感谢着。
两个人做事，效率自然提高了很多。
很快，散落一地的菜叶和花朵就都收拾好了。
她从筐里挑出一束花，递给白不言。
“啊？送给我吗？”
“嗯嗯……”
大姐拼命点头，示意他收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好拒绝对方好意，白不言也点头接受。
他低头仔细看了一眼这花，正欲双手去接，顺便凑过去想嗅一下花香。
但他的动作瞬间僵住。
咦？不对劲。
刹那间，一股难以名状的熟悉感突然涌上心头。
眼前这束花……这样的场景，总觉得在哪好像见过？
心中莫名的直觉大声提醒着他有异常，可一切还是晚了……
就在这迟疑的几秒钟内，变故发生。
面目和蔼的大姐突然眼神一变，递来花束的手突然向前一推，按开了什么机关！
噗！
花束中骤然绽开一团白色蒸汽——
白不言一时不察，吸入了一点。
他只觉得脑子一混，就要站立不稳。
然后紧接着，大姐扑了上来，将手中的花束干脆怼到了他脸上。
她趁机会冲上来抱住白不言，将他的反抗扼杀在怀中，直到他不得不吸入大部分气体……
四周的街巷本就人少，显然是图谋不轨的绝佳环境。
对方显然早有预谋。
糟了……
白不言这才试图屏住呼吸，并用力挣扎。
他这才迟来地醒悟——
那不是之前在梦中见过的幻象片段吗？眼前绽放的一束花，还有带着恶意的人影……还有后来……
迷药迅速发挥作用。
白不言的思维很快陷入了泥潭，身体也瘫软下去。
与此同时，两个戴面罩和墨镜的黑衣人从角落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它们显然是在身后跟踪了半天，蓄谋已久了。
他们从身后搀扶起白不言，将之架起来，迅速拖入一辆小面包车，行动熟练，配合默契。
而红绿灯旁的摄像监控，早早就被破坏掉了。
只有一台悬停在高空的无人机，远远注视着这一切。
……
……
头顶光明，脚踏黑暗。
白不言再度来到了这片魔幻领域。
眼前是熟悉却又陌生的一切——
脚下踩着无尽阶梯，四周是环山峭壁；下方是漆黑谷底，上方是不可见的光明……唯有偶尔可见微光的烛台，点亮周围的一切。
“我……在哪里？”
他按着太阳穴，努力试着理清思绪，维持理智。
可这块土地，并不属于理智和逻辑。
“来吧，爬向更高处。”
一个念头突兀地从脑袋里冒出来。
就像是肚子里的小人在对自己说话……
是的，只要向上就好了。
白不言依稀记得自己几次攀爬阶梯，最终的结果都是半途而废，或是被外界干涉，最终跌入谷底……
而这一次，直觉告诉他，自己可以登上顶峰。
登上最高处，穿过那层带着预兆性质一般的“皮影戏”薄膜，向更高层的世界而去！
哒哒哒。
他这次加快了脚步。
尽管神智仍旧有些不清楚，尽管依然回想不起现实中的记忆……
可白不言不再顾及那么多了。
这一次，他选择放弃理性，跟随直觉的指引，飞快地向上攀爬。
四周的山壁很快到了尽头，能看到脚下“死火山口”一般的景色。
阶梯脱离了山壁的支持，仍旧向上延伸，偶尔有所间断。
部分阶梯倒塌断裂，又或是悬在半空……它们完全违背了重力的物理规则，转而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所支配，支撑着攀登者向上飞升。
攀爬，跳跃……不顾脚下的万丈深渊，忽略天空中越来越清晰的呢喃声。
一层又一层阶梯……
一层又一层发光的“薄膜”……
在那些皮影戏一般的幻象里，白不言见到了数不清的影像——
有超级英雄站在高楼俯视众生的影像；有巨兽践踏楼宇，土地裂隙中迸射光芒的影像；有天空中绽放“礼花”，火焰迸射的影像……
而最后，是无数鬼影游荡世间，城市建筑坍塌为废墟，天空挂着无数只血红眼球，一片末日的景象。
投影的幻象从最初的个人视角，最终延伸到上帝视角。
那些片段，昭示着未来。
“可既然能看到未来……那难道，未来是注定的吗？”
白不言喃喃自语着，脚步不停。
“不，未来由观测的目光决定。”
某个清冷的声音答道。
那声音像是从天空传达而来，却又像是从心底萌发而生。
白不言只困惑了片刻，便继续低头攀爬，沿着阶梯而上……
脚步停了。
终于，长长的阶梯到了尽头。
眼前能见到一扇大门。
白不言几乎急不可耐地冲上去，一把推开了门。
唰！
森白的光芒覆盖一切，将眼前的所有事物吞没。
他感受到一股不可撼动的吸力，将他硬生生拖入了眼前的门里……
门里的世界外黑内白，混沌一片。
第030章 如梦似幻
“世界因观测而存在。”
黑暗中，一个声音说道。
“有了观测者，就有了世界。”
“我即是观测者。”
那音色淡漠轻柔，语气不急不缓。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随着她的叙述，一束光从天而降，照亮了眼前的长桌。
长桌的彼端，坐着讲述故事的人。
那人的样貌包裹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只能依稀分辨出那及地的长发。
而长桌的这一头，包裹在黑暗中。
“故事的开端在罗特群岛，它位于中心大陆的南洋。”
话音刚落，长桌中央有一道卷轴展开。
画卷以蔚蓝的波浪图案为基地，大海的边缘绘着大陆海岸线，并附带一排排简单的楼房、道路标识。
一条断断续续的小路，就从这里出发，辗转分岔出几条主干道路。
乍看就像一副巨型的“大富翁”类型的桌游地图……
“就在刚刚，我们故事的主人公白不言，正式来到了故事的起点。”
吧嗒。
一只纤手从天而降，将一枚象牙棋子放置在道路起点上。
棋子的上身，被雕成了白不言的面孔，造型就如同国际象棋的棋子一般。
随后，又有一枚代表明衣的棋子，落在了相近的地方，与之相伴。
“主人公跟随着学姐，在海外做毕业实习……而前几天，他们遭遇了当地的真知会教众……白不言被注射了一份成分不明的药剂。”
“由于这份药剂的来源问题，白不言被一伙人盯上，遭遇了袭击。”
“一场危机即将到来……”
“此刻，他应睁开双眼。”
咚，咚。
叙述者用手指轻叩桌面。
又一束光亮起，驱散了长桌另一端的黑暗。
只见那桌子彼端，有个青年趴在桌案上，半个身子嵌入了黑暗中，正与她对座。
那人身体略有起伏，像是沉睡已久。
也许，他早就在这里了。
只是光芒未照及他时，他就被黑暗吞没，仿佛不存在一般，毫无声息。
咚咚咚。
叙述者再次叩响桌面。
对座上，熟睡的青年动弹了一下。
“嗯？”
白不言撑起身体，抬眼看到了桌上的地图，还有那枚代表自己的棋子。
十分迷惑。
眼前的图景陌生却又熟悉，如同梦境，让人分辨不清。
他的意识尚有些朦胧。
“这里是……”
环顾四周，只见一片如墨汁的黑暗，唯有眼前狭窄的光明。
那些无光的地方如同无底深渊，给人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连看也不敢多看。
白不言试着活动身体，却发现两只手的手腕均被铁箍铐在了桌面上，能活动的范围很小。
而且，腰和双脚也被铁链绑在了椅子上。
“我……我在哪？”
不等他惊疑，叙述者便将食指放在唇前，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还不是提问的时候，请安静。”
“……”
白不言只觉得喉咙一麻，说不出话了。
口唇依然能动，但声带好像失去了知觉，再也没法发出声音。
他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惶恐和迷惑，决定暂且屈从于长桌另一端的神秘人。
“我来讲讲游戏规则。”
桌子对面的女人说道。
“这是你的棋子。”
她说话时，那颗属于白不言的“主角棋子”跳动了一下。
“你的目标是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每走过一段路，会发生一些事，其中有好事，也有坏事。”
“而你可以对一些事进行选择，或是使用你的筹码和道具来克服难关……当然，并非每个选择和难关都有意义。”
“游戏使用的筹码，会随着你的前进而消耗……当你用光所有的筹码，游戏就会结束。”
“你一共有这么多的筹码。”
哗啦。
她话音未落，一个布袋子掉在白不言眼前。
白不言的手虽然被拷住，但可以够到它。
他掂了掂那个袋子，重量很轻，里面的东西如流沙一般哗啦啦作响，但数量好像并不多。
“你如果能在筹码用光之前，走到这条路的尽头，你就赢了。”
讲故事的女人停顿了片刻，指了指地图。
“我们故事正进行到，白不言被人绑架，带进一辆车，现在陷入了昏迷。”
“这辆车正载着他，去向西山港的郊外。”
哗啦啦。
一颗骰子掉在地图上，示数为三。
于是，白不言的棋子也向前跳行三格。
她纤细的手指点在地图中心，棋子的落处——
唰！
游戏地图骤然放大，如同卫星视角一般迅速细化……代表白不言的棋子也随之跳动，移动到了一辆面包车上。
从俯瞰的视角里能透视到，车内还有另外三个人，一女二男，显然就是绑架白不言的组合。
他同时也注意到，车子里的人形投影十分具体，有的人在开车，有的人在抽烟……
而在车子后方，一个圆形螺旋桨图标正在附近盘旋着。
那代表什么？
白不言正困惑时，叙述者再次开口了：
“实际上，白不言并不知道……”
“从他逛夜市开始，一台无人机始终在高空监控着他的情况，并拍下了刚刚的犯罪录像作为证据。”
“尽管明衣在附近设置了微型基站，可无人机的信号范围依然受功率限制，无法追踪太远。”
“于是，车辆摆脱了无人机，继续前进，抵达了目的地。”
车辆迅速驶离闹市区，最终在郊外的一处旧砖房门前停下。
桌游地图再次扩大——
从上帝视角看，这就像游戏的3D场景一般，分毫毕现。
白不言甚至能看到建筑内的透视结构，各种俯视角的废弃设施，流水线机器……
这好像是一间废弃工厂？
“受雇的三个混混完成了任务。”
“他们成功绑到了人质，并将其拖到约定的地点。”
“而此刻，两位雇主正守在约定地点，等待着与他们接头……”
伴随叙述者的话语，又有两个人影出现。
那是两个戴面具的神秘人，正站在流水线反应釜的上方，警惕地看着脚下。
雇主与三个混混见面后，谨慎地打了招呼，双方便开始交接。
“买凶绑人，交易人质。”
“这会是一场顺利的接头吗？”
对座的女人继续陈述着，纤手将主角棋子扭转90°，转为横置状态。
这种状态似乎代表着……？
唰——
此刻，地图画面中的简略图仿佛时间减缓了。
主角棋子跳动了一下，走到了虚线道路的一个岔路口。
“对现在发生的一切，白不言看在眼里。”
“尽管他的身体昏迷不醒……可通过参与这场游戏，他依然获得了许多信息……”
“鉴于目前的状况，他认为——”
叙述者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
白不言只觉得眼前一花，地图的岔路口上出现了文字和选项。
【你认为，你当前所见的一切是？】
【是真实】/【是虚幻】
【注意：这是一个影响深远的选项。】
“嗯？”
喉咙微微一松，白不言发现自己又可以讲话了。
他想了想，最终用手指在选项【是虚幻】上点了一下。
“我……我选这个。”
长桌彼端的女人点了点头。
于是属于白不言的棋子便向右跳行，选择了其中一条路。
另一条路很快便淡化消失了。
“白不言选择理性而非直觉。”
“他觉得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也许是从小受到的科学教育起了作用，又或者，只是他单纯地相信逻辑和理智……因此，他暂时不会把我们的游戏放在心上，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出于这样的选择，他将消耗一些筹码，并开始觉醒一份能力。”
哗啦啦。
袋子里的筹码变轻了一点。
与此同时，白不言只觉得身体变轻了许多，好像减肥了一样，有股说不出的轻松感。
“为了书写你的故事，你将被授予一份力量。”
“而力量的形态千变万化……”
“白不言，你渴望怎样的力量？”
随着叙述者发问，白不言再度陷入沉默。
尽管现在还搞不清状况，可他的脑子已经清醒过来。直觉告诉他，此刻最好是诚实地说出愿望比较好。
“……否定和阻止一切发生的力量。”
思忖片刻后，白不言笼统地答道。
经过了那条无尽阶梯后，他犹记得那些不详的预兆画面……如果那些景象将来统统会化为真实，那可不妙。
不论是为了解决眼下的窘境，还是为了将来争取更多机会……都该这样回答，尽可能给出模糊，但有利的答案。
假如这个神秘女人真的拥有“言出法随”的能力，那自己的选择又会影响什么？
“那么，如你所愿。”
听到他的回答后，叙述者轻轻点头。
一束光照在了白不言的头上，让他感受到些许寒冷。
身体里多了些什么东西，但仔细想来，又说不太清楚是什么……
“就这样，白不言做出了选择。”
还没等白不言仔细体会，叙述者就又说道。
“现在，他将回到自己的故事里……忘记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并将这一切当做是一场梦。”
“等等，我……”
白不言感到一阵猛烈的困意袭来。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失去力气，重新趴在了长桌上，昏睡过去。
“于是，故事继续。”
叙述者的声音清晰冷冽。
“当观测的眼眸闭合时，现实即坍缩为虚幻。”
说罢，头顶落下的两束光随即熄灭。
一切重归于黑暗。
……
……
现实世界，废弃工厂内。
三个混混正与两个面具人交接“货物”。
被捆成粽子的白不言，被人一把丢在了中间的地上，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两位，请验收吧。”
之前还做村姑打扮的大姐，此刻一副话事人的模样，俨然是三人中的老大。另外两个帮手只是拿着枪守在两侧，反倒担任了保镖角色。
“哦？不错，你们的做事效率，倒是比我想象中要快。”
说话的是站左侧的面具人。
一开口就是电子合成音，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面具的功能，还是这人就是个机器人？
同样是一人负责警戒，一人凑过去查看。
负责“验货”的小面具走上前，检查了白不言的脉搏，然后用一个电子体温计模样的东西，又四处检查了一遭，并取了他的一点血样。
最后，他翻开白不言的眼皮，用小仪器的手电筒照了照。
微微泛红的虹膜，没错。
“没错，就是这小子，我确认没什么问题，长官。”
简单确认了人质的状态后，两个面具人对了一下眼色。
被称作长官的大面具，从口袋里掏出三卷扎好的钞票，向领头的大姐一丢，后者正接在手里。
她点了点数目，便展露笑颜。
“那么，交易愉快，老板。”
于是，一场地下交易似乎就这样成功收尾了。
大姐头向身后的两个小弟招招手，三人便转身离开，同时各自松了口气。
只可惜，他们高兴的太早了。
砰！砰！砰！
就在三个混混放松防备，神态松懈的一刻……
领头的大面具开枪了。
他左手在腰间一翻，瞬间切出一把大口径左轮。
倒是个左撇子。
掏枪的瞬间便已经打开枪保险，与此同时连发三枪，枪枪命中，后坐力被有节奏地按了下去。
这位显然是“西式居合斩”的高端玩家。
站在身旁的小面具几乎同时拔出了枪，但最终还是没开出多余的第四枪。
两人的枪上都没装消音器。
大概是对附近混乱的治安有足够信心吧……坚信附近的执法者根本管不过来，又或是根本不想管。
“长官，这是为什么？”
小面具小声问道。
他用枪口指了指还在血泊里挣扎的女人，有点疑惑。
有必要做成这样吗？
因为枪击顺序缘故，最后被击中的女人有了0.5秒的躲避时间。
她虽然也被击中要害，但一时还没咽气，此刻还在吃力地爬行，眼看也活不了几时了。
“你……你们……”
乡村大姐模样的女人挣扎着想喊出声，但无奈腹腔里进气少，出气多，最终还是没能喊出一句“救命”来。
三个绑票犯就这样抵达了人生的终点。
“这种小臭虫的嘴肯定不严，万一被人查到，多半就把咱们供出去了，留着也是个麻烦。”
“更何况，节省点资金，也算间接性给大伙谋福利嘛。”
“三颗子弹的价钱，可比收买这些小臭虫的花销要便宜多了，不是吗？”
作为长官的大面具很幽默地答道。
他随手又指了指躺倒的三人，继续命令道：“收拾收拾吧，三号，把钱收回来，顺便稍微清理下现场。”
“是的，长官。”
小面具立刻遵命，开始忙前忙后。
而长官则提起随身的小箱子，走向昏迷中的白不言，用脚将他身体翻了个面，再查看一番。
“三号，有关那个什么盗梦科技的东西，你了解很多吗？”
长官随口问着，同时将手提箱打开。
箱子内部的电子元件展现出来，一看就知道，又是便携式造梦机。
“尽管线人给出了消息，但为了确认整件事的流程，我们最好还是能先从这小子的梦里撬出点情报来。”
长官指的显然是盗梦。
在这年头，盗梦窃取的信息总是比探子打听到的，或是刑讯拷问得到的东西要靠谱一些……毕竟，未经训练过的潜意识，是不会撒谎的。
“恐怕现在还不行，长官。”
正在搬运尸体的小面具这样答道。
“这些小流氓使用的迷药剂量太大，目标现在的意识状态是完全昏睡的，大脑的运算功率根本达不到造梦标准……得等药效过去一点才行。”
“真是麻烦，那还得带回去处理。”
大面具没办法，又重新合上提箱。
他正打算搬动白不言的身体，却又一愣……
这小子的身体，刚才好像在颤动？
不止如此。
一股微弱的灵能立场，正逐渐在白不言身上凝聚——
第031章 事发之谜
等附近城区的执法者们赶到现场时，一切都已经结束。
尽管明衣报案非常及时，并跟随车队一同前来……但他们看到的，依旧只剩一地狼藉。
“完蛋，一看就是个棘手的案子。”
看着现场的模样，布鲁警长抽起了闷烟。
现场共有六人，其中四人死亡，两人昏迷。
有三具尸体身上有致命枪伤，而且被人挪动过。而另一个戴面具的死者则死因不明，面具下的五官极度扭曲，七窍流血，身体并无受到物理外伤的痕迹。
目前还活着的幸存者，只有被捆绑束缚的白不言，以及另一个同样陷入昏迷的面具男。
经过简单的背景调查后，已经初步确认受害者是合法工作签证的海外大学生，而死去的三人组则是在附近留有案底的流氓惯犯，也算是死得大快人心。
至于两个戴面具的家伙，身份就麻烦了。
尽管那两人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证件类物品，但从其人使用的枪械，还有高科技面具的出厂地来看，二人极可能是某知名生物集团公司的情报员工。
“雄鹰集团……不好惹啊。”
布鲁警长感到一阵头疼。
那家公司可是跨国势力，而且还是某西方大国的心头肉，和顶头的军工产业有合作关系的。
面对这种大势力，别说他一个区区西山港的小警长，就是附近群岛的整体小联邦，怕不是都得服软。
“得罪不起啊得罪不起。”
然而问题不仅仅是雄鹰集团，还有另一边的人。
想到这，布鲁又不禁回头看了眼身后。
“怎么样，警长？现在情况如何？”明衣绷着脸问道。
“是的，主要案发情况已经能推理出来了，这事情……倒不算复杂。”
布鲁长呼一口气。
眼前这个黑长直女人，同样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
如果丢到十几年前他还年轻的时候，兴许还会对这样的漂亮女人，有些眼馋的念头……
但如今，只是但看对方那张冷峻的东方人面孔，布鲁警长就明白，对方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甚至想都不要想。
自从知道这个报案的漂亮女人是上水学派的人之后，他就生怕得罪了对方。
忘川灵子科技大学。
这家院校在其它行业可能名声不显，但在近些年开始普及的梦境探索技术上，他们的势力独步天下。
而“上水学派”这个名字，更是这家院校里精英的代名词。那群“学院派”的家伙上到科研和治病，下到盗梦和洗脑，手法五花八门。
解梦师，盗梦贼，梦杀手，本都是金字招牌的稀缺职业。
而根据有关情报，全世界近乎五分之一的解梦师，都产自上水学派。
“哎，我现在是在两个老鼠夹上跳舞啊，得罪了哪个都不行……”
布鲁警长唉声叹气着，开始后悔这趟出警了。
不论如何，破案还是要破的。
“从停留的面包车和另一辆汽车上，我们可以基本断定是两伙人接洽，后又发生火并内斗。”
“再根据附近的血迹线索，加上法医鉴定尸体的枪伤来判断，战斗过程应该不复杂，三个混混被有心算无心之下，直接从背后偷袭瞬杀……”
但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两个面具人一死一伤，且周身几乎没有外伤，连瘀伤都没有。
“现场残留着部分异常灵能场……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了。”
在一番无意义的搜索后，布鲁警长最终总结道。
“我们只能怀疑，或许是有异能者出手。当然，不排除这个异能者就在这群人当中，只是后来失控了……”
“就这些吗？”
明衣直接打断了他，并扫了一眼现场状态。
她目送着白不言被抬进救护车，又把目光投向了那唯一活着的面具男身上。
“既然您已经尽力了，那剩余的部分就我来做吧。”
“把剩下的那个戴面具的活口交给我，有什么线索，我可以直接去他脑子里找，你们也省得费劲。”
“这……”
布鲁警长擦了把汗。
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急忙解释起来。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这样的要求是很无理的。”
“涉案的嫌犯是跨区域的异邦人，我们还是需要提交给附近小联邦的上级来申请处理……并且……”
“那就不必了。”
明衣没再与他解释，只是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并向偏僻角落走去。
“喂？抱歉，这么晚打扰。”
她直接讲家乡方言，倒是不怕周围有人听到。
“前些天我汇报的事还记得吧？对，这次我倒是弄明白了……我身份确实没有暴露，最近这一连串的事还真就是巧合，人家压根就不是冲我来的。”
“确实有点离谱，但事实就是这样。”
“尽量施压干涉吧，抢在对手之前。嗯，我知道这和规划有冲突，但事已经闹大了，就算我们不提，肯定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上国际新闻是迟早的事。”
“我的请求很简单，就是希望上峰给他们打个招呼，至少让我们的人来亲审犯人，反正能挖出多少信息，也都是我们占便宜，不是吗？”
“多谢理解，请尽快。”
一番通话结束后，明衣挂掉电话，折返回到车队旁。
她向布鲁挥了挥手，便走向救护车。
“请您静待通知就好，布鲁警长。我先告辞了。”
“什么通知？……啊，好的，请慢走。”
布鲁警长目送着救护车远去，如蒙大赦。
他低头再度开始思考案情，但没过多久，就接到了上级打来的电话。
“布鲁，把抓到的那个嫌犯交给她，再后面的事就跟我们没关系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这样命令道。
“啊？什么？”布鲁以为自己听错了。
“要我再重复一次吗？把那个嫌犯交给那个黑发女人，听明白了？”
“是！我明白了。”
“还有，与本案相关的其它事情，就按普通的黑帮火并案处理掉，快点结案。剩下的事情，是东方人和西方人的矛盾了，和我们西山港无关。”
“是是是……”
布鲁警长连连点头后，长出一口气。
他向着案发现场远远走去，心中再次庆幸自己没提前站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