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筑道、空玄碎宇步与裂苍玄劲
“练气士的修炼之中,有一种方法叫做筑道,要是常规的眼光来看,这种方法就是邪法、魔功,毕竟很多人以为循序渐进才是正途。”
柏秋寒听着“筑道”这个词语,总感觉在哪听到过,但是又记不真切——他当然听到过,只不过是在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破裂的识海依旧在收集着一些信息罢了。
“你那位漂亮师姐之所以能够以血气化精的修为杀死第五秘境的血族,除了精神力境界强大之外,想必也是达到了筑道的顶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黑袍人言语之间却异常的肯定。
“原来凌师姐也……可是师父啊,这个筑道既然能获得强大的力量,为什么又要被人称为魔功?”
“因为会死啊。”
黑袍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倒让柏秋寒无语了。
“我问你,在神藏这个境界修炼的途中,什么时候最容易丧命?”
“突破先天的时候吧?”柏秋寒想了想,答道。
“将真气转换为先天,接受外界狂暴的能量的确容易走火入魔,但这也是可以控制的,所以你看到的那些血气化精或者第三秘境,无不是一直打磨自己肉身经脉的强度,直到确保无虞了,才敢走最后一步。”黑袍人举起茶杯饮了一口,又接着说:“但是筑道不同,要走这条路,生与死大多时候都没有‘确保无虞’这种说法了。”
“筑道究竟是什么?”
“神藏的最后两个境界,以及其后玄极的前三个境界,都是在经络穴窍、或者说秘境上修炼,主要目的就是反入先天,与四方天宇相合,从而为借用乃至操纵这天地间的力量与道理打下基础。”
“但是如果有这样一个练气士,他的只是丹海境界,但是肉体的强度已经很高,他只将十二正经打通十一条、奇经八脉打通了七脉,周天穴窍也只是开启这些经脉上的,然后把体内的真气转化成无法脱离身体的伪先天真气,最后将这些真气储存在这些打通的经脉和穴窍之中,会变成怎样呢?”黑袍人笑问。
“那就是筑道吗?”柏秋寒从未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修炼方式,能想出这样诡异修炼方法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
“当然不是,如果真有这样的家伙,大概在打通第一条经脉的时候就炸丹海而死了吧。”黑袍人看着柏秋寒逐渐变黑的面色,笑得更欢了。
“那您跟我说这究竟有什么用啊?”柏秋寒哭笑不得。
“但如果是你,就不一定会失败!”黑袍人突然收敛了笑容,正色道。
“我?为什么?”
“有不少蠢蛋挂掉之后,后来又有个走投无路的练气士、以及几个疯子一样的家伙尝试了,然后他们发现,这条路居然是可行的,不过作为基础,除了强大的肉体和经络,更重要的是,要有强大的识海,境界最高的那种识海,也就是……”
““以识引气!””
柏秋寒终于明白,为什么黑袍人最早教他的就是精神力,又为什么要用近乎残酷的手段锻炼他的肉体了。
一切不过是在为今天的谈话做准备而已!
“不过是以防万一。”仿佛知道了柏秋寒在想什么,黑袍人叹道,“如果可以,我是不想有今天这样的谈话的。”
“可是师父,要成功筑道究竟要花多少时间呢?如果和正常修炼花费的时间差不多,那又有什么意义?”
“这也是当年那些疯子们在想的问题,第一次打通经脉的危险性固然是最高的,但以后的每一步风险也并不小,就算是以识引气的识海境界,有时候也会发生预期之外的事,从而危及生命,能修到以识引气的练气士天赋怎么也不会差了,如果不筑道的话,同样时间的修炼,应该也能获得差不多的战斗力吧。”
“那为什么……”
“因为在丹海感悟先天,可以近道,所以才被称为筑道。”
黑袍人是第二次对柏秋寒讲道这个字,只是他终究是不能理解,那难以捉摸、玄之又玄的东西,又怎么可以接近呢?
看出了柏秋寒的疑惑,黑袍人摇头笑道:“这不是你现在能想明白的东西,只是你要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又想要成为什么,这就足够了。”
见柏秋寒沉吟不语,黑袍人又问道:“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想要变得更强,不仅是有需要我保护的东西,我也想看看、练气士更高的风景啊!”
柏秋寒终于承认,其实从修炼精神力开始,他就已经不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着了,也许就像凌星雪所说的,精神力达到顶点的他们,和“人类”这种生物已经有了区别!
但是啊,抛开了那份恐惧,柏秋寒也终于看见,自己对于更高处风景的向往、对于黑袍人口中的“道”的向往。
那份向往是如此的深切,仿佛是刻在识海之底,不论如何冲刷,也没有办法抹去。
“你啊,果然是你啊!”黑袍人摇了摇头,“那么就来吧,来走这条路。”
“但是,您所说的代价、时间究竟是?”柏秋寒没有时间,凌星雪这次可以打败第五秘境的血族,但是下次呢?血族有第六秘境、第七秘境,那些神神秘秘的练气士家族中也有玄极境界的高手,如果需要和他们为敌呢?
柏秋寒不想再做一个旁观者,不论是作为凌星雪的挚友、要和她一起承担过往之人,还是作为名为柏秋寒的个体来说,都是如此!
黑袍人却没有直接回答柏秋寒的问题。
“筑道这个概念,不论是修下丹田、还是中丹田都是有的,那么冲击秘境真的需要斗气、打通经脉穴窍又真的需要真气吗?”
黑袍人说着,伸出的手指上却突然出现一团红色的光芒。
柏秋寒可以感觉到,那应该是斗气,他不由有些奇怪,难道黑袍人并不是练气士吗?
然而柏秋寒还没有思考出头绪,黑袍人就已经把那团斗气打入了他的体内。
“什么……”柏秋寒正想运转真气将那股异常的能量排除,但是他的精神力却先一步动了,明明和他的修炼体系不能相融的斗气,却在他的精神力控制下显得无比听话,在经脉中流转一阵后,便自行排出了体外。
“以识引气,可以引动的不仅仅是真气,所以其他的能量虽然不能助你提升修为,但至少在这神藏或者玄极境界破开身体桎梏,还是可堪一用的。”
“但是要去哪里找到这么多的能量呢?而且就算有,时间上……”
“如果有一个世界、或者其他空间的时间流速和这里不同呢?”
“那是……”柏秋寒不怎么懂物理,但他也知道知道,如果真有那样的地方,其重力也绝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无需担心物理法则,这毕竟只在这个位面适用。”黑袍人继续诱导。
“那么,就算那个世界的能量完全不能让我修炼真气,也可以被我收集起来完成筑道吧!所谓时间的代价,是我在那里渡过的时间,也会真实地体现在我的寿命上吗!?”柏秋寒终于明白了黑袍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如果你已经做好了决定,就算为之付出七八年的生命,应该也可以接受吧!”
“真的有这样的地方?”柏秋寒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如果没有,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要怎么去?现在就走?”
“这么着急干什么?赶着去送命?”黑袍人看着急不可耐的柏秋寒,不住用言语浇着冷水。
柏秋寒讪讪一笑,试探性的问道:“那个地方,很危险?”
“对我来说不危险,对你来说就说不好了。”黑袍人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柏秋寒只能低头认错。
“那个世界、或者说空间,被土著称为‘灵元界’,是依附在这颗星球、却不存在于这个维度的另一个空间,时间流速比的话,大概这里一天等于那边一年吧!”
“比起已经建立科技的诸多文明,那里应该还算是聚落模式的未开化地带,还在搞丛林法则那落后的一套,修炼灵元这种劣化能量的人们,上限大概也就是先天境界而已,所以危险的不是修为,而是人心!”
柏秋寒苦笑一声,以他现在的实力,遇到血气化精也不一定逃得掉,更别说先天境界了,何况要真如黑袍人所说,在那个世界活下来的人,恐怕要比一般同境界的练气士要危险得多。
仅凭现在的他,想要去那个世界抢夺能量,大概真的是送死了。
“所以筑道的方法你也别急着学,先学点保命的东西,要是会两招的话,你这半个月也不会……。”
黑袍人本想趁机教育一下柏秋寒,只是想到了柏秋寒不愿意从《炼法真诀中》学习秘技的原因,他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跟我来吧。”黑袍人放下茶杯,衣袖一挥,四周的场景又是一变。
那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而矗立在柏秋寒面前的,却是一棵参天大树,形状从未见过的树叶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着,树荫下的清凉气息让人精神一振。
就像是梦境中的场景一般!
柏秋寒在心中感慨着,同时望向了正靠着那棵直插云霄的大树树干坐下的黑袍人。
“这是七星株,不是你所在的地球、甚至不是这个星系的物种,你看到的这棵树,还有这整片草原的草,都是同一种东西。”清风吹动着黑袍人桃色的长发,他眯着眼睛,用轻松的语气为柏秋寒讲解着。
“树和草……是一种?”柏秋寒感觉这段时间常识被颠覆了太多,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不要用一般草本木本之类地球物种论来看。”黑袍人笑道,“在它存在的世界里,七星株其实也算是常见物种了,基本和外面的野草差不多,但是你看啊,这样的物种,不论它如何弱小,只要足够努力了,一样可以长成这样的大树,甚至……”
黑袍人眼中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那么师父,我们要在这里修炼吗?”柏秋寒倒是很快收起了好奇,摆正了心态。
“嗯,就是这里。”黑袍人轻轻抚摸着树干,说道,“成树的七星株有着助人沉静心灵的作用,这里是最适合不过了。”
“就教你两招秘技、嗯,姑且叫秘技吧,一招身法一招打法,要是学不会,你就哪里都不用去了。”
柏秋寒似乎又回到了在井底修炼的时光,而黑袍人身上,依稀又有了当年冷血无情的影子。
看着柏秋寒的神色,黑袍人的表情缓和了两分,他轻声道:“想来《炼法真诀》虽在你识海之中,但你也没有怎么看过,其中记录的秘技和精神力技巧很多,很多却也只是让你了解,是否真的适用,还要你自己去分辨。”
“不过显然你没有那时间,所以我就直接教你吧。”
“空玄碎宇步和裂苍玄劲。”
黑袍人话音刚落,柏秋寒就感觉到识海中的《炼法真诀》一亮,而后就有两篇说明似的东西被强行塞进了他的脑中。
不得不说,这种直接通过识海的学习比一个字一个字的阅读快上不知道多少,那相当于直接刻在记忆之中,只要不是灵魂容量不够,就基本不会忘记——而作为精神力最高境界拥有者的柏秋寒,会灵魂容量不够?
饶是如此,当柏秋寒吸收了这两篇说明之后,满脑子都是三个字——看不懂!
如果说之前学习“炼神冲击”是在读小学课文,那现在这两篇东西就是最难解的量子物理,那是每个字每个符号可能都认识,合在一起就变成了无法理解的玩意儿。
什么叫振步超位?什么叫看破虚妄,直击彼岸?
一般的秘技难道不都是真气或者斗气如何运转、在什么时候注入多少能量、以什么形势爆发出来吗?
柏秋寒第一次感觉到了白话文的重要以及浅显易懂的可贵。
“嗯,按照稍微能够理解的来说,我们生活的这个空间算作一个位面,但是总有超越这个位面的东西,而这样的东西,比如秋寒你,就是理解不了的,但是这两种秘技,却是在利用这种位面差距,来达到超出自己能力上限的作用。”
“所以你不用去理解,只要知道怎么用就行了!”
“就算是这样,该怎么用我还是不知道啊!”柏秋寒苦笑。
“再简单一点说,空玄碎宇步可以理解成空间穿越能力,不过只是小范围的,裂苍玄劲你就把它理解成可以打破当前空间的能力,只不过这一切,都需要你用识海去感受、感受更高位面的力量才行。”
柏秋寒依旧是一脸懵逼。
“嗯,本来《炼法真诀》里面也有相关的东西,不过都是记录,印象应该不会有这个深刻,就让你亲眼见识一下吧!”黑袍人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话说在前面,可不要吓哭了!”
然后柏秋寒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不是黑色,不是白色,是虚无的无法描绘的东西出现在了黑袍人的身前,那好像是一道门,而在那门的后面,柏秋寒的精神力似乎感受到了无比恐怖的东西。
然后,门打开了。
莫可名状!
莫可名状!
柏秋寒终于知道有些神话典籍里为什么会用这个词汇,他眼前出现的、或许能称之为“生物?”的东西,就是莫可名状。
用眼睛看不见,但是精神力却能确确实实感受到它的存在,然而以他的精神力,竟也不能将之勾勒出形体,更无法理解在那里的究竟是什么。
然而黑袍人一把抓住了那莫可名状之物,在柏秋寒的眼中,黑袍人依旧桃发赤瞳的青年,但就在这一瞬间,柏秋寒好像忘记了黑袍人的长相,就如同他从来没看过这样脸一般。
诡异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当柏秋寒回过神来时,却看见空中已经多了一个生物。
不过这次已经不是无法理解之物。
鹿角、驼首、蛇神、鹰爪……此刻在那里的,确确实实是应该出现在传说中的龙!
只是这应该翱翔在天际的生物,此刻却只有一条泥鳅大小,而且也确实像泥鳅一样被黑袍人攥在手中,它身上的鳞片颤抖着,好像面前的青年才是什么妖怪一般。
“在我附近游来游去很有意思吗?”黑袍人看着手中的奇异生物,问道。
“?????”那条龙张开嘴,吐出的却是柏秋寒从没听过的语言。
“用我这种语系,没看见我家的小朋友听不懂吗?反正是同一个人的‘道’,你应该可以理解吧!”黑袍人威胁似的弹了弹龙角。
“本座……我只是看到这颗星球后面好像有个隐藏的小世界感到有趣而已,谁知道这小世界后面还藏着您这样的怪……怪……怪强大的人啊,我这点修为哪敢窥伺您呢?”那条龙似乎真的瞬间理解了从未接触过的语言,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怎么都透着卑微。
“看来你在那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嗯,我个人建议你以后少到这种边远星域来,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不好事情呢。”黑袍人笑着放开了手。
“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出来旅游了,我……本座、本座马上回去家里蹲!”
那条龙哭喊着,好像是真的被黑袍人吓怕了,它又化为柏秋寒无法理解的模样,一头钻进了那似有似无的“门”中。
对于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柏秋寒除了目瞪口呆实在是做不出什么其他的反应了。
“怎么样,现在能理解一点了吗?”黑袍人轻轻拍了拍手,笑容依旧。
“好像有点感觉了……”经黑袍人这么一说,柏秋寒才发现,自己的识海,好像真的能感觉到那种莫可名状的空间了。
“你的修为虽然没有到达那种一般人无法理解的地步,但是实际上你的精神力却已经是了,只不过需要去认知而已,只要认知到了其存在,自然就能感受到。如果通过《炼法真诀》中的记叙,虽然也能达到这个效果,但所需要的时间可就长多了。”
“谢谢师父!”柏秋寒鼻子一酸,深深向黑袍人鞠了一躬。
他不知道黑袍人的实力有多强,但是他知道,那条龙、那个他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肯定是绝对的强者,但是黑袍人居然只是为了让他理解秘技就随随便便抓来了,这之中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呢?
“那就趁热打铁,我们继续来讲吧,嗯,无法理解也没什么,反正我记住那条龙的气息了,实在不行再抓过来就是。”黑袍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还是……算了吧,我看它也挺可怜的。”想起那条龙最后的哭喊,柏秋寒只能祈祷它不要留下心理阴影。
“怎么了?看你一副不能释怀的样子。”
“我只是觉得,那个……高位面的东西,好像……有那么一点……”被看穿心中所想,柏秋寒不由面露尴尬之色。
“那毕竟也是能思考的独立生物,嗯,就算不用吃饭睡觉,你还真以为他们都是风餐露宿啊?你觉得那些修为高绝的人是什么样子?天天躲在深山里闭关修炼,然后一个个都跟别人欠他一大笔钱的似的?别傻了孩子,你要是把他们想得高高在上,他们就真会让你怀疑人生的,哈哈哈哈……”黑袍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看着黑袍人笑得如此开心,柏秋寒嘴角也不由自主划过一丝微笑。
或许也正是因为黑袍人的这番话语,柏秋寒对那些未知的畏惧心理也彻底消失了。
而他的修行,也正式开始。
第六十一章 灵元界
高大的七星株前,柏秋寒正微微闭目,感受着更高位面空间的存在。
当他的识海终于捕捉到了那个无法理解的世界时,随着体内真气的爆发,他的身体骤然消失。
柏秋寒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进入那个空间之中,更无法理解,但是他的身体,确实出现在了那个巨树的对侧。
他随即反手一拳打在树干之上,随着真气迸发的、也是他现在无法理解的力量,而那坚硬程度不逊色与钢铁的树干,在柏秋寒这一拳下,竟然消失了部分。
以柏秋寒丹海境界的力量,就算加上肉身的力量,全力一拳也只能在这树干上留下一个浅坑,但是此刻,却有大约篮球大小的树干消失,不错,是消失!
没有纷飞的木屑,也没有震耳欲聋的碰撞声,那部分的树干,就像从未存在于那里一样。
柏秋寒却可以感觉到,通过他的精神力将无法理解的感触带到真气中发出的“裂苍玄劲”,的确将当前空间与那个世界中的缝隙破开了瞬间,而消失的树干,就是被这两个空间那微不可查的摩擦直接吞噬了。
看着自己的成果,柏秋寒不免还是有些沾沾自喜,毕竟只是五天时间,他就可以用出空玄碎宇步与裂苍玄劲这两种他之前甚至看不懂说明的秘技了,这比他想象的速度还要快上很多。
“五天啊?”在一旁看着柏秋寒表演的黑袍人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还算不错吧。”
“那师父,我现在可以去那个‘灵元界’了吗?”
“现在?我问你,你用空玄碎宇步,需要准备多久?”黑袍人却是冷笑一声,问道。
“一……一秒吧?”柏秋寒明显迟疑了一下,而后才回答道。
“将发出的力量转化成‘裂苍玄劲’呢?”黑袍人又问。
“半秒?可能会更短一点。”柏秋寒额上已经微微见汗。
“所以如果有一个血气化精站在十米之内,要杀死你、或者把你打到失去意识,需要多久?再把这个血气化精换成先天境界,又要多久?”
黑袍人接二连三的追问,已经让柏秋寒汗如雨下。
“我知道你很着急,但如果连形势都看不清、把自己的性命无端端丢掉的话,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继续下去了!”黑袍人寒声道,“以你的精神力境界,竟然连这点浮躁都压制不下来,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
“我……我明白了。”柏秋寒深深低下头去,这几天来,他其实心中隐隐知道自己的浮躁,其中有焦急的缘故,但更多的,也许是在黑袍人给他展示了一个更加宽阔的世界后,他心中有了那么些许的骄傲——那可能是大部分练气士都没有见过的风景,而他却见到了,那给了他一种可以俯瞰他人的错觉。
虚浮的骄傲只会将人带向毁灭,柏秋寒再次明白了这个道理,强大的是黑袍人而不是他,他没有任何骄傲的资本!
摒除杂念,柏秋寒终于感到内心一片安宁。
在这个不知处于何方、但一样有白天黑夜的世界里,柏秋寒晚上修炼,太阳升起便开始钻研两种玄奇的秘技,黑袍人似乎已经达到无需饭食饮水的辟谷境界,然而每日三餐,他还是陪柏秋寒一起吃饭,讲解《炼法真诀》的同时也指出他在修炼中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这样的修炼生活又持续了五天,柏秋寒终于可以将两种秘技勉强运用于实战之中了。
“这样你在一般的血气化精面前也有一定自保的力量了。”
这日早晨,当柏秋寒听到黑袍人这样的话语时,他就知道,无忧无虑的修炼生活已经结束了。
“在灵元界活下去的要点你记住了吧?”
“不要相信任何人!”这每天经黑袍人耳提面命的事情,柏秋寒自然不会忘记。
“只是你……唉,算了,总要你自身经历了才知道,你……”
柏秋寒知道黑袍人那终究未能说出口的话语是什么,所以他笑了起来,那是自信却不自傲的笑容:“我会成功筑道,然后活着回来的!”
换做平时,黑袍人大概会继续泼冷水以打击柏秋寒这种心态吧,但是这一次,他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嗯,那是当然的,你是柏秋寒,是真正的天才,我承认的!”
对于黑袍人出乎意料的回应,柏秋寒愣了几秒,而后挂上更加灿烂的笑容,跪在地上,向黑袍人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师父,我感谢您将我带到了这个精彩的世界,虽然危险,虽然未知,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可能就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平凡一生,更有可能的是,我早就被那恐惧吞噬了灵魂,不知死去多久了吧!”柏秋寒清湛的眼中满溢着光芒——那是信念的光,“所以我会回来,做我想做的事情,一定!”
“去吧!”
这两个字代表着黑袍人已经放手。
“前方或许有苦痛、有欢笑、又或者有无法承担的东西,但那都是你的精彩了,不要忘记你今天说过的话,不要舍弃本心,为了自己活下去吧!”
随着黑袍人的话语,柏秋寒发觉四周一片扭曲,这种感觉很熟悉,那是在修行空玄碎宇步和裂苍玄劲时已经接触过无数次的高位面空间,随着身体阵阵被撕扯的感觉传来,四周的草原已经被莫可名状的事物所替代,而那高大的黑色身影,也再不能看见。
柏秋寒知道,在地球上或许只是数天、对于他来说却是几年时间不能见到最重要的人们了,但这是他的选择,而且那些重要的事物并未消失,而是在他的心底,支撑着他继续前行。
看着柏秋寒消失在扭曲的空间中,黑袍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他很清楚,走到了这一步,那他和这位弟子能相处的日子已经走上了倒计时。
“对不起秋寒,我还是说谎了,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你的未来必将是苦痛的,但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承担了,真希望你们能有和我们不一样的人生啊!”
黑袍人虽然是望着天,但他的目光却已经穿过重重虚空,到了那个谁也无法窥见的所在。
“我的终结,快要来了。”
柏秋寒回过神来时,已经出现在一片草原之上,但他并没有怀疑是黑袍人的传送出了问题,因为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出现在这片空间中的突兀。
仿佛是被这片天地所不容一般,天上的太阳、漂浮的云朵、甚至地上的草丛和泥土,好像都在拒绝着柏秋寒的到来,只是柏秋寒终究是精神力达到以识引气的存在,随着识海中精神力的流转,这种异样感瞬间消失无踪。
“这就是灵元界吗?”
柏秋寒感受到了空气中的能量之稀薄,哪怕是以《炼法真诀》的效率,补满丹海中的真气也要花上比平时更多的时间,若是换做更弱的功法,恐怕一次稍微持久些的战斗就会剥夺数天的行动力了。
而也正如黑袍人跟他介绍过的一样,《炼法真诀》虽然还是能转化这个世界的能量,但却无法提升半点修为,至于如何获得筑道所需的大量能量,黑袍人却没有告诉他,显然这也是他的试炼之一。
看了看手腕上那因为之前的战斗又多了几道伤痕的黑色腕表,柏秋寒才终于确定,他确实来到了一个时间不同于地球的世界——那块腕表的时间已经停止了,也可以说是在用极慢的速度跳动着,这可能也是不同世界之间的排斥吧。
珍而重之的将腕表摘下收在衣服的内袋之中,柏秋寒的精神力散发出去,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草原、草原、草原!
柏秋寒精神力所及,全是黄或者绿一片,偶有几棵低矮的树木,却没能感受到什么生灵的气息。
天空中的太阳有些毒辣,也不知这或许不能称为星球的世界究竟是围着哪颗恒星在转,不过柏秋寒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些无聊的事情,他需要找一个能获得食物和水的地方落脚——现在筑道已经不是第一要务,活下去才是!
草原中没有可以辨别方向的东西,好在还有些不知是人是兽走过而留下的道路,柏秋寒本想向着太阳所在的方向走,但不知为何,他却鬼使神差地走上与之相反的道路——是否有什么在指引着他,以他的精神力都无法做出判别了。
作为练气士,柏秋寒短时间内还不用担心体内水分的消耗,所以他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只不过精神力却一直在寻找着其他生物的踪迹。
终于,在体感时间经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左右时,柏秋寒的精神力终于在千篇一律的草场中发现了异常。
那是还带着些许温热的动物粪便,柏秋寒虽然是文科生,但也勉强能看出,这应该是牛或者羊一类动物的排泄物,柏秋寒欣喜的同时也带着警惕,这毕竟是异于他生活的星球的世界,虽然草或者树木的种类和那有着奇怪叶片的七星株不同,显然应该是地球上的产物,但是谁又能保证这个世界上类似于牛羊的生物会和地球上一样没有进攻性呢?
沿途的动物粪便形成了最好的指引,柏秋寒又前行了数百米,他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顶帐篷。
——说是帐篷也不贴切,用柏秋寒既往的经验来说,应该是蒙古包一样的东西,那帐篷的周围用树枝做着简单的藩篱,明显起不到防御野兽的作用,不过对于这种临时居所来说,大约也能起到心理上的安慰吧。
虽然牢记着黑袍人不要相信任何人的指示,但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不可避免要和这里的人接触。
“就是不知道语言能不能相通?”柏秋寒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不过既然师父没有特意指出,总还是有办法交流的吧?”
这样想着,柏秋寒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向那顶满是补丁与灰尘的帐篷走去。
第六十二章 这里的规矩
那顶帐篷并不是真像蒙古包一样宽大,直径大约五米的圆顶,面积算起来比柏秋寒那间出租屋还要小一些。
不过这帐篷看似破烂,实际上还是用鞣制过的动物皮革制作,一般的锐器恐怕也难以割破。
有两只绵羊被栓在帐篷之外,作为柏秋寒路标的排泄物大概就是出自它们了。
看着那与地球之上并没有什么区别的绵羊,柏秋寒心中松了口气——至少还有符合他现在常识的东西存在。
帐篷的排气孔正升起袅袅炊烟,看太阳的高度此刻也是中午,想必帐篷的主人也开始做饭了吧!
一切和谐,反而让人感到不怎么正常,所以柏秋寒安静地靠近了那顶帐篷,精神力同时散发出去,探查着其中的情况。
不大的帐篷中,有六个人的气息,其中四个人精神力完足,显然是成年,另一个稍弱的应该是少年或者少女,至于最后一个,却让柏秋寒感受到有些奇怪——明明是极其微弱的、应该是婴儿身上才该有的精神力,却让他这样精神力高手感到了沉重。
“难道是我的感觉也被这个世界影响了?”柏秋寒百思不得其解,但也不好贸然露面,只能继续用精神力观察着。
帐篷中逐渐传来交谈的声音,以柏秋寒的听力,在这种距离上还是能够听清对话的内容。
令柏秋寒感到诧异的是,这个世界的语言不仅不难理解,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可以听懂——那毫无疑问的就是中文!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是,有些用词和发音似乎不怎么像近现代的用法,不过对于柏秋寒这个已经学习了半个月古文学课程的文科生来说,还是绰绰有余了。
“这个世界似乎是依靠着地球而生,但又怎么会用地球上的语言呢?难道……”柏秋寒有了几种猜想,不过现在却无法论证。
帐中,四个男人则似乎在谈论着收成一类的事情,只是在这茫茫草原上来,所谓收成究竟是什么东西,那就不是柏秋寒这个外来者能明白的了。
而让柏秋寒感到异样的是,从头到尾,那个缩在帐篷角落的少年或者少女,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大约十分钟,大概是锅中的食物已经熟透,四个男人各自用碗盛了,紧接着便传来吸吮与咀嚼的声音。
但是几人仍没有一点去招呼那角落的少年或者少女的意思,更没有去喂养那个应该是婴儿的个体,这让柏秋寒对几人的关系更产生了几分疑惑。
进食大约持续了十分钟,咀嚼的声音停止,终于有一名男子走向那个婴孩,然而他并没有将那婴儿带到炉火已经开始熄灭的锅前,而是粗暴地抓着那粗制滥造的襁褓,来到了帐篷之外。
柏秋寒吃了一惊,马上躲在了帐篷的另一边,而这名修为怎么也不算高明的男子,自然不可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那男子带着婴儿走出了大概七八米距离,然后举起了手中明晃晃的匕首,竟作势要向那婴儿刺去。
“住手!”柏秋寒这时哪还顾得上隐藏身形,而比他的声音更先到达的是识剑。
那名修为算起来还达不到丹海初结的男子,精神力显然也并不高明,柏秋寒的识剑虽不是全力发出,却也让这个男人足足失去了两三秒的意识。
襁褓摔落在地上,但是那婴儿却没有哭泣,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柏秋寒已经来到那男子身前,一把将地上的婴儿抄起,而后一掌将那男子推开了五六步。
“你是何人!?”那男子声音极大,显然是为了呼叫同伴。
柏秋寒却没有阻止此人的意思,他现在在外面已经探查过,这四名男子体内的能量波动大致相当,以他现在的实力,同时面对四人也是轻而易举。
所以他还有闲暇看了一眼怀中依旧在熟睡的婴儿,依照柏秋寒的常识,这孩子恐怕出生并不算久,但却.不似那些皮肤褶皱都没长开的小孩,作为一个女婴,她的五官却已经出落的颇为清秀,这又让柏秋寒感到了深深的异样……
然而柏秋寒来不及深思,那男子的三名同伴却已经拿着各色冷兵器,从那帐篷中鱼跃而出。
“你们为什么要伤害这个孩子?”柏秋寒却是抢先发问。
然而四名男子却没有回答,却纷纷把目光放到了柏秋寒的衣着之上。
确实,比起这些人以兽皮配合少许布料缝制的衣服,柏秋寒这一身洗得有些脱色的运动服的确可以说是格格不入,但这值得让人打量这么久?
“异乡人!?”
这几人的话语顿时让柏秋寒吃了一惊——难道这些人就已经看出他来自其他的空间?
“其他城市范围来的游者。”
“那杀了也没有问题吧!”
……
这几人三言两语的交谈倒让柏秋寒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的来历究竟有没有暴露。
不过这几人的敌意却是货真价实的,柏秋寒换成左手抱住那婴儿,而后对那四名男子道:“想打架?”
“……”
四人对视一眼,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四把明晃晃的兵器就对柏秋寒挥来。
柏秋寒没有想到这几人说动手就动手,但他已经做好了防备,空玄碎宇步踏出,就将他和四人的距离拉开,让几人的武器挥了个空。
四名男子面露疑惑之色,尤其是那最开始中了柏秋寒的识剑现在还兀自头痛的家伙,眼中明显已经萌生了退意。
“那么,我现在可以问你们一些问题了吗?”如果可以,柏秋寒还是不愿意莫名其妙地就打上一场,所以他试图进行交流。
“小子,别太嚣张了!”只见一名男子从怀中掏出一物,对准了柏秋寒。
那是一把充满年代感的燧发枪——在柏秋寒看来如此,不过从那把枪油光铮亮的枪管看来,这玩意儿出厂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柏秋寒略感无语,就算是现代化的自动手枪在这个距离上也难以对他产生太大的威胁,更遑论这古董一样的东西。
不过在这些男子眼中,这柄枪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也是他们能在这篇区域游牧狩猎的根本。
但是下一刻,那把枪就已经在柏秋寒的念力打击下掉落在地,而后到了柏秋寒手中。
那男子面色一变,似乎在戒备着什么,不过他戒备的对象似乎不是夺走火枪的柏秋寒,而是……他的同伴?
“为什么,这些人究竟是……”
就在柏秋寒思绪升起的时候,那名被夺取火枪的、曾经是四人中领头人物的男子再次抽刀向柏秋寒砍来,与前次不同的是,他的三名同伴都冷眼看着他,没有一点上去帮忙的意思。
这种级别的对手自然不可能对柏秋寒产生半点威胁,所以他轻轻让过回来的刀锋,接着一脚踹在那男子胸口,将其踢飞出去——以这一脚的力量,那名男子想要站起来,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了。
但是让柏秋寒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离倒地之人最近的、先前被柏秋寒用识剑攻击的男子,他手中的匕首,已经插入了同伴——或者说曾经的同伴的心窝。
鲜血喷涌而出,本就受伤不轻的男子瞬间就没了气息,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怨恨、痛苦、或者愤恨之类的情绪,好像在这个世界,发生这种事情就是理所当然的。
有一团血红色的光从那男子的尸体中升起,而曾是他同伴的三人几乎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块血红的晶石,那团光芒被分成了三份,收入了晶石之中。
柏秋寒终于知道,这个世界的人是怎么在这个能量稀薄的世界中提升力量了。
“丛林法则、丛林法则!一旦势弱,就只能被吃掉了吗?”
黑袍人无数次说过这个世界的残酷,但真见到的时候,柏秋寒还是惊讶了。
那三人在吸收了同伴死去释放出来的灵元之后,看也不看柏秋寒一眼,似乎是有着什么默契一般,各自就选了一个方向开始逃离,作为他们财产的帐篷、食物、还有牲畜似乎都不被他们放在心上,大约只有自己活着,才是这些人最在乎的吧!
但不论出于任何原因,柏秋寒不可能放走这些人,所以三道识剑发出,那三名试图逃走的男子如同触电一般,身体失去平衡,扑倒在地。
将那三人扔在帐篷的门帘之前,他们才终于缓过神来,看向柏秋寒的眼神充满了惊恐。
“这位大人,您究竟是那座城的将军?还是联盟的长老?何必跟我们这些小游者过不去呢?”最先说话的还是出手杀人的男子,已经放弃抵抗的他开始向柏秋寒讨饶。
“难道是我先动手的么?”柏秋寒不屑地看着这人。
三名男子一时无语,看向柏秋寒的眼神就像在看天外来客。
“大人,您自行进入我们狩猎的范围,就已经视作在挑衅了,只是……”另一名男子额角冒着冷汗,试图解释。
“那这孩子……还有他是怎么回事?”柏秋寒指了指怀中的婴儿、以及那躺在血泊中的尸体。
三人看向柏秋寒的眼神更加怪异了,但终究形势比人强,他们还是只有解释道:“这是城外的规矩,像这个人平时仗着手里的火器享受着领头的待遇,就必须证明给我们看他还有统领我们的能力,他输得这么惨,也活该化为我等的灵元。”
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三人的眼神没有半点变化,似乎背刺同伴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就跟每日三餐没什么区别。
柏秋寒不知该作何表示,这是和他生活的世界三观完全不同的地方,他没有办法用自己的观念强加在这些人身上,只是对这些已经和野兽无异的家伙,他除了感到可恨以外,还感到了深深地可悲。
然而他早就没有退缩的余地,所以他继续问道:“你们说的城外、还有联盟是什么?”
这三人对柏秋寒的“无知”也感到了无语,正当他们想要继续解释的时候,那个婴儿,醒了。
那是一双明亮的黑色眼睛,在这双眼睛之中,柏秋寒终于看到了属于婴儿的天真,那曾让他都感到有些沉重的精神力,似乎从未存在过。
然后她哭了起来,哭声有些细弱,显然她已经很久没有摄取过营养了。
柏秋寒没有带小孩的经验,就算当年在孤儿院里,也还轮不到还是孩子的他来管那些才出生的婴儿,所以身为练气士的他,在这时候竟有几分慌张。
“有没有能给这孩子吃的东西?”打断了几名男子的发言,柏秋寒问道。
“有的有的,羊奶还剩下一些!”不知道面前这位大人为什么会对一个路边捡来的婴儿那么上心,但是这些在灵元界挣扎着生活下来的男人,从不会放弃任何生的希望。
也许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柏秋寒怀中孩子渐渐停止了啜泣,那双明亮的眼睛让柏秋寒心头一颤——这样的孩子,放在这样的世界中,也许就真的会像路旁的一粒沙,不知何时就消散了吧!
“既然我救了你,那我就会保护好你!”
柏秋寒无法割舍,如果为了自己的方便就将这个孩子随便丢弃的话,那他来灵元界修炼的意义就消失了。
他知道这也是一种不负责任,如果他筑道失败死在半途,这孩子的结局也可想而知;但就算他成功了,最终他也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的,到那个时候呢?
柏秋寒不知道,所以他放弃了思考,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眼前的可以触及的事情了!
与外界的艳阳高照不同,简易的炉火已经熄灭的帐篷中有些寒冷,但那名少年——柏秋寒终于确认了,那是一个看来在十二三岁的少年,显然是营养不良导致面黄肌瘦的少年,一直瑟缩在帐篷的角落,不要说去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连那埋在膝盖里的头颅也未曾抬起。
“你……叫什么名字?”这个少年恐怕是作为那四个男人的劳动力甚至奴隶一类,柏秋寒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开口问道。
那少年的头发微微颤抖,显然是想抬起头来,但也许是那几个男人积威太重,他终究还是没有回答柏秋寒的问话。
“小崽子,大人问你话呢!”就有一名男人恶狠狠地道。
柏秋寒瞥了那人一眼,眼中尽是厌恶,那男子眼见没讨了好,赶忙讪笑着去给那个女婴找吃食去了。
“十三……”那个少年终于抬起了头颅,露出一张还算得上清秀的脸来,只不过那明显经历过长期烈日暴晒的黑色皮肤、与深深凹陷的颊窝,无不显示出尚且年幼的他究竟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十三?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柏秋寒沉吟。
“总归是他妈也不知道他老爸是谁,第十三个孩子,当然就叫十三咯!”最开始想要杀死女婴的男子在这些人中显然要机灵一些,他很快找到了被死去的头领藏起来的羊奶,献宝似的递到了柏秋寒面前,同时向他解释道。
那个名叫十三的少年却狠狠瞪了那男人一眼,目光却忍不住放在那锅已经冷却的肉汤上。
冷却的汤并没有发出太大的油腥味道,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气息,柏秋寒朝那锅中看去,饶是以他的精神力之强,也还是被震撼到了。
浑浊的汤水中,漂浮着一只骨节有些粗大、整体还是比较纤细的手掌——人的手掌!
“那是那小崽子的母亲,跟了我们四五年,还算是挺得久了,大概是因为那小崽子还活着吧,当初一起狩猎过来的确没错!”
男人们说着理所当然般的话语,就好像那锅中不是被他们掳掠用来放纵欲望、甚至最后还要榨干其最后一丝价值的可怜女人,而只是一只家畜、或者连家畜也不如的东西——死去的女人的价值,甚至还不如外面拴着的两只羊——这就是这些人的价值观。
柏秋寒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是愤怒吗?或许有,那是对几个男人轻贱生命的愤怒;
是怜悯吗?或许也有,那是对这些本身身为人,最后却为了生存不得不遵循落后的法则然后堕落成野兽的怜悯。
柏秋寒轻轻抬起手——要杀死这三个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他终究没有动手,不是因为他不敢杀人,而是因为不想,他深深的感觉到,因为一时的愤怒就将这三人杀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他要杀死的、要打倒的,不过是挡住他前行的东西,而不是这些生而为人类却已经无法被称之为人的野兽。
柏秋寒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果无法战胜,那他终究要适应。
弱肉强食,同类相喰,就是这里的规矩!
第六十二章 规矩
那顶帐篷并不是真像蒙古包一样宽大,直径大约五米的圆顶,面积算起来比柏秋寒那间出租屋还要小一些。
不过这帐篷看似破烂,实际上还是用鞣制过的动物皮革制作,一般的锐器恐怕也难以割破。
有两只绵羊被栓在帐篷之外,作为柏秋寒路标的排泄物大概就是出自它们了。
看着那与地球之上并没有什么区别的绵羊,柏秋寒心中松了口气——至少还有符合他现在常识的东西存在。
帐篷的排气孔正升起袅袅炊烟,看太阳的高度此刻也是中午,想必帐篷的主人也开始做饭了吧!
一切和谐,反而让人感到不怎么正常,所以柏秋寒安静地靠近了那顶帐篷,精神力同时散发出去,探查着其中的情况。
不大的帐篷中,有六个人的气息,其中四个人精神力完足,显然是成年,另一个稍弱的应该是少年或者少女,至于最后一个,却让柏秋寒感受到有些奇怪——明明是极其微弱的、应该是婴儿身上才该有的精神力,却让他这样精神力高手感到了沉重。
“难道是我的感觉也被这个世界影响了?”柏秋寒百思不得其解,但也不好贸然露面,只能继续用精神力观察着。
帐篷中逐渐传来交谈的声音,以柏秋寒的听力,在这种距离上还是能够听清对话的内容。
令柏秋寒感到诧异的是,这个世界的语言不仅不难理解,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可以听懂——那毫无疑问的就是中文!
要说有什么不同的是,有些用词和发音似乎不怎么像近现代的用法,不过对于柏秋寒这个已经学习了半个月古文学课程的文科生来说,还是绰绰有余了。
“这个世界似乎是依靠着地球而生,但又怎么会用地球上的语言呢?难道……”柏秋寒有了几种猜想,不过现在却无法论证。
帐中,四个男人则似乎在谈论着收成一类的事情,只是在这茫茫草原上来,所谓收成究竟是什么东西,那就不是柏秋寒这个外来者能明白的了。
而让柏秋寒感到异样的是,从头到尾,那个缩在帐篷角落的少年或者少女,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大约十分钟,大概是锅中的食物已经熟透,四个男人各自用碗盛了,紧接着便传来咀嚼的声音。
但是几人仍没有一点去招呼那角落的少年或者少女的意思,更没有去喂养那个应该是婴儿的个体,这让柏秋寒对几人的关系更产生了几分疑惑。
进食大约持续了十分钟,咀嚼的声音停止,终于有一名男子走向那个婴孩,然而他并没有将那婴儿带到炉火已经开始熄灭的锅前,而是粗暴地抓着那粗制滥造的襁褓,来到了帐篷之外。
柏秋寒吃了一惊,马上躲在了帐篷的另一边,而这名修为怎么也不算高明的男子,自然不可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那男子带着婴儿走出了大概七八米距离,然后举起了手中明晃晃的匕首,竟作势要向那婴儿刺去。
“住手!”柏秋寒这时哪还顾得上隐藏身形,而比他的声音更先到达的是识剑。
那名修为算起来还达不到丹海初结的男子,精神力显然也并不高明,柏秋寒的识剑虽不是全力发出,却也让这个男人足足失去了两三秒的意识。
襁褓摔落在地上,但是那婴儿却没有哭泣,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柏秋寒已经来到那男子身前,一把将地上的婴儿抄起,而后一掌将那男子推开了五六步。
“你是何人!?”那男子声音极大,显然是为了呼叫同伴。
柏秋寒却没有阻止此人的意思,他现在在外面已经探查过,这四名男子体内的能量波动大致相当,以他现在的实力,同时面对四人也是轻而易举。
所以他还有闲暇看了一眼怀中依旧在熟睡的婴儿,依照柏秋寒的常识,这孩子恐怕出生并不算久,但却不似那些皮肤褶皱都没长开的小孩,作为一个女婴,她的五官却已经出落的颇为清秀,这又让柏秋寒感到了深深的异样……
然而柏秋寒来不及深思,那男子的三名同伴却已经拿着各色冷兵器,从那帐篷中鱼跃而出。
“你们为什么要伤害这个孩子?”柏秋寒却是抢先发问。
然而四名男子却没有回答,却纷纷把目光放到了柏秋寒的衣着之上。
确实,比起这些人以兽皮配合少许布料缝制的衣服,柏秋寒这一身洗得有些脱色的运动服的确可以说是格格不入,但这值得让人打量这么久?
“异乡人!?”
这几人的话语顿时让柏秋寒吃了一惊——难道这些人就已经看出他来自其他的空间?
“其他城市范围来的游者。”
“那杀了也没有问题吧!”
……
这几人三言两语的交谈倒让柏秋寒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的来历究竟有没有暴露。
不过这几人的敌意却是货真价实的,柏秋寒换成左手抱住那婴儿,而后对那四名男子道:“想打架?”
“……”
四人对视一眼,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四把明晃晃的兵器就对柏秋寒挥来。
柏秋寒没有想到这几人说动手就动手,但他已经做好了防备,空玄碎宇步踏出,就将他和四人的距离拉开,让几人的武器挥了个空。
四名男子面露疑惑之色,尤其是那最开始中了柏秋寒的识剑现在还兀自头痛的家伙,眼中明显已经萌生了退意。
“那么,我现在可以问你们一些问题了吗?”如果可以,柏秋寒还是不愿意莫名其妙地就打上一场,所以他试图进行交流。
“小子,别太嚣张了!”只见一名男子从怀中掏出一物,对准了柏秋寒。
那是一把充满年代感的燧发枪——在柏秋寒看来如此,不过从那把枪油光铮亮的枪管看来,这玩意儿出厂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柏秋寒略感无语,就算是现代化的自动手枪在这个距离上也难以对他产生太大的威胁,更遑论这古董一样的东西。
不过在这些男子眼中,这柄枪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也是他们能在这篇区域游牧狩猎的根本。
但是下一刻,那把枪就已经在柏秋寒的念力打击下掉落在地,而后到了柏秋寒手中。
那男子面色一变,似乎在戒备着什么,不过他戒备的对象似乎不是夺走火枪的柏秋寒,而是……他的同伴?
“为什么,这些人究竟是……”
就在柏秋寒思绪升起的时候,那名被夺取火枪的、曾经是四人中领头人物的男子再次抽刀向柏秋寒砍来,与前次不同的是,他的三名同伴都冷眼看着他,没有一点上去帮忙的意思。
这种级别的对手自然不可能对柏秋寒产生半点威胁,所以他轻轻让过回来的刀锋,接着一脚踹在那男子胸口,将其踢飞出去——以这一脚的力量,那名男子想要站起来,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了。
但是让柏秋寒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离倒地之人最近的、先前被柏秋寒用识剑攻击的男子,他手中的匕首,已经插入了同伴——或者说曾经的同伴的心窝。
鲜血喷涌而出,本就受伤不轻的男子瞬间就没了气息,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怨恨、痛苦、或者愤恨之类的情绪,好像在这个世界,发生这种事情就是理所当然的。
有一团血红色的光从那男子的尸体中升起,而曾是他同伴的三人几乎同时从怀中取出一块血红的晶石,那团光芒被分成了三份,收入了晶石之中。
柏秋寒终于知道,这个世界的人是怎么在这个能量稀薄的世界中提升力量了。
“丛林法则、丛林法则!一旦势弱,就只能被吃掉了吗?”
黑袍人无数次说过这个世界的残酷,但真见到的时候,柏秋寒还是惊讶了。
那三人在吸收了同伴死去释放出来的灵元之后,看也不看柏秋寒一眼,似乎是有着什么默契一般,各自就选了一个方向开始逃离,作为他们财产的帐篷、食物、还有牲畜似乎都不被他们放在心上,大约只有自己活着,才是这些人最在乎的吧!
但不论出于任何原因,柏秋寒不可能放走这些人,所以三道识剑发出,那三名试图逃走的男子如同触电一般,身体失去平衡,扑倒在地。
将那三人扔在帐篷的门帘之前,他们才终于缓过神来,看向柏秋寒的眼神充满了惊恐。
“这位大人,您究竟是那座城的将军?还是联盟的长老?何必跟我们这些小游者过不去呢?”最先说话的还是出手杀人的男子,已经放弃抵抗的他开始向柏秋寒讨饶。
“难道是我先动手的么?”柏秋寒不屑地看着这人。
三名男子一时无语,看向柏秋寒的眼神就像在看天外来客。
“大人,您自行进入我们狩猎的范围,就已经视作在挑衅了,只是……”另一名男子额角冒着冷汗,试图解释。
“那这孩子……还有他是怎么回事?”柏秋寒指了指怀中的婴儿、以及那躺在血泊中的尸体。
三人看向柏秋寒的眼神更加怪异了,但终究形势比人强,他们还是只有解释道:“这是城外的规矩,像这个人平时仗着手里的火器享受着领头的待遇,就必须证明给我们看他还有统领我们的能力,他输得这么惨,也活该化为我等的灵元。”
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三人的眼神没有半点变化,似乎背刺同伴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跟吃饭睡觉没什么区别。
柏秋寒不知该作何表示,这是和他生活的世界三观完全不同的地方,他没有办法用自己的观念强加在这些人身上,只是对这些已经和野兽无异的家伙,他除了感到可恨以外,还感到了深深地可悲。
然而他早就没有退缩的余地,所以他继续问道:“你们说的城外、还有联盟是什么?”
这三人对柏秋寒的“无知”也感到了无语,正当他们想要继续解释的时候,那个婴儿,醒了。
那是一双明亮的黑色眼睛,在这双眼睛之中,柏秋寒终于看到了属于婴儿的天真,那曾让他都感到有些沉重的精神力,似乎从未存在过。
然后她哭了起来,哭声有些细弱,显然她已经很久没有摄取过营养了。
柏秋寒没有带小孩的经验,就算当年在孤儿院里,也还轮不到还是孩子的他来管那些才出生的婴儿,所以身为练气士的他,在这时候竟有几分慌张。
“有没有能给这孩子吃的东西?”打断了几名男子的发言,柏秋寒问道。
“有的有的!”不知道面前这位大人为什么会对一个路边捡来的婴儿那么上心,但是这些在灵元界挣扎着生活下来的男人,从不会放弃任何生的希望。
也许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柏秋寒怀中孩子渐渐停止了啜泣,那双明亮的眼睛让柏秋寒心头一颤——这样的孩子,放在这样的世界中不管,也许就真的会像路旁的一粒沙,不知何时就消散了吧!
“既然我救了你,那我就会保护好你!”
柏秋寒无法割舍,如果为了自己的方便就将这个孩子随便丢弃的话,那他来灵元界修炼的意义就消失了。
他知道这也是一种不负责任,如果他筑道失败死在半途,这孩子的结局也可想而知;
而就算他成功了,最终他也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的,到那个时候呢?
柏秋寒不知道,所以他放弃了思考,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眼前的可以触及的事情了!
与外界的艳阳高照不同,简易的炉火已经熄灭的帐篷中有些寒冷,但那名少年——柏秋寒终于确认了,那是一个看来在十二三岁的少年,显然是营养不良导致面黄肌瘦的少年,一直瑟缩在帐篷的角落,不要说去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连那埋在膝盖里的头颅也未曾抬起。
“你……叫什么名字?”明知这个少年恐怕是作为那四个男人的劳动力甚至奴隶一类,柏秋寒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开口问道。
那少年的头发微微颤抖,显然是想抬起头来,但也许是那几个男人积威太重,他终究还是没有回答柏秋寒的问话。
“小崽子,大人问你话呢!”就有一名男人恶狠狠地道。
柏秋寒瞥了那人一眼,眼中尽是厌恶,那男子眼见没讨了好,赶忙讪笑着去给那个女婴找吃食去了。
“十三……”那个少年终于抬起了头颅,露出一张还算得上清秀的脸来,只不过那明显经历过长期烈日暴晒的黑色皮肤、与深深凹陷的颊窝,无不显示出尚且年幼的他究竟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十三?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柏秋寒沉吟。
“总归是他老妈也不知道他老爸是谁,第十三个孩子,当然就叫十三咯!”最开始想要杀死女婴的男子在这些人中显然要机灵一些,他很快找到了被死去的头领藏起来的羊奶,献宝似的递到了柏秋寒面前,同时向他解释道。
那个名叫十三的少年却狠狠瞪了那男人一眼,目光却忍不住放在那锅已经冷却的肉汤上。
冷却的汤并没有发出太大的油腥味道,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气息,柏秋寒朝那锅中看去,饶是以他的精神力之强,也还是被震撼到了。
浑浊的汤水中,漂浮着一只骨节有些粗大、整体还是比较纤细的手掌——人的手掌!
“那是那小崽子的母亲,跟了我们四五年,还算是挺得久了,大概是因为那小崽子还活着吧,当初一起狩猎过来的确没错!”
男人们说着理所当然般的话语,就好像那锅中不是被他们掳掠后用来蹂躏、甚至最后还要将其其最后一丝价值吃尽的可怜女人,而只是一只家畜、或者连家畜也不如的东西——死去的女人的价值,甚至还不如外面拴着的两只羊——这就是这些人的价值观。
柏秋寒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是愤怒吗?或许有,那是对几个男人轻贱生命的愤怒;
是怜悯吗?或许也有,那是对这些本身身为人,最后却为了生存不得不遵循落后的法则然后堕落成野兽的怜悯。
柏秋寒轻轻抬起手——要杀死这三个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他终究没有动手,不是因为他不敢杀人,而是因为不想,他深深的感觉到,因为一时的愤怒就将这三人杀死,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他要杀死的、要打倒的,不过是挡住他前行的东西,而不是这些生而为人类却已经无法被称之为人的野兽。
柏秋寒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果无法战胜,那他终究要适应。
弱肉强食,同类相喰,就是这里的规矩!
第六十三章 叶
柏秋寒最终还是放了三个男人离开了,当然,是在获得了所有他想要获得情报、并且将那三人以及死去的头领手中的晶石之后了,至于已经身无长物的三人在这茫茫草原上该如何生存下去,就不是柏秋寒能考虑的问题了——还是那句话,他现在能考虑的,只是眼前的事物。
望着手中用人血浇筑成血红晶石,柏秋寒知道,这是他必须经历的试炼。
“下次对于这样的人,就不要手软了!”
在十三埋葬了母亲的残骸之后,柏秋寒已经收起了所有的怜悯之心,如果灵元界的大部分人都是如此行径,那没有谁是不可以杀的。
——不知是被愤怒、还是被其他的什么感情支配着,柏秋寒这样想到。
“也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帮十三填好了最后一抔土,柏秋寒思忖着,在这荒郊野外,除了草还是草,就连从那几名所谓“游者”手中获得血红晶体——被这个世界的人称为元晶的存在,加起来也只有十几个单位的灵元。
灵元这种东西,除了是力量的保证以外,也是这个世界的硬通货,但是以一个没有进行过任何修炼、也没有吸收过他人灵元的成年男性为单位的标准,也透露着这个世界的野蛮。
这四个人在这一片已经算是不错的游者了,至少能在那所谓“联盟”许可的下对一些聚落进行劫掠,当然他们每年也要对“联盟”课税就是了。
不过这么一点灵元,换算成真气的话,甚至不到柏秋寒修炼一晚上能在丹海中聚集的量,相比筑道所需的庞大能量,完全就是九牛一毛。
“必须要到村落或者城市里去看看!”柏秋寒下定决心,于是开始整理起帐篷里的物品来。
在帐篷中,除了给那女婴找到了一些畜牧类的乳制品外,还有一些风干的肉类,不过考虑这些人的饮食习惯,这种东西柏秋寒是说什么也不敢带上的。
十三也尽心尽力地帮柏秋寒打包着行李,他没有问柏秋寒要到哪里去,却好像已经跟定柏秋寒样子。
柏秋寒看着这个饱受折磨的少年,暗自叹息,从那几名游者口中,他知道这也是灵元界的规矩。
作为近似于奴隶的少年,是不被允许拥有自由的,只有永远的跟着胜利者,直到价值用尽、或在不知名的地方化作枯骨,或者、变得跟他的母亲一样下场。
“十三……嗯,你过来一下。”柏秋寒竭力挤出亲和的笑容,对那少年说道。
少年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带着几分狼狈地到了柏秋寒身前,低下头去。
“大人,我……”
“接下来我们先到聚落去,听那些人说,这里的聚落或者村落基本是老人妇女或者孩子,在那里应该没有人会奴役你了,不然……”
十三虽只是个少年,但生在灵元界还能长到十几岁的人,谁又会缺少活命的机灵?
所以他明白了柏秋寒的意思,但他没有能力拒绝,只能用充斥着绝望的目光看着柏秋寒。
柏秋寒长叹一声,没能将接下来的话说下去,这个少年本就是被从村落中劫掠出来,再让他去到另一个村落,又何尝不是另一场噩梦呢?
虽然前路未卜,但柏秋寒已不能将这个少年抛下了。
“算了,当我没说,你对这里比较熟,先去收拾东西吧,找点东西填下肚子我们就走!”
听着柏秋寒的话语,十三欣喜地伏倒在地,向柏秋寒行了个大礼,然后高高兴兴地整理去了。
柏秋寒摇了摇头,对这个少年来说,大概跟着一个比较亲和的主人,就是最大的优待了吧!
“但我又能庇护他多久呢?”柏秋寒看着帐篷那脏污的顶盖,沉思了片刻,因此他也没有注意到、少年清澈黝黑的眼瞳中那小小的……野心。
幸而这些游者还有着面饼一类的干粮,让柏秋寒免于对那些肉干下手,不过十三却是津津有味地吃着肉类,对此柏秋寒也只能看着,却不好出言劝阻。
女婴倒也不怎么挑剔,没有经过太多加工羊奶,也就如同饮着母乳一般甘之如饴,甚至那苍白的小脸都变得红润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这个世界的孩子都天生强悍。
十三吃完了手中的面饼和肉干,看着柏秋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没吃饱?”柏秋寒笑着问。
也许是柏秋寒漂亮的脸上那和煦的笑容些微打散了十三的戒心,于是这名少年鼓起勇气说道:“大人,您真的要收养这个小孩吗?”
“你想说什么?”柏秋寒的声音冷厉了些——难道这不过十几岁的孩子,也已经被那些游者感染成了野兽的模样?
被柏秋寒的声音吓了一跳,少年瑟缩地后退两步,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看见十三如此模样,柏秋寒只得再度挤出笑容。
“在城外养大一个孩子太过困难了,就算是在村落中这些小孩的死亡率也很高,所以……”
听起来像是赤裸裸的利己思考,然而柏秋寒没法去责难,因为他也听那些男人说了捡到这孩子的经过。本来他们最开始捡到女婴时,就不打算留下她性命了,虽然女孩在城市里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但那是有一定姿色的少女才行,以他们的条件,能不能把这孩子养大都是问题,所以不如直接用来补充食粮。
但十三的母亲却拼死护住了女婴,大概是因为她被那几个男人掠走的时候,也正好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吧,当然结果就是,被殴打、虐待直至死亡的可怜女人在最后达成了自己小小的心愿,作为代价,她代替女婴,成为了那些男人果腹的食物。
“就算是这个世界,还是有些许亲情的么?”柏秋寒理解,也许在十三看来,那个女婴就是害死他母亲的元凶,先前的发言,不能说不带着恨意在其中。
“我会保护这孩子,也会保护你!”柏秋寒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同情弱者的余裕,但他终究没有办法违背自己的心。
十三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新主人”,内心中好像有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但这样的东西,又能否改变他已经被这个世界的恶意沾染的内心?
带上了必备品,柏秋寒将襁褓用衣服牢牢捆在自己胸前,他背着大大的包裹,再由十三赶着两只羊,一行三人的旅途就此开始。
女婴在进食之后又进入了熟睡,柏秋寒有些担心用兽皮做的尿片能不能真的起到作用,同时也自嘲自己还不到十九岁居然就要做奶爸的活。
不过看着那孩子安静的睡颜,柏秋寒感觉来到这个世界短短时间里,加在内心中的沉重却都已消失不见,他有些理解那些明明被小孩子折磨得手忙脚乱却还是乐此不疲的年轻父母了。
“既然是我捡到了你,就给你起个名字吧。”柏秋寒轻声说着,“你马上就要和一样,在这灵元界如无根浮萍一样飘零了,就向脱离了树木的叶,被风卷离了家乡,不知将要着落何处。”
“你就叫叶吧,小叶,等你长大了,如果愿意,就叫柏叶!”仿佛回到了那个寒冬,变成了被那位面目慈祥的老人抱在怀中的自己,柏秋寒从那里继承的善,绝不能因为环境的改变就丢掉。
依照简易的兽皮地图,柏秋寒一行向着上面记录的城市走去,柏秋寒大概计算好,在路途中的村落就将身上多余东西以及两只羊卖掉,能换到灵元最好,实在不行也可以交换一些城市自主发行的货币,这些货币虽然没有任何保障,与灵元的汇率变动也大,更无法再诸城间通用,但怎么说也在柏秋寒他们目标的城市——映城之中拥有购买力。
为了配合十三的速度,他们在走到天空中的太阳西斜,也没能到达地图上记录的第一个村落,露宿是绝对避免不了了的。
夜晚的草原除了寒冷以外,夜行性的猛兽也是极大的威胁,柏秋寒没有野营的经验,不过十三搭帐篷和引火却是轻车熟路,一个大约只能容下两人的帐篷和保证夜间安全的火堆,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他安排好了。
将本就不多的干粮分了分,让后用羊奶喂了因为饥饿而醒来的小叶,他们的粮食就已经告罄。
柏秋寒借着火光又看了一眼地图,以那些男人的脚程,从他们之前的落脚点到最近的村落,在地图上标记的是直线距离行走一个白天,他们的速度因为十三的缘故稍微慢了些,但因为不会走弯路,大约明天接近中午也就能到了。
“实在不行,就杀一只羊吧。”柏秋寒这样想着,招呼十三进帐篷睡了,而他却抱着小叶,坐在了火堆之前。
外放的精神力就是最好的警戒,哪怕在柏秋寒修炼的时候也是如此,外界稀薄的能量在《炼法真诀》的运转下,渐渐转化成真气与精神力,补足着他白天的消耗,只是这些力量却不能像往常一样继续洗练柏秋寒的血肉,也未能让丹海内的真气总量提升半点,饶是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柏秋寒不免还是有些失望。
只用一个小时左右便将白天的消耗补满,柏秋寒不可能将剩下的时间浪费,他的意识,第一次完全沉浸入了高悬在他识海之上的那轮太阳之中。
《炼法真诀》之中的内容庞杂无比,但大约却分了九个篇章,柏秋寒自然是读了其中专门描述筑道的一章。
筑道共有五步,对应的分别是神藏境后两个境界的先天境界与先天空明,以及玄极境的前三个境界——先天通神、凭虚御空以及超凡入圣。
人体的经脉穴窍其实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闭塞,不然未及先天境界的练气士又怎么从外界吸收能量转化为真气呢?
所谓打通,是可以完全与外界相连的状态,不需要运转功法,就是真气的自行流转间,也会将外界的能量引入体内。
然而相比于练气士的经络,外界的能量并不温顺,如果经脉不够强大,这样的结果往往经脉碎裂、最起码也是经脉损伤,需要不短时间来修复。
而如先天境界达成、十二正经完全打通,循环变成一个整体的时候更是如此,将体内真气转化为先天真气的同时,经脉与丹海也承受着外界狂暴能量的冲击,只有适应这样的过程,才能说是真正成为先天境界。
而先天空明与先天化神这两个境界,不过是把发生在十二正经上的事情再在奇经八脉和周天穴窍上重演,而当人体所有穴窍打通,就意味着人体和这片宇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体,被认为是真正有资格窥伺修炼这份玄妙的极致了,所以先天化神便是玄极境的第一境界。
所谓凭虚御空,是将修炼的先天真气贮存在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之中,这时候丹海已经不是唯一,对于这个境界的人来说,每一条经络都是一个小丹海,到了这个地步,要御空飞行无需刚入先天境界那般外放真气,而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了——重力的法则,已经难以再限制这些人了。
超凡入圣,则是将真气注入周天穴窍之中,这个境界的强者,可以说是“练气”这个概念的极致,再往上,便已经是脱离凡人,成神成圣了。
柏秋寒暂时不需要走过这些过程,但是凶险却尤有过之,没有经过脱胎换血和血气化精两个境界改造的肉体,如果直接以大量能量打开经脉的桎梏,一个控制不好,就会被外界狂暴的能量撑爆,虽然无需承受所有经络或者穴窍打通后形成循环那么大的压力,却也绝对不是可以轻松完成的。
柏秋寒终于知道为什么需要以识引气的精神力境界了,如果不能以精神力为媒介将真气如臂使指的话,一点小小的失误,就会让入体能量变多,然后到丹海初结练气士身体根本无法承受的程度。
当然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在筑道打通身体九成经脉以及穴窍之后,体内的真气也会转化成接近于先天真气的东西,也就是黑袍人所说的伪先天真气,与正牌的先天真气相比,伪先天真气虽然说有个伪字,但正面碰撞及其破坏力却并不逊色。
而完成筑道的后两步,将伪先天真气存入经络穴窍之中,那哪怕是一个丹海初结,他的真气总量都可以接近一般的先天练气士了。
“师姐如果完成了筑道,以血气化精的境界,体内光是真气量恐怕都有先天空明的地步,加之精神力和秘技的辅助,恐怕玄极之下难有敌手了。”
了解了筑道,柏秋寒才完全明白为什么丝可萝丝这样的血族天才在凌星雪这个血气化精练气士中也只有陨落一途。
倒不如说,身为才进入第五秘境的血族,能打伤凌星雪、并且逼得她几乎耗尽了真气的丝可萝丝,已经完全不负天才之名了。
“修炼下丹田的练气士,经络均要分阴阳,奇经八脉还可以选择不开用作勾连的冲脉或者带脉,但是这十二正经,若是只开十一条,却不可避免要偏阴或者偏阳了。”
“以阳之体开阳之路么?”
以通常练气的观点,男性体内还是阳气更重,如果选择偏阴的筑道,应该可以互补,危险性也更小,不过所能发挥的力量也更小就是了。
但既然要走这条疯子一样的道路,那不如就更疯狂一些。
从元晶中抽取了几人份的灵元,柏秋寒尝试着以之冲击经脉与外界的通道,当然结果自然入泥牛入海,连个浪花也没有翻起来。
“果然差太多了吗!”柏秋寒叹息,此去映城,如果没有获得足够灵元的契机,那就只能……
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柏秋寒想要更深地了解这在他识海中已经存留了近一个月的功法时,他却被婴儿的啼哭吵醒了。
柏秋寒回过神来,倒并没发现什么敢于袭击他的野兽,倒是那湿润的简陋尿布让他犯了难。
第六十四章 村落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柏秋寒就叫醒十三,收拾东西开始了旅途,不知是没吃早饭还是什么原因,到了柏秋寒预计时间的中午,他们还没有看到村落的影子。
柏秋寒取出手中的地图,确认上面标注的文字的确是汉隶风格自己没有认错,然后继续在茫茫草原上行走了。
至于这个世界为什么会用古代中国的文字和语言,他早就放弃了思考,或者说不愿去思考了。
又走了两三个小时,算起来应该到了下午,柏秋寒终于看见了地平线上影影绰绰建筑影子。
“这些人脚程倒是挺快,一个白天竟然能走出这么远。”柏秋寒倒是忽略了昼夜变化的问题,现在天气渐冷,白昼渐渐缩短,自然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多花一些时间也无伤大雅,又是一个小时的行进,他们才终于到达了村落边上。
十三毕竟身体虚弱,虽然行李都是柏秋寒在扛,但走了这么远,他的脚步也有些虚浮,只不过他的目光还很有精神,显然平素这样的体力劳动不少。
说是村落,实际上却远没有柏秋寒想象中那么大。
用路途中见到的矮树所构建的、约有一人高的围栏,圈下了两三千平方的土地,其中动物皮革的蒙古包和木质结构建筑,算下来约有三十几座。
主要集中在中央的建筑群显得稍微有些密集,而外围无人的区域,却又被一些稍矮小的藩篱划分好,从那些不知多久没洗的皮革雨棚和用来喂食的槽枥可以看出,这应该是家畜家禽居住之所。
但是此刻这村落却是异常的安静,那些用藩篱划分的区域里也没有看到任何动物的存在,柏秋寒略感奇怪,精神力放出,就在村子的另一头感受到了大量的气息。
“大人,我们快走吧!”看到这样的场景,十三却显得非常紧张。
“怎么了?”柏秋寒皱了皱眉。
“这、这应该是游者的劫掠,按照规矩,所有的牲畜都要被拉到村口,供其挑选,如果不能满足条件的话……”十三话没有说完,头又深深埋了下去。
“那就要掠走妇女和孩子么?”柏秋寒叹息一声,他已经猜到了十三没有说出口的部分。
“如果不进去的话,我们可就没有粮食了。”柏秋寒拒绝了十三的提议,除了要获得生活必需品之外,在那些气息中,他没有感受到特别强大的存在也是原因之一。
越过了围栏,从建筑的缝隙中,柏秋寒来到了村口,人数大约为一百五十的村民们,扎堆站在村口,在们身前的是各类牲畜,总数算起来也不会超过五十。
这些村民一半以上都是看起来超过六十岁的老人,剩下妇女儿童各占一半,他们大多衣着破烂,一般游者那种用兽皮和布料混合缝制的衣服在这些人身上根本看不见。
老人还好些,妇女大多只能用粗制的兽皮护住要害,有些五六岁的孩童,甚至连衣服都没得穿,不着寸缕地站在那里。
和这些看起来就是营养不良的村人比起来,在村口的那些游者就健壮得多了,而他们手中泛着银光的金属武器,更是可以掌握这一百多人的生杀大权。
灵元界人的生命很长很长,依托于地球而生的这个世界,生物的寿命也和地球上的时间等同,如果无病无灾能活到八十岁的老人,在这个世界就能将时间翻上数百倍。
但是这个世界的人和一般人类不同的是,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灵元支持,不过百年他们的身体就会极速衰败,而这短短的巅峰期,相对于他们的寿命,不过是几十分之一罢了。
一般的游者,如果幸运地在年轻时似永无止境的地盘摩擦战斗中存活下来,其结局也就如同现在村落中那些骨瘦如柴的老人一样,衣不蔽体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新一代游者的劫掠。
在这个世界,活得长远不一定是好事!
也正因为活得太久,这些已经失去战斗力的老人无比惧怕死亡,面对欺凌,他们只会逆来顺受,幸而有那游者“联盟”存在,加上城市的压力,才形成了某些潜在的规则。
这些游者只要掠夺足够,就不会轻易伤人性命,就算掠夺不足,也是先找那些妇女儿童的麻烦,和他们关系不大。
哪怕知道村落中的妇女与儿童数量都在减少,最终还是只有从他们身上获取灵元,但他们还是如鸵鸟一样,将头深深埋在地下,永远不会去看背后即将到来的危险。
只要提防好游者之前抢夺地盘的战斗、然后将那些女人或小孩推出去死就好了,这就是几乎所有老人心中的想法。
于是在这个以老人为主的村落中,村人们只是安静的、毫无抵抗地站在村口,等待着劫掠。
这次似乎比较幸运,他们提供的数量足够让这八名游者满意,游者们将一些只经过基本处理的动物皮革装上马车,那匹驽马因为身后加重的负担而轻轻嘶鸣着,只不过很快就被游者们兴奋的声音所取代了。
牲畜被游者们驱赶了接近一半走,不知道什么是可持续发展的他们,专门寻找着体壮的雄性或者雌性,只留下一些老弱牲畜村子,如果在短时间内遇上其他游者的劫掠又该怎么办呢?
到那时候,恐怕就不是这样“和谐”地在村口清点着牲畜和皮革,而是直接拔刀开始闯进这些村人的家中,将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和女人孩子带走了吧!
那些老人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们只是麻木地看着那些庆幸于收获的游者,就如同看着当年的自己。
柏秋寒无法袖手旁观了,他对于这些麻木的村人有一丝怜悯,却无半分好感,对于能在这里交换到什么能在城里使用的东西也已不抱希望,但是那些游者对于他来说,可是实实在在的肥羊。
也许是为了应和柏秋寒的想法,被十三驱赶着的两只羊不知什么时候溜了出去,咩咩叫着冲到了村口,冲到了游者和村人面前。
“你们还敢藏私?”领头的游者看着那些村人,眼中露出了危险的光芒。
一众老者面如死灰,将强壮的牲畜暗藏起来,也不是没有先例,当然前提是不被这些游者发现,不然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会被视作是对这些游者的反抗,而对于反抗者……
于是领头的游者抽出了刀,而他身后的几人,只是带着看热闹的笑容看着——日复一日的无聊生活中,这就是他们的娱乐。
“对不起,那羊是我的。”就在那领头游者准备将一名站得靠前的老人从人堆中拉出来时,柏秋寒走出了用以躲藏的房屋阴影。
游者们警惕地看着这有着一张漂亮脸蛋的青年,他们显然不会认为柏秋寒这样的人会是这村落的村民。
“你是什么人?”
灵元界的游者大多没有看出他人境界的实力,但却不乏看出危险的眼光,像昨天那几个敢于直接动手的反而是少数。
“把你们的元晶交出来。”柏秋寒只是简简单单地说道。
那领头游者面色一变,说来收集灵元的元晶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否则也不会只要是游者就人手一个,但是他手中的元晶,却还有没来得及吸收的、前段时间干掉一批同行获得的灵元,哪怕他在柏秋寒身上感受到了危险,也是绝对不可能拿出来的。
其他游者仍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理由当然和昨天那几人一样——如果头领不能证明自己的强大,那就只能遗憾落幕,然后被人取而代之。
“不要笑,你们也一样!”
这下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他们不知道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青年是何方神圣,但若是在这里被挑衅了还不还击,他们就只会被同行轻视,一旦失去了貌似强大的外皮,在这从不缺乏游者的城外,被看轻的对象就会成为地盘倾轧中最早的祭品。
贪生怕死却又必须爱惜面子,这就是游者的矛盾。
柏秋寒却管不了那许多,他已经觉悟,如果不化身和这些人一样的强盗,那他的筑道之旅依旧遥遥无期,况且对这些人下手,丝毫不会违背良心。
“你俩去试探他一下。”遇见这种情况,领头的那名游者还算有一些话语权。
被点到的两名游者不情不愿地抽出钢刀,就向柏秋寒走去。
但是柏秋寒并没有跟他们近身的机会,念力刃划过十几米,就将这两人的手筋斩断。
直到剧痛通过神经传达到了他们的脑海中,他们才发现自己已经手上,顿时只能抱着已无力握刀的手腕哀嚎。
“灵元脱体!”
就听见有数人脱口喊道,其中有游者,也有早就避开一旁关注场面变化的村落老者。
柏秋寒皱了皱眉,所谓灵元脱体,应该也是这个世界的某种境界,不过他并没有从昨天那些游者口中得到这个情报。
柏秋寒看向这群游者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善起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情报再多也不会嫌的。
“这……这位大人,我们愿意留下所有元晶、不,所有财产我们都留下,请大人放我们生路吧!”那领头游者直接将手中钢刀一丢,就已经伏倒在地。
在这个男人看来,柏秋寒那以念力脱体伤人的方法,虽然和他听说的灵元脱体不大相同,但总之不是他们几个底层游者可以匹敌的存在,向这样的强者投降,就算是自己的手下也没法质疑自己什么,反而会因为失去了元晶以及财产,不得不向自己靠拢。
这人心中的算盘打的啪啪响,不过柏秋寒却早就改了主意。
“麻烦你留下一阵子,我有些话要问你!”
那游者头领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深深相信自己的部下,只要自己半天不在,那几人绝对会选出新的头领,然后把自己这个曾经的老大分成各自的灵元。
只是他显然不具备讲条件的资本,在无效的反抗和些许的希望之中,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很快,柏秋寒手中又多了八块元晶,可惜的是,这些已经被转入元晶的灵元只能直接供人吸收,而不能相互转化,以至于柏秋寒必须随身携带大量元晶,哪怕一块只有瓶盖大小,堆在一起也颇占地方。
“怪不得哪怕在这种毫无信誉的地方,城市也要发行货币,灵元再硬,用来交易还是太不方便了。”
柏秋寒将所有的元晶都放入一个包裹中装好,而其余的游者也根本没有管他们曾经头领,更不敢带走马车和其他任何物品,逃也似的跑远了。
只是看那两个断掉手筋的男人一脸绝望的模样,他们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好。
柏秋寒正想从眼前这个因为念及希望渺茫的未来而面色苍白的男人身上获取想要的情报,却见一个村人老者鼓起勇气走上前来。
柏秋寒本以为自己帮助这些人追回了失去的牲畜,他们怎么也该感激自己才是,但是他想错了,哪怕他是以识引气境界的精神力高手,也无法看透人心。
“求求您,将那些人全杀了!”那名老者跪在地上,指着那些游者逃走地方向,涕泗横流地向柏秋寒哀求着,“他们很快会回来的,为了在其他游者和‘联盟’眼中的面子,我们这些人一个都没办法活下来!”
柏秋寒只觉一阵眩晕,到了灵元界的第二天,他确认了一个事实——在和平国家长大的他,大概永远不会理解这些人!
第六十五章 映城
柏秋寒当然不可能将那些逃走的游者一一杀死——虽然他现在确实能够做到。
他并不怀疑这些村人的话语,至少以他这两次与游者们的交手,他就已经知道这些刀头舔血之辈大概会有怎样的举动。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柏秋寒可以救这些人一次,难道还能救他们两次、三次?
这些已经失去反抗心、与在村口彷徨的牲畜们并无差别的人,终有一天会被吸干了骨血,化作灵元界底层的养料。
这个世界无数年来都是如此,不过还是一个循环罢了!
更何况……
柏秋寒看见了那些村人眼底冷厉与仇恨的目光,那不是对着压迫他们的游者,而是对着“救”了他们的柏秋寒——只是因为他没有赶尽杀绝而已!
大概这些老者年轻之时,也做着一样的事情吧!
柏秋寒感到了恶心,这个世界就如同泥沼一般,让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越陷越深,然后被同化,变成失去人性的怪物。
本想在村落中留宿一晚的柏秋寒彻底放弃了这个打算,将带来的两只羊有些强行地和村人交换成了少许映城的货币以及一些干粮,柏秋寒就和十三重新踏上了去往映城的旅途。
而那个被他扣下的游者,在吐露所有知道的情报之后就被柏秋寒放走了,至于他和那个村落的命运最终如何,柏秋寒没有能力去管,也不想去管了。
他不能拯救所有人,而有的人,似乎也不值得拯救!
向着映城的方向又走了五天,路上也经过了两座村落,但柏秋寒都选择了露宿,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可以用于交换的物资,也有可能是——他不想看见那些已经失去希望的、麻木的、可怜又可恨的人的了吧!
到了第六天中午时分,身上的干粮又快要用尽时,柏秋寒终于看到了城郭的轮廓。
在柏秋寒的想象中,在这发展水平相当于几千年前地球的世界,所谓城市,大概也就是低矮的城墙、昏昏欲睡的卫兵。
虽然那些游者向他极尽描述了城市的宏伟,但在他心中,还是有这些底层游者不过井底之蛙的想法在。
然而到了这城市之前,柏秋寒才发现事实与自己的想法大相径庭!
绵延数公里的青砖城墙,至少有二十米高的外郭,以及十几米宽的护城河,就算放在中国古代最强盛的时期,也是排的上号的雄城了。
柏秋寒不知道以灵元界的生产力是如何修建出这样的城市的,所以他生出了浓浓的警惕之心。
“就是不知道那些家伙说的灵元脱体到底有多强,难道相当于先天境界吗?”
柏秋寒不知道灵元界的力量法则,依据那些底层游者的描述也无法推测,只能知道就算是城市或者“联盟”之中,这样的强者也是少之又少而已。
不过柏秋寒可以肯定,面前这座城市之中,必然会有那样的高手。
城门口有两队卫兵把守着,但城门却是大开,无论衣着破烂还是整洁,要进城的人们都在城门口整整齐齐地排着队,在这个纷乱的地方,柏秋寒第一次感觉到秩序的存在。
地面的草丛到护城河外大约百米就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绿与黄的交接,就好像是将这个世界划分成了两个部分。
除却大门之外,还有不少车队在远处的侧门进进出出,只是那里似乎就不对外开放了。
柏秋寒乘着之前从游者那里夺来的马车,缓缓驶过了那条界线,相比于他那小小的惊讶,十三却是被那高大的城墙震慑得目瞪口呆,幸而他赶车的技术不错,才没让那匹驽马偏离了方向。
“大人,这天地间竟然有这样的地方么!?”十三回过头,兴奋地看着柏秋寒,稚嫩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属于少年的天真。
“当然是有的,你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也能去看到很多不同的风景。”柏秋寒也露出了笑容。
“我……大人……我真的可以么?”十三又一次垂下了头,攥着缰绳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当然是可以的。”柏秋寒知道这不过是最虚无的安慰,但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是的,大人,我一定会……一定会看到那些想要看到的风景!”十三抬起头,似乎已经决定了什么事情。
“你要相信,你是人,不是别的什么东西的奴隶!”
对于柏秋寒的这番劝导,十三却别过头去,不敢回话,柏秋寒叹息一声,类似这样的话,他在这几天已经说了好几次,不过每次换来都是这样的对应,以至于他想让十三改一改对自己的称呼都做不到。
“要先改变这孩子的思想才行!”柏秋寒救不了所有人,但他仍旧试图救下面前这个孩子,至少能让他不在麻木中生、又在麻木中死。
只是现在看来,还是任重而道远。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马车到达了队伍的最末尾,排在柏秋寒前面的,是一行大约十人的游者,他们赶着数量约有二十的牲畜,以及满满一马车的货物,从表面看来,他们是比柏秋寒之前遇到过的游者们更强的群体。
然而这些在城外的村落中作威作福的游者,在这映城的城门口,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控制好自己带来的牲畜,默默等待着入城的时机。
相较于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游者们,那些穿着整洁的布衣乃至丝绸制服装的人们,却是嘈嘈切切地交谈着,他们身后大多是空空荡荡、却比游者们的更加华丽结实的马车,偶尔还能看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性。
城门口的卫兵似乎也没有打断这些人交谈的意思,只是机械性确认着入城的人数、身份,并且征收着入城税。
面对这样的区别待遇,那些狡猾而凶狠的游者却没有任何意见,原因也很简单,那些衣着华丽的人,身上散发的气息远远比他们强大。
“这些就是城里的住民吗?”柏秋寒默默感受着这些人体内的灵元波动,发现不少都有着相当于丹海初结境界的能量,与那些大多只能欺负老人妇女的游者相比,确实是云泥之别。
队伍一点一点地向前行进着,却也并没有发生那些柏秋寒在影视作品里看到的、城门口被挑衅然后被迫装逼的无聊事件,倒不如说在这个地方,这些灵元界人守规矩到让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等待了大约两个小时,就连十三的兴奋劲都已经褪去,柏秋寒他们终于到了城门之下。
隔得近了,就能看见城楼上用汉隶刻着的、在不知多少年的风吹雨打中已经变得无比模糊的“映照”二字,想必这便是映城之名的由来了。而城门的士兵,比起常年风餐露宿的游者,不仅身体要更加壮硕,身上穿的也是金属锁甲,加上跨在腰间的钢刀以及手中的长槊,寻常的游者恐怕几人一起上也不一定能打败一名士兵。
这些士兵表现得却没有太过粗暴,对于马车的检查也相当粗略,倒是在柏秋寒身上停留的目光要多一些。
不过这也很正常,柏秋寒此刻包裹在运动服之上的,是和其他游者相差无几的破烂衣服,但却偏偏长了一张漂亮脸蛋,不论怎么看也不像那些粗鲁的游者。
不过这些士兵也就是打量而已,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确认完了人数,就有一人对柏秋寒说道:“三人入城,三个单位灵元或者三百映钞,一马车货,再加一个单位,合计四灵元或者四百钞。”
柏秋寒不知道灵元的购买力究竟如何,但看排在后面的游者对于这个价格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想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不过他还是试探性的问:“这孩子才几个月,也要交税吗?”
“是个人就要交税,没来过映城吗?”那名士兵显得有些不耐,“要么交钱要么滚蛋,哪来这么多问题。”
眼见没法从这些士兵口中套出什么情报,柏秋寒也只能老老实实交钱,将从那些游者手中抢夺和与村落“交换”的货币刨除近一半,柏秋寒一行终于到了映城之中。
映城是分外郭和内城的城市,但是这两道城墙之间距离却并不算近,而这之中的空间,却是充斥着矮层的民居、商铺乃至地摊,嘈杂而热烈的环境,让柏秋寒真有一种穿越回了古代、正逛着集市的错觉。
然而让柏秋寒更加诧异的是,从进入外城开始,这天地间的能量流动就比外界强上不止一个档次。
如果说城外的能量是稀薄到几乎没法修炼的话,这城中的能量,其实比地球差距也不算大了。
只不过作为来自异界的存在,柏秋寒自然没法在城中修炼,就算能将这些能量转化成真气,也不能提升他半点修为,但他却依旧欣喜异常。
柏秋寒曾尝试过用《炼法真诀》将这个世界的能量直接转化成灵元然后存入元晶,事实上他也成功了,不过效率极差,一个晚上下来,甚至无法转化出一个单位的灵元,这固然有《炼法真诀》乃是修炼丹海的功法的原因在,但是更大的原因,却是城外的能量太过稀薄,就算《炼法真诀》再怎么强大,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是在这城中呢?
柏秋寒深深感到,选择到城市里来,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十三不像柏秋寒一样能察觉到外界的能量变化,他只是觉得到了城里以后,身体仿佛轻盈了些,但在柏秋寒怀中的小叶却从熟睡中醒来,睁开了她漂亮的双眼,有些疑惑地望着天空。
骤然,柏秋寒又一次察觉到了那曾让他感到沉重的气息,他下意识地向怀中望去,正对上了小叶的眼——那幽黑而深邃的眼。
“……到了。”
柏秋寒好像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不,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在识海中出现的精神波动。
是谁在跟自己对话?
明明是青天白日,柏秋寒却吓出了一身冷汗,能轻易入侵他的识海,如果不是他信任而不设防,就只能说明那已经危险到以他的精神力境界也无法应对了。
“……到了。”
那个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但柏秋寒甚至无法从那好像是由无数人口中发出的、重叠在一起的声音里分辨出这个向他传音的人是男是女。
“是你吗?”柏秋寒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的婴儿。
但小叶眼中那深邃的光芒却消失了,她转而皱起小小的眉头,红润的嘴唇撅起——已与她朝夕相处了好几天的柏秋寒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对不起小叶,别哭了,我不该吓你的!”柏秋寒自知刚才的表情肯定狰狞得吓人,赶忙托起襁褓,连声宽慰。
好容易才让小叶止住哭声,柏秋寒只感觉比和同级的练气士战斗了一场还累。
“如果……真的是她呢?”看着怀中又开始升起困意的可爱女婴,柏秋寒沉思着。
“但我已经无法抛下她了吧!”柏秋寒知道,不论是出于心中的善、还是因为在这个被遗弃的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都已经无法抛下她了。
“我相信着小叶,所以希望你也能相信我!”柏秋寒不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听见自己的精神力传音,但他还是试着表达最大的善意。
在车下牵着马的十三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勒停了马匹,因为有一个人挡在了马车之前。
身着黄色丝制长袍、显然是城中居民的中年男人,向柏秋寒轻轻做了个揖,而后说道:“这位先生,可否移步一叙?”
第六十六章 金家,情报
柏秋寒确认自己与映城中人从没有过交集,但这个好像已经在城门口等待许久的中年男子又是怎么回事?
“请问阁下是?”对方显得彬彬有礼,柏秋寒的态度自然也软化下来。
“先生不必惊慌,在下乃是内城金家一个小小伴读,只因我家少爷向来敬重能人异士,故命我等在城口等候,向先生这样的人传达我家少爷的善意。”那中年男人笑着说。
“我只是普通游者罢了。”柏秋寒自然不会相信这套说辞,便打算推脱。
“先生的谈吐外貌,有哪里像是那些粗鄙的普通游者了?”
“那您可是看错了。”柏秋寒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子绝对骗不过人,但他也不打算和这样无事献殷勤的人交谈下去,就示意十三驾车绕开此人。
“我看先生面生,想来是初到映城,我家少爷说了,像您这样远道而来的朋友,金家作为东道,自然是要奉上川资并提供一些映城的信息的。”对于柏秋寒的冷淡,中年男子似是不以为意地说道。
柏秋寒骤然勒住缰绳,深深的看着这个黄衣中年。只是任凭他再怎么看,也只能看见公式化的笑容。
柏秋寒叹了口气,那所谓路费他倒不怎么在乎,毕竟映城发行的这种除了城主印鉴外几乎没有防伪标识的钱币,到了城外远些的地方大概也就比废纸强上一些,但是这座城市的情报,却是他必需要知道的事情。
以这黄衣中年人的阅历,哪里看不出柏秋寒已是意动,当下就让开道路,笑道:“请这边来,在下已在客店定好桌席,只待先生来了。”
柏秋寒苦笑一声,便让十三赶着车跟此人去了。
映城的外城整体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集市,由土木或者砖石结构的平房围成的道路,基本被商铺和地摊占满,留下的空间满是来往的行人与畜力车辆,可谓拥挤不堪。
但那黄衣男子走在路上,不论是身为外城住户的商铺主人、还是临时进城摆摊的游者,都纷纷让开道路,留出足以让柏秋寒的马车畅通无阻的空间。
让这些人敬畏的不是这黄衣男子本身,而是他胸口上别着的那枚金色徽章——居住在映城内城、地位远远碾压他们的贵人的标志。
柏秋寒暗自感叹这城市之中的阶级分化,同时也在打量着两旁的商铺和摊位。
街上的店铺五花八门,从贩卖衣物兼职皮革改造的服装店、到贩卖生熟各种肉类的肉铺、甚至那在柏秋寒想法中应该是严格管制的冶铁铺子,也是光明正大的开在路旁,甚至门面上还挂着应该是店主自信作品的锋利兵器。
相比起来,那些应该是进城的游者摆出的摊位就显得非常单调了,不是自己无法消化牲畜,就是简单加工的皮革,偶尔能见到售卖应该是多余的、其中没有带着灵元的元晶都算是非常稀罕了,哪像那些商铺还有专门售卖此类元晶的地方。
不过柏秋寒依旧觉得有一丝异样,倒不是因为这城中和城外完全不同氛围,而是他隐隐感觉到,如此热闹的集市好像还缺了什么。
“先生可是有什么疑问?”那男子见柏秋寒面色有异,于是开口问道。
“为何在这些商铺之中,没有娱乐玩耍的店子,甚至连一家书店也没有?”
听得柏秋寒这个问题,黄衣男子先是一愣,而后失笑道:“先生说笑了,据在下所知,不论哪座城里,这样的店铺都不会在外城。”
“是吗?”柏秋寒自知失言,回了一句话后,便不再言语了。
那黄衣男子只是略有深意地看了看柏秋寒,也没有追问。
过不多时,柏秋寒便发现已经出了集市,来到靠近内城的位置,这里已经看不见什朴素的平房,取而代之的许多三层以上的木质结构建筑,从建筑门楣上写着的诸如什么馆或者什么栈之类的,他推测这些建筑大部分都是旅店客店一类。
“这边请。”
黄衣男子将柏秋寒引到了看起来装潢最华丽的一家旅店,柏秋寒下了车,就有侍者将马车牵走,柏秋寒抱着小叶、带着十三就跟男子来到二楼雅间之中。
“这里……”虽然这雅间非常整洁,就连那实木的圆桌,都好像是新拿出来的一般,但柏秋寒那越发敏锐的精神力依旧感觉到了这个房间,过去的不久之内都还有人的气息。
“似乎有些杂乱,让先生见笑了,想来是在下的同僚先前用过,还请不要介意。”
黄衣男子就好像知道柏秋寒在想什么一般,这让柏秋寒心中升起了警惕。
“如果真如他所说,看来这个地方就是他们用来接待所谓奇人异士的,但这究竟有什么目的,难道真是所谓什么金家少爷的余兴?”
柏秋寒思忖着,但无奈信息实在太少,根本猜想不出对方可能的目的。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柏秋寒也不相信面前这个灵元水平不过相当于丹海初结境界的男子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威胁。
“在下乃是金家少爷的伴读,得赐一个金泉的名字,敢问先生大名,此来映城又有何贵干?”柏秋寒刚刚坐定,那中年男子金泉就问道。
“果然!”柏秋寒心道这人绝对不是单请自己吃饭而已,当即面不改色地说道:“金先生怕真是高看我了,我姓柏,贱名不足挂齿,进城不过是为了卖点货物而已。”
“先生又说笑了,在下刚才粗略看了看,先生车上那些东西便是卖掉,能顶下进城税收就不错了,更何况要加上免不得要在城中过夜需要的房钱。”黄衣男子脸上依旧是带着深意的笑容。
柏秋寒苦笑一声,果然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还是太难隐瞒了。
见柏秋寒不愿说,金泉却并没有多问,好像这就真的只是一些场面话,然后他就将话题带到了柏秋寒最想了解的地方:“先生初来映城,想必许多事情不甚清楚,还请不吝告知在下,在下能够回答的必然言无不尽。”
“我初来映城,金先生先前说晚上需得在这些客店中留宿,难道在街边露宿有何不可么?”柏秋寒试探性地问了一个问题。
“在下不知其他城市规矩如何,但这外城夜晚却是有宵禁,只要月亮升起,商铺必须关门,集市必须收摊,如无特殊情况,街上不得有人,否则城主府的卫队可任意杀之。”
金泉看着柏秋寒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在想为什么面前这个青年连这么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
“你说外城?那内城呢?”
“内城自然不用遵守这个规矩了。”金泉哈哈一笑,“能住在内城的,不是城主府里那些将军的熟人亲友,便是花了大价钱在内城购置了房产、又颇具实力的前游者们了。”
“敢问金先生和您那位少爷的家里,又是哪一种呢?”
“呵呵,自然是后者,我家祖上已在映城有三代,要说是游者却也不尽然了。”面对柏秋寒稍有些尖锐的问题,金泉却还是毫不在意的回答了。
“您家那位少爷难道是为城主工作?会对我们这种下层游者这么感兴趣?”柏秋寒继续试探。
“先生您……呵呵,既然您说您是游者,那就是吧!”金泉也不再跟柏秋寒争辩,“我家少爷倒还没那么好运气攀上城主府的高枝儿,不过是些个人的兴趣而已。”
“这意思是等会儿能见到这位金少爷?”
“我家少爷最近事务繁忙,实在难有时间,只能差我等下人来接待先生这种人物,还请见谅。”金泉说着,便站起身来,又向柏秋寒做了一揖。
柏秋寒表面点头称是,但心中却更想不明白了,这位金家少爷让自己的手下陪着像他这样的所谓奇人异士,自己却又不相见,若说是招揽未免太没诚意,若说是处于什么目的欺骗好像又太费周折,况且柏秋寒到此这么久,也没发现有什么阴谋的气息。
反正想不通,柏秋寒干脆破罐破摔,将自己想了解的一切信息都跟着金泉问了。
但这人确实如他所说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到后来柏秋寒问及映城城主府究竟有多少军队,有多少位被称为“将军”的强者,其实力又如何,金泉也全部做了回答,似乎这些应该是机密的事情就跟报纸上的招聘信息一样廉价。
两人的交谈持续了约一个小时,柏秋寒感觉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问的了,干脆地拒绝了金泉提出的共同进餐的请求,选择了离开。
拿着作为“路费”的一千映城货币,柏秋寒走出了这座酒楼,只是虽然很多问题得到了解答,但他心中的疑惑却一点没有减少。
“内城吗?”看着城墙高度丝毫不逊色与外郭城楼的内城,柏秋寒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小小令牌。
“可以进入一次内城的凭信?为什么还要把这种东西给我这种素不相识的人?”
柏秋寒不相信天底下有免费的午餐,然而金泉或者说他身后的金家实在太过洒脱,交流了情报并且提供了钱和物资之后,连一点挽留的态度都没有就让自己走了,就好像……
“好像只是想让我进入内城而已。”柏秋寒不知道自己进入内城会对这些会有什么好处,但就算知道了,他也是非去不可了——从金泉口中得知,内城的能量密度比外城还要高,而这似乎是因为城主府内有可以聚集能量的远古法阵之故。
不过城主府柏秋寒是没有想过能进去的,在金泉那了解到,映城有职业军队两万,还有不少屯兵,而有“将军”之称号者三十人,以实力次序排列,其中排名靠前的都已是达到了所谓“灵元脱体”的境界。
只是金泉的实力眼界也不足,柏秋寒还是无法推测出这个境界究竟代表着什么,但总之不是现在的自己可以匹敌的就是了。
“但是在这之前,还是把这些东西处理了吧!”柏秋寒看了一眼成为了累赘的马车,无奈的摇了摇头,就和十三赶着马向集市走去。
第六十七章 内城
太阳已经西斜,而柏秋寒面前用布铺成的简单摊位,也基本卖完了货物。
在附近摆摊的游者却用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看着他,见他似乎有了收摊的意思,又大大松了口气。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原因无他,就是柏秋寒恶性竞价的缘故。
为了早点把带的那些累赘出手,他不仅从占据最好的地段的游者那里“协商”来了这个摊位,顺便价格上也比同样的铺位便宜上了一成;
这种破坏市场的行为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仇视,当然这些在外城混的没一个修为能看的,上来找麻烦的游者都在柏秋寒念力下吃了亏。
由于根本没人看到柏秋寒动手,就算请了映城的卫队过来也没用,所以这些外来的游者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以至于后来为了让柏秋寒早点收摊,这些游者不得不从微薄的收入里挤出一点,来购买柏秋寒摊位上的货品,让柏秋寒能尽早把手里的东西卖光滚蛋。
“才六百多么?”
粗糙加工的皮革虽然比牲畜容易携带,但价格却又远远不如,柏秋寒图方便才在村落中将两只羊换了几百货币和一些干粮,到城里一看才发现是血亏。
不过他也没有倒回去找那个村落麻烦的意思,对于这样的交易他本不怎么在意,如果要靠这种额度的商品倒卖来换取筑道所需的灵元的话,别说七八年,就是七八十年也不一定凑得够。
“现在要想的就是怎么在城里住下来,如果能进内城甚至城主府更好!”柏秋寒看向了内城墙的方向,握紧了手中金泉送给他的进城凭证。
“这个金家肯定没那么简单,看来是想让我还有其他被他们看中的游者进入内城,真是阳谋啊,我却不得不去!”
柏秋寒叹了口气,将马车简单地整理好。
“大人,我们真的要进内城吗?”十三目睹了金泉和柏秋寒交谈的全过程,虽然年龄不大,但他也已经有了在灵元界活下去所必备的警惕心,多少能看出这后面的危险。
“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
柏秋寒已经下定了决心,和底层的游者接触,不论时间再长都不会有半点提升,他是为了变得足够强大才离开了重要的人,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那么一切都要为了这个目的而行事。
哪怕是做出一些他曾经不耻的强硬行为,他也不会后悔。
将基本上空了的马车找了最便宜的寄存店铺放了——这里并不会保证寄存物品的安全,但胜在便宜,柏秋寒不虞一辆空马车和一匹无力的老马会被人顺走,不过就算是丢了,他也不会在意。
柏秋寒牵着十三干枯瘦弱的手走在街道上,随着暮色来临,果然如金泉所说的,街上摆摊的游者和商铺都开始收拾货品准备迎接宵禁,在怀中的小叶自从进了映城醒过一次,似乎便一直在熟睡,与前几天的习惯大相径庭,这让柏秋寒又一次确定了某种可能。
“难道你也是和师姐一样的生而知之者?这次去内城,希望也能知道你的身份吧!”
柏秋寒隐隐地感觉到,怀中的孩子似乎牵扯到这个世界很重要的东西,但是他依旧不后悔收留她,甚至于想到这孩子和凌星雪可能是一类人,他心中还多了几分亲近。
“闪开闪开!”
就在柏秋寒享受着片刻的宁静时,身后却传来了叫喊声、马蹄声、还有躲闪不及的行人被撞倒在地后发出的惨叫声。
柏秋寒早早拉着十三躲在路旁,过了十多秒,便有三匹骏马飞驰而过,回头望去,两边的摊位不知被踩坏了多少,不少收拾不及的游者恐怕这次是要血本无归,而那些受了伤的,一旦到了城外,等待他们的可能是被抛弃的命运了。
但是没有人敢发出哪怕半句怨言,原因很简单——那是城主府的马!
柏秋寒自然也看见了,三匹马上骑手均是一身轻铠,虽然是轻铠,但做工却非常精良,远不是城口那些士兵身上的锁甲可以相比的,尤其是最前面那人,亮银色的铠甲上还装饰古朴的花纹,且重量明显更高,又比另外两人更上一个档次了。
甚至于此人的修为,也是柏秋寒这几天来看到的最高的,体内的灵元波动恐怕还要超过一般的脱胎换血境界练气士。
“就是不知道此人和那所谓‘将军’相比又如何?”柏秋寒心中不由想道。
经历了这个插曲,街市上已是一片狼藉,不过这都与柏秋寒无关,又前行一阵后,他终于来到了内城的城门前。
映城的内城有四道城门,但是开放的却只有柏秋寒眼前这一道,根据那个金泉的介绍,另外三道城门主要是用来做内部调度用,只有这一道是向一般住民开放的。
城门口的十二名士兵均身披全铠,灵元的强度更是与丹海境界的练气士相当,柏秋寒知道,这些就是城主的亲卫队了。
城主亲卫,大约有千名相当于丹海境界的士兵组成,听命于映城内务总管,平时的主要任务除了守卫城门之外,也负责内城的警戒与城主府的护卫。
至于这些放在外面已经算是颇具实力的人物为何会毫无保留的听从城主的命令,金泉也曾隐晦的说过,而现在隔得近了,柏秋寒也确实感受到了那样的气息。
“果然是禁制吗?还是下在灵魂之上,生杀大权都在别人手上,怪不得会如此听话。”
通过与城外游者和村人的交际,柏秋寒不相信灵元界人会有忠诚这个概念,现在看起来,就算是军队,也只能建立在这种用高压和实力控制的条件之下。
“不过,灵魂的禁制吗?看来这灵元界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至少不像师父说的就是一个没有进化的丛林世界!”
精神力的修炼方法就算是在作为灵元界凭依的地球,也是不受练气士重视却又非常稀罕的存在,更不要说这种灵魂的禁制了。
如此看来,至少在灵元界的远古时期,是绝对有精神力同样到了极高境界、修为也远非现在灵元界人可比的人物存在,才能将这种禁制之法创造并流传下来。
守城的士兵有些奇怪地看着走来的柏秋寒,但那却不是对于这种一身游者服装的家伙居然想进内城的疑惑,而是……
“城里哪家有这么多城外的亲戚?今天怎么进来这么多,还都是用的一样的凭信,这东西现在很好搞到吗?”
“天晓得。”
……
柏秋寒听到了士兵们的窃窃私语,心头一沉,看来那什么金家果然是有其他目的的,但是已经到了这里,他却不能退缩。
这些亲卫队的士兵检查了柏秋寒凭证,除了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一阵以外,也没有为难,直接就放他进了内城。
不过柏秋寒进城之后,却又隐隐听见了那些士兵的交流。
“我赌两灵元,刚才过去那个下面绝对没带把儿的,肯定!”
“我跟你赌,我就赌那是个男的。”
……
柏秋寒有些无语,不过这些士兵好像又没有那种受制于人苦闷心情,反倒有些像关系不错的同事在插科打诨。
“究竟什么才是真相呢?”柏秋寒感觉自己有些想不明白了。究竟是那勾心斗角、互为己利的城外,还是那看似有着和谐职场关系的内城呢?
柏秋寒摇了摇头,将那些思绪丢掉,现在他可顾不了那许多。
刚一进内城,柏秋寒就发现空气中的能量果然比外城高了一个层次,如果是在这里用《炼法真诀》制造灵元,速度应该是外界的几十倍。
不过柏秋寒手中的凭证却只能在城中停留两天,两天过后,一旦被亲卫队碰到就会被强制驱逐。
当然前提是被发现!
柏秋寒心中有了定计,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要找个地方落脚。
与外城不同,哪怕天已经擦黑,内城的街道还是挂着灯火,行人依旧络绎不绝,而这里的建筑比起外城来也是更为精致,至少比地球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古镇要好上太多。
而柏秋寒要寻找的不是这些民居,而是内城之中唯一的客栈。
是的,占了映城大约四分之一面积的内城,有且只有一家客栈。
柏秋寒看着面前这个牌匾上写着“映宫”这两个字、囊括了小半条街的客栈,心中释然——这当然是映城官方的垄断生意了。
进了大门,一楼大厅颇为敞亮,让柏秋寒有一种进入了地球上高级酒店的感觉,长长的柜台后面虽然没有挂着各地的时钟,但也用木牌写着各种等级的房间价格。
不过这偌大的客栈却显得有些空旷,至少在那柜台之后,只有一个看上去已是五十来岁的男人在那里。
“住宿?”注意到柏秋寒的到来,那男人甚至连一点营业性的笑容也无,头也不抬地说道。
“是的。”柏秋寒走到了柜台前,看了一眼标价,却发现这里住宿的价格竟然比外城的客店还便宜一些。
不过想想也是,能在这里住宿的,怎么说都是有资格进入内城之人,些许的优待应该还是有的。
“自己选房间,选好了告诉我。”男人依旧头也不抬,只是伸手指了指墙上的木牌。
柏秋寒却没有因为这人的态度有所不满,毕竟能在这种官方垄断直营单位里工作的想必身份都不会差到哪里去,更何况,这个男人体内的灵元虽然因为年龄衰败了,却也相当于脱胎换血练气士的水平!
随便选了一个价格适中的房间,交上了房钱一半的预付金,柏秋寒带着十三来到了位于三楼的房间之中。
房间面积比一般的标间还要宽敞些,与古装电视剧里的客房布置也没什么不同,在草原上走了几天的柏秋寒,骤然看到这么个地方,竟而有种荒谬的感觉。
“十三,你在这里休息吧,我出去探探。”将带着的简单行李放好,柏秋寒便对十三说道。
“大人,我……”
“好了,这几天你也很累了,难得有这个条件,好好休息吧,若是需要热水或者吃食,就只能先麻烦你自己了。”柏秋寒从身上的钱币中取出部分交给了十三,“这里是内城,应该是很安全的,我过不久就回来。”
“好吧……”十三有些失落的接过了钱,而后看向柏秋寒怀中的襁褓,“那她呢?”
“小叶?她跟我一起吧,路上顺便买些她能用的东西。”柏秋寒笑道。
十三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重新回到了大厅之中,男人已经不在柜台之后,而是站在门口,有个亲卫模样的人正在跟他说些什么。
两人一看到柏秋寒,就瞬间缄声不语,倒让他感到有些奇怪。
“请问一下,我要买些日用该去什么地方?”
虽然柏秋寒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也只能向那男人问道。
那男子脸上有些不耐,但还是跟柏秋寒说了方向,柏秋寒谢过之后,便绕过那名亲卫,出门而去,只是当他渐渐走远的时候,却发现身后有什么人在窥伺着他。
第六十八章 乱起(上)
柏秋寒回过头去,却没能发现那窥伺的目光自何而来,或者说,好像身后的整片街道、都在窥伺着他。
怀揣着不安,柏秋寒选择了遁入黑暗的阴影之中,脱离了他人的视线,那种被窥伺的感觉才算减少一些。
“这城里究竟怎么回事!?”
街道上依旧是灯火通明,就如同古书中描述的夜市一般,以柏秋寒这旁观者的角度看过去,甚至有一种欢快的气息,但心中隐隐约约不祥的预感,却让他和这份欢快割离开来。
柏秋寒知道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却想不通究竟是哪里,此刻他也顾不上去帮小叶购买什么日用品,而是飞快地在城里游走,将重要的建筑位置统统记忆在识海之中——这内城,或许并不如他想象中安全。
一个小时的时间,柏秋寒已经将内城主要得街道探查过,金泉所谓的金家他也找到了,毕竟偌大内城之中也只有一个大户姓金,将这家的位置牢牢记住,又看了那矗立在内城中央、有着一座百米高的石塔的城主府后,柏秋寒返回了“映宫”。
“果然!”
才到街口,柏秋寒就发现了异样,原本充满了欢快气息的街道,此刻已是空无一物,那些路边摆摊的商人、摩肩接踵的行人,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只留下一条安静得有些肃杀的街道。
“映宫”的大门还是大开着,一眼望去,大厅里也依旧空旷,但与一小时之前,好像又有哪里不同了。
柏秋寒隐约在空气中闻到了血的味道,危机感爬上了他的识海,然而十三还在客栈之中,所以他不能退缩,只能直面前方的狂风骤雨。
但是……
柏秋寒看着怀中熟睡的小叶,这个孩子真的能承受自己使用秘技所带来的冲击吗?
“……去吧……”
“什么!?”柏秋寒又一次听到了传音。
“去吧!”
更加清晰的精神力波动,终于让柏秋寒做下了决定。
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叶光洁的额头,柏秋寒露出了无奈地笑容,他做好了准备,而后大步走进了“映宫”的大门中。
就在柏秋寒跨过门槛的瞬间,空气中就传来了弓弦绞紧以及弩箭破空的声音。
十余把劲弩同时击发,换成一个心里素质较弱的人,光是这恐怖的声音就可以叫人双腿发软,行走不得。
但是柏秋寒不会,所以他的身体消失了,下一刻就已经出现在了数米之外。
失去目标的弩箭射在地板之上,箭簇深深没入青石地砖之中,柏秋寒见此微微皱眉,以这种弩箭的杀伤力,就算以他的肉体强度,硬接只怕也要受伤。
“老先生,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取我性命?”柏秋寒看着那仍旧坐在柜台之后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哼,游者联盟的奸细,哪有那么多话说!”
那男子根本不给柏秋寒解释的机会,手一挥,空气中便又传来弩箭上弦的声音。
柏秋寒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游者联盟的奸细,但是想来绝对和那金家脱不了干系,不过现在,他要想的却是怎么救出十三,然后活下来。
毫无保留的识剑发出,那在暗处控制弓弩的十几名城主亲卫便觉得脑中一痛,手中的弓弩不自觉地掉落在地面上。
柏秋寒叹了口气,他虽不再是哪个天真幼稚的他,但又念及在城门口这些亲卫曾有过“人”一样的举动,所以他最终还是没有下杀手,紧接着发出的念力爆破只是重伤并夺走了他们的行动能力,并没有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饶是柏秋寒最后一刻手下留情,在那曾经在映城拜领“将军”之位、因为年龄和修为退步才在“映宫”得了个管理员之职的甘孟看来,却也是惊骇无比。
“凭空伤人,却不是灵元脱体,难道……”
“哈哈哈,你还说不是游者联盟的奸细,外域人!”
甘孟大声笑着,心中已经认定了柏秋寒的身份,他明知可能不敌,却还是站起身,将体内的灵元激发出来。
柏秋寒心中却是咯噔一下,面前这个男人好像是知道他并不是灵元界的原住民,而听他的语气,似乎还见过、至少是听说过其他的异界来客。
但这些问题显然不可能从此时战意已经沸腾的甘孟口中得到答案,也只有打过了。
柏秋寒其实并不想和甘孟这个级别的人交手,换成那些相当于丹海初结的亲卫,他以精神力加念力偷袭之下就能兵不血刃的拿下十几人,但将敌人的境界提高一个层次,精神力就不会有那么好的作用了。
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怀中还抱着小叶,哪怕这个孩子特异到能够承受空玄碎宇步穿越那莫可名状空间时带来的冲击,却也并不代表能在和甘孟的近身战中保护好她。
甘孟已经从柜台跃起,冲到了柏秋寒身前,而柏秋寒发出的识剑也未能阻止他——这人对于精神力攻击竟然也有所防备!
左手护着小叶,柏秋寒仅以右手与甘孟的双拳碰撞,相较于真气,灵元的确是劣化的能量,这甘孟也算是脱胎换血一级,正面硬拼应该与柏秋寒是有一战之力的,但是柏秋寒却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压力,以单掌对双拳,也只是和甘孟各自退开一步而已。
“是了,这些人似乎也不会什么秘技,单凭灵元强盛作战而已,就算战斗经验再怎么多,绝对力量还是不足。”
这一下试探,柏秋寒就发现甘孟的实力应该是不如他在地球上遇到的同级人物,甚至连当时刚进入脱胎换血境界的凌舞依,论真气之强盛也要高过面前这人。
甘孟也是面色一白,心中颇为悔恨。
“若是再年轻一些、当初修炼再努力些的话……”柏秋寒仅用单手就能应对自己,这让甘孟心中升起了屈辱感,作为曾经的将军,比起那些欺软怕硬的游者,他却多了几分骄傲。
退到柜台旁,甘孟一拍桌板,便有一个暗格打开,他随即从中取出一柄雪亮的长刀,仅是微风浮动之间,就隐隐有血腥味从刀锋上飘来——也不知这刀上究竟有多少亡魂了。
有刀在手,甘孟的精气神又提升了一个档次,他仿佛回到了当年,跟着城主驰骋疆场的日子。
那时的城主是何等风华绝代,不仅将当时最弱小的映城发展成了现在的模样,还将那个可以毁灭一切的怪物击败。
哪怕城主在那一战后力量大衰,甘孟这个从不知忠诚为何物的灵元界人,还是对那位大人升起了憧憬与崇拜之情,所以哪怕他已经卸下了将军之位、成为了被解除禁制的自由之人,但只要是为了城主大人,那他也愿意将这条性命拼上。
“还是该等阿风他们,不,至少我现在要拖住他!”
柏秋寒在甘孟的眼中看到了决意——这是他从未在这个世界看到过的情绪。
“原来灵元界也是有人存在的。”柏秋寒叹了口气——就算面前男人的决意再怎么强烈,他还是要使之破灭!
这一次换柏秋寒主动进攻,念力在手掌之中形成了薄而锋利的刀刃,带着柏秋寒强大的身体力量,向甘孟头顶劈去。
虽然看不见,但是甘孟能感觉到威胁,所以他挥动长刀,直斩柏秋寒的手臂。
然而柏秋寒又一次消失了,只不过已经见识过空玄碎宇步的甘孟并没有陷入惊讶,本能般地反手一刀,正撞在柏秋寒偷袭而来的念力刃上。
受到灵元的冲击,念力刃瞬间失去能量的平衡而破碎,但柏秋寒却并不在意,他要争取的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
那只白皙的右手在甘孟的眼中似乎扭曲了,那是他无法理解的东西、无法看清的世界,似乎要将他的眼睛晃花。
但身为身经百战的前将军,他瞬间意识到又被柏秋寒的精神力影响了,门齿顶住舌尖,几乎要把舌头咬断,疼痛刺激着他,让他清醒了过来,只是此刻,柏秋寒的拳头已近在咫尺。
“可惜!”
柏秋寒叹息着,也不知是因为那几天学习新精神力技巧——幻惑没能彻底夺取甘孟的心神呢?
还是因为他不得不全力击败面前这个他在灵元界遇见的第一个“人”呢?
柏秋寒的拳头打在了甘孟在最后一刻收回防御的长刀之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好像柏秋寒不是全力打出了一拳,而是在轻轻抚摸着刀身一般。
然后那柄跟随甘孟多年的长刀破碎了,只余刀柄依旧握在甘孟手中。
飞舞的碎片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甘孟面色一白,而后变作通红一片,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颏下的白须,他上半身的麻衣完全破碎,还能看出些许肌肉线条的胸口却已经是血肉模糊。
这位曾经的将军见了鬼一般的看着柏秋寒,然后猛然抽身后退,只不过也许是退得太急,被裂苍玄劲的余威暂时打散了灵元的他,很没有风度地摔在地上,一时间竟没法爬起来。
“这就是裂苍玄劲么?”柏秋寒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中也不免震惊。
他是第一次用裂苍玄劲对敌,就直接将同级的对手重伤,如果换做学会空玄碎宇步与裂苍玄劲之前,甘孟固然不是他的对手,却也不会败得这么快。
至少还能拖延他更多的时间,消耗他更多的体力与真气,甚至还能在柏秋寒松懈之时进行反击——毕竟柏秋寒还要分心保护怀中的小叶,不能说没有一点可趁之机。
但现实没有如果,现实就是,甘孟只能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任由柏秋寒宰割。
“老先生,请问那个跟我一起的孩子在哪里?”
“呸!”甘孟只是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我想我也是被人算计才会在这个地方,那个什么游者联盟,与我真的没有什么关系。”柏秋寒耐着性子说道。
甘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看到这样的眼神,柏秋寒就知道,这个老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的。
见甘孟不肯回答,柏秋寒只有将精神力发散开去,试图寻找十三的气息,然而就在他发现了疑似的气息时,强烈的灵元波动陡然爆发。
柏秋寒回过头去,却见甘孟已经重新站了起来,这显然不是回光返照,原因大概出在甘孟手中那块乳白色的元晶上面吧!
白色的灵元,再让人感觉不到劣化能量的气息,那是与真气或者斗气同级别的能量,而在那白色灵元之中,柏秋寒还感受到了一种古怪而熟悉的气息——那是七星株下曾经感受到过的、高位面的气息!
第六十九章 乱起(下)
那足以让常人失去行动力的伤势此刻却已不能让甘孟止步,那特异的、乳白色的灵元迅将他被裂苍玄劲打散的灵元聚集在了一起,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盛。
甘孟有种重返巅峰的错觉,甚至年轻时未能触及的更高层次,似乎此刻也变得清晰,不过他也清楚,这不过是错觉而已。
“城主大人,似我这等人,怎有资格承受这‘灵界源气’?不过为城主大人使用,也算没浪费了。”甘孟低语着,此刻他有自信,至少能拖住面前那个青年。
看着这样的甘孟,柏秋寒忍不住叹息一声,因为他已无法手下留情了。
体内灵元已经达到相当于脱胎换血顶峰的甘孟,在柏秋寒看来还是太弱,至少论力量和速度,都比不上那些和他交手过的第二秘境高级血族。
当初柏秋寒能赢,而现在变得更强的他面对着更弱的对手,又怎么会输呢?
甘孟没有再和柏秋寒硬拼,而是尝试在这宽阔的空间中游斗牵制,如果他对付的是一般体修或者脱胎换血练气士,这想法无疑是正确的,但他面对的是柏秋寒。
于是空中出现了无数念力刃,在柏秋寒的控制下,如同剃刀一般向甘孟飞去。
“这究竟是……”甘孟终于确定,哪怕是在其他的异界人身上,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攻击方式,他本以为那些亲卫只是中了灵魂攻击,还在奇怪为什么他们不来相助自己,现在看来,都只是无力相助而已。
虽然看不见念力刃的轨迹,但那能量破开空气的声音以及他多年养成的对危险的感知能力还是帮助他判断清了柏秋寒的攻势。
他不断举起大厅中的长凳挡下念力刃——这种看不见的攻击虽然锋锐,但强度却不够,哪怕把长凳削成两截,也无法继续伤人了。
“可以,我可以做到!”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甘孟身上已多出了几道血痕,但他却愈发兴奋,他相信这种无形的攻击不是无限的,只要柏秋寒稍稍松懈,就要迎来他的反击。
柏秋寒看出甘孟所想,所以不会再给他机会——连续的念力刃攻击,何尝又不是在分散甘孟的注意力呢?
所以柏秋寒踏着空玄碎宇步来到刚刚挡下一波念力刃攻击,身形有些迟滞的甘孟身前。
然后就是毫不留情地一拳!
“这个威压……”甘孟叹息一声,看着面前漂亮的青年,虽然他修为远远不及,但这一拳中,似乎又有了那位他最敬重的人物当年的威势。
“再也……看不到了!”
甘孟浑浊的眼中竟而泛出些许水光,那不是对自己生命的惋惜,而是……
为了那一位把他从野兽变成了“人”的大人,甘孟用尽全力,使出了他所会的、也许可以被称为秘技的力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甘孟不甘而决绝地大声吼着,用来储蓄灵元的下丹田已经碎裂,不是被柏秋寒打碎的,而是他自己通过这种方式来激发体内所有的力量。
没有目的、也丝毫不集中的灵元爆发,哪怕是这位映城前任将军的全部力量,也远比不上真正的秘技,但是柏秋寒没有露出任何蔑视的神情——因为这个面容逐渐变得苍老的男人,是燃烧着灵元、肉体、还有生命在和他一战。
然而裂苍玄劲的力量是如此无情,就算是甘孟的全力反击,还是没能彻底挡下,甘孟又一次倒飞出去,压垮了一片桌椅,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无力站起来了。
柏秋寒也退开三步,咳嗽几声,嘴角鲜血溢出。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如同烂抹布一样倒在地上的老者——他虽然分心保护着小叶,却也没想到如此粗糙的反击还是能伤到他,以至于最后他根本无法留力,全力施展的裂苍玄劲已经夺走了甘孟体内几乎所有生机。
“意志力量的爆发么?”
柏秋寒不想下杀手,不论所为的是什么,拥有这样强烈意志的人总归是让人尊敬的。
就如同在既往的战争中,明知不敌、为了身后的家国还是慷慨悲歌的战士,只可惜,自从动手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是敌人了。
柏秋寒走到了甘孟身旁,失去了灵元的支持,甘孟看上去仿佛老了二十岁,一片模糊的胸口无法控制地开始喷溅血液,灰暗的结膜中,黑色的瞳孔已经开始散大,他口中还在喃喃些什么,只是已经逐渐无法控制肌肉力量的他,这声音已是几不可闻。
“你想说什么?”柏秋寒叹了口气,俯下头去。
“城主……大人、华夜……大人,老朽……对不……”话音未落,那干燥的嘴唇停止了颤抖——甘孟已然气绝。
替甘孟合上了仍然大睁的双眼,柏秋寒却不能为这位得到他尊敬的敌人收尸了,映城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处绝不是什么久留之地。
取走了甘孟手中乳白色的元晶,柏秋寒在客栈的地窖,找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十三,而在他身周,还有十多个同样是被捆绑起来的、身穿游者风格服饰的男子。
看到柏秋寒的到来,十三唯一还算自由的眼中露出了欣喜的光彩,柏秋寒挥动念力刃,斩断了十三身上的绳子,少年连忙取出了口中的麻核,跪倒在柏秋寒身前。
“对不起、大人,我……我……”
“好了没事了,是我不好,很害怕吧?”柏秋寒扶起了十三,轻轻抚摸着他干枯的头发,轻声说道,“活着就好,我不会再抛下你了。”
“大人,我们快走!”十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我隐约听见是城主府要对付你,外面那个老头呢?!”
“死了。”柏秋寒别过脸去,他还是有些在意甘孟死在自己手中这件事。
十三震惊地看着柏秋寒,他是亲眼看到那些实力在外面也算高强的游者是怎么被那个不起眼的老头轻松擒拿打杀的,但是此刻站在面前这位年轻的大人,除了嘴角的血迹却看不出一点气息的衰落,十三知道柏秋寒很强大,却不知道他已经强大到了这个地步。
“好了,走吧!”柏秋寒牵着十三的手,目光扫过了那些被捆绑的游者,眉头一皱。
“好重的血腥气,这些人都死了吗?”柏秋寒发出精神力,探查着这些人的生机。
“敢反抗的都被打晕了,有些运气不好的挨了刀子,也许是死了。”以为柏秋寒在询问自己,十三赶忙回答道。
“嗯,这时候你先保护自己是对的。”柏秋寒勉强笑了笑,又用念力刃斩断了还活着的几名游者身上的绳子,而后精神力探出,轻轻刺激着他们的灵魂。
灵魂刺痛可比被泼凉水来的刺激多了,这些游者瞬间清醒过来,下意识做出防御动作的同时,他们也发现自己身上的束缚已然尽去。
“十三,我们走!”柏秋寒也不看这些游者一眼,牵着十三就准备离开。
被擒的游者正如柏秋寒所想,均是被金家骗进内城,这些人基本上都有着接近丹海境界的实力。
而他们能在城外活下来,见机不可谓不快,虽然才刚醒转,但又怎么会看不出就是柏秋寒击败了那个强得可怕的老头救了他们?
他们心知肯定卷进了什么大事件,以他们的实力,在内城活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不过可以抱的大腿,不是就在眼前吗?
“大人,还请救我,我愿为大人驱使!”反应最快的立刻就跪伏在地,重重叩首。
其他游者心中连呼此人狡猾,紧接着也是跪倒在地。
换成以前的柏秋寒,或许还会为这场景动容,但现在他只是冷笑而已,他在这些游者的眼中没看到任何真诚,他不需要这些不知何时就会在身后捅他一刀的所谓“手下”。
所以柏秋寒不发一言,只是拉着十三走出了地窖。
那些游者在短暂地尴尬之后,均是面色一白,看着身旁有相同遭遇的人,本能想让他们结伴而行,但是心中的理智却让他们选择了四散逃离——无法信任的同伴,比敌人更加危险!
看着狼狈逃窜的游者们,柏秋寒不由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同时心中也确信,这些野兽一样的家伙,果然不值得自己去拯救。
“大人,我们要去哪?”十三咽了口吐沫,紧张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柏秋寒。
“去看看设局的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又是为什么要设这个局。”对于上当这件事,柏秋寒出奇的没有感到愤怒,反而有些好奇,好奇设局的那位究竟是什么样人,似乎连城主府都被他利用了。
柏秋寒这样想着,他和十三的身影却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就在十几分钟后,因为管理者身死而变得冷寂的映宫,再次被马匹的嘶鸣与中气十足的叫喊声包围了。
人数约为一百的城主亲卫身披全甲,手持钢槊,列成两排,拦在了映宫的大门前。
只是这些兵士除了分出几人进门打探,却没有第一时间冲进去,仿佛是在等待什么人一般。
很快,就有两匹快马从街口飞驰而来。
两骑奔到映宫的门口时,两名骑手几乎同时勒住马缰骤然停止,两匹骏马高声嘶鸣着,但在沛然大力下,却还是乖乖停下。
先下马的骑手是一名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绘满古朴花纹的亮银全身铠甲更给他增添了几分英气。
只是此刻,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却充满焦急,他看着门口的士兵,喝问道:“情况如何,甘老将军呢?”
“将军,十五位弟兄尽皆伤重,而甘老先生他……”
“不用说了!”英俊男子长叹一声,从没有感知到那熟悉的灵元开始,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前一问,不过是还抱着些许希望而已。
“甘老头他……看来果然是游者联盟的长老潜进来了!”
另外一人也紧接着下马,这人看起来已近中年,五官看起来普通,但气质间却有着久居高位的霸气,只是他站的位置隐隐还在那英俊男子身后,却足以说明两人的地位高低。
“先去看看!”英俊男子走进了映宫,然后就看见躺在破碎桌椅之间的甘孟的尸体。
“老甘啊老甘,却没想到你战场厮杀多年,今日却死于宵小之手!”英俊男子看着那具凄惨的尸体,语气悲切。
“淳于将军,尔将军,”一名亲卫快步走了过来,像两名男子施了一礼,而后道,“十五名弟兄手中的强弩只击发了一次,就已经伤重倒地,据还有意识的兄弟说,是突然感觉脑中一痛,而后被剧烈的冲击打成重伤的,那人下手颇为讲究,主要伤及了心肺,有些兄弟只怕也……”
“这个人很强,只怕实力不在我之下!”英俊男子淳于风,在映城三十位将军中排位第四,他此言一出,顿时满场皆惊。
“甘老头毕竟灵元衰败,能击败他不能说明什么吧!”
那中年男子尔华元也是映城将军,不过排位只是二十三,听得实力远超他的淳于风如此说,心中也是惊诧不已。
“那十五个弟兄各自埋伏,那人却能一举重伤,即便是我,在面对老甘的威胁时也不一定能从容做到,这个人很危险!”
淳于风却是想岔了,不过也难怪,虽然他知道外域人的存在,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有柏秋寒这种掌握了精神力和念力、对低于自己境界的对手可以单方面屠杀的怪胎存在。
而在尔华元心中,已经将这个神秘高手的危险性提到最高档次。
“只怕这次真是山雨欲来,城主大人还在稳定聚灵阵法的事情应该是机密中的机密,却不知怎么被游者联盟知道,大举来袭,明知有细作潜入进来,又不知道是何人大肆发放通内城的凭信,放进来一大堆杂鱼混淆视听,究竟是谁在捣鬼!”
淳于风英挺的眉头深深皱起,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淳于,现在还能在城中机动的,就你地位最高,你说怎么做吧!”尔华元向淳于风一拱手,语气坚决地道。
“华元,现在传我命令,所有尚无战事安排的将军,都给我带人去城里找,内城就这么大,必须将进来的那些家伙找出来!”
“是!”尔华元深深鞠躬领命。
“华元……”淳于风有些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同僚,“你们切不可冲动,如果判断不出虚实,立刻通知我!”
“放心吧淳于,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尔华元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就是知道才不放心!”淳于风勉强挤出笑容,“好了,你们快去吧,信号就照原来的,我在这里最后陪陪老甘。”
“是!”尔华元领命,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淳于风,说道:“淳于,我知道你和甘老头关系好,但切不可因此乱了分寸,我们现在可指着你了!”
“还用得着你个老粗来提醒?”淳于风笑骂,不过眼中的悲伤似乎也消减了一些。
“那就好,我去了!”尔华元终于带着大部分亲卫去了,淳于风看着自己同僚们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
“映城,不会有事的,这是城主大人的映城,容不得他人乱来!”
也许是为了安慰还在这里的部下,也许是为了安慰自己,淳于风自言自语般地说着,但是他心中很清楚——映城,要乱了。
第七十章 映城将军
柏秋寒惊讶地发现,那些在不到一小时前还灯火通明的街市,现在却已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有几盏挂在屋檐下的灯笼,还勉强将这黑暗照亮。
“果然出了大事,我这算是适逢其会了。”柏秋寒暗忖。
此刻的他正行走在阴暗的巷道里,路线早已被他记忆在识海之中,如若不是要配合十三的速度,他早就到达目的地了。
从映宫出来后,十三就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恐惧,只是那隐隐渗出汗水的小手,还是反映出他内心的情绪。
“快到了,快到了。”柏秋寒轻声安慰着身后的少年,同时庆幸在外城摆摊的时候后好歹吃了不少东西,至少能顶住一段时间的消耗,和甘孟一战已经消耗了不少真气,如果还是空腹状态,他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后面可能到来的战斗。
然而巷道的尽头,却隐隐传来了马蹄声和人的呼喊声,火焰的光芒渐渐驱散了黑暗。
柏秋寒心头一沉,知道自己还是慢了一步,只怕现在,像这样容易藏人的地方都已经被映城的士兵把守住了。
“十三,做好准备,我们要闯过去了!”
柏秋寒不是没有想过躲进旁边的房屋中去,不过这些面积不大的民居并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哪怕撑过今晚,明天天一亮也是要被发现的,而今之计,只有到那个他早就预计好的地方去,才可能有暂时的安全。
骕明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与来不及休息就被拉出来执勤无关,也并非是因为他快马报告了游者联盟进军的消息却没有得到奖赏所以心中不快,单纯只是他看不惯淳于风颐指气使的模样。
作为同时期的将军,淳于风早早修成灵元脱体,位列第四,而自己却只能排在十五,要说心中没有不爽是不可能的。
何况遇上这种紧急情况,淳于风负责统领各种事务,等到这次麻烦一过,大概又要被城主大人奖赏了——至于映城可能度不过这次难关什么的,他从没想过。
“有城主大人在,不管是游者联盟还是其他城市,都不可能击败我们!”骕明正如是想着,不远处的巷道却突然发生了骚乱。
直属骕明几名士兵被人打飞出去,这些士兵虽然修为不如城主亲卫,却也比一般映城士兵要强上不少,能够突破他们封锁的,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骕明心中反倒兴奋起来,这岂不是盖过淳于风风头的大好机会?
“将军,淳于将军说过,遇到硬茬要信号通知他。”身旁跟随骕明已久的亲兵哪会不知道这位大人在想什么,连忙低声提醒道。
“不必!”骕明摆了摆手,取过已跟随自己多年的长矛,就像那巷口冲去。
那名直属士兵苦笑一声,却已从怀中取出了用作信号的烟火。
“事关映城安危,这可由不得将军任性了。”这名士兵思忖道。
骕明却不知道自己的亲兵已经“背叛”了自己,他提着长矛,来到了骚乱发生之处,就发现一个人影仿佛瞬移一般出现在了街道之上。
骕明也不看那人影高矮胖瘦、是男是女,挺矛就刺。
柏秋寒正以空玄碎宇步脱离了那些士兵的包围,刚松了口气,却发现一杆带着强大灵元的长矛向自己刺来。
光凭这一矛上的力量,此人就不是甘孟那样的衰老之辈可比。
柏秋寒知道遇上了强敌,虽然这人的灵元水平没有达到血气化精的水平,但要是在这里被拖住,城中总有他应付不来的高手,等到对方增援来,只怕想逃也逃不掉了。
不愿和骕明硬碰,柏秋寒拉着十三疾退,只是十三的身体经历了空玄碎宇步的洗礼,此刻正是一阵恶心,又被柏秋寒这么一拉,顿时脱力,松开了他的手。
“小崽子,滚开!”对于挡住道路的十三,骕明一点避让的意思都没有,以他的冲势,十三那瘦弱的身板怎么可能扛得住?
柏秋寒无奈停下了后退的步伐,转而迎上了骕明的长矛,虽说如此,柏秋寒还没有愚蠢到就这样以空手对白刃,识剑射出,而一团念力也在他手中凝聚起来。
对于面前这个青年的举动,骕明还是有些惊讶,他本以为像十三这种明显就是城外某个偏僻村子掠夺过来的小子,不过就是用来掩藏身份的工具、用完就丢的玩意儿,却没想柏秋寒为了十三的安危,竟然选择空手接他长矛。
骕明心念转动之间,爆发的灵元却没有丝毫收敛,对于他来说,不论对面是谁,只要城主大人命令将这些潜入者全部擒杀,那他就只需要执行而已。
但是脑中突如其来的疼痛却让骕明的动作慢了几分,体内灵元也是一滞,曾经应对过这类攻击的他立刻就反应过来——
“外域人!”
识剑的攻击只能影响骕明一瞬,而柏秋寒需要迎接的,是更加狂暴的攻击。
此时,柏秋寒也认出了骕明正是傍晚遇见的纵马过市的骑手中领头那人。
他不知道这些映城的高层人物为何对像他这样的外来者怀有如此之大的敌意,也没有心思去探讨这个问题,掌中的念力在接触到骕明的长矛时就爆炸开来,剧烈的冲击让骕明忍不住退开两步,柏秋寒趁此机会抓起十三,和这位映城的将军拉开了距离。
“达到那些异界人所谓的先天?不对,他的力量似乎和我也就在伯仲之间,看来是那些奇怪的秘技了!”
骕明表面横冲直撞,但作为映城的将军,哪有心思简单的,和柏秋寒交手一招,他就已分析出了大概。
柏秋寒察觉到自己已经被面前这个身披银甲的男子完全锁定,如果要带着十三,只怕难以顺利逃走。
“只有快点打倒他才行!”
周围的士兵已经向他合拢,就算他不惧群战,在这样的战斗中,又怎能护十三和小叶这样没有战斗力的孩子周全?
“十三,带好小叶!”柏秋寒将胸前的襁褓取下,递给十三——此刻再不全力应战,只怕后面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也许是察觉到离开柏秋寒怀抱的缘故,本来一直在沉睡的小叶睁开了眼,当她看到十三那张黝黑的脸时,立刻就哭出声来。
骕明也是一愣,而后笑道:“小子,潜进内城还敢带这两个累赘,你胆子真大啊!”
看着那柄明晃晃的长矛,柏秋寒额角见汗,夹杂着精神力传音的话语脱口而出:“小叶,拜托了,安静点,听话!”
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见了柏秋寒的话语,小叶渐渐止住了哭泣,只是看着十三的眼神却好像还是充满厌恶。
“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你们!”柏秋寒说着,已将精神力散布出去,十几道识剑悬浮在十三周围,显然是为了防止那些士兵的偷袭。
“先保护好你自己吧!”骕明大喝一声,长矛挽起朵朵银色的花,又向柏秋寒刺来。
柏秋寒手中没有武器,就算以他的肉身强度,也没有到能够接下映城将军长矛的地步,然而要武器的话,这里不到处都是吗?
随手一招,念力就将刚才击倒的士兵掉落的钢刀送到柏秋寒手中,骕明瞳孔微缩,显然是没有想到柏秋寒还有这种手段,不过这更加激发了他的战意。
长矛与钢刀在空中快速交击三次,每一次碰撞,骕明的脸色就红上三分,最后一击交错,他脸上就如同被朱砂染上,仿佛都要滴出血来。
柏秋寒看似平静,实则握刀的双手已经微微颤抖,间不容发的交手中,根本没有让他感受高位面使用裂苍玄劲的余地,全凭自身真气气血与骕明硬拼三下,他也能感受到体内能量的大量流失。
然而柏秋寒还不能休息,精神力感受到了其他士兵的靠近,悬浮在十三身周的识剑瞬间射出,毁灭了那几名想要偷袭十三的士兵的灵魂——这些灵元强度还不到丹海初结境界的士兵,哪怕意志再强,也无法抵抗现在的柏秋寒的识剑。
眼见柏秋寒还能分心伤人,骕明心中大怒,也不管胸中还没有平复的气血,挺起长矛又向柏秋寒攻来。
柏秋寒其实心中更急,他已经看到天空中炸散的光芒,那怎么看都像是求援信号,一个骕明已经难以对付,若是再来个同级别的高手的话……
“这些家伙,多管闲事!”骕明啐了一口,但语气中却没有太多责怪之意,短暂交手之后,他已经明白,要凭一人之力拿下这个长相漂亮的青年已经很难了。
面对直刺而来的长矛,这一次柏秋寒没有躲闪,也没有反击,就像是个木桩一般站在那里等死,但骕明心中却升出了警兆——多年的直觉告诉他,危险即将到来。
骕明的长矛刺空,因为柏秋寒的身体已经不在那里,这位映城的将军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也没有试图去寻找柏秋寒的方位,这种时候,感受杀气的由来就行了。
反手一矛,正是反败为胜的回马枪,在骕明这映城将军手中用来,竟丝毫不逊色于古代大将借助马匹之力刺出的绝杀一击。
柏秋寒手中的钢刀化为碎片,却不是被骕明的攻击打碎,而是以这样的普通钢刀,根本承受不住柏秋寒直接注入进去的裂苍玄劲。
但也已经足够了,骕明手中以精钢打造的长枪,同样无法承受这更高位面的力量,锋锐的枪头消散在了空间的摩擦之中,坚硬的枪杆如同纸糊的一般,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而后啪的一声断裂。
满以为反击得手的骕明,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感觉到一股莫名的、难以理解的力量顺着柏秋寒的攻击进入了他的身体。
那是可以将他的存在都抹去的力量,他连忙提起全身灵元,好容易才将那威胁消灭,柏秋寒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虽然手中已经没有武器,但是包裹在他手掌之上的念力之刃却远比一般的兵器锋锐,面对柏秋寒这直劈顶门的一击,骕明已来不及躲闪,他心中一狠,竟以左臂挡在了头顶上。
“唰”。
念力刃毫不费力地切断了骕明的手甲,在柏秋寒的刻意维持之下,却并没有像先前那般在碰撞之后便直接消失,而是顺势斩下,将骕明的手臂齐腕切断,鲜血洒了骕明一头一脸,但是他却如同没有察觉到疼痛一般,有些干枯的嘴唇咧开,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明明斩断了骕明的手掌,柏秋寒却反而感觉到了危险,他这一招去势已尽,就算强行斩下去,也未必能伤到已有防备的骕明,他正想后退,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骕明的右手已经牢牢锁住了柏秋寒的后背,从远处看去,两人就像抱在一起般。
柏秋寒感受着胸骨和骕明身上铠甲挤压带来的疼痛,拼命的想要挣脱,但骕明运起体内剩下的灵元,双臂环抱将柏秋寒箍住,就算左手断腕处不要钱般的流淌着鲜血,也没有让这份力量减少半分。
柏秋寒运起真气,拼命击打着骕明的侧腹,可骕明毕竟有铠甲保护,柏秋寒又必须抵抗骕明那越勒越紧的双臂,这几拳虽然打得骕明口吐鲜血,却也未能让他松开禁锢。
“都别看着,给我上!”
之前两人交手太快,骕明手下的士兵对十三的偷袭又被柏秋寒化解,一时间也不好出手相助,眼见将军拼着受伤终于束缚住了敌人,这些士兵哪还需要骕明提醒,各式武器就向柏秋寒的后背招呼过去,还有几个见机快的,更是向十三和小叶扑去。
柏秋寒一时疏忽失去了行动能力,片刻的慌乱后就已经冷静下来,早就悬在空中的识剑再次击倒了几名想要偷袭十三的士兵,然后他迎上了骕明的目光。
行使着疯狂行为的男人,眼中却没有丝毫疯狂,反而带着玩味的笑意。
“你要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漂亮的男孩子,现在我可是兴奋不已哦。”骕明说着,双眼故作妩媚的一眨,便伸出沾满血迹的舌头,就想要舔舐柏秋寒的脸颊。
柏秋寒只觉一阵恶寒,虽然他知道这人大概率只是故意说一些恶心的话语来扰乱他心神,但他的生理上始终接受不了,就这是这么短短的疏神,柏秋寒对识剑的控制就出了偏差,让一名士兵手中的刀锋在他背后留下了伤口。
也是这名士兵顾及着骕明的双臂、加之柏秋寒肉体强大,这一刀才没有产生太严重的后果,但疼痛已让柏秋寒清醒过来,他再度意识到,这是在生死战斗中,为了活下来,就算再令人不齿的手段也是可以用出来的。
就像面前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映城将军,此刻也如同一个地痞无赖般毫无风度地和他扭打着,所以柏秋寒也顾不得那越伸越近的舌头,腰背发力,和骕明一起滚倒在地。
骕明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他先是一怔,而后又用那种粘稠的语气在柏秋寒耳边轻声说道:“你就这么等不及么?”
柏秋寒没有回话,因为两道念力已经发出,狠狠撞在了骕明那没能用铠甲完全保护起来的手肘上。
未到先天境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终究是人,神经的反射是人无法违背的,肘部神经被念力撞击所挤压的骕明,双手的力量终究还是消失了一瞬,而就这一瞬的时间,已经足以让做好准备的柏秋寒挣脱禁锢。
劈手夺过一名士兵手中的刀,柏秋寒砍翻向他攻来的两人,而后脚尖在骕明胸前一点,就破坏了他站起来继续作战的想法。
“走!”柏秋寒踏着空玄碎宇步出现在十三身边,也不管在身后弯弓搭箭的士兵,拉起十三,就跃上了一旁的屋顶。
仓促放出的箭矢并没能命中在柏秋寒,他背起十三,消失在夜色之中,而失去了将军级别战斗力的映城士兵,根本无法阻止他的逃亡。
“啊啊啊啊啊啊!”骕明不甘地大吼着,还完好的右手拼命捶打着地面,就算失去了灵元保护的手掌砸得血肉模糊,他也没有停下来。
第七十一章 金家少爷
看着箕坐在墙边、草草包扎的断腕处还在不断浸出鲜血的骕明,淳于风知道,自己又来迟了。
“怎么才到?”骕明挑眼瞥着匆忙下马的淳于风,话语中没有一点好声气。
“还不是你求援慢了!”多年同僚,淳于风自然知道这个一直把自己视作对手的家伙是什么性子。
“哼。”骕明自知理亏,只能冷笑以对。
“什么人伤的你?游者联盟长老?以前见过没有?”淳于风一面走着,一面连声发问。
虽然对淳于风这种近似审问的态度不爽,但骕明毕竟是败军之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答道:“没见过,是个外表挺好看的年轻男人,带着一个婴儿和野村落的少年。”
“是么……”淳于风眼睛微微眯起,“应该就是杀了老甘的人。”
“老甘死了?”骕明挣扎着站起来,用血肉模糊的右手抓住淳于风的胸甲,“老甘死了!?”
“是。”淳于风别过脸去,“刚死不久,我帮他收的尸。”
骕明就像失去了浑身力气一般软倒在地,眼中满是悔恨的光芒:“早知道我就是把命拼上也要留下他!”
“那人……实力如何?”看着骕明周身的伤势,淳于风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比我强,不如你,但那家伙是外域人,你要小心!”事关重大,骕明也不会参杂个人恩怨在其中。
“外域人?”淳于风眼中泛着冰冷地光,“不管他是谁,他都得死!”
“他应该出不了内城,从他没有躲进一般民居看来,他要不是在城中有接应,要不然就是想要躲进那些大户院中。”
“好了,你也累了,先去养伤,映城……不会有事的!”
淳于风挥了挥手,就有两名亲卫将担架抬了过来。
“淳于,要是活捉那小子一定要交给我,我要让他知道什么是地狱般的快乐!”躺在担架上,骕明还不忘用那种粘稠的语气放着狠话。
淳于风苦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他仍旧看不穿这个家伙究竟是嘴上说说还是真有那方面取向。
送走了骕明,淳于风招呼过几名城主亲卫,吩咐道:“你们去城中较大的家族去,让他们先自行检查一下,有没有可疑人物混入。”
几名亲卫领命,正要各自行动,却见一匹快马从城中央的方向飞驰而来,驾马的那名亲卫脸上满是兴奋的光彩,似乎连控制马匹的速度都忘了。
淳于风皱了皱眉,拦在了飞奔的马匹之前,血红色的灵元脱体而出。
那受惊了的马儿,大概是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地想要减速,但距离终究太近,眼见便要相撞。
须臾之间,淳于风却已稳稳抓住马缰,那马儿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骑手一个重心不稳,狼狈落地,只是身上他全身重铠,一时间竟爬不起来。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连马都控制不住了?”淳于风冷冷道。
“将军,将军!”那名士兵兴奋地大叫着,“白天那些进内城的游者、找到给他们凭信的人了!”
“什么!?”淳于风低呼一声,眼底却同样被欣喜所取代。
柏秋寒此时已在金府之中。
这些映城的大家族,基本都是数百乃至上千年前就在映城定居,漫长的时间里,少不了相互倾轧,名义上他们还归于映城管理,实际上内里的利益关系却是错综复杂,就连在映城拥有崇高地位的将军,也没有办法强行搜查这些大家族的府邸。
柏秋寒从金泉口中大致了解这些家族的定位之后,就已经将金家的宅院设为躲藏的去处,事实上这里也没让柏秋寒失望,光是这个假山嶙峋、满是花丛树木的后花园,就已经是大好的藏身之地了。
除此之外,柏秋寒也想要找到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
不仅是因为好奇,也因为他需要更多的情报。
当然在那之前,他先要确认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背后的伤口在肌肉的挤压下已经停止了渗血,但也不能就这样放着,食水则更是需要立即解决的问题,
好在这映城之中可不想城外那般贫瘠,在这金家更是如此,很轻易的,柏秋寒就找到了厨房每日丢弃的食物。
至于药物,柏秋寒虽然不知道灵元界的医学是什么标准,但字他还是会认的,从药房顺走了外用消毒药物,再以绷带敷料将伤口扎紧,他身上的血腥味才总算消散了些。
十三狼吞虎咽地啃着有些发硬的面饼——虽然下午已经吃了不少东西,但是连续的奔逃和来着强者的恐惧早让他小小的身体消耗一空;柏秋寒也是默默吃着干粮,同时打开了装着牛奶的皮袋,倒出一碗,就准备叫醒小叶。
“这些都是大户人家不要的东西,但要是放在城外,或许能让那些游者拼掉几条命吧?”
闻着毫无膻味的奶香,柏秋寒突然觉得,这所谓实行这落后丛林法则的灵元界,其实和封建时代的地球、甚至于现在的某些地方差不多,只不过剥削来得更惨烈、更赤裸裸而已。
但这又能怪谁呢?
出生在城市里的人,天生接触的就和城外的村落与游者不同,在他们看来,城外就和荒野没有区别,而在城外活动的同类已不是同类,只是可以被随意榨取价值的牲畜罢了。
而城外的游者、村人似乎也安于现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城市中人本质上来讲其实没有差别,只是不断自相残杀着、开启一个又一个没有尽头与希望的轮回。
灵元界一共不过七座城市,和广袤无垠的城外相比,这几座城市不过是沧海一粟,但他们却拥有这个世界绝对的权威,让人感到可笑而可悲的同时,也不禁让人感概,太阳之下果然没有什么新鲜事。
“游者联盟,这次的事情好像也和这个组织有关,但就算聚集在一起,如果自身不想得到拯救、或者只是为了自己成为剥削者的话,那最终也没什么用吧,也就和封建王朝的更替一样,不过是换了个名字的地狱。”柏秋寒这样想着,反倒觉得城市这一方的某些人物还显得有人性些。
“人性也不过是建立在他人的兽性之上,这个世界果然还是没得救了,如果有妄图拯救世界的勇士,我倒想见识一下。”
见小叶似乎没有醒转的意思,柏秋寒也不强求,收好了皮袋,拍了拍吃得太快噎得直翻白眼的十三的后背,说道:“我们走吧。”
“走?去哪?”
“去找人,问个问题。”
金家作为映城的大家族,夜里自然不用节约能源,偌大府邸内用火把和蜡烛照得通明,一些杂役下人还在错综复杂的走廊间进行着未完的工作。
然而柏秋寒和十三却正大光明地走在灯火之下,以他的精神力,自然不会担心会被区区修为都没有的人发现。
至于行进的方向——早就知道天下没有白来的好事,他又怎会忘记金泉的灵元波动?
作为劣化能量的灵元,又是在这些修为不过等同于丹海初结水平的人体内,在柏秋寒看来就如同黑夜中的明灯一般耀眼,也只有实力达到先前交手那两人的水准,才能在他的精神力下隐藏踪迹。
不多时,柏秋寒来到一处颇为雅致的小院,与那些不时还有佣人行走的院落不同,在这里,柏秋寒没有感觉到类似的气息,也不知是不是院落主人的习惯问题。
金泉的灵元波动在靠近门户的房中,柏秋寒却看都不看那边一眼,径直走向了这座院落中最豪华的一栋三层小楼。
小楼的最高层,数十平方米的空间中,却只有一张可供五六人躺上去的大床,华盖之下,有一名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在安睡。
少年清秀的脸旁,正放着一本已经翻开的线装书,离床铺有一段距离的烛台尚只烧了一半,显然是这少年读书读到一半便忍不住困意睡去。
柏秋寒站在床旁看着这少年,心中有些奇怪——难道就是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为了莫名的目的,坑害了他以及那许多游者?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柏秋寒在这少年的体内也没有感受到太强的灵元波动,就是骕明手下的亲兵,只怕也要比他强上一些,而且柏秋寒已经隐隐透出气势,这少年却仍好像没事人一般睡着大觉。
柏秋寒一把将少年身上的铺盖掀开,而后扼住少年的咽喉,将他提起来,靠在床橼之上。
少年这才终于醒转,发现自己的处境,他露出惊恐的神色,想要大声呼叫,却又因为咽喉被柏秋寒的手掌箍住,只能发出喝喝的声音,无法大声吼叫出来。
“不要喊,我就不会把你怎样,知道就眨眼!”
少年连连眨眼。
柏秋寒收回手掌,那少年拼命呼吸着新鲜空气,捂着还有红痕的咽喉狠狠咳嗽了一阵,才算缓了过来。
柏秋寒皱了皱眉,问道:“你就是金家少爷?没有兄弟姐妹吗?”
少年面露怯意地看着柏秋寒,低声道:“我……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我……我叫金子焕,你……你是什么人?”
柏秋寒眉头皱得更深,他一直用精神力观察着少年的灵魂,却没有发现奇怪的波动。
这个叫金子焕的少年似乎并没有说谎,至少这些表现不像是刻意装出来的。
“是你让人把入城凭信交给我们的?”
“什么凭信?哦,是那些东西吗,泉叔华叔他们问过我,我觉得好玩就答应了,您……出什么事情了吗?”金子焕疑惑地看着柏秋寒,一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模样。
柏秋寒正欲再问,却突然发觉了一股不弱的灵元波动。
“哼,发现得倒挺快!”他一把抓过金子焕,手掌又一次放在金家少爷的咽喉之上,然后看向楼梯。
楼梯口很快出现两道人影,当先上来之人是一名看上去约莫三十岁的男子,他身着黄色丝绸的衣服,与白天看到的金泉的穿着有些相似,只是他的修为却不是金泉可比了,光从此人散发的灵元波动看来,就不逊色于在映宫交过手的甘孟,而在他身后的,则是那金泉了。
先头那人看见被挟持的金子焕,先是一惊,而后冷笑道:“我听得阿泉说遇见过一个看不透的高手,想必就是阁下了,多有冒犯,实在对不住!”
“你是何人?”
“在下金华,也是金家少爷的伴读。”那金华如此说着,语气中却似乎对金子焕没有丝毫尊敬。
“华叔,你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金子焕看着面前的男子,一副好像在看陌生人的表情。
“少爷,这些事情你就不用管了。”金华随口应了金子焕一句,而后对柏秋寒道:“阁下实力虽然不弱,但身上也已带伤,显然不能在这城中来去自如,我想我们倒没有必要鱼死网破。”
“你打算怎样?”
“阁下就先暂时在金府住下,这位金少爷虽然是城里出名的纨绔,但他老爹还是实打实的灵元脱体,我们暂时还需要他在台前,有他作伴,我想您也可以放心。”
“华叔,你在说什么?我爹他,他不会放过你们的!”金子焕似乎尤搞不清状况,兀自喊道。
“少爷,老爷日理万机,你有几日没看到他了?还指望他能救你?”金华却是冷笑一声。
金子焕面如死灰,似乎终于,自己的命运已经掌握在这几个强人之手了。
“留宿在此就不必了,金府这么大,大有地方可以躲藏,我虽不知道二位和那游者联盟有什么勾结,但应该也不想我在这金府被城主府找到吧!”
说实话,金华的实力虽然不弱,柏秋寒却也不是太过在意,如果是他暗中偷袭,只要不是有相当于血气化精境界的高手在,再来一个金华也能拿下,但是……
“这人就是幕后的推手?”柏秋寒偷偷打量金华,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让他如鲠在喉。
所以他不打算愚蠢地暴露在这些人的视野之中。
“就依阁下。”金华面色有些不好看,但他同样也不敢在这里就和柏秋寒撕破脸。
“那就麻烦二位了。”柏秋寒放开金子焕,向金华轻轻一拱手。
“好说好说,说不得到时候还有事情需要阁下帮忙。”金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柏秋寒,也不知这话里又是几分真假。
“只要报酬说得过去。”柏秋寒也没有断然拒绝,既然已经卷进来了,说不定还有互相依靠的时候,
不过这种想法自然不会表露在脸上,他背起十三跃出窗去,刹那就消失在夜色当中。
看着柏秋寒离去的身影,金泉确实一抹额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说道:“真惹上硬茬了,这个小白脸只怕实力不弱于前十位的将军了,看来真是……”
“应该没错,我也不是他的对手!”金华脸上的表情也垮了下来,“阿泉,你说他究竟看出来没有?”
“不好说!”金泉摇了摇头,“但是不管怎样,既然已经开始了,就没法回头了。”
“是的,为了灵元界!”脸上露出坚决神情的金华,就像准备殉道的战士。
“为了灵元界!”金泉抬手敲了敲胸口,也露出了同样的神情。
第七十二章 灵界源气
月已过了中天,时间算起来已是后半夜,经历一天奔波的十三早就沉沉睡去,有在金子焕楼中顺来的被褥,柏秋寒倒不愁这个少年在寒风中受凉。
内城的能量波动远非城外可比,柏秋寒修炼了几个小时,就从之前两场战斗的消耗中恢复了过来,继续修炼也无助于增长修为,柏秋寒索性就将那块从甘孟手中夺过的乳白色元晶拿了出来。
把玩一阵,柏秋寒就发现,这块元晶其实和那些在城外游者手中获得元晶并无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最多就是杂质更少,能储存更多的灵元而已,不同的、是这块元晶之中的“灵元”。
柏秋寒不知道这还能不能称为灵元,具现化呈乳白色的能量,只是区区一点——总量算起来不过也就两三个单位灵元的数级,其中包含的能量强度却等同于通常灵元的数百个单位。
若是有灵元界人可以将这份灵元收入体内,基本可以瞬间从普通人进阶到城主亲卫那个层次了。
但直接吸收显然是不现实的,就如那甘孟,其实力在灵元界应该也算是不错的了,却也只敢将这块元晶中的能量吸收了很少一部分,用以继续和柏秋寒作战罢了。
这是更高层级的气息,柏秋寒使用空玄碎宇步和裂苍玄劲时、在见到那条被黑袍人抓住的龙时,都曾感受到过类似的气息,只不过这块元晶中的能量,是那时所感受到气息的灵元版罢而已。
“师父说这个世界力量的上限是先天,可这个层级的能量,哪止先天,就是玄极境界能不能有修出这样力量的强者都还未可知呢!”
柏秋寒看着手中的元晶,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以识引气连其他系统的能量都可以控制,如果用这东西来筑道呢!?”
这种念头一旦升起,就再难被抑制住了,虽然柏秋寒也不知道,把这种功能带着更高层次的力量引入经脉究竟会发生什么,但他毕竟有接触过那个层次力量的经验,而且……
他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了,如果还能从这股能量中再次窥探那更高层级的话,些许冒险也不算什么。
“你找死吗?”
类似于精神力传音的话语在柏秋寒的识海中响彻,彻底中止了他的行动。
柏秋寒看向小叶,却没有太多警惕,能出现在他识海中的声音,要么就是没有敌意让他信任、要么就是他根本抵抗不了,那还有什么好警惕的?
熟睡了半天的小叶睁开眼,用乌溜溜的眼睛和柏秋寒对视着,只是她的眼睛中又一次失去了孩童的天真,让人感到无比深邃与沉重。
“你在跟我说话?果然是生而知之者?”柏秋寒说话的同时,也试着用精神力向小叶表达同样的意思。
“以你这点修为,敢直接操纵‘灵界源气’,真当精神力境界高就是无敌吗?”柏秋寒这几天怎么交流都无果的那个声音,这次居然清晰地回话了。
“你……果然,你到底是谁,难道在城外遇见你,也是你指引的?”
柏秋寒兴奋地话语却没有得到再得到回应,甚至连小叶眼中那幽深的光芒也淡了些,渐渐要被孩子的目光取代。
柏秋寒曾尝试用精神力查探过小叶的灵魂,只是也没有发现与一般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只是此刻,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精神力再次向小叶的灵魂探出。
然后柏秋寒就看到了几乎超出自己理解的一幕。
那是识海在崩溃。
或者说是分解,只是那些不知道在什么力量下粘合成识海的灵魂碎片,又回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而已。
而当小叶的识海分解完毕,柏秋寒再次看向她的眼睛时,却只有童真的笑意了。
他终于明白了,小叶的灵魂中真的有两个意识,一个就是平时看见的这个孩子,而另一个、则是在灵魂碎片被某种力量聚集成识海时才会短暂出现的,而这股力量……
“更高层次的气息!?”柏秋寒看着用无辜的表情望向星空的小叶,“所以果然是你在指引我?在我使用空玄碎宇步或者裂苍玄劲时,你也能获得想要的气息么?”
小叶却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好像在奇怪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喜欢自言自语。
“算了,和现在的你说也没法交流吧,不管你是谁,你都是叶!”
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柏秋寒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就在这时,柏秋寒发现一只小小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溜出了襁褓,在空中虚抓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饿了吗?”柏秋寒拿过装牛奶的皮袋,却见小叶厌恶地皱了皱眉。
“是这个?”柏秋寒举起了手中的元晶,然后就看见了灿烂的笑容。
这好像是名为“灵界源气”的能量,依照小叶另一个意识的说法,好像是现在的柏秋寒无法直接利用的,但如果是她呢?
柏秋寒试着将那块元晶递了过去,小叶小小的手掌一把将之抓住,牢牢地不肯放开。
然后,天变了。
本是万里无云、月明星稀的夜空,却陡然失去了所有的光,仿佛沉入了绝对的黑暗之中,茫茫的威压,好像要将整个世界压扁。
柏秋寒感受到了那份恐怖,他不敢再将精神力外放出去,而是紧紧收束在识海之中,艰难的偏过头,却看见十三依旧在熟睡着,似乎没有感受到那股压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柏秋寒抬头望着天空,那片黑却仍旧没有消失的意思。
突然,天际出现了七道白色的光柱,有些光柱很远,似乎在天涯海角,而有一道则很近,柏秋寒能够确定,那就是城主府中那座高塔发出的。
柏秋寒可以分辨出,那些光柱就是灵界源气,只是比自己那块元晶里的多上不知道多少倍就是了。
在几道光芒的冲击下,天空的黑暗就像被贯穿的堡垒,开始龟裂、而后露出了被其掩盖住的月与星。
从黑暗覆盖天空,到七道灵界源气的光柱将黑暗冲破,前前后后也不过十几秒时间,但柏秋寒却已是满头大汗,比经历一场大战还要疲倦。
“那黑暗难道是在排斥我们这些外界来者么?”
柏秋寒看着怀中那有可能就是这天地异象的始作俑者的小叶,眉宇中闪过一抹纠结。
为了自己的安全,现在就远离这个孩子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
如果能轻易放弃的话,早在感受到这个孩子灵魂中的沉重时,柏秋寒就已经放弃了。
他无法抛弃一个还没有犯下任何错事的孩子;
也无法抛弃一个在他对灵元界的氛围感到疲惫时为他带来安心与笑容的孩子;
更重要的是,虽只是短短几天接触,但柏秋寒知道,自己的内心已不想丢下这个孩子了。
“难道这是你对我下的暗示吗?”柏秋寒不想承认这种莫名情感的本质,所以他试图用最坏的方法解释。
小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将本牢牢攥着的元晶抛在地上,而后用那双细嫩的手抓住了柏秋寒的手掌。
于是柏秋寒无法逃避了,他承认,他已经将这个和他并不是一个世界的孩子、当做了亲人。
柏秋寒很难相信别人。
这种性格埋藏在心底,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所以他选择独自修炼正面抗衡着恐惧。
所以在十多年学校生涯中,他没有交到一个他自己认为是的朋友;
所以哪怕和室友嬉笑怒骂、和宋玉阶并肩经历过生死,他内心中认可的朋友,还是只有凌星雪一个“同类”!
他认同很多情感,认同很多人,但他都不会选择与之交心,更不要说将之当做亲人朋友了。
大概这就是修炼精神力、无意间就能将很多事物洞察得太清的代价。
但感情就是一种奇怪的东西,与小叶灵魂中另一个意识无关,或许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柏秋寒就无法将这个能看到过去自己影子的孩子弃之不顾了!
一如当年,在寒风中将他捡回去的老者。
“我在担心什么呢?不论你是谁,对我来说,你就是小叶。”
柏秋寒再一次说出了这句话,不过这次不是为了说服自己,而是他已经坚定了自己的心。
感受着手上的温度,柏秋寒决定了,哪怕时间很短,他也要陪小叶成长,如果可以,他一定要将小叶带回他所在的世界。
要活下去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仿佛明白了柏秋寒的心意,小叶的双手高高扬起,似乎在高兴地欢呼着。
柏秋寒捡起了那块元晶,而后惊讶地发现,那灵界源气已经失去了那无法理解的气息,变成了纯粹的能量——那应该是被小叶、或者说她的另一个意识吸收了。
柏秋寒大喜过望,如果不是现在处境不对,他已经可以用这些灵界源气研究筑道的第一步了。
“刚才那些灵界源气,应该是从城主府里发出来的,看来不论如何都要去一次了!”柏秋寒的来映城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获得足以筑道的能量,现在路就在眼前,他怎么会选择逃避?
更何况……
“这也是你需要的东西吧!”柏秋寒看着小叶,露出了笑容。
城主府中的高塔之下,正站着一名女子,她看来不过二十岁后半的年纪,精心编织的黑色长发被黑色丝绸高冠掩盖,宽大的月白袍服将她的身体完全包裹,不露出半点肌肤?
但她清秀的面庞上却是深深的担忧——刚才的天地异象,这名女子显然也注意到了。
“华夜大人……”看着发出了那道灵界源气后便沉寂下来的高塔,女子轻声呼唤着。
“清儿,我没事,只是压制灵界源气的暴动还需要一段时间。”塔中传来的却是也是音调较高的女子声音。
“华夜大人,刚才那难道是……”
“嗯,没错,‘她’又复活了,而且不知为什么接触到了灵界源气。”
塔中之人正是映城城主尚华夜,而侍立在塔外的女子,则是映城内务总管、总领所有城主亲卫的尚清。
只是此刻,这位身份地位在映城中能排到前列的女子,在听到她敬爱的城主大人的话语,还是忍不住流露出惊恐之色。
“那……那个怪物复活了?接触到灵界源气、复活了!”
尚清一脸痛苦之色,似乎想到了那尘封在记忆深处的惨烈画面,想起了那赤地千里、充满绝望的惨痛记忆。
“清儿,多少年了呢?我遇见你,开启这无尽的重复之旅,有多少年了?六千年?七千年?”尚华夜不知为何显得有些虚弱的声音中带着自嘲的意味。
“六千六百九十五年!”对于那个难忘的日子,哪怕已是沧海桑田,尚清仍记得无比真切。
“是吗,还是你记得清楚。”尚华夜叹息一声,“这样的重复,是没有意义的吧,这个世界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就算一次又一次的免于灭亡,却也只能这样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不,不是这样!”尚清跪伏在高塔的门前,光洁的额头重重叩在地面上,就连那顶高冠都偏移了位置,她却毫不在意,只是用真切的语气说道:“华夜大人,您已经改变许多了,这映城,从蛮荒之地变成这样的秩序之城,连那些卑贱的游者都有入城的权力,这不全是大人努力的结果吗?这灵元界之中,还有哪座城市能如映城一般让人感到安心吗?”
“六千六百多年,若是有那天赋者,就是登临仙界都够了,在我这里却只能做到这么一点事情吗,呵呵呵,真是可笑。”尚华夜仍旧发出自嘲的笑声,“终究是没有改变的,如果没有了我、你、还有淳于他们,这映城和几千年不会有什么区别,我拯救不了,我无法拯救。”
“如果大人您都是这样,又有谁能改变呢?”尚清清亮的眸中已经涔满泪水。
“所以这一次,我想试试另外的方式。”
“难道您……”
“我会去中界山上,见见那些人,商讨一下可能性。”尚华夜语气平淡,显然这个想法已经经过深思熟虑,并非一时起意。
尚清深知这位主君的性格,知道再劝无用,她再一次叩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尚清的一切都是您赐予的,不论您要去哪,要做什么,都请让我侍奉左右!”
“笨丫头,我知道也拦不了你的,此间事了,我们便同去吧,这映城,就交给那也许真可以改变的人吧。”
尚华夜话语中满是爱怜之意——在她眼中,那个在映城身居高位、杀伐果决的内务总管,永远是那个从游者手中救出来的、怯生生的小女孩。
“是!”尚清擦干了眼角的泪珠,站起身来,整理好衣冠袍服,重新变回了那个内城的管理者——只要尚华夜一天是映城城主,那她这个内务总管就不能丢了映城的脸。
高塔的最顶层,盘坐在软垫之上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我想要救这个世界,却有人来救救我吗?”
些微的悲凉之色很快被坚决所取代,她既然在这里,就要扼杀软弱,将自己的道路坚持到底!
第七十三章 问罪
柏秋寒最终还是忍不住尝试了将那被小叶“净化”过的灵界源气引入了体内,然后他得出了结论,这股力量已经可以用来筑道,甚至可以尝试打通一条经脉了。
然后呢?
筑道的第一步,打通大部分十二正经时,至少在最先还是得先保持阴阳平衡,选择倾向性是在打通第是十一条经脉时才会出现的情况。
如果没有经验,上来就只是随便选一条经脉,哪怕成功了,最后的结果也就是应了那句老话——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还不够啊。”柏秋寒的视线忍不住指向了城主府中的高塔,在月光下,石质的塔身反射出幽黑的光泽,“再打探一阵情报,就准备潜入进去吧。”
柏秋寒自忖,现在的自己就算遇见血气化精级别的对手,如果都像之前遇到的灵元界人般不通秘技、只凭自身灵元战斗,那他也还能有逃走的机会。
这也是他有信心潜入城主府的理由。
然而很快,夜的寂静就被嘈杂的声音打破,围墙外的昏黑也被火焰的光芒取代。
柏秋寒赶紧将精神力散发出去,而后惊讶地发现,这金家的宅院,已被映城的士兵包围了。
柏秋寒下意识以为这些士兵是来抓捕自己的,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就算因为自己在映宫杀死了那个老者才让城主府如此兴师动众,然而自己藏身金家这件事情又有谁知道呢?
金华或者金泉告密?
柏秋寒不觉得这两个在这次事件中扮演着幕后角色的家伙会如此愚蠢,那么只可能是……
“那入城凭信想来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只要肯查,总归是能查到来源的,只是这城主府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如此思考着,柏秋寒还是不免紧张起来,不管那两个金家伴读是疯也好、是蠢也罢,他们都是知道自己行踪的。
若外面的士兵真是为了这两人而来,保不齐他们被抓捕之后会顺口把自己供出去,想必映城也不想放他这么一个不安定因子在城内闲逛!
没有叫醒十三,柏秋寒抱着小叶,悄悄没入夜色之中——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知道事情的发展。
金家那高大的红漆大门洞开,隔着门槛互相凝望的,乃是持枪披甲的城主亲卫,与一脸警惕的金家仆役。
“都说了,淳于将军要见你们家主,他凭什么能让将军等待?我等可是有城主大人签发的搜查命令,金立明再不出来,我们就自己进去办事了!”
城主亲卫们说得吓人,实际上他们却没有越过门槛一步——常年待在映城权力中心的他们,耳濡目染之下,自然知道城主府和这些家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换成一般民居,他们早就杀进去了,哪会在这里和仆役废话。
“哼,我倒要看看,是谁敢随便进我府中来!”
金家之中,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城主府的士兵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男人坐在由四名仆役抬着的竹椅之上,正一脸不爽地看向这边。
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年纪,但却生得豹头环眼、燕颌虎须,若是隔得稍远些,估计会以为此人已是不惑年岁。
“金立明家主,有礼了。”先前说话那名城主亲卫,即便是在千人的同僚中也是佼佼者,算起来也接近将军的最低标准了,是以对方哪怕是扎根映城多年的家主,他也没有表现得太过尊敬。
那坐在竹椅上的人正是金家家主金立明,对于那名城主亲卫的话语,他只是冷笑一声,似乎根本不屑于回答,只是俯首对抬竹椅的仆役说了些什么。
“我家主人说了,你们还不配与主人平等对话,让你们淳于将军来见!”有金立明撑腰,这名仆役语气也强硬了很多。
那名亲卫脸上一青,没想到这金立明一点面子也不给,一时间竟连通报也忘了。
“半夜把人家家里围了,指名道姓叫人起来相见,还指望人给你好脸色,这些人、还真有宰相门前那意味了。”
躲在一旁窥伺的柏秋寒都是一阵无语,这些城主亲卫修为虽高,但高傲惯了,远不如城外那些野兽样的东西圆滑。
就在柏秋寒想着要不要再靠得近些时,一道比他既往见过的所有灵元界人都要强大的灵元,出现在了他的感知中。
“这就是那个淳于将军!?”
城主亲卫们早早让开一条道路,整齐的列队两侧,而从中通过的那名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正是映城将军中位列第四的淳于风。
“这人为了压迫金家家主的气势,将灵元都运转起来了,这……已经相当于血气化精了,而且修为不浅!”柏秋寒心中警惕暗生,这个淳于风,不是他现在能应付的对手。
“哦,淳于将军,别来无恙,不知道堵住我家大门是为何啊?”面对淳于风这种人物,金立明也不敢托大地继续坐在竹椅上,他轻轻一个翻身,就已经跨过数米距离,出现在了大门之旁。
“金家主,本将军这次前来,是有事情需要你的配合。”对于金立明,淳于风却也毫不客气,在这映城之中,不论身份地位还是实力,他都要压这个金家家主一头,加之这次师出有名,他根本无需放低姿态。
“却不知将军所为何事?”眼见对方似乎不是来讲道理的,金立明的态度又软化了两分。
“你还装什么蒜?你们这些家族难道在城中没有耳目?不知道游者联盟已经陈兵城外,准备攻打我映城了么?”淳于风还没说话,之前那个被金立明态度挤兑的亲卫就大声叫道。
“淳于将军,你这部下是不是应该好好管一管?”金立明一皱眉,心中的不爽更甚,要不是淳于风在此,换成平时的他就已经发作了。
“哼!”淳于风只是冷哼一声,却没有责怪部下,而是对金立明说道:“游者联盟起兵,这城中已有不少细作混入,我想问家主的是,为何在这种时候,金家正好在向外来的游者大量发放进入内城的凭信?”
“什么?有这事?”金立明冷汗瞬间就布满后背。
“这可是你金家的凭信?”淳于风拿出一块和柏秋寒手中一模一样的入城凭信。
金立明虽然冷汗直冒,但表面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将军说笑,这样的凭信,从尚城主着手开发映城以来,发放的也不在少数了,为何非说是我家的?”
“那你家可有个叫金泉的人?有人说他奉金少爷之命行事。”淳于风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哪怕是在深夜,城主府的效率也是极高,早就从抓住了几个游者口中问出了情报。
金立明面色一变,寒声道:“你的意思是子焕和这事也有关联?”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淳于风倒是知道金子焕的纨绔之名,这个少年表面一副书生模样,实际上在城中倒有不少风流事,由于金立明一直帮忙擦着屁股,城主府也不太好过问,但相关资料还是有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金立明一扫之前软化的态度,凶悍地看着淳于风。
“似我们这个修为,能有子嗣确实难得,本将军也理解你,所以只需那个金泉出来对质就好。”
淳于风不会去触碰金立明的逆鳞,虽然金家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太过了不起的势力,但在这种时刻,他必须要减少树敌的。
“好,那我就叫金泉出来。”金立明显然是松了口气,在他看来,金泉虽然实力不弱,但只要不牵涉到金子焕,舍弃区区一个金泉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很快,就有金家的下人将金泉和其他几名仆役服装的男子带了出来,这位几人此刻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如果不是两旁有仆从扶着,只怕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你就是金泉?”淳于风眉头微微皱起。
“将……将军大人,我、我我、我就是金泉。”
“知道找你什么事吗?”
“不、不知道。”而今这种情况,金泉说什么也是不可能直接承认的。
“什么不知道!你真当我等都是酒囊饭袋,对你那点事情一无所知吗?”
淳于风一声大吼,夹杂着他雄浑的灵元,金泉一个没站稳,仰头摔倒在地。
“将军……将军大人,家主、家主,我……小人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收了别人的灵元,听人家的话将凭信偷出来分发,小人、小人真的不知情、真的不知情啊!”金泉哭喊着,试图抱住金立明的大腿,却被金立明一脚踢开。
“淳于将军,您看到了,是这贱奴不懂事。”金立明嫌恶地拉开了与金泉之间的距离,同时对淳于风说道。
“也要细问了才知道,金家主,这几人我们就带走了,多有打扰。”
淳于风拱了拱手,却并没有露出满意的神情,毕竟这个金泉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幕后主使一类的人物,不过他也不好把金立明逼得太紧。
“好说好说。”金立明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他自然也看得出来,这事情绝不会轻易了结。
“奇怪了。”柏秋寒自然看得出来那金泉不是假冒,只是他的表现……
“他的精神力没有波动,就像是故意被查到,故意被抓的?”柏秋寒迟疑着,“他是在掩护谁?金华?还是……”
看着城主府的人退去,柏秋寒开始思考着目前的情况究竟对自己有利还是有弊。
但是金立明的话语却打断了柏秋寒的思绪。
“带我去见子焕!”金立明走到那竹椅之前,正准备坐上去,不过却又迟疑了一下,收回了已经跨出的脚步,“算了,我自己去,你们先散了。”
一众仆役领命退散,而金立明则是径直向金子焕的小楼走去。
柏秋寒暗叫不好,这金立明显然是将军级别的修为,换成练气士,也在脱胎换血的顶峰,金华实力虽然不弱,但也就是一般脱胎换血的水准,可能比映宫那个甘孟要强上一些,却绝不是金立明的对手,在这种情况下,金华真能控制好金家少爷?
柏秋寒急忙之下正打算行动,却突然想起了那个隐隐压在他心底的可能性。
难道……
“总之要跟去看一看!”
金立明走得极快,柏秋寒为了隐藏身形,差点没有跟上,不多时,这位金家家主就来到了自己儿子所在的小楼。
“子焕,给我出来!”金立明在淳于风那里受的气,都在这一声大吼中尽数释放出来。
对于这响彻整个金家宅院的怒吼,小楼中却没有任何回应。
倒是住在偏房中的金华,连衣物都没有穿好,着急忙慌地跑到金立明身前,匍匐在地。
“家主大人,不知深夜找少爷有何事?”
看着金华,金立明脸上的怒意稍稍缓和了一些,“阿华,叫少爷出来见我,我有话问他。”
“少爷他昨天看书太晚,肯定是没醒,我这就去叫他。”说完,金华就冲进小楼之中,很快就带着仍是睡眼惺忪的金子焕来到了金立明面前。
被冷风一吹,加之看见了父亲的怒容,金子换好像才终于反应过来,他脸上露出了焦急的光彩,但看到身后的金华,却又赶紧将这份焦急收了回去。
“老爹,怎么了?”
“还说怎么了?你那个伴读金泉,收了别人好处,将家里的入城凭信偷了去分发,你说,你知道不知道这间事情?”金立明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金子焕。
“不、不、不知道,泉叔他、泉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华叔华叔,你知道这事情吗?”金子焕慌乱地试图辩解,同时将求助的目光放在一旁的金华身上。
“老夫也不知情啊,想来是那金泉独断而行。”金华又连忙跪下解释。
“是么,无关就好,要是有城主府的人问了,你们就咬死这么说,其他事情有我在!”
金立明显然没有完全释怀,但哪怕有再多怀疑,金子焕都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说什么都不能让城主将之带走。
“是,家主!家主,可是出什么事了?”金华偷偷抹了一把汗,低声问道。
“和你们无关,不要管,阿华,这两天看好少爷就是了,不要让他到处闲逛了。”
“是!”
“老爹,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啊?”对于金立明的处理,金子焕却是一副不满的样子。
“老子我都一个头两个大,你给老子安分一点!”见自己的儿子还如此不懂事,金立明气得额角青筋暴起。
金子焕见自己的父亲如此愤怒,哪还敢再说,赶紧躲到金华身后,隐藏着自己发抖的身体。
“好了子焕,这两天听你华叔的话,有什么需要让华叔带给你就是了。”
看见金子焕不争气的样子,金立明长叹一声,语气慢慢却慢慢缓和下来——他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儿子有多大才干,只要能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哪怕顽劣一些、纨绔一些,也无所谓了。
“好,老爹。”金子焕这才敢怯生生地回话。
“哎,你好好休息吧,不要怕,有老爹我呢!”金立明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才转头离去了。
而已经浑身发软的金子焕,则是由金华扶回了小楼。
“果然……”
看似非常符合人设的发展,在冷眼旁观的柏秋寒看来,其中却颇有端倪。
金子焕换了一套说辞,还可以说是金华教的,但金子焕的表现实在太过自然了,自然到根本不像在演戏,如果有这份情绪和表情的控制能力,这人还会被成为纨绔子弟?
加上好像是故意被抓的金泉,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了。
这金家不是久留之地!
“听那个淳于将军说,游者联盟似乎要进攻映城,那时城主府必然空虚,应该有机会吧。”
虽然有些想知道这件事后续的发展,但要柏秋寒自己下场与人勾心斗角,那还是敬谢不敏了。
所以他没有去确认那个已经很明显的答案,而是转过头,回到他和十三落脚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