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血月(上)
马名扬忧心忡忡地看着面前的报告,脑中不断推算着计划中可能产生的变数,就算是以他最顶级体修的实力,也感到一阵疲累。
“只有做到这个位置上来,才知道领导者的不易啊。”马名扬轻揉着太阳穴,感叹着。
“马队,计划还有什么问题吗?”杜亮放下一叠文件,有些忧虑地问。
马名扬扫视了杜亮递过来的文件,摇了摇头道:“以我们目前的资源,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但是昨晚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了……麻先生在不在?”
马名扬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在的,就在休息室!”
“亮子,去请他过来……不,我去找他!”马名扬站起身来,急匆匆开门而出。
杜亮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快步跟上。
麻旷义有些诧异地看着闯进来的马名扬,停止了刚准备进行的例行修炼。
“马队长,为何如此行色匆匆?”
“麻先生,能请您启动一次阵法吗?不必启动大阵,就是这栋楼的防御阵法也行。”马名扬焦急地道。
“昨日不是仍可运作么……”麻旷义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多问,手中握住一块玉石,体内真气流转,那玉石上登时泛起复杂的光线纹路——这是麻旷义的真气引动了刻在玉石上的微小阵法之故。
然而麻旷义脸色却很快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以往挥洒自如的阵法,此刻他以阵石启动,竟毫无反应!
“不可能!”
麻旷义又取出几块玉石,在地上排列好,体内真气引动了这些玉石内刻上的阵纹,但他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反而……
“噗”!
一口鲜血从麻旷义嘴里喷出,他很清楚,这是阵法被破造成的反噬。
“立刻让老岳老周组织疏散学生,启动备用方案!”马名扬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刻命令身后的杜亮。
杜亮见机已是极快,在麻旷义吐血的那一刻就取出卫星电话拨出,但是——
“马队……打不通!”
“恐怕不仅是我阵法被破……”麻旷义擦去了嘴角的血迹,沉声道,“如此看来,敌人甚至有可能借助我的阵,布置了新的阵眼,逆转了我的阵法,敌人里……也有阵法高手,阵法理解不好说,要么就是修为更高,要么就是他们在阵眼上付出了更大的代价,麻某惭愧,竟丝毫没有察觉。”
马名扬已经没有闲暇去安抚一脸惭色的麻旷义,他脑海中拼命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事情。
前任组长的离奇死亡……
卧底突然被发现……
与大陆关系素来不睦的凌家的亲近……
始源吸血鬼的出现……
白白送命的两名血族……
被逆转的大阵……
一切的事件,好像一张大网,将马名扬层层罩住,他看不清前面的方向,更看不清幕后是否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操纵。
马名扬心中又想起了某个可能,他迷茫地看着满脸羞愧的麻旷义,看着一脸焦急的杜亮,想起了每一个了解计划的人,就算是以他心志之坚定,也是一阵眩晕。
“马队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麻旷义发现了马名扬神色有异,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马名扬,道,“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办法考虑那些了,你应该还有预案,对吧!”
“麻先生,我可以相信你吗?”仿佛是被麻旷义的话语打醒了迷茫,马名扬终于恢复了应有的沉稳。
“当然可以!”
“那就拜托你,去帮助老岳老周组织疏散那些学生,敌人的目标在那里,他们的压力太大了!”马名扬摘下帽子,向麻旷义敬了一礼。
“重担在肩,麻某不敢懈怠!”麻旷义拱了拱手,也不顾这是在十层高楼之上,便向窗外跃去。
月光从窗户中照射进来,竟泛起了几分血色。
柏秋寒三人看着天空,那本应被云层掩盖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高高挂在天空,但那又不是月亮,这夜里没有日食,所以也不会有泛着血色的月光。
鲜红的光芒洒在身上,柏秋寒隐约感觉到几分不适,下意识运起真气,不适的感觉才慢慢消失。
“叛徒……叛徒……叛徒!”凌舞依低着头,杏目圆瞪,喃喃自语着。
“怎么回事?”柏秋寒皱眉,望着正自苦笑的洛可。
“看来那位麻旷义先生的阵被破了,甚至逆转成了敌人的大阵……”洛可望着那血红的月亮,语气中透出几分绝望,“血族的血祭结界,幻夜血宗的血魔魇月大阵,还有……”
“凌家的太阴阵道!”不知什么时候,凌舞依已经来到了洛可身边。
“舞依,这也不一定是你家族的意思……”洛可叹了口气,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想去安慰她的挚友。
“肯定有人参与了,而且地位不低!”凌舞依有些愧疚地看着洛可,“幻夜血宗那个邪教早就衰败,几年前被黄南斗带人攻破,余党实际上是被我凌家庇护了,血魔魇月大阵,其实也在凌家的手里……”
“舞依……”洛可走上前去,轻轻拥着自己的好友,在她耳边说道,“不用责怪自己,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本就是身不由己的。”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能再查清楚一点的话……”凌舞依紧紧抱着洛可,这个在面对凌星雪的巨大压力时都没有哭出来的女孩,此刻却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没事的……没事的……”洛可轻轻抚着好友的后背,低声安慰着。
“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或许只是不知者不畏,但柏秋寒还没有受到两名女生之间的悲伤情绪的影响。
然而凌舞依仍然在哭,洛可也只是挂着苦笑,看向柏秋寒。
“凌舞依,你已经放弃了吗?”柏秋寒作出了轻蔑的神情,“你这就放弃了,看来你心中的友情也不过如此,如果是凌星雪师姐的话,哪怕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不会因为一时的绝望就放弃的吧,怪不得呢!你就是羡慕着、嫉妒着那样的的她吧!”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凌星雪的名字,或许是因为被刺中了内心深层的痛楚,凌舞依停止了哭泣,用愤怒的目光看着柏秋寒:“你又有什么办法!?”
“我不信马名扬的准备只有这么一点,而且他们那里毕竟有两位相当于血气化精巅峰的高手……”
“但是宿舍那边怎么办?”洛可皱眉,在这通讯工具不能使用、又是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几百米的距离就变成了天堑。
“现在只能选择一边,要么去跟马先生他们会和,要么相信他的后手,回去保护寝室里的同学们。”柏秋寒沉声道。
“兵分两路……”洛可话一出口,便自己摇了摇头,在这种情况下还分薄战斗力,和找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砰砰砰……”
连续的枪响打破了夜的寂静,听着从宿舍方向传来的枪声,三人都是面色大变,看来敌人的进攻已经开始了。
“小雨……”凌舞依低呼一声,就已经向宿舍方向奔去。
柏秋寒苦笑一声,看来现在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与洛可一路,跟着凌舞依去了。
宿舍门口已经被团团包围。
柏秋寒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也无比讶异于这人数上百的黑衣人是如何潜伏进来的,但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这些手持锋利钢刀的黑衣人正向死守宿舍楼的周、岳两名教官发动进攻。
黑衣人并没有选择破开一楼窗外的铁栏直接冲入楼中,这似乎有些不合道理,但也因为如此,两名教官的所承受的压力也变得极大。
他们手中的步枪已经打光子弹,挂上了刺刀,但满地的弹壳也只是换来了十几名黑衣人的倒地。
此刻守在宿舍门口狭窄地带的两人,被向他们进攻的十几名黑衣人逼得左支右绌,实力稍弱的岳教官,身上更是已经被划出了几道血痕。
“这些人……不是泛泛之辈!”柏秋寒很清楚,这两名教官生死搏杀绝不会弱于一般体修,但却被这些黑衣人逼的节节败退,甚至在进入白刃战后未能击倒一人,这些黑衣人实力之强便可见一斑了。
“……是血奴。”
“血奴?”柏秋寒望向了一旁开口说话的洛可。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基本就是被吸血鬼血液污染从而被控制的人类,这些人对肉体和精神上的疼痛都已经麻木,而且是绝对的死士,对付他们,千万不要手下留情。”洛可说着,手上已经多了一把银色的匕首。
“柏秋寒,你少说两句废话!”凌舞依瞪了柏秋寒一眼,手中一条银白色带子样的东西被她用力一抖,就变为一柄短剑。
“软剑?倒是没看她用过。”
柏秋寒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凌舞依就已经杀进了那群黑衣人之中。
凌舞依毕竟是脱胎换血境界的练气士,虽然常年在家族中修炼以致于缺少作战经验,但是砍起人来却一点也不含糊,数秒的时间,就已经有两名黑衣人被她抹了脖子,鲜血洒了满地。
“走!”
洛可和柏秋寒自然不肯能让凌舞依孤军深入,当即也跟了上去。
这些黑衣人都有一定实力,但是在三名相当于脱胎换血境界练气士的冲击下,阵型也出现了一定的混乱,但这些人并没有因为柏秋寒等人实力而出现任何退缩的情绪,反而在进行短暂的调整之后,将三人包围了起来。
“你们来干什么?快点走!”岳教官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当即大喊,只是在黑衣人的围攻之下,他也没有办法去与柏秋寒三人会合。
听着岳教官的喊话,柏秋寒皱了皱眉,在他精神探测之中,宿舍中仍有属于班上同学的精神波动,只是数量明显较总人数更少,看来马名扬果然留了后手让学生们转移,只是短短时间内,恐怕还是不能保证所有学生的安全。
“再拖一会儿,还没有转移完。”柏秋寒低声对身旁两女说道。
“你们这些修炼精神力量的,也就这时候还有点用。”上次一战之后,凌舞依显然也做了调查,自然知道了精神力的大致作用。
“先想办法进去与那两位会合吧,也许有办法联系到马队长他们!”洛可也道。
柏秋寒点了点头,手中从敌人那夺来的钢刀一挥,将一名黑衣人的右手斩断。
“毫无效率!”凌舞依见柏秋寒明显是放了敌人一条生路,轻蔑地道。
柏秋寒苦笑一声,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不下杀手是极其不明智的行为,但他毕竟没能将角色完全转换过来,下意识还是留了余地,不过好在他的境界已经稳固,倒不会像两周前夜市那一战,只是和一些普通混混缠斗就将真气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小心一点!”洛可叹息一声,就冲入了人群。
那些“血奴”明显被洛可手中的银色匕首克制,哪怕只是轻轻划破一道口子,这些黑衣人的伤口就会燃起银色的火焰,就像曾经被洛可刺伤的血族一般。
不过这些黑衣人也是狠厉,一旦被洛可伤到,甚至不等火焰完全燃烧起来,就将创伤附近的大片组织乃至整个肢体切掉扔出去,然后继续战斗。
十几米的距离,像柏秋寒这样的练气士平时根本不会在乎,但是此刻每前进一点都是如此困难。
这些黑衣人之间配合颇为默契,就算是以凌舞依这样脱胎换血境界的实力,也难以再像开始一样杀人如切菜,洛可的圣银匕首,如果不能伤到对方,也就和普通的武器无异。
眼见这边也陷入僵局,岳教官拼命想要突围过来,但终究是实力所限,根本无法突破黑衣人的合围,甚至由于强行突破,身上又多了几道血痕。
先天之前的练气士,往往没有办法改变人数的劣势,但柏秋寒却也并非一般的练气士,他心念一动,几道无形的念力就向人群中飞去。
“轰”!
柏秋寒对于念力的控制已不是两周前才掌握是可比,念力爆破的冲击力在小范围内绝不会逊色于手榴弹,挡在前面的几名黑衣人登时被炸飞出去,连带着合围的阵型也又一次被打乱。
“快走!”柏秋寒低呼一声,又是几道念力飞出,将重新组织起来挡在前面的黑衣人炸飞。
虽然讶异于柏秋寒超越自身境界的攻击方式,但现在显然不是吃惊的时候,洛可与凌舞依两人,立即顺着被念力爆破制造出来的空隙冲了过去。
被扰乱的阵型没有办法再阻止三人的冲势,终于还是让这三人冲到了宿舍之前。
而此时的两名教官,已经是危在旦夕了。
“有练气士!?”柏秋寒明显一名攻击岳教官的黑衣人身上感知到了真气的气息,说明此人已经是丹海初结境界了。
岳教官毕竟没有修出丹海,算不得真正的体修,面对几名黑衣人的围攻都只能勉强招架,这名练气士一加入进攻,岳教官立刻不敌,柏秋寒等人赶到之时,他手中的步枪已经被打落在地,而那名练气士手中的钢刀已经向他的脖颈斩去。
柏秋寒心念一动,一道识剑飞出,使那练气士动作一滞,趁着这刹那的工夫,柏秋寒已经冲到了那名练气士身后。
只是让柏秋寒没有想到的是,这名练气士在成为所谓的“血奴”之后,识剑对他灵魂的影响竟也就只有这短短一瞬,察觉到柏秋寒的到来,这名练气士反手就是一刀划向了柏秋寒的咽喉。
突如其来的变数,让柏秋寒也不及多想,格开斩来的刀锋,顺势一刀,飞速抹过对方的脖颈。
气道,喉管,血管……
将之一一切断的感觉是如此清晰,看着那名练气士无力倒下,感觉到粘腻的血液从脸颊上滑落,柏秋寒才发现,这名练气士正是两周前和他几次交手的那名血字成员“大哥”,只是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而这也是……
第一次杀人!
一种脱离现实的感觉油然而生,柏秋寒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从他做下决定要进入这个世界开始,或许更早,从他落入井底,决定开始修炼精神力开始,他就有这样的觉悟了。
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当柏秋寒也成为了他人生命的剥夺者时,他才发现,原来他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完全迈过心理的屏障,他的内心,其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强大。
“小子发什么呆!”
仍然恍神的柏秋寒,并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逼近,直到他被岳教官撞倒在地,他才注意到……他又一次在不该发愣的时候愣住了。
“小子,第一次杀人?”一把钢刀深深嵌入了岳教官的左肩,鲜血汩汩冒出,但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能对柏秋寒挤出微笑。
“究竟怎样才能让内心变得强大呢?”好像没听见岳教官的问话,柏秋寒喃喃自语着。
“没有什么内心强不强大的,只要还是人,在剥夺别人的生命的时候,总会有所恻隐,只是他心中所追求的方向,不论是好是坏,都已经远远超过那一点恻隐之心,才会让旁人觉得他强大。”这样说着,但是岳教官已经无力拔出肩头的钢刀,只能撕下一段衣服,扎在了肩膀根部,好容易止住了出血。
“早就决定好的……方向吗……”
“我想要保护我脚下所站的土地、保护属于这片土地的每一个人,哪怕他是我最讨厌的练气士,也是如此!”岳教官脸色由于不断失血而变得苍白,但是那双眼睛,却明亮如朝阳,“那么你呢?你所决定是的什么?”
“顺着本心行事,保护我所想保护的东西,追求我想要追求的东西……”柏秋寒的声音开始变得坚决,“所以挡在前面的,我要打倒他们,哪怕双手已经污秽不堪,我也要……”
“走自己的路!”
“这才像那些该死的练气士,柔弱得跟个小姑娘似的,老子连对你发火的心都没有,哈哈哈……”岳教官笑得无比开怀,好像此刻深陷重围的并不是他一般。
“以后,也没有这样笑的机会了吧!”岳教官心中如是想着,右手紧紧握着从步枪上拆卸下来的刺刀。
柏秋寒和岳教官的交谈的短短时间里,由周教官以及洛可、凌舞依所组成的防守圈子已经又一步减小了,只不过有两女的加入,场面至少还能维持。
“思想工作做完了?”注意到柏秋寒这边的情况,凌舞依也不忘嘲讽着。
“做完了。”柏秋寒回以灿烂的笑容。
凌舞依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过她手里也不慢,软剑一抖,又带走了一名黑衣人的生命。
看着黑压压一片好像数量一点也没有减少的敌人,柏秋寒思考一瞬,心中已经有了定计。
第四十六章 血月(下)
“哒哒哒”。
一束带着刺目光芒的弹丸,从马名扬手中的步枪枪管射出,飞向天空,阻挡了一名想要离开这片天空的血族。
“队长,这些吸血鬼应该只是想拖住我们!”李忠同样以一梭子弹挡住了一名血族的去路,同时对马名扬说道。
“用十几名高级血族拖延我们,这次恐怕整个弗拉德家族都是倾巢而出了!”马名扬苦笑一声,为手中的武器换了弹匣。
“马队,我们这边其实大可拖得住,我觉得您带些精锐去看看那些学生比较好,毕竟血族的目标是……洛可同学。”杜亮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在马名扬身旁低声道。
马名扬深深地看了杜亮一眼,这些事情他自然也想到了,但是……有些念头,明明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一旦升起,就再难以消失了。
“麻先生已经去了,这边我要亲自指挥!”马名扬低下头,没有让人看见他的表情。
“马队,你怎么……”
杜亮疑惑地看着明显与以往任务中表现不同的马名扬,似乎想要问些什么,但是他的话语立刻就被马名扬的命令所打断:“亮子,带两个人去七团军需库找点大家伙来,我们这里的火力只能勉强压制他们,圣银子弹准备的也不多,还是要靠常规武器。”
“组长,他们勋爵级别的战斗力还没有动……”李忠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马名扬苦笑一声,“但是目前这个情况,我们的布置基本已经被对方破解了,现在只能走最后一步棋。”
“问题是,现在怎么知道学生已经完成转移了?”李忠也是苦笑。
“他还在那边,如果到了必须要他出手的情况,绝不至于如此安静。”马名扬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宽慰之情。
“是了。”想起那人的能力,李忠也是一笑,“果然当时让你来这个队长是对的,换成是我,这个时候估计已经不知所措了。”
“所以现在固然是他们拖着我们,我们何尝不是拖住了他们的战斗力,那些血族就算能飞,在空中停留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十分钟,等他们不得不落下来的时候,就是歼灭他们的好时机,这样他们的高手也必须要把视线放在这边了。”马名扬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好像局势又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
李忠见马名扬如此,也终于露出了笑容来。
但马名扬却很清楚,他的话语也不过是在安慰部下罢了,那些吸血鬼必然是在等待什么,所以才会拖住他们这方的最大战力,然而他现在不得不走入对方的设计之中,失去先机,就只能见招拆招。
不过他的担忧不能显露在脸上,因为他是领导者,所以他不能带头乱了阵脚。
而作为七队的队长,即便不是练气士,马名扬也看得出这大阵之中大约有哪些势力的参与,想必像杜亮这种家族练气士出身的,也已经看出来了,他们保持缄默,都是为了士气考虑。
“凌家……是陷阱吗?不过凌家小姐也在学生之中,还是说凌家内部也除了问题?”马名扬摇了摇头,丢掉这个因为信息量太少而无法得出答案的问题,继续专注于眼前的的战斗。
“拜托了,一定要保证安全。”马名扬此刻只能在心中为那边的同志送上祝福。
柏秋寒并没有上去拼杀,反而是盘膝坐下,并且将手中的钢刀掰断,分成了几块铁片。
“柏秋寒,你这白痴还在干什么!?”察觉到柏秋寒的动作,凌舞依忍不住骂道。
柏秋寒不答,而是以念力将铁片控制,浮在空中。
“舞依,帮他拖延住!”洛可已看出了端倪,当即喊道。
洛可话音刚落,由柏秋寒念力控制的七八块铁片,如子弹一般射入人群。
正与凌舞依交手的三名黑衣男子只见银光闪过,脖颈上就鲜血飞溅——就算这些血奴再悍不畏死,被割破颈部的大血管,终究也是没有办法违背生理规律,抽搐两下后,就因为大量失血软倒在地。
凌舞依只感面前压力一空,也不多言,软剑一甩,便将攻向洛可的一名黑衣人咽喉刺穿。
那些金属碎片在柏秋寒的控制下,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纵使那些血奴想要用手中的武器挡下,他们的手臂也不会有柏秋寒的念力灵活,最后只能被金属碎片收割掉性命。
“师姐,这就是你走过的路吗?”
柏秋寒想起了凌星雪所隐瞒的过去,那其中或许就是这样的悲哀,如果不杀人就会被杀;如果不杀人,就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东西。
如果认为杀人是罪,那也只能背负着罪孽前行,因为走上了这条路,就不能再回头了。
看着一条条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柏秋寒心中的不忍依旧存在,但是他只能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如机器一般操使着念力。
本来几人拼死也只是打倒十余血奴,但当柏秋寒用出念力这近乎犯规的力量之后,这些血奴却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被消灭了三分之一。
然而情势并没有好转,因为这些血奴并没有表现出半点退意!
换成正常的人,遇到这种可以说是送死的情况,心里不论如何也会有退却的想法。
但是这些血奴却如同机器人一般,前排的倒了,后面的就跟上,洛可与凌舞依都有脱胎换血的实力,还能抵挡得住,但是周教官毕竟没有真气支持,连续的战斗基本已经耗尽了他的体能,在血奴前赴后继的攻击中,已经是险象环生。
虽然柏秋寒倾注了大部分注意力在周教官那边,但是他的精力终究有限,同时操作这么多的金属碎片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没想到最后一战居然又是和你们这些练气士一起!”经过几分钟的休息,岳教官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但是肩头的伤口依旧渗着血,他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刺刀握得更紧了些。
“你要干什么?”
“我的战友在那里!”岳教官指了指已经浑身是血的周教官。
“你在送死!”
看着岳教官前行的背影,柏秋寒忍不住喊道。
“每个人都应该有能为之赴死的事物。”
柏秋寒叹了口气,不再规劝,他明白,如果岳教官此刻不加入战场,那么周教官那边的情况,最多还能再阻挡几分钟,而这点时间,肯定不足以让他把这些血奴杀光。
岳教官加入战场终于让周教官那边的压力缓解了一些,两人的鲜血与敌人的血液一同滴落,在地上融成了一个个小水洼,这两人毫无疑问是在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力了,从开头战斗到现在,他们已经流了多少血了呢?
“对方的高手……还没有出手!”柏秋寒心知焦急是没有用的,他分析着目前的情况,然后发现这个事实——这些血奴之中,最强的也就是像那“大哥”一般被转化的丹海初结境界练气士,而且数量也少之又少,没有脱胎换血以上的高手。
这些血奴的攻击甚至一开始被周、岳两名教官就阻挡住了,明明血族目标——洛可就在学生之中。
就算需要拖住马名扬那边,为什么针对主要目标却是一个像样的高手也没有派出,而是使用了炮灰一般的血奴?甚至于没有仗着人多势众涌进楼中,还一味地进攻被两名教官把守的大门?
不详的预感从柏秋寒心中升了起来,血族不是什么街边的小混混,做事情绝不可能就凭一时喜怒,这样的安排绝对有其道理。
“如果早些详看《炼法真诀》里面阵道相关的东西,这时候也不会一点端倪也看不出来吧!”
柏秋寒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能想的,只有如何活下去,如何尽量让所有人活下去,仅此而已。
战斗已经持续了十几分钟,洛可和凌舞依散发出来的斗气与真气已经比初时弱了一半,两人不得不从主动进攻转为了相互依靠着防守,把伤敌的任务交给了柏秋寒,周岳两名教官脚边已尽是鲜血干涸形成的血迹,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两人,基本已经是靠着毅力支撑了。
而血奴,还剩五十人以上……
“舞依,我……”洛可靠着凌舞依的后背,目光却忍不住看向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两名军人。
“还没有到最后!”凌舞依却是紧紧握着剑柄,阻挡着敌人的攻击,“不论你怎么想,只要没有到最后一步,我都会继续战斗下去,其他人的死活,在我看来都没有你重要,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活下去!”
“你还是这么任性……”洛可这样说着,不由露出了笑容,“那我就为了你活下去吧!”
“小心!”凌舞依忽然惊呼一声,拉住洛可的手臂,将她护在了身后,直面那明显不是一般血奴刺来的西洋剑。
软剑与西洋剑相交,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凌舞依右手一麻,软剑竟脱手而出——袭击之人,自然不会是什么血奴,而是混在血奴之中的高级血族,相当于脱胎换血境界的高手。
“果然出手了!”柏秋寒精神力包裹全场,自然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早在那血族出手偷袭之时,他就以念力控制金属碎片向那血族射去。
“叮”“叮”“叮”。
已经混在人群中观察许久的血族自然不会中这样的攻击,西洋剑一挥,便将所有金属碎片弹开。
“舞依!”洛可已然反应过来,银色短剑挡下了再度刺向凌舞依的西洋剑,两人本是相同境界,但是洛可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消耗不少,这一对拼之下,也不得不退开两步。
那名血族并没有伤害洛可的意思,对凌舞依好像也兴趣缺缺,趁着两女露出破绽,他绕开两人,手中细长的剑刃直指柏秋寒,显然是要先解决这个在战斗中最麻烦的人物。
柏秋寒眼中泛出些许纠结,如果此刻站起来应敌,自然能挡住对方的攻击,但失去了他的支援,周岳两名教官必然顶不住血奴的压力,败亡怕只是在顷刻之间。
就在柏秋寒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一团篮球大小的火球却突然从天而降,正好命中那名血族,将之击飞出去。
第四十七章 宋玉阶,异能者
麻旷义飞奔在建筑之间,却不时看向空中的血月。
“果然是血宗的残党么!”麻旷义露出苦笑,身为阵法大家,他哪会感觉不到这阵法的来源。
“恐怕我也是目标之一。”尽管是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麻旷义也还是回忆起了两年前幻夜血宗破灭的时刻。
麻旷义曾经也是幻夜血宗的门人,只是生性耿直的他终究是看不惯幻夜血宗的邪教行径,叛出宗门,在他被追杀垂死之际,救他的人却是那位泣风先生,并且也是泣风先生将他引荐给当时的七队队长黄南斗。
后来,在他的带领下,七队成功攻破了幻夜血宗的山门,幻夜血宗的宗主及作为宗门最强者太上长老,分别被黄南斗及泣风所杀,虽说如此,但仍是有幻夜血宗的残党逃离。
这些人最恨的,恐怕还不是毁灭他们的七组及泣风,而是作为带路党的麻旷义。
“就算是当年的业,回报也就是了!”麻旷义的眼神恢复了坚毅,如果真惧怕幻夜血宗的残党,那今时今日,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奔走了两分钟之后,麻旷义就发现了诡异之处,明明他已经走出了建筑群,离学生们居住的宿舍也不过半个操场百来米的距离,但不论他怎么走,也不见距离有半分拉近。
“幻阵吗?”麻旷义冷笑一声,在他面前用这种低劣的幻阵,无疑是班门弄斧。
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石,麻旷义运起真气,引动刻在其上的阵纹,而后将其向前一丢,而那块玉石所划过的空气,竟泛起了片片涟漪,当玉石落地之时,仿佛是一块无形的帷幕被拉开般,麻旷义眼前的景象瞬间为之一变。
麻旷义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关注学生宿舍的情况,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危险的到来,他也不愧为血气化精巅峰的练气士,脚下一错,瞬间退开了四五米,躲开那把向他劈来的大剑。
“血族的三等勋爵?”麻旷义看着面前的偷袭者,眉头微微皱起。
那是一名看起来在二十岁后半的青年男子,有着血族一贯的英俊而苍白的容貌,黑色的高领风衣下是中世纪风格的礼服,如果不是扛在他肩上那比正常骑士剑长一半的宽刃大剑,恐怕不知情的人看着这青年,还以为他是才参加完哪里的宴会归来的贵族。
麻先生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英俊外国那男子,眉头微微皱起。
“阁下就是麻旷义先生?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在下是高贵血族的世袭伯爵莫撒·V·埃布尔,隶属于穿刺公爵的氏族。”血族男子轻若无物地将那把大剑挥下朝着地面,左手抚在胸前,向麻旷义轻轻鞠了一躬,彬彬有礼的态度,仿佛刚才的偷袭根本不存在。
麻旷义不是没有与血族战斗过,自然知道这些自诩贵族的吸血鬼战斗之前总喜欢来这么一套,所以他也懒得答话,又摸出三块玉石,撒在地上,其中的阵纹在血色的月光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对于一位阵法师的阵法,莫撒不敢怠慢,沉重的大剑被他单手挥起,就想要击碎那几块玉石。
然而麻旷义阵法已成,三块玉石中,各有一道拇指粗细的雷电向莫撒射去。
莫撒毕竟是血族三等勋爵的实力,收回了挥出的大剑,背后蝠翼一展,凭借身法速度便躲开了两道雷电,而后大剑一横,挡住了最后一道。
些微的麻痹感并不能让莫撒的动作迟滞,但是麻旷义的目的已经达到,趁着这些许空隙,一副三节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麻旷义手中,他双手抓住近梢节,远端的两节就向莫撒的头顶挥去。
三节棍远节的尖端被做成尖锐的形状,加上麻旷义这血气化精的实力,若是击中,就算是以血族三等勋爵的肉体,也要被打得脑袋开花、脑浆迸裂。
莫撒一点也没有惊慌的样子,举起大剑,便撞上了麻旷义的三节棍,对于这类奇门兵器,他也懂得一些,自然明白麻旷义这种持三节棍的方式绝对是违反常规的,在他想来,两人修为相仿,以硬兵器碰软兵器,还是在对方用力不对的情况下,哪有输的道理?
剑棍相交,莫撒却没有料到那三节棍上力量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强大,这一剑挥出,却有种用错力的感觉,而两节铁棍中间的铁链,却在麻旷义的力量下,缠住了大剑的剑刃。
“厉害。”
莫撒此时自然看出麻旷义这种非常规的打法是为了更好的锁住他的兵器,但他自然不会就这样被麻旷义夺了大剑,胸中血斗气快速流转,加诸在大剑之上的力量也更加强大,就要强行扯断连接三节棍的铁链。
虽然心中惊诧于这个血族力量之强,但麻旷义却并不是惊慌,因为地上的三块玉石中的阵纹再次亮了起来。
“刺啦”。
三道雷电还是被莫撒诡异的身法躲掉两道,但最后一道还是命中了他的后背,发出了皮肉焦糊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并没有让莫撒的表情和动作变上半分,感觉到三节棍上传来的沛然大力,麻旷义也不敢继续对抗下去,只得将三节棍收回,退开两步,而莫撒也趁此机会,毁掉了麻旷义丢在地上的玉石。
“麻旷义先生不愧是阵法大师,能将阵法运用到这样的战斗中,一般先天之前的阵法师可没有您这样的手段。”
尽管在刚才的战斗中吃了个小亏,莫撒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此人必有所恃。”通过短暂的交手,麻旷义已经大致了解这名血族的实力,按照练气士的说法说,就是十二正经一条没通,按照斗气那套理论,就是体内秘境没有打开,在血气化精中也算不上顶尖。
而麻旷义却只余打通两条正经,就是先天境界了,这血族不过是依靠先天的肉体强大才能和麻旷义放对,但如果久战,加之阵法的运用,必然是要落败的,可是麻旷义却并没有从此人身上感觉到任何慌张的情绪。
“是那个吗!”麻旷义又一次看向了空中那红得更加刺目的血月,终于明白了这些血族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又为什么有恃无恐。
“你们究竟准备了多少血祭,杀害了多少无辜之人?”麻旷义看着面前的吸血鬼贵族,眼神已是无比冰冷。
“为了高贵血族做出牺牲,是他们的荣幸!”莫撒扬起了大剑,汹涌的血斗气好像比之前更强了两分。
“凌家的太阴阵道吗……”麻旷义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三节棍一抖,每节长足有八十厘米的软兵器便合成一杆两米多长的铁枪。
“哼,你的鲜血应该会很美味吧!”莫撒的眼中终于流出寒意,血色的月光灌注在他的身上,此刻他所爆发出来的血斗气,竟和麻旷义的真气相差无几。
铁枪与大剑的碰撞,发出了炸雷般的轰鸣,这也是两名血气化精级别的高手全力的碰撞。
焦糊的血液喷溅在柏秋寒的衣服上,这自然不是他的血——那名袭击他的血族,正捂着已经烧焦的胸口,西洋剑也落在一旁,焦糊的血液正是从他口中喷出,看来那道火焰已经伤及了他的肺脏。
“果然是你!”柏秋寒看着站在宿舍二楼阳台上的人影,并没有多少讶异,倒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瞒不过你。”那人笑着,放在胸前的手掌上,正漂浮这赤红的火焰。
蓬乱的头发,拉碴的胡须,无框眼镜,瘦削的身材,这个玩火的人,正是……
“老宋,果然你也是马队长那边的人吧?看来你来省大的目的也不是单纯的上学,当时的自我介绍也是骗我们的?”柏秋寒苦笑一声。
“我也没什么恶意,严格来说,我和老马也不是一个部门的,这次也只是受邀协助他,读省大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上学,不过那段自我介绍至少有七分是真的吧。”宋玉阶轻轻一蹬地,便从阳台上跃了下来,落在柏秋寒身旁。
“只是没想到,是这么大个烂摊子啊。”宋玉阶摇了摇头,手中火焰射出,就将两名仍旧在向周、岳两个军人进攻的血奴点燃。
“你是先天境界?不对,不太像。”柏秋寒看着宋玉阶手掌上喷吐的火焰,微微皱眉。
“异能者!”那名受伤的血族,咬牙切齿地看着不断丢出火球燃烧着血奴们的宋玉阶。
“嗯,你没有看错,我是二级异能者。”宋玉阶依旧用手中的火焰烧灼着血奴们,在前方应敌的三人瞬间压力大减。
“异能者?”柏秋寒有些疑惑地看着宋玉阶,对练气士的世界还不怎么了解的他自然没有听过这个名词。
“异能者,也有些地方叫元素使的,我修炼的力量,与他们那些吸血鬼修炼的力量相同,都在中丹田,只是我们这些人天生对某种元素亲和,所以能在先天之前引动外界的能量,为了和只有先天境界才能成为的魔法师区别,我们也被称为异能者。”宋玉阶简短的解释着,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放在那名血族身上。
“同学们怎么样?”柏秋寒也松了口气,宋玉阶应该是负责组织疏散的那个人,既然他出现在这里,那说明至少他们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
“下面有防空洞,除非这些外国佬把战术导弹拉过来,一般的炮火都炸不穿的。”宋玉阶不屑地看着那名血族,余光却在血奴之中逡巡,似乎想要找到对方的高手所在之地。
那名血族袭击失败之后,除了一语道破宋玉阶的身份,就是退在一旁,看着宋玉阶和马上加入战场的柏秋寒对血奴们进行这屠杀,好像死的都是虫豸草芥,而不是血族也需要花费不少功夫培养或者转化出的血奴。
“到底怎么回事?”对于那只出手一次就袖手旁观的血族,柏秋寒和宋玉阶都不会认为这种吸血鬼会因为这样的烧伤就停下进攻,而剩下的血奴之中,肯定也还藏有血族,不知为什么,这些人却没有一点出手的意思。
血奴们一个个倒下,宿舍前的小小区域中,充满了鲜血和肉体烧焦的刺鼻味道。
一地尸体之中,只有十来人还站着,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血族。
“只有三名高级血族吗?”柏秋寒以精神力扫过这些血族,发现相当于脱胎换血境界的敌人不过三人,这其中还包括之前被宋玉阶烧伤的那人,剩下的都不过相当于丹海初结水平而已。
敌方并没有战斗力上的绝对优势,为什么要放任这些血奴被杀呢?
很快,柏秋寒等人就知道理由了。
人的影子变成了血红色,柏秋寒又感觉到了寒冷,体内的真气加速运转,才将这样的寒冷驱逐出去。
宋玉阶面色也是一变,显然也是感到了那寒冷。
“阵法完全启动了,这些人……”洛可皱着眉,拉着凌舞依退到了柏秋寒和宋玉阶附近,另一边,已经快要油尽灯枯的两名教官,却只能靠着墙箕坐着,突如其来的寒冷,让两人的面色如死人般惨白。
那名被宋玉阶火焰烧伤的血族终于站了起来,西洋剑也回到了他手中,而他胸前本该是焦黑一片的烧伤,却只能看见苍白光洁的皮肤。
“感谢各位如此卖命地杀人,血祭大阵终于完成了。”那名血族挥动着手中的西洋剑,气势却已经达到了脱胎换血境界的巅峰。
月华将整片大地染成了红色,本就昏暗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无形的焦躁浮现于心中,柏秋寒知道,这也是一种精神攻击。
“居然能用阵中死去的人的生命力再次增强阵法,这是三种大阵结合的效果么……”洛可露出了苦笑,她和凌舞依都不是钻研阵法之人,自然无法看出其中奥妙。
“血祭结界和血魔魇月大阵都需要大量活祭,也许就是这样衍生过来的。”凌舞依沉声道。
“分析原理并无大用,我只是在想怎么烧死这些自以为是的蝙蝠。”宋玉阶手中火焰喷吐不定,似乎并没有把这些实力已经提升到本身境界顶峰的血族放在眼里。
凌舞依没有配合宋玉阶的狠话,而是把目光放到了血族身上:“凌家哪一支当了叛徒?”
“凌舞依小姐?”那持西洋剑的血族看着凌舞依,笑得有些轻蔑,“果然如资料上一样还心怀天真,真不好意思,这次小姐您也是目标之一,不过是刺杀目标。”
“看来凌家内部的问题也不少呢!”宋玉阶笑道。
“那首先要能杀死我才行。”凌舞依面露冷笑,但却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我和可可拖住他们,可以把这些死蝙蝠都解决掉?”凌舞依头也不回,似乎并没有兴趣看柏秋寒和宋玉阶两人一眼。
“按道理来说,我们现在应该突围才对,不过……”宋玉阶说着,嘴角却向上拉起弧度,“我说了要把这些蝙蝠烧成灰,你们三个人拖住,我来给他们点个名。”
柏秋寒叹了口气,他在宋玉阶旁边,自然看见宋玉阶那不着痕迹地看向两名教官的目光——如果选择突围,由于失血过多而基本失去行动能力两人,必然成为被舍弃的对象。
“嘴上不情不愿,但还是放不了弃战友吗?”
仿佛是听到了柏秋寒的低语,宋玉阶笑得更加灿烂了:“虽然我算是文职人员,但也是肩上扛星的,我军传统,危急时刻干部顶上,我哪有放弃士兵的道理?”
宋玉阶说得随意,但眼神中却露着坚决,柏秋寒知道,就算他和洛可凌舞依选择突围,宋玉阶也会保护两位教官到最后一刻的吧。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已经完成命令的宋玉阶,现在表现出来的,却是特有的“迂腐”。
“所以我才一直做着这种工作,要我去当指挥员,那是做不来的。”宋玉阶笑着,手中的火焰却已经发射出去,正中一名想要向侧边拉开的血族。
那名只相当于丹海初结境界的血族,哪怕在阵法中实力被提升到了丹海境界的巅峰,也还是没能躲过宋玉阶这突然袭击,被击飞出去的同时,被击中的胸腹也熊熊燃烧着。
宋玉阶这一击拉开了战斗的序幕,十名血族,持着各式兵器,就向四人攻来。
“用这个。”看着手无寸铁的柏秋寒,周教官勉力举起了那支已满是划痕的步枪。
“谢谢。”
“本来我们才该是保护你们这些孩子的人……”周教官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昏迷的岳教官。
“人力有时而尽。”柏秋寒接过枪,清湛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就有十余道识剑向血族们射去。
“稳住心神,小心灵魂攻击!”
三名高级血族立刻就感觉到了精神瞬间的恍惚,立刻出言提醒,但是柏秋寒已经到了一名血族身前,手中的刺刀挑飞其手中的细剑,宋玉阶的火球随之而至,将那名血族点燃。
三名高级血族有心相助,却被洛可和凌舞依拖住,一时脱不开身。
第四十八章 恶劣局势
柏秋寒没有停下,面对七名合围过来的血族,即便他们此刻的血斗气已经强于自己的真气,但是……
“可以做到。”
精神力可以看见、可以洞悉一切,敌人的动作、思考都已在掌握之中,以识引气的境界,可以调动体内最细微的真气,哪怕对方人数众多,在此刻的柏秋寒看来,也不过就是笨重而无法触及自己的存在。
柏秋寒是第一次不受那恐惧影响、不被心中怜悯束缚的战斗,摆脱了精神上与心灵上的枷锁,将精神力修炼到极高境界的练气士,在这样的战局中究竟能有怎样的发挥?
一名与柏秋寒接触的血族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恐怖,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但他手中的短骑枪甚至没有和柏秋寒碰撞就已经被挑飞,简直就像……
“所有动作都被预判了一样。”宋玉阶发出火球的同时心中也是骇然,七名血族几乎同时进攻,柏秋寒却能找到其中一人快了半秒的破绽,并且做出了调整,这要对身体和真气的掌握到什么地步?
“这还是丹海境界?怪不得老马想招揽他了。”用火焰将那名失去武器的血族点燃,宋玉阶不由思忖道。
“这和资料上不一样啊!”血族对于柏秋寒的印象还是两周前的两场战斗,毕竟之前劫持洛可之时,柏秋寒还受了不轻的伤,加之当时的参与者自巴沙克伯爵以下全部身死,血族中谁也没想到柏秋寒仅两周时间,战斗力就比之前强了如此之多。
几个照面就击倒两人,剩下六名血族也不敢像之前那样一股脑冲上去,而是以三个人为一组,形成了两个三角形。
“阵法的力量……将他们的气息连在一起了?”柏秋寒皱了皱眉,这和之前那些“血字”的打手不同,不仅仅是一个互相支援的站位,他在这三人形成的小组之间感觉到了能量的联系,这意味着攻击任意一人,都是在对付三人合力。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哪怕对方三人联携已有相当于脱胎换血的实力,不过能发挥这种实力的三人中也只有一人,柏秋寒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念力散发开去,在空中爆散开来,哪怕已经在防着柏秋寒的手段,但这些精神力并不强大也不是先天境界的血族,也没有察觉到念力的存在,趁着爆散念力的冲击,柏秋寒主动向六名血族攻去。
“先解决那个小子。”
与洛可及凌舞依对敌的那名持西洋剑的血族名为艾伯特,虽然在血族中实力不强,但却是世袭伯爵,所以这里的血族也是以他为首。
听得他如此喊话,另外两名实力达到脱胎换血境界顶峰的血族便运转全身斗气攻击着洛可及凌舞依,两女在刚才的战斗中消耗不少,面对境界相同的对手全力猛攻,一时也只能招架。
艾伯特腾出手来,看到另一处战场时,却还是惊得说不出话来——柏秋寒和六名血族交手仅一个回合,那六名血族手中的武器竟没有碰到其分毫,反而这六人身上或多或少被柏秋寒的刺刀留下了伤口。
“在同境界中,凭这样的人数也不足以压制他吗?这就是精神力的作用?”艾伯特心中惊讶,但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西洋剑带着浓厚的血斗气,就向柏秋寒刺去,而另外六名血族也重整态势开始反击。
面对四面八方攻来的武器,柏秋寒却已经捕捉到了敌人攻击的轨迹,他微微屈膝,下一刻身体已经出现在数米高的空中。
“他在找死?”虽然攻击被躲过,但艾伯特还是有些诧异于那青年竟敢向毫无借力之处的空中躲闪。
所以柏秋寒并不是躲闪,借着跳跃之势,枪刺自上而下就向艾伯特头顶扎去。
西洋剑与刺刀交击,艾伯特不得不退开两步。
其实他此刻的身体的力量其实不逊色于柏秋寒,甚至在血斗气加持下,他总体的力量比柏秋寒更强。
但西洋剑毕竟是刺击武器,劈砍硬拼的能力自然是不如多功能刺刀,他还不想就这样废掉自己的武器,何况在他看来,和他硬拼一记在空中无从借力的柏秋寒,只有被赶上来的血族们砍成肉酱的份。
然而柏秋寒偏偏就在空无一物的空中借力了,短暂形成的念力作为踏板,让柏秋寒的身体向前跃出,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包里的一把石头也被撒出,在念力的作用下、带着劲风射向妄图继续攻击的六名血族。
基本相当于小口径手枪射击威力的石子,虽不至于伤到这几名血族,但也成功阻拦了他们,就是这个空隙,柏秋寒已又向艾伯特攻去。
“这小子什么怪物?疯了那?都不用回气不怕丹海经脉炸裂?”
艾伯特感觉在那漂亮青年身上看到了太多不可思议,像他们这样还没有办法直接从外界获取能量的境界,全力对拼之后怎么也要花少许的时间调整体内真气或者斗气,但柏秋寒却是接连发出攻击,好像直接省略了这个调整的过程,相比起来,那在空中借力的本事,都不怎么让这名血族世袭伯爵吃惊了。
艾伯特所吃惊的事情,对于柏秋寒这样精神力已经达到以识引气的练气士来说就是稀松平常,精神力暂时从恐惧中解放,他以之控制真气的能力更强,可以说是如臂使指的程度,发出全力攻击根本不需要像一般练气士那样调动大量真气,也不需要时间调整,所以才有艾伯特所看到的、有如疯子一样的连续攻击。
突刺的一刀被西洋剑挡下,柏秋寒也觉得手臂有些发麻,但是他知道,对方在这样的连续战斗中只会比他更加难受,以阵法强行提升上来的境界也绝没有表面上那么吓人。
余下六名血族想要攻击柏秋寒的后背,却被几团火球逼退——宋玉阶自然也是不会放任柏秋寒腹背受敌的。
“几天时间这家伙又变强了?这还是丹海境界?什么怪物?”与血族有相同感想的还有凌舞依,她前些日子在天台之上和柏秋寒交手过几个回合,虽然觉得他可能比自己要强,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强到这种地步。
“看来牺牲这些血奴并没有那么有用!”洛可出言打击着血族们的心态。
与两女战斗的两名血族心中隐隐有些焦急,虽然在这阵法之中他们并不惧持续作战,但是时间并不在他们这里,对于他们来说,毕竟这是他国土地,这么大的行动完全是站在政府的对立面,一旦被抓到把柄,不说他们,哪怕是他们背后的势力,也要承受巨大的压力。
“艾伯特……伯爵大人,让那些人来吧,快点完成任务!”与凌舞依战斗的血族大声喊道。
艾伯特很清楚那些人的实力,虽然他心里并不想向那些人求援,但是柏秋寒的实力以及宋玉阶的出场,却超出了他的预计。
大阵结成,此行第一个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拖延下去了。
在这念头的驱使下,艾伯特对族人的请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两人的喊话用的罗马尼亚语,在场血族以外也就洛可听懂了,她面色一沉,也是喊道:“他们还有援军,小心点!”
洛可话音刚落,就有一名血族停下了对柏秋寒的进攻,取出信号枪,向空中开火。
宋玉阶虽然一直以火焰阻挠着那六名血族的行动,但毕竟以一对六,还是没能阻止血族的求援。
“糟了!”柏秋寒面不改色,但心中也是一跳。
眼见焰火在空中炸开,艾伯特也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柏秋寒却没有绝望的时间,而且他也察觉到了,面前这个血族伯爵在求援之后出现些许心理破绽。
于是识剑与念力同时爆发,连续的识剑攻击成功让心理防线松懈的艾伯特眩晕了一瞬,紧接着的念力爆破,将他的胸前炸得鲜血淋漓。
这并不足以让一名高级血族失去战斗力,但柏秋寒也不会放过这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机会,他右手握着步枪提把,跻身上前,格飞了艾伯特手中的西洋剑,左掌已经狠狠切在了对手的咽喉之上。
若是普通人受了柏秋寒这一击,只怕连颈椎都要被打碎,更不要说咽喉和颈部血管这些柔软器官组织了。
但艾伯特毕竟是肉体强韧的血族,这直击要害的攻击也没能要了他性命,所以柏秋寒将手中步枪一扔,右手中已经握持着取下来的刺刀,狠狠向艾伯特脖颈捅去。
柏秋寒这一连串的动作说来漫长,实际上也不过两三秒时间,在场不论血族还是宋玉阶等人,都没想到适才和柏秋寒势均力敌的艾伯特,竟然立刻就要陷入死亡的危机。
但是柏秋寒这一刀终究还是没能捅下去,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那正向他而来的、带着磅礴真气的攻击。
“可惜!”柏秋寒心知,这时候如果不退后,虽然可以带走面前这血族的性命,但他在另一人的攻击中必无幸免。
强行收回刺刀,柏秋寒顾不得那些许的气血翻涌,身形向后疾退,堪堪躲过刺来的长剑。
“艾伯特伯爵大人,没想到您居然被一个小辈逼得如此狼狈啊!”来人对艾伯特这血族并没有任何尊敬,语气中满是讥讽。
只是艾伯特脖颈挨了柏秋寒一记重击,现在正毫无风度的躺在地上,由于颈椎和血管咽喉受损,此刻他连维持意识和呼吸都勉强,更不要说出言反驳了。
来人见艾伯特如此惨状,好像也没有上去救助的意思,只是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看着柏秋寒。
“血气化精!?”看着面前这身穿紫色曳撒、绑着发髻的中年男子,柏秋寒已经大致判断出了这人的实力,心中就是一沉。
“小子眼力不错。”中年男子将剑往背后一背,语气中似有几分赞赏,但他的目光却没有离开柏秋寒。
就像被毒蛇盯上的青蛙,柏秋寒不敢有丝毫动作,只能全神贯注地防备着面前那中年男子,无法阻止十几名身着各异的青年向他们逼近。
凌舞依和洛可脱离了毫无意义的缠斗,退到了宿舍门口,而还保持着战斗力的八名血族也没有继续追击,而是与来援的青年们汇合在一处。
“卢淘老头,是哪个老东西允许你来这里的?不知道我也在此么!”凌舞依显然是认出了和柏秋寒对峙的那名男子。
“舞依小姐,在下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我血宗虽然蒙凌家大恩,也还没有到当牛做马的地步吧。”对于凌舞依充满恨意与轻蔑的目光,卢淘却只是回以笑容。
“可可,看来我家里果然有人参与了,只怕我这个身份也没什么大用。”凌舞依低声对身旁的洛可说道——那卢淘的话,凌舞依自然是不信,她很清楚当初凌家收留幻夜血宗后留下了怎样的禁制,注定这些人不可能单独行动。
“任何一个家族都很难是铁板一块,你要小心,他们……恐怕是要来杀你的。”洛可脸上尽是担忧。
“我还没想过在这里死掉。”凌舞依握紧手中的剑柄,脑中却在飞快地思考着如何解掉危局。
“舞依小姐,劝你们还是放下武器,至少我等还能以礼相待,若是打起来,手下可能就没有轻重了。”卢淘并没有在意两女低声交流了什么,在他看来,他血气化精的实力就是最大的保障。
但是柏秋寒先动手了,就在卢淘将注意力转到凌舞依那边的瞬间,他的识剑已经发出——就算是血气化精境界,没有修炼出识海,也要在识剑下吃瘪。
卢淘的神情的确迟滞了一瞬,但也仅是短短一瞬——这名血气化精境界的练气士,从没有放松对柏秋寒的警惕。
念力爆破被卢淘爆发的真气挡下,然而柏秋寒却逃不过接下来的追击,手中的刺刀挡下了卢淘的长剑,柏秋寒只感觉一股大力传来,手中刺刀竟握持不住,脱手飞出。
卢淘冷笑一声,左掌就拍向柏秋寒胸口,柏秋寒自知这一掌已避无可避,只得提起全身真气,与卢淘对了一掌。
“这就是……血气化精……”
毫无抵抗之力,虽然之前那血族艾伯特在阵法的作用下达到了脱胎换血巅峰的实力,但和真正的血气化精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及。
柏秋寒感觉周身气血好像都沸腾起来,以他的精神力之强,差点都控制不住体内真气流动,而顺着卢淘那一掌渗透进来的阴毒真气,更是直冲内腑。
紧接着,柏秋寒就倒飞出四五米,摔在地上,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小子不错,接了我一招‘影击’还有命在。”卢淘面色微变,但很快又变回了那高高在上的笑容。
柏秋寒没有办法接话,只是调动体内真气,好不容易才将卢淘打入的阴毒真气排出,饶是如此,他也感觉胸口闷痛,显然是受了内伤。
卢淘对自己的秘技显然很有自信,见柏秋寒倒地不起,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宋玉阶等人身上。
“这是他宗门的秘技吗,比凌家那对兄弟可厉害多了。”柏秋寒心中无比沉重。
秘技其实也就是真气的运用方式,以一定量的真气发挥更大的效果,就如同前两日与凌家兄弟交手时,虽然那两人无论谁战斗力都不如柏秋寒,但他放松警惕之时,还是伤在其秘技之下。
见柏秋寒两招就落败,宋玉阶脸上终于是半点从容都没有了,叹了口气,他眼神变得坚决起来,而他手中的火焰也渐渐被幽蓝之色取代……
就在柏秋寒等人陷入苦战的时候,时间倒回一点,在省大某栋宿舍楼六楼角落的寝室中,凌星雪穿着单薄的衣衫,盘坐在床铺之上,缓慢地吐息着。
在黑暗中,看似无比平静的空气里,天地见的能量却如同龙卷风一般在疯狂涌动着,而能量风暴的风眼,除了凌星雪还能是谁?
狂暴的能量波动,在凌星雪的控制下却显得无比温顺而有秩序,如果有其他血气化精境界的练气士在这里,恐怕会被凌星雪这种修炼方式给吓死——如此高强度地吸收外界能量,根本不是血气化精、甚至不是神藏境界该有的手段。
能量风暴又持续了数分钟,终于在凌星雪的控制下消散,那双美丽的眸子睁开,其内却透着担忧之色。
凌星雪有些心神不宁,连带着修炼的效率也下降不少,所以她终止了例行的修炼。
九月的风并不怎么寒冷,凌星雪却感觉心中阵阵发冷,好像有什么要发生似的。
虽然是没有来由的感觉,但她不会将之忽视,这种类似于第六感的感觉,曾在过去救过她好几次命。
“难道说……”凌星雪并不觉得现在会有什么能危及她的生命,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物,那只有……
从抽屉里拿出许久没有用过的手机,凌星雪翻开二班的花名册,开始挨个拨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sorry……”
连续四五个电话都未能接通,凌星雪想了想,换上了另外一张SIM卡,输入了记忆中的另一个电话号码。
“对不起……”
听到熟悉的三个字,凌星雪按下挂机键,脸色开始变得沉重。
“出事了!”凌星雪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如果早点察觉的话……
想起了前不久莫名其妙的联络,与最近涌动的暗流,一切其实并非没有预兆。
凌星雪发现自己的警惕性的确下降了太多。
但她没有时间后悔!
“希望来得及……”
一身白色运动服已经穿在她的身上,而下一刻,凌星雪就从六楼阳台跃了下去!
第四十九章 血雨
“不可能!”莫撒惊骇地看着面前的麻旷义,握着大剑的手掌因为些微脱力而微微颤抖着。
麻旷义手中长枪之上,却泛着阵符的光辉。
“借来的实力终究是借来的。”麻旷义摇了摇头,看向莫撒的眼神中带着不屑。
莫撒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但他依旧不敢轻举妄动——他在阵法加持下,血斗气的总量应该已经超过了麻旷义这血气化精巅峰的练气士,然而在之前的战斗中,他深深体会到了境界的差距,他的大剑根本攻破不了那杆阵符铁枪,反而被麻旷义在腰间留下了两个血洞,如果不是大阵能治疗他的伤势,此刻他已经倒下了。
“果然不能全信资料里的东西,这家伙近身战居然也这么强!”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莫撒能做的,只是继续阻止麻旷义的前进。
周围十来米的水泥地面,在两人之前的战斗中已经变得坑坑洼洼,但麻旷义仍是如履平地,铁枪锥形的枪尖散发出银白的光芒,带着金属腥气向莫撒捅去。
莫撒勉力用大剑格挡住了麻旷义的攻击,但下一刻,铁枪上的阵符亮起,一道雷电顺着大剑注入莫撒的身体,饶是以他三等勋爵的实力,也忍不住身体一颤。
“挡不住了!”血斗气没有防住雷电阵符,莫撒就知道自己已经败了,现在该想的,是怎么保住性命。
“龙牙!”
但是麻旷义已经察觉到了莫撒的颓势,自然不可能放过他,铁枪一抖,隐隐传来龙吟之声,其上的阵符纷纷亮起,在阵符的加持下,麻旷义的秘技爆发出恐怖的威能。
“锵”!
莫撒手中的宽刃大剑竟被生生刺穿,而枪势却没有丝毫衰减,直指莫撒咽喉要害。
死亡的威胁近在眼前,莫撒这种生命远超人类的血族并没有认命的念头,松开了手中的大剑,他的肤色渐渐变得黯淡,然后爆散成漫天的蝙蝠。
“想逃?”麻旷义冷笑一声,铁枪一甩,就将大剑扔在一旁,银白长枪宛若巨龙一般,将那成百上千的蝙蝠包裹住。
当下便有众多蝙蝠掉落在地上化作黑雾消散,不过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在十来米开外重新构成了莫撒的身体。
这位血族世袭的伯爵再也不复之前的潇洒,鲜血浸透了那身黑色礼服,在他身周地面形成了几个小小的水洼,如此大量的失血,对于本身体内血液就比人类要少的吸血鬼来说,已是非常严重的伤势了。
莫撒这化蝠之术在当今血族中也属秘传,他甚至以此在先天境界的敌人手下逃出生天,却不想麻旷义见机这么快,瞬间毁掉他大半分身,逼他不得不显出身形。
十几米的距离,对于血气化精境界的练气士不过是须臾便能到达,银白长枪直指莫撒胸膛、血族要害的血核所在。
莫撒眼中并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因为他很清楚,麻旷义现在杀不了他。
“可惜!”麻旷义暗自叹了口气,这一枪终究是没能捅下去,而是在空中画出一个弧形,挡下自一旁劈来的大剑。
那是莫撒的大剑,只是现在却在另一名血族手上,这名血族男子看上去年纪已在四十上下,也并没有大部分血族的英俊容貌,但是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丝毫不亚于莫撒,甚至尤有过之。
麻旷义看了莫撒一眼,知道自己终究是慢了一步,他在短时间内击败了同境界的血族高手,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真气消耗不小,是以他虽然已经察觉到了有其他敌人在暗中窥探,但还是试图先了结莫撒——他很清楚,在这阵法之中,平时能使人失去战斗力的重伤,并不能长久地限制住一名血族三等勋爵。
“阿尔亚,看戏看得很高兴?”对于出手相助的血族男子,莫撒却表现得并不如何友好。
“亲爱的伯爵大人,你都不是这位先生的队友,我这样的弱者当然只有看清形势才出手了。”
阿尔亚口中说着敬语,但语气里却半点尊敬的意味也没有,显然这些血族也不是铁板一块。
麻旷义对于吸血鬼之间的恩怨并没有兴趣,但他也乐得趁着短暂的空隙恢复部分体力和真气——哪怕他知道莫撒的伤势会在这阵法的作用下不断好转,也只有这么做。
好像是看穿了麻旷义的想法,阿尔亚将手中的大剑一扔,转而摸出一对匕首,对着麻旷义笑道:“麻旷义先生,你真觉得时间在你们这边?”
仿佛是为了印证阿尔亚的话语,天空中血月的赤红光芒更甚,近乎变成黑色,而更为诡异的是,明明没有积云,血色的雨却簌簌滴落。
那并不是雨!
身为阵法专家的麻旷义很清楚,那雨滴一样的东西,是阵法凝聚的能量分离出的碎片,但是这能量碎片并不能帮助麻旷义恢复之前的消耗,反而随着与他身体的接触,不断腐蚀消耗着他的真气。
“血祭结界和血魔魇月大阵结合还有这样的变化么?”麻旷义皱了皱眉,到了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敌方布阵之人并非只是投机取巧反转他阵法的弱者,而是阵道理解不逊于他、甚至比他更强的高手。
没有拖延下去的空间了,之前阵法虽然也在消耗着人体中的能量,但对于寻常练气士也还能承受,而随着血雨的出现,外界的能量流动也被打乱,真气的消耗速度更是连麻旷义这样血气化精境界的练气士也要动容。
“这些家伙身上定有阵石一类的东西,必须抢过来!”
阵法乃是改变整片空间内能量流动乃至天候规则的技术,对其中布阵者以外的任何事物都是一视同仁,但总有能够利用的方法,阵石之类的东西便是其中之一,可以使持有者借阵法之便,就如同气势又开始慢慢回升的莫撒一般。
麻旷义取出身上剩下的十来块镌刻着阵纹的玉石,按在了长枪之上,仿佛被玉石之上的阵纹吸引,银白枪身上的阵纹也纷纷亮起,而那些玉石则仿佛是熔化了一般附着在长枪之上。
阿尔亚脸上也没有了从容,作为没有世袭爵位、血脉力量薄弱的吸血鬼,能达到现在的境界,绝不是什么见识浅薄之辈,他很清楚,麻旷义是要拼尽全力了。
顷刻间,银白枪身就被蓝紫色的雷电环绕,而靠近枪头的位置,则是升起一团赤红火焰,在其下闪烁阵纹的映衬下,显得有几分妖异。
阿尔亚没有选择贸然进攻,哪怕是借助阵纹的力量,麻旷义接下来这一击绝对是先天境界的水准,他知道自己逃不过,所以全力防守显然比硬拼更加明智。
麻旷义出枪了,仿若平地惊雷,被长枪所指的阿尔亚,感觉自己如同真在面对滔天的飓风与雷电,明明知道这是错觉,但真正面对这样的攻击,却不由生出一种无法战胜的感觉。
神火雷符枪。
这是麻旷义在脱离幻夜血宗之后,在泣风和七队前任队长黄南斗的指点下、结合阵道修为所创的秘技,就算是先天境界的高手,也曾在他这一枪下重伤过。
不过是血族三等勋爵的阿尔亚,不可能接的下这一枪!
“好强的秘技,不过这样一来,你也……”
阿尔亚本就苍白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但他胸中的血斗气,也被他毫无保留的爆发出来。
银白枪尖已近在咫尺,一对匕首就如当车的螳臂。
雷光迸裂,火焰倒卷,水泥地面在这一击的余波下如同蜘蛛网般碎裂开来。
而正面接下这一枪的阿尔亚,只能无力地倒在地上,他手中那对匕首已经消失不见,连带着他的两条手臂也齐根破碎,化作一地血肉,创面上的焦痕不能阻止汩汩流出的鲜血,他本来强盛的血斗气已消耗一空,只能任由火焰与雷电的余波在身体之上肆虐。
然而那名血族痛苦的面容之中却夹带着笑容,麻旷义并没有漏掉这一点细节,但使用秘技之后,真气的大量消耗使他的动作无法控制地出现了迟滞,哪怕他已经做出反应,却也没能躲开来自身后的一拳。
麻旷义只觉背后一痛,一股熟悉而充满破坏性的真气侵蚀进了他的身体,就算以他血气化精境界的肉体,在这一拳下也是断了好几根肋骨。
麻旷义喷出一口鲜血,也不待去看偷袭者是什么人,强行提起真气,就向前窜出二十来米,而后才把手中长枪一摆,做出防御的态势来。
“麻旷义,看来那些朝廷鹰犬对你不错,连这样的秘技都肯传授给你!”
麻旷义还没说话,那偷袭之人就已经用充满恨意的声音对他说道。
而麻旷义也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叹了口气——恨,自然是会恨的,就算幻夜血宗是多么伤天害理的邪教,对于那些死忠的成员来说,也是他们的家园,但就是这样的家园,因麻旷义的背叛而毁灭,这些残余之人,又有多少亲人弟子死在了那场灭宗之战中呢?甚至活下来的人,也不得不寄人篱下,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
此刻得见,他们恐怕恨不得把麻旷义扒皮拆骨,现下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已经是非常克制了。
“卢耀,有两年没见了吧?”麻旷义看着那张熟悉有陌生的脸,也不由唏嘘——那个曾经神采飞扬的男子,此刻却已经是半头斑白,脸上再看不见自信高傲的笑容,只余仇恨。
“是啊,两年!两年了!”卢耀的话语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两年以来,我们无时不刻不在等着这一天!”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曾后悔曾经做过的事情,如果你想要杀我,那就来吧,不过就算你已经是血气化精,要取我的性命,恐怕也没那么容易。”麻旷义手中长枪上的符纹再次亮起,只是那已经极度暗淡的光芒,仿佛也在述说着他的颓势。
卢耀拔出了负在背后的长剑——若是他刚才以之偷袭,麻旷义恐怕早就是尸体一具。
“你别想死得那么容易,我会亲手将你这叛徒活生生千刀万剐!”
血气化精境界的强大真气,在阵法的增幅下被再度拔高,卢耀带着无边恨意,挺剑向麻旷义刺去。
“马队,我回来了!”
杜亮带着手下的两名战士,一人扛着两个硕大的绿色弹药箱回到了马名扬等人所在的阵地之中。
“来得正是时候,我们要准备反击了!”马名扬压下对刚才那在不远处天空炸开的信号弹的担忧,看着那顶不住持续飞行消耗而不得不落在屋顶上休息的吸血鬼们,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光。
五具火箭筒被装填上弹,对准了那些血族所在屋顶。
火光迸现,五枚火箭弹带着赤红的尾焰,准确命中了屋顶。
连混凝土碉堡都可以炸开的特殊弹头,不是按照一般标准修建的房屋可以抵抗的,刹那间,被命中的几片屋顶就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即便是高级血族,对危机的应对速度也是有高有低,有三名血族被火焰及弹片吞噬,剩下的十人虽然提前跃出了楼顶,也还是被冲击波所波及,一时间失去了听觉与方向感。
“全火力!”
随着马名扬一声令下,三十来枝步枪以及几挺班用机枪喷吐着火舌,密集的子弹如雨点般向那些或浮在空中、或依附在建筑外墙上的血族们倾泻而去。
哪怕这些血族肉体强横,也不敢硬扛现代化的枪械,加之听觉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四下逃散。
马名扬与李忠对视一眼,两人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
近一分钟的连续射击后,火力压制终于有所停歇,遍地的铜色与绿色的弹壳在血色月光照耀下,发出了诡异的光芒。
被连续火力压制打得抬不起头的吸血鬼们,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但是他们却并没有注意到,黑暗之中,已有两道杀意将他们锁定。
没有振聋发聩的气势,也没有惊天动地的破坏力,马名扬只是潜藏在阴影之中,如同夜间觅食的毒蛇般张开了他的獠牙,向着那对于危险到来毫无察觉的猎物而去。
一名血族正依靠着建筑外墙做短暂的调息,虽然被马名扬等人用热武器杀死了三名同伴,但是这名血族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慌,他们本就是用来拖住马名扬主力部队的弃子,就算全部死在这里,他们也乐于为家族复兴的希望做出牺牲。
这与善恶无关,与道理无关,只是存于内心中的荣耀。
然后这名血族死了。
死在一把三棱军刺之下!
就算是高级血族,如果不能凭借天生的翅翼飞翔,那么面对最强级别的体修,也只有败亡这一种可能性,何况这名体修还是偷袭!
下意识用来防御的手臂被强行扭断,三棱军刺准确命中了这名血族的血核,刀刃上特意淬上的圣银让他的身体开始燃烧起来。
火光自然吸引了其他血族的注意,但当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又有一人被李忠扭断了脖子,摔落在地。
剩下八名血族眼见同伴遭厄,正想强行飞到空中躲闪,但是马名扬和李忠动作更快。
体修虽然没有飞行的能力,但是借力一跃,轻松也是十几米距离,两人纵身跃向最近的两名血族,趁他们飞起之前就已经将其击杀。
这些因为之前极限时间飞行而消耗了大量血斗气的血族,在马名扬和李忠面前竟没能挡下一招。
剩余的六名血族终于来到了空中,心有余悸的看着两个杀神,他们心里很清楚,现在也只是暂时躲过一劫,一旦体内血斗气耗尽,也是难逃厄运,更何况现在还有三十多枝枪指着他们。
就在这些血族准备拼死完成拖延任务的时候,一滴“雨水”落了下来。
接着就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赤红色的雨点打在这些已经快要油尽灯枯的血族身上,终于让他们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这是……”马名扬感觉身体仿佛重了几分,那血色的雨滴,正在不断地消耗他的体能。他面色一沉,心中知道终究还是让这些血族拖延到了他们所需要的时间。
就像是要印证马名扬心中所想,尚存活的血族纷纷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扬起蝠翼,竟再也不顾之前用生命来拖延的目标,向远处飞去,其他战士们含恨发射出的子弹,倒像是在给他们送行一般。
“老马……”李忠与马名扬会合一处,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是我的失策,只能用最后那套方案了。”马名扬眼底闪过一丝悔恨。
李忠苦笑一声,没有答话。
马名扬叹了口气,收起了那不应该出现在领导者脸上的迟疑,来到了杜亮等人身前。
在血雨的侵蚀下,杜亮等人的脸色有些苍白,只有几名实力达到脱胎换血的练气士以及实力可与之比肩的体修面色还勉强能保持正常。
“执行最后的方案,亮子,带人撤到下面去,安抚学生,确认人数!”
“是,马队!”杜亮敬礼,没有问马名扬为什么会在情况看似不明朗的情况下选择了那等于是认输的最后方案,只是不折不扣的将命令执行了下去。
“老李,我们去接应麻先生他们!”
“好!”
李忠话音刚落,却见天边爆出了一片幽蓝色的光芒。
“糟了!”马名扬很清楚那片蓝光意味着什么,也很清楚那个人爆发出这种力量是遭遇了什么情况——那只会是绝境!
“走!”
两人不敢再耽搁时间,眼见杜亮等人开始撤入防空洞之中,立即向学生宿舍所在的方向冲去。
而此刻,地下的防空洞之中,也正在进行着一场争论,其中一方是以赵贺铭及苏雨为首的几名学生,另外一方则是一名顶着少尉肩章的青年。
而争论的内容,自然是他们这些或已经睡着或已经陷入朦胧之中的学生被从床上扒了起来然后赶到这地下防空洞的事情。
“我说领导,我们这军训应该是早就定好的事情吧,怎么这紧急军事演习这么任性说来就来?而且我还有几个同学没下来呢!”就算对方隶属部队,赵贺铭也是一点也不怯场。
“就是啊!舞依和可可……我的室友也没有下来……”苏雨也在一旁附和。
“到时候会有相关消息的,请各位同学稍安勿躁,现在没有进防空洞的同学我们也会妥善保护,请大家不要担心了。”这名少尉也是感觉无比头大,那位年轻的上级由于各种原因不能出面,麻烦的工作最后只能落在他头上。
“我觉得我们需要详尽的解释!”和赵贺铭十分不对付的吕栋梁也出言道,现在被从熟睡中莫名其妙的叫醒带到这个地方也让他感到非常不爽。
“这……这也是军训的一环,你们学校和G省军区会做出最终解释的。”少尉额上是大片的汗珠,要他和这些学生解释,还不如出去拼命来的轻松。
“我……我只是想知道可可她们是不是安全,现在电话也打不通。”苏雨含着些许怯意的看着年轻少尉。
“我们不能接受这种解释,至少要让我们确认其他同学的安全吧!”与两名室友相处虽然只有两周,但赵贺铭还是将他们当成了朋友,此刻在这种怪异的情况下失去两人的音讯,说他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那名少尉面露难色,说起来他和马名扬等人并不是一个部门,和其做接洽的也不是他,现在要让他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自然是难上加难。
“就是啊!”
“对,我们需要解释!”
“……”
人毕竟是从众的生物,更何况这些涉世未深的学生,一时间,十几名男生就将那名少尉团团围住,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要从这些学生之中脱身并不困难,只是他也不可能对这些学生动粗,一时间无法动弹,只能苦笑以对。
苏雨看着那少尉脸上不自然的神情,心中的担忧更甚,发现那他被男生们围住无法移动之后,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冒了出来。
前几日追寻洛可被打晕送回寝室之后,苏雨虽然表面接受了洛可和凌舞依的解释,但心中对于她们两人的身份还是有了疑惑,而比这疑惑更甚的,却是担忧。
她并不在乎她们的身份,因为她们是从中学开始就在一起的朋友,但是她担心着她们的安危,尤其是在防空洞里没有看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之时,这份担忧更是达到了顶峰。
外面可能会有危险,但如果能确认她们的安全……
于是苏雨下定了决心,她默默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然后沿着来这里的道路,开始行走、行走、然后以此生可能都没有过的速度开始奔跑起来。
“同学,你要去哪!”苏雨已经非常轻柔的动作还是没能逃过那名少尉的眼,但是当他好不容易从男生们的包围中脱身的时候,苏雨已经跑得没了影。
“嗨!”少尉狠狠一跺脚,看向学生的们神色变得愤怒起来。
“您快去追,那个……对不起,是我们太急躁了。”赵贺铭也是一时激动才和这少尉争论,眼见苏雨竟似要回到地面之上,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当即道。
“在这千万别出去!”少尉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向苏雨逃走的方向追去。
第五十章 殉道
蓝色的火焰划过空气,却没能命中它的目标,卢淘虽一副仰仗修为更高而目中无人的模样,实际上却还是注意着宋玉阶的偷袭,自然不会被轻易伤到。
火焰命中地面后并没有熄灭,竟将水泥地面烧穿,甚至将其下的沙土都结晶化了。
“这堪比先天境界的高温火焰,以你一个二级异能者,又能发出几次呢?”卢淘一脸不屑地看着宋玉阶,实际上心中还是一惊——对方竟然真有能伤到他的手段!
“老贼!”宋玉阶唾了一口,面色有些苍白,仅是刚才那一道火焰的消耗,就比之前用出的所有火焰异能消耗的能量还要多。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血红色的雨,将地面参与的蓝色火焰浇熄,也让宋玉阶的身体感到了无比的冰冷。
“你们又能怎样呢?终究还是输了!都给我抓起来!”卢淘感受了血雨中的能量,哈哈大笑着,也不顾自己等人这次地位还在血族之下,顺口就把剩下的血族都指挥了。
几名血族面露不愉之色,但是形势比人强,只能默认了卢淘在此的地位,和卢淘带来的宗派弟子,将宋玉阶等三人所在的一小片区域团团围住。
柏秋寒依旧躺在地上,他并没有晕倒,也没有失去行动能力,只是他知道,就算现在向卢淘出手,也不过是再败一次而已。
血色的雨消耗着他的真气,降低着他身体的温度,但柏秋寒的心却依然冷静。
“如果老宋能伤他,那么……”
柏秋寒不需要用眼睛看,精神力发散出去,就知道现在的自己就和周、岳两名教官一样,被当成了失去行动能力的存在,并没有人来注意他们的动向。
现在唯一的优势就在于卢淘并没有意识到以柏秋寒的《炼法真诀》真气之强,只是在他的秘技之下受了轻伤,甚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入体的阴毒真气排除。
现在的柏秋寒心中有一股气,他无法忍受,在这片应该属于他们的土地上,还要跪倒在入侵者面前、任人鱼肉。
“这没有道理!”这是在在他的心底,想要大声喊出来的话语!
在大庭广众下追杀没有道理!
对失去至亲的少女步步紧逼没有道理!
将人平静的生活破坏、随意杀害无辜之人没有道理!
在别人的国家、别人的土地上肆意横行没有道理!
在其他的练气士甚至于在一些“阅历”足够长的“大人”看来,柏秋寒的想法或许是幼稚乃至于不可理喻的。
但就是因为这样,柏秋寒现在还是一个人,哪怕手上已经沾染了别人的鲜血,他还是一个会对不平之事感到愤怒、对不公正之事感到愤慨、心中仍秉持着名为道理的光辉的——人!
所以这股气,在柏秋寒的心中越升越高,最后竟似要熊熊燃起,让他的身体仿佛都发起烧来。
精神力放在得意洋洋的卢淘身上,柏秋寒觉得不爽,非常不爽,像在夜市的道路上一般,像在女寝的天台上一般,像在学校里那片树林中一般,而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的手不会再颤抖了。
于是柏秋寒身形暴起,精神力与念力同时爆发,已是手无寸铁的他,随便从包里摸出了一样东西,就向卢淘奔去。
“咦?”对于柏秋寒的偷袭,卢淘也是一惊,不过身为血气化精境界的练气士,柏秋寒的动作在他看来还是有些慢了。
不过下一刻,卢淘脸上的笑容就凝滞住了。
达到柏秋寒操作极限的上百道识剑,几乎同时刺向卢淘的灵魂,然后爆散。
哪怕卢淘是血气化精,哪怕他已经做好了防范,还是在数量的暴力中,出现了瞬间的失神。
然后念力到了,爆炸的冲击波,让卢淘那整起的曳撒出现了褶皱、然后破碎,他那不似上了年纪的人的细腻皮肤,也在衣物破碎之后出现了数道血痕,其下隐隐渗出鲜血来。
这位血气化精境界的练气士,此刻到像是街边的乞丐一般!
“老宋!”柏秋寒大喊。
一切发生地都如此突然,以至于在场的其他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宋玉阶没有,所以那幽蓝的火焰再次于他手中聚集,火焰旺盛的燃烧着,比刚才那道火焰更加耀眼、也更加……危险!
柏秋寒很清楚自己的念力终究还是没有办法破掉卢淘的护体真气,但他还是向卢淘冲去。
明明卢淘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明明卢淘手中的长剑已经扬起,哪怕前方就是落幕,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因为他做出了决定,至于此刻的体现,就是要干掉这个耀武扬威的老贼,不惜代价!
卢淘的长剑终究没有刺中柏秋寒,因为两人中间,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
“小子,你做的很好了,活下去——”
岳教官说话的声音丝毫不像一个身受重伤之人,突然从十多米外奔来挡在两人之间的行动也不像。
但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所以那柄长剑刺穿了他的胸膛,暴虐的真气将他的胸口炸开了一个大洞,几乎把他的身体炸成了两半。
那双眼睛仍未合拢,而是看着、看着面前的敌人,看着那闭上眼就再也看不见的天与海,看着那想要付出生命、甚至是已经付出生命去保护的土地。
那双眼中的光芒已经黯淡,只是其中愤火却没有消散,燃烧着的、没有温度的火焰,似乎是想要将面前的侵略者吞噬。
“——活下去,我的战友,我的……兄弟!”他这样想着,在生命的最后,好像又回到了那次任务之中,只是现在,要换成他来保护并肩作战的人了!
意识还是随着破碎的灵魂一起消散,他终究不能用心中的愤怒杀死他的敌人,只能任由残躯在重力的作用下向地面屈服。
“不自量力!”卢淘也愤怒了,愤怒与那双眼睛——弱者,凭什么可以对强者露出这样的眼神?
他再次举起了长剑,身上伤痕带来隐隐的刺痛让他的愤怒更盛,然后他看见了、看见了比他的情绪更加高涨的人,而且……近在咫尺!
在岳教官身死的那一刻,柏秋寒没有走神、甚至也没有感到悲伤。
因为他没有时间去走神,没有时间去悲伤,只不过他心中那股气,已经燃烧到了顶点,迫切地想要把多余的能量释放出去。
所以他来到了卢淘面前,与之相距不过几十厘米,然后他随手握在手中的石龟,拍在了卢淘的头顶上。
以血气化精境界的肉体强度与护体真气,就算是铁棍劈在头上,先弯曲的也是铁棍,但是那轻盈的好像是石膏做成的石龟砸在卢淘的头上,不仅没有破碎,反而把这个血气化精练气士砸得头破血流。
血气化精,这个境界正如其名,乃是周身气血都化作精血,早就排除了杂质,对于普通人来说都能算作是补品一类。
而飞溅在那石龟上的血液,并没有顺着那光滑的石质上滴落,而像是渗透进了石质之内,然后被吸收殆尽。
石龟之上泛起了一点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蓝色光芒,只是这细微的变化,并不是还在战斗中的两人有闲暇可以注意到的。
卢淘毕竟还是人类,头部遭受重击之下,也是一阵目眩,只是他心中愤怒更甚,打算一旦恢复精神,就要把那个小子碎尸万段才满意。
“秋寒,让开!”宋玉阶喊着,他手中的蓝色火焰已经升起足有半人高,那苍白的脸颊上尽染幽蓝。
柏秋寒没有退让,因为卢淘已经又扬起他的长剑,只是些许的目眩,并不能保证宋玉阶这全力一击能够命中。所以他收起石龟,准备硬接这一剑,然后和卢淘一起在火焰中燃尽。
柏秋寒没有防守,而是凝聚起精神力,就算当场被刺杀,他已经凝聚好的识剑也能制造出能让那道火焰命中的机会。
然后卢淘的剑又一次落空了,因为有人扑到了他的身上,带着百米冲刺的冲击力量,竟强行偏移了他的剑路。
他的眼中带着悲戚,那是对身死战友的哀痛;
他的眼中带着愤怒,那是对敌人的痛恨;
但他的眼中还有坚定,那是想要保护长久以往想要保护之物的坚决。
从初见面时,周教官的态度就显得温和,仿佛与同来的岳教官来自两个世界,但是他此时抓住卢淘的双手却显得无比沉稳和有力,就像是周身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口不存在一般。
卢淘愤怒地想要将那只蝼蚁甩开,但不论他如何动作,哪怕打断了骨头、戳瞎了双眼,那双手还是如此有力,拖延着卢淘的脚步。
“宋玉阶同志!”
声音里没有濒死的绝望,只有一往无前的决心。
于是宋玉阶手中的火焰喷射而出,那只因为使用超过境界的能力而烧伤的右手缓缓举起,靠在太阳穴边,行了送别的最后一礼。
那是向殉道者的致敬!
他们不是没有信仰,不过他们所信仰的不是徒有其名的神灵,也不是虚无缥缈的教义,他还有他们,愿意为之牺牲的,只有心中的理念。
火焰在柏秋寒面前爆炸,将其中的两人笼罩,蓝色的火柱直升天际,仿佛想要将那轮血月点燃。
天空这一刻终于不再是红色,而被幽蓝所取代,明明是冰冷的色彩,却让柏秋寒感到了一阵温暖。
是火焰的温度?
亦或是……人心的温度?
麻旷义已是满身伤痕,甚至握着长枪的双手都开始颤抖,而作为他对手的卢耀,却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至于那两名吸血鬼,则是由莫撒带着身受重伤的阿尔亚先行离开——哪怕再怎么不睦,莫撒也不可能放任家族的战力平白流失,只是已经失去双手的阿尔亚最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只有天知道了。
两人的战斗持续了数分钟,麻旷义却很清楚,如果不是卢耀想要折磨自己,那他早就已经身死道消,根本支撑不到这个时候。
只是他仍旧没有放弃,哪怕只是拖延住一个血气化精境界的高手,也能给马名扬等人不少帮助了,至于性命?
早在叛出幻夜血宗之时,这个名为麻旷义的男人就不再是为自己而活,如果不是为了心中残存的良善,那么他就不会计划毁灭他渡过大半过往时光的归处;
如果不是为了心中残存的道义,那么他就不会站在这里,为了那些被高高在上的练气士大人们视为蝼蚁的普通人拼上性命。
握住长枪的双手不再沉稳,但却足够坚定!
卢耀开始不耐烦起来,他预计的、应该出现在那个叛徒脸上的或悔恨、或恐惧、或绝望的表情,竟然一样也没有看见,就算已经满身疮痍、就算已经油尽灯枯,那个人依旧战斗着,毫不迷茫的战斗着。
又是几个回合的交手,麻旷义体内的真气已经在连续战斗及血雨的侵蚀中消耗殆尽,那银白的长枪终究还是脱离了双手,飞向天空,然后无力地落下。
卢耀还是没有下杀手,他仍旧抱着最后的希望,他想看见,想看见那个人的脸上出现他们曾经有过的绝望。然而他失望了,他仍然没有看到他想看见的绝望,所以他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打算割下这个叛徒的头颅,看看他在临死前一刻是不是还能维持住那让他恶心的表情。
然而枪响了。
是小口径的手枪,军官的配枪。
子弹的初速并不快,对于血气化精境界的练气士来说更是如此,所以卢耀甚至没有躲闪,只是一挥长剑,将子弹荡开。
但只是这短短的时间,已经足够让马名扬和李忠插入两人中间了。
将手枪放回枪套之中,马名扬将麻旷义挡在身后,以锐利的目光看着卢淘。
“幻夜血宗?”
“血宗早就不在,不过毁灭它的人,终究会付出代价!”明明是同时对上两名实力上来说不逊于自己的顶级体修,卢耀却没有丝毫怯意。
“所以只能依附他人?”李忠不屑地嘲讽着。
卢耀看了李忠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长剑的剑尖对准了他。
于是不必多言,又一轮的交手开始。
对于大部分练气士来说,所谓体修,就是功法差劲导致境界没法提升的杂鱼,这些杂鱼像泥里打滚一样锻炼,换来不过能强盛最多几十年的肉体力量,是根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炼体不练气,到头来不过一场空,更何况就算是最强的体修,也不是先天境界练气士的对手,这让包括卢耀在内的练气士,对这些纯靠蛮力的人形猩猩都不免低看两分。
但是交手之后,卢耀就知道自己错了!
体修虽然是那些失去希望的人无奈的选择,但是经过磨练的肉体与精神却更加坚韧,在被迫和马名扬对了一拳之后,卢耀那已经遍布精血的肉体久违地感觉到了疼痛,不仅是疼痛而已,这一拳下去,甚至经脉的内气都变得散乱了几分。
马名扬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却仿佛毫不在意般继续猛攻,逼迫卢耀与他正面角力,卢耀也用上了宗门秘技“影击”,但也只是让马名扬嘴角渗血,根本不能减少他拳上的力量。
卢耀不觉得继续打下去自己会输,体修的肉体再强也是有极限的,也不可能一直硬扛他的秘技,只是旁边还有一个李忠虎视眈眈,他开头的挑衅还能说是无知带来的自信,要是继续打下去,那就是愚蠢了,更何况……
“真当你们赢了?当大阵结成之时,你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哈哈哈哈……”卢耀借着和马名扬对拳之势连连后退,嘴上虽还放着狠话,人却是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看着虎头蛇尾的敌人,马名扬没有选择追击,而是面色一红,吐出一口鲜血来——硬接秘技,他又怎可能毫发无损?
“走,先去接应他们!”马名扬拭净了嘴角的血痕,看着学生宿舍方向,面露忧色。
“我也一起!”麻旷义捡起了落在一旁的长枪,将其重新拆成三节棍,收在衣服的暗袋之中。
“麻先生,您……”马名扬一脸歉意地看着满身是伤的麻旷义。
“没事,还撑得住。”麻旷义笑着,“撤回去也不一定安全,随便遇到一个高级血族我就要完蛋,还不如跟你们一起行动。”
听着麻旷义半开玩笑半认真话语,马名扬也是一笑:“好,那就走吧!”
只是前方的血色与黑暗之中,却并非坦途。
第五十一章 来援
火焰终究还是熄灭了,于是那短暂的温暖消失,柏秋寒再一次感受到了血雨带来的寒冷。
卢淘没有在火焰的炙烧下丢掉性命,被碳化的也只有衣物与皮肤,身体血肉在真气的保护下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不过衣不蔽体的他再也没有可以嚣张的强大真气——为了保住性命,他已经将丹海抽空了!
少了一个血气化精境界的敌人虽然缓解了压力,但局面其实并没有本质上的改变,宋玉阶已经耗尽了胸中能量,此刻是一点火星也发不出来了,而他和凌舞依、洛可要面对的,是包括两名高级血族在内的十几名敌人。
“愣着干什么?干掉他们!”卢淘用那因干渴而显得沙哑的嗓音嘶吼着,他感觉到了无尽的屈辱,不仅仅是被一群境界不如他的小辈打败这么简单,还因为那些无所畏惧的眼神,以及现在还死死缠绕在他身上的、已经看不清楚那曾经是个人类的焦炭块。
但是有人比他更愤怒,柏秋寒看着那个已经浑身焦黑却还是那么惹人厌恶的老贼,再次捏紧了拳头,然后向其走去。
“去死!”
柏秋寒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如此想要杀死一个人,不是无奈地自卫、也不是为了保护将要被伤害之人,只是他因为他单纯地、无法压抑那从心底升起的杀意。
血气化精毕竟是血气化精,就算真气耗尽、满身烧伤,还是避过了柏秋寒挥来的拳头,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卢淘躲过一拳,然后被柏秋寒另一手拿着的石龟狠狠砸在头上,没有真气护体的他,头上已经碳化的头发与形成焦痂的皮肤瞬间皲裂,好似黑色的蝴蝶一般在空中飞散。
“小子你敢……”卢淘一阵头晕眼花,只是狠话还没放完,就被柏秋寒又一拳砸在头顶上。
柏秋寒没有说话,只是机械般地,一拳又一拳地砸在卢淘的头上,很快,卢淘就没有了声音——头部遭受重击以及被一个小辈如此欺侮的攻心之怒,终于让这个血气化精境界的练气士彻底晕了过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卢淘,那些幻夜血宗的弟子才终于反应过来,既往尊敬的长者像死狗一样被拍翻在地上,瞬间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怒火,他们也顾不上作为这次行动目标的洛可,纷纷向柏秋寒冲去。
然而柏秋寒仿若未觉,只是蹲在已经晕倒的卢淘旁边,继续用拳头和石龟殴打着他。
石龟依旧像海绵一样吸收着喷溅上去的血液,柏秋寒注意到了那一点点蓝芒,但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他所想知道,只是让眼前个气若游丝的人彻底断气!
“那个笨蛋,究竟在想什么?死的又不是什么亲近的家伙,干嘛像个疯子一样拼命!”看着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危险到来的柏秋寒,凌舞依狠狠跺了跺脚。
“想去就去吧。”洛可对自己的好友一笑,用手中的短剑,接下了两名高级血族的攻击。
“只是那个笨蛋还有用得着的地方而已,撑住,可可!”凌舞依别过脸去,举起软剑,六名低阶的血族还是不足以拦住这位一心想走的脱胎换血练气士,不过还是有两道剑锋突破了凌舞依的防御,划破了她身上的迷彩服,在白皙的后背上留下两条殷红的痕迹。
凌舞依感觉背后火辣辣地疼,但是她的脚步没有停下,终于赶在那些宗门弟子之前,来到了柏秋寒身后。
“为什么呢?”凌舞依向自己问道。
为什么会这样不惜代价来保护这个明明一直站在她对立面上的青年?
明明就是因为他,她才被那个一直视作目标、羡慕着的、嫉妒着的“姐姐”欺侮了。
但……也是因为他,她才没有失去最好的朋友。
因为他,她才能直面她不想面对的内心,将自己从过去的执念中剥离出来。
只是……
“明明有着比我们这些家族都强的功法、却还要先修炼被视作弯路的精神力;明明是练气士,却想像普通人一样活着;明明已经沾染暗色,却还想活在阳光下。”
“果然是没办法理解的笨蛋,和我们这种人结构不一样的怪物,和那个人一样。”
因为无法到达、无法理解,所以感到炫目,所以感到嫉妒,所以产生恨意。
“所以为什么还是感觉不能原谅呢?”凌舞依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使她的感情变得扭曲,或许也是无法理解的、恐怖的东西吧?
至少现在,她挡在他的身前,终于第一次,打破了内心的桎梏,直面自己内心的想法,那扭曲她的东西,在这一刻暂时消失。
就算身出名门,凌舞依也只是进入脱胎换血境界不到一个月,没有体修那样强大的肉体,也没有柏秋寒、凌星雪那样强大的精神力,消耗大量真气的情况下,面对七八名丹海初结练气士的愤怒联手,终究还是敌不过的。
打退了六人的进攻,还在其中三人身上留下了伤口,但也就到这里了,软剑在和第七人的对拼中被打飞,如果此刻可以退却,凌舞依也是不会败的吧,只是她不想让开,不想再让自己的情感又变回那般扭曲的样子。
眼前是明晃晃得到刀剑,手无寸铁的少女仍打算做最后一搏。
但是那些宗派弟子却停止了他们的动作,然后凌舞依就听见了那个讨厌的声音。
“谢谢!”柏秋寒笑着,“怪不得那天那对兄弟拼死也想换你活下去。”
“你几个意思?”凌舞依暗暗松了口气,但嘴上却一点不饶人。
柏秋寒接住从空中落下的软剑,趁着识剑让那些宗派弟子失神的机会,连伤三人,强行将其逼退。
“我的意思是……”柏秋寒回过头来,笑容变得无比灿烂,“你意外的是个好人啊!”
“还在用好与坏评价人?幼稚!”凌舞依一脸不屑地说着,但还是伸手从柏秋寒那里接过了自己的软剑。
“嗯,怎么说呢,我遇见的人都把那个非人的世界说得无比黑暗,但还是有师姐、有你和洛可同学这样心存良善的人吧,当然和师姐作对这事我就不是很喜欢了。”也许是终于将胸中那股气完全爆发出来的原因,柏秋寒丢掉了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用得着你喜欢?而且……”凌舞依威胁似的将软剑架在了柏秋寒的脖子上,“别把我和那个女人扯到一起!”
“好的好的。”虽然利刃在喉,但柏秋寒却没有紧张,因为在那把剑上,他并没有感觉到半分杀气与真气。
“这些人交给你了!”凌舞依收回了软剑,正色道。
柏秋寒看向不远处已经完全陷入败势的洛可,以及能量耗尽只能凭借肉搏技巧和敌人作战的宋玉阶,点了点头。
就算没有了卢淘,情势依旧是不容乐观。
血雨还在下着,不断消磨柏秋寒等人体内的能量,凌舞依没有处理伤口的时间,后背的衣物已被鲜血浸透的她,虽然再次加入战斗,也就是把战败的再往后拖了那么一点而已。
面前有八名丹海初结的宗派弟子,他们眼中充斥着对于柏秋寒的恨意,但没有一个人敢去把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的卢淘扶起来,因为柏秋寒的目光已经死死锁定了他们。
谁先动,就会死!
怪异的感觉在这些宗派弟子的心中升起,他们感觉得到,柏秋寒算起来最多算个二级体修,真气也就是丹海初结的水平,但他们以八敌一,却在这个漂亮青年身上感受到了危险。
对峙不可能持续到海枯石烂、沧海桑田,所以柏秋寒不得不先出手,一出手,就是毫无保留的杀招。
哪怕识海中的精神力已消耗不少,识剑的强度也没有丝毫下降。
那恐惧暂时从他的识海里消失后,柏秋寒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强度又上了一层楼,否则也不会达到可以影响血气化精练气士心神的程度,而面前这些只是初结丹海的练气士,在灵魂受到识剑攻击的瞬间,就再次陷入了失神状态。
念力的攻击紧随而至,锋锐与坚固程度都不逊色于一般宝石的念力刃,可能伤不了肉体经过强化的脱胎换血,但却不是丹海初结能够阻挡的。
修为较高者要早些醒过神来,察觉到危险的他们,全力躲开了那刺向咽喉的无形刀刃,但有两个修为稍弱者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颈动脉被切开,对于这些修为不高的练气士来说也是致命的,血雨可以补充他们消耗的真气,却不能补充那喷泉般流失的鲜血。
一个照面杀死两人,柏秋寒没有停下他的步伐,他手里虽然没有武器,却有那不知什么材质、却比血气化精练气士脑袋还要硬的石龟,砸断了一人手中的刀,然后一掌斩在那人脖颈之上,椎骨被打断的宗派弟子,只得无力地倒在地上,连抽搐的力量都没有。
柏秋寒反身接下了另一人的含恨攻击,倾尽一名丹海初结全部真气的秘技,终究还是让他受了伤。
喷出一口鲜血,柏秋寒很清楚硬拼是最不明智的行为,但是他没有时间,所以只能选择最愚蠢的办法。
所剩不多的真气再次爆发出来,在这个晚上已经承受太多负荷的肉体,最终还是没有让柏秋寒失望,强行接下这一拳后,还没有就此崩溃。
打飞已经耗尽真气的对手,柏秋寒终于还是感受到了疲惫与伤痛,只是他还不能停下,为了已经死去的人、为了仍旧拼尽全力活着的人,他还不能停下!
柏秋寒拾起一把长剑,与剩下四人分别对拼一剑,双方都不得不后退一步,但是他不需要调息,所以他强行调动真气,反噬的力量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不过他已经抢到了先机。
柏秋寒的剑更快,所以在三把长剑临身之前,他就已经将面前之人的胸膛刺穿,只是他也无法避开另外三人的攻击,哪怕已经避过了要害,锋锐的剑刃还是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三条长长的伤口。
鲜血洒落在地上,柏秋寒身上的迷彩服也被划得破破烂烂,他扫视着剩下幻夜血宗弟子,低声念道:“还有三个……”
血淋淋的现实足以让人清醒,然后感到畏惧,幸存的三名幻夜血宗弟子就是如此,就算他们心中很清楚,以柏秋寒现在的状态也许不足以将他们全部杀死,但是要战胜这个青年,又要付出谁的生命呢?
卢淘的惨状固然让他们愤怒,但现在的他们更想保住自己的性命。所以他们退却了,没有看已经离死不远的卢淘,也没有看还在战斗着的血族,他们只是头也不回地发足逃跑,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面前的压力骤然一空,柏秋寒感觉视线好像有些模糊,他知道这是精神力大量消耗的缘故,但战斗还没有结束,他往前踏出一步,却险些摔倒,身体累积的伤势,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
“还不可以……不可以在这里……”柏秋寒拄着手中的长剑强行站了起来,艰难地向前迈步,“还没有到极限,真气也还有,识海也没有枯竭……”
身体在不断地报警,柏秋寒选择统统无视,强行挪动着脚步。
“你没事吧?”
就在柏秋寒将要再次摔倒的时候,有一双宽厚的手支撑住了他的后背,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就见到一张朴素而温厚的脸。
“麻先生?”柏秋寒惊诧地看着来人。
“辛苦。”麻旷义也没想到,柏秋寒这与计划毫无瓜葛之人,居然会拼命拖出了一线生机,感受着这青年无比虚弱的气息,他的眼中流露出敬佩。
柏秋寒终于松了口气,至于宋玉阶那边……
有两名顶级体修加入战场,根本就无需柏秋寒担心了。
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吗?
柏秋寒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绷紧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看着遍地尸体,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柏秋寒心中没有答案,只是他并不后悔今夜所做的事情,要说放不下的,也许就是那两位已经不会再说话的教官了吧!
第五十二章 不会到来的黎明(上)
苏雨迷路了。
虽然感觉是沿着来路回去,可是这巨大防空洞的地下管道实在是太过复杂,她刚刚跑出去没有多久,就不得不面临了岔路的选择。
不过苏雨并不是喜欢纠结的人,想好的事情,她会直接去做,所以现在,她终于从地下道爬了出来,打开了作为伪装的小屋的房门,来到地面之上。
显然这里不是他们最开始进入防空洞的学生宿舍,也不在这两天学生们的活动范围里,天空中赤红色的月光,却不能驱散太多黑暗,导致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下雨了?”苏雨听着淅淅沥沥的声音,有些不敢确定,因为水泥地面并不潮湿,至少她落脚的地方,并没有踩到水洼的感觉。
从屋檐下伸出手去,红色的雨滴打在苏雨的手掌上,她只觉得胸口一阵烦闷,好像整个人都没有力气了。
苏雨吓得立刻将手缩了回来,那种乏力的感觉在她的身体上停留了好一阵,才渐渐消失了。
“这是什么呀?难道是……”苏雨瞬间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解密节目里的内容。
“难道是……辐射?”苏雨越想越怕,联想到那些教官神神秘秘的行为,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没错。
感觉自己发现惊天阴谋的苏雨,此刻对自己的好友却也越发担心,真的发生那么恐怖的事情的话,那她们……
“如果有带伞来就好了。”看着面前的不断落下的雨幕,苏雨也只能望而兴叹。
面对“辐射”还能如此淡定,只能说苏雨是真的心大,不过如果她不是这样的人,大概也没有办法和凌舞依、洛可这样的人成为朋友了。
就在苏雨束手无策的时候,雨声中隐约却传来了交谈的声音。
“居然有人能在这奇怪的雨里面行走?”苏雨想了想,躲进了小屋之中,悄悄观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血雨之中,有一行大约十人正闲庭信步地走着,好像不是身处在满是血腥味的战场,而是要去赶赴哪里的宴会一般。
“公爵大人,您借助阵中血祭聚集的能量,而今已突破到第五秘境,相当于我们练气士的先天空明境界了,可笑马名扬、麻旷义之流还以为自己布置得当,殊不知一切都在公爵大人计划之中。”
说话之人正是先前从马名扬与李忠手中逃脱的卢耀,只是此刻他并没有当时一人面对两名顶级体修的傲气,相反显得有些谄媚。
“哼,如果不是某些人临阵脱逃,公爵大人此刻已经借助血祭直接突破到第六秘境了,到时候别说什么马名扬、洛可,就算是直接横扫G省,也不在话下。”
那“公爵大人”还有没有说话,却有另一人对卢耀出言讥讽,正是脸色依旧十分苍白的莫撒。
对于同境界的莫撒,卢耀可不会有半分尊敬,不过碍于那“公爵大人”在场,他也只是冷笑一声,并未出言反驳。
被所有人簇拥在中间的,却是一名少女。
少女身着男式黑色礼服,看起来不过只有十六七岁年纪,尚且有些稚嫩的面孔却已经焕发出了艳丽的光芒,金色的长发并未卷曲,而是柔顺地披在背后,但那双赤红的瞳孔,却散发这不似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沧桑。
被这双眸子扫过,哪怕刚才讥讽卢耀时态度无比桀骜的莫撒,也不得不地下头颅,露出恭顺的表情。
“第六秘境已经是下个位阶,就算再继续下去也没有突破的可能,莫撒,你也不要信口开河,让卢家的朋友看轻了。”明明是清脆的少女嗓音,但在其他人听起来,却觉得无比沉重,这不仅仅是境界之差带来的压迫,还有可在灵魂上以及血脉上的威压。
如果说吸血鬼只是异于常人的变种,那这名少女,可能已经是非人之物了。
莫撒将头埋得更低了,哪怕这名少女是他看着长大的,但实力与血脉的差距,也让他生不起半点倚老卖老的心思来。
“阿尔亚怎么样了?”见莫撒不敢回话,那少女就又问道。
“双手彻底没了,估计以后也……”
“嗯,让他回去看守古堡吧,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工作吗?”
“是!”莫撒仍是一脸恭谨。
“卢耀。”少女又看向了一旁的练气士。
“公爵大人有何吩咐?”
“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少女冰冷地看着卢耀。
瞬间,冷汗就布满了这名学期环境境界练气士的额头。
“公爵大人……在下的族兄失手战败,所以……”
“没有那边的情报了是吗?”少女的眼神更加冰冷了。
“就算是布阵的长老,也没有办法掌控阵内全局,毕竟这个阵……实在太大了。”卢耀拼命躲闪着少女的视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卢淘失手战败,什么原因?”少女的神色稍微舒展了一些。
眼见这位“公爵大人”好像不是要问罪,卢耀松了一口气,赶忙回答道:“有个以二级异能者之身就能使用先天之火的家伙,还有就是一个不知道在哪修炼了精神力的小子。”
“修炼精神力的吗……”少女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很好,你们做的很好了,那个叫凌舞依的女孩,我会亲手交给你们的。”
“多谢公爵大人!”卢耀心中大定,受制于凌家某位长老势力的他们,如果完成不了任务,谁知道回去要遭受多大的责罚。
由于雨声的印象,苏雨也只能听个大概,不过她还是捕捉到了自己两位好友的名字、以及这些人想要加害她们的意图。
“不行,要赶紧想办法通知她们!”苏雨心中焦急,但是那些人还未走远,电话也没有信号,所以她只能等待。
雨中对话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远,苏雨暗自又松了一口气,她想退回防空洞中,地面上没法行走,那也只能寄希望于地下的通道了。
但是,小屋外亮了起来。
虽然只是手电筒大小的光芒,但在这黑暗之中,却犹如太阳一般。
苏雨静止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心中默默祈祷自己没有被发现。
然而像是太阳的光芒终究没有太阳的温度,苏雨只能被那冰冷的气息所缠绕,最后陷入深渊。
小屋的门被推开了,那位“公爵大人”走了进来,看着面如死灰的苏雨,少女露出了笑容:“小姑娘,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你才是小姑娘呢!”看着面前的少女,苏雨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但想到这是洛可和凌舞依的敌人,她还是忍不住怼了回去。
“公爵大人,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个小丫头应该是洛可的好友……”莫撒在少女耳旁低声说着,凌厉的目光却在苏雨身上逡巡。
少女看着苏雨那虽然满是胆怯,却依旧坚定无比的眼神,突然又是一笑:“有趣,给她一块阵石,带上她,我有点想看看洛可的表情了。”
“是!”莫撒点了点头,径自走到了苏雨身前。
“可可跟舞依、不会输给你们的!”苏雨竭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不向防空洞入口所在的地方游移,勉强着对上莫撒那满是残酷的眼神。
“洛可会死,凌舞依也会,你想藏起那个小地洞的出口?别傻了,我只是现在没有兴趣去找那些弱者玩耍而已。”
少女满意地看着绝望爬满苏雨的俏脸,裙摆扬起,转头回到了血雨之中。
卢耀看了看扛着被打晕的少女的莫撒,又看了看那位“公爵大人”的背影,苦笑一声。
“这些吸血鬼只怕早有内应,而且地位不低,不然怎么可能把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调查清楚,马名扬真是一开始就败了。”卢耀心里这样想着,在心中暗暗把血族的危险性又提高了几个档次。
柏秋寒和宋玉阶互相搀扶着,好不容易终于走进了学生宿舍,两人靠着墙壁坐下,身上的伤痛让他们是一动也不想动了。
洛可和凌舞依比他们状态要好一些,真气或血斗气都还有剩余,伤势也不像柏秋寒那么严重,倒还能独立行走。
柏秋寒看着凌舞依背后两道长长的伤口,心中不忍,就对宋玉阶说道:“老宋,这里有医务室没有?”
宋玉阶自然也看见了凌舞依那被血浸透的衣服,点了点头道:“有的,在二楼角落,里面应该有基本的药品和敷料。”
“那我就带舞依去包扎一下。”洛可看着凌舞依,眼中除了疼惜,还有几分自豪的情绪。
“小伤而已。”
“你看你眉头都疼得皱起来了,还说什么小伤?”洛可笑着,伸出手指,轻轻抚平了凌舞依的眉间。
过于温馨的一幕,让柏秋寒和宋玉阶都不由一笑。
“看什么看?”凌舞依脸上挂不住,狠狠看了柏秋寒一眼,拉着洛可就要往二楼走,只是过于激烈的动作显然又牵扯到了伤处,只走了两步,她就忍不住哼了一声,眼中已经含着泪水——倒不是凌舞依内心软弱,单纯是疼的。
“好了,我们上去了,别来偷看哦!”洛可冲柏秋寒一笑,拉着凌舞依,强行给她来了个公主抱,然后慢悠悠地向楼梯上走去。
凌舞依想要挣扎,只是她既不想再次扯到伤口,又不想用力过猛伤到洛可,最后只能维持这个羞耻地姿势,将绯红的脸颊狠狠埋在洛可胸前,躲闪着两名男生的目光。
柏秋寒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万万没想到,那个言语间从不饶人的凌舞依,居然还会遭遇到这么羞窘的情况,而那三人组中的地位高低,这里也可见一斑了。
“秋寒,看不出来啊,你嘴上说着不要,身体挺诚实的,什么时候跟她们关系那么好了?”
“老宋,我倒要问你……”柏秋寒转过脸来看着宋玉阶,正色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
宋玉阶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柏秋寒会在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和老马他们,都是G省超自然对策处的,不过老马他们是直接对策小队,也就是暴力机构,我嘛,是隶属统计科的,主要负责统计以及观察隐藏在普通人中的练气士,也就是干文职的。”
“文职?没见过这么能打的文职!”柏秋寒忍不住吐槽。
“政委冲锋,这可是当年留下的传统,”宋玉阶也开了句玩笑,“本来我只是负责省大相关的统计和观察,这一次是受到老马委托来帮忙的,本来这也算是机密,不过你都是当事人了,告诉你倒也没什么。”
“那位马先生胆子可真大。”柏秋寒苦笑,“敢拿这么多学生来赌。”
“他也是没有办法。”宋玉阶又叹了口气,“他们上任队长牺牲以后,丢失太多资源了,只有用这种赌博一样的方式,来根除那些间谍组织在G省的影响。”
柏秋寒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宋玉阶又道:“只是这个阵法破了是我没有想到的,那位布阵的麻旷义先生,都是刻意在最后才请过来的,就是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这么看起来……”
“看来你们组织里出了叛徒。”柏秋寒说出了心中所想。
“怎么可能……”宋玉阶却忽的激动起来,“那些人我都认识,都是为了国家出生入死的,怎么可能……”
“老宋!”柏秋寒一把按住了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宋玉阶。
宋玉阶颓然地坐在地上,目光悲戚地望着天花板:“你是对的,我也只是……不敢承认罢了,可能老马也是吧!”
柏秋寒不知该说些只能,只能拍了拍宋玉阶的肩膀。
“柏同学,你说的很对!”
马名扬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宿舍之中,身后跟浑身染血的李忠和以树枝做拐杖的麻旷义。
“老马,外面怎么样了?”宋玉阶却不想在那个问题上深究,所以他强撑笑容,对马名扬说道。
“跑了一个高阶血族,其他全部击毙了,玉阶,这次真是谢谢你了!”马名扬目光灼灼地看着宋玉阶。
“我没什么值得感谢的,要不是秋寒,还有凌舞依、洛可两位同学拼死奋战,什么都晚了。”宋玉阶摇了摇头。
“对不起,柏同学,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让你们遭受了这么大的风险。”马名扬说着,向柏秋寒低下头去。
“我们至少都还活着,只是那两位教官……”柏秋寒又想起了那两位已经殉国的教官,看着马名扬的眼神不由变得有些不快。
“老周和老岳……”马名扬自然在外面看到已经身死战友的尸体,神色一暗。
“他们是英雄也是烈士,但也是没有办法留下名字的人。”宋玉阶低下头去,“这大概也是我们这些人的未来吧!”
这些从事着地下工作、与危害祖国利益的各种势力打着交道的人们都很清楚,他们这样的人,能得有善终的可能性很低很低,甚至于就算牺牲了,也没有办法在烈士墓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最后得到的,也只有一方小小的骨灰盒——甚至连骨灰都不会有。
只是他们仍然坚持着自己的理想,为之宁愿付出生命。
柏秋寒叹了口气,明白了为什么宋玉阶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人中会出现叛徒的可能。
“好了,这里也不能久留,恐怕对方布阵之人还在,我们先下到防空洞里去,只要里面的防御工事展开,没有重武器根本攻不进来,到了白天,他们不退也得退!”马名扬毕竟是领导人物,自不可能一直沉浸在感伤之中。
“只可惜不能和外面联系,不然直接给他们包了饺子,让他们知道现代武器的恐怖!”李忠一脸悔恨地说道。
“老李,这次计划泄露,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马名扬摇了摇头,然后对麻旷义说道,“麻先生,这次也感谢你倾力相助,请先去防空洞吧,善后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好,马组长保重了。”麻旷义也不矫情,他深知已经耗尽真气与体力的自己留在这里也是累赘,向马名扬拱了拱手,走向了防空洞入口所在的地下室。
“柏同学,玉阶,你们也快走吧,洛可和凌舞依同学呢?”马名扬问道。
“在医务室包扎伤口,我去叫她们。”柏秋寒扶着墙壁起身来,正要向楼上走去时,却忽然摔倒在地。
不是因为柏秋寒已经虚弱得走不动路了,而是因为整栋学生宿舍,都好像是遭受地震一般摇动起来,而一种危险的感觉,也萦绕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雨还在下,夜还很深,距离黎明的到来,还有多远呢?
第五十三章 不会到来的黎明(下)
“你们赶紧跟找到洛可跟凌舞依同学,然后马上下去,我们出去看一下。”马名扬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强行扯出了笑容。
不等柏秋寒和宋玉阶回话,马名扬便已和李忠联袂走了出去。
宋玉阶撑着墙壁,拼命想要站起来,只是身体状况已经到了极其糟糕情况下的他显然没办法成功。
柏秋寒叹了口气,扶住宋玉阶,与他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
“对不起,秋寒……”
“好了,你想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对吧!”柏秋寒从宋玉阶的眼神中看出了坚决,不知怎么的,他胸中又有一股气升了起来,只是这并不是愤怒,要说怎么形容的话,也许是……豪气,豪气冲天的豪气!
“对不起……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
“走吧。”无视宋玉阶的歉意,柏秋寒强硬地带着他,跟随了马名扬和李忠的步伐。
血雨之中,有一名少女静静地伫立着,她的身后明明有着至少都有相当于脱胎换血境界的血族或者练气士,但在马名扬第一眼看去,除了那个少女,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了。
马名扬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感到恐惧,但是他错了,他还是有所畏惧的,从发现这个少女存在于此的这一刻起,他害怕了,不是害怕自己丢掉性命,而是他害怕,那些被他的计划卷进来的无辜之人,恐怕难有一人幸免。
“丝可萝丝·L·弗拉德!”马名扬说出了少女的名字,那个在档案之中也被分类为危险的、年仅十七岁的少女。
不对,不仅仅是危险了,马名扬在少女身上感受到了、那曾在前任组长身上感受到过的强大!
“先天空明?不对,在你们来说,是第五秘境,古代血族的一等勋爵吧!”到了这个地步,马名扬没有寄希望于自己能够活着离开,他只想再拖延一点时间,拖延到让那些孩子足够逃离到安全地方的时间。
“马名扬先生吗?”丝可萝丝嫣然一笑,轻提裙摆,向马名扬和李忠行了一礼。
“我就是马名扬,这位是我的副手李忠少校。”眼见对方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马名扬暗暗松了口气。
“久闻大名了。”
丝可萝丝依旧笑着,只是马名扬知道,她的言语之中并没有丝毫尊敬之意,这些没营养的话语,旨在玩弄他人的心灵。
“以他人的绝望为乐趣!”这是资料中对于丝可萝丝这个少女的描述之一,马名扬很清楚,但是他却不得不顺着对方的话语说下去。
“小姐能记得区区在下之名,真是荣幸之至了,不对,现在应该称呼您为弗拉德公爵了吧!”
“弗拉德公爵么?”丝可萝丝想了想,而后道,“暂时就这么称呼吧。”
马名扬感到有些奇怪,以家族为单位的血族,居然对自己祖上的姓氏并不怎么尊敬,不过像丝可萝丝这样的天才,有这种傲气似乎也不怎么奇怪就是了。
马名扬没有深入想下去,只是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如何在这个骄傲的少女手中再拖延哪怕一点时间。
“所以,你拖延时间又有什么用呢?”丝可萝丝指着马名扬的身后——在那里,学生宿舍的门口,已经出现了两道身影。
“不是让你们快走吗!”马名扬本想破口大骂,但是触及宋玉阶的目光,话语不由又软化下来,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终究是败了。
宋玉阶看着丝可萝丝,也是面如死灰。
“怎么会让这样的家伙混进国内啊!”宋玉阶无力地坐倒在地。
“对不起,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马名扬并不觉得宋玉阶软弱,因为他知道,宋玉阶不是惧怕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是满怀对那些无辜之人的歉疚、对那殉国之举即将变得毫无意义的战友的悲哀,也是对国家主权遭到侵犯、自己却无能为力的自怨自艾!
“你满意了吧!”绝望的情绪充斥着马名扬的内心,或许这就是丝可萝丝想要看到的。
但是马名扬惊讶地发现,丝可萝丝没有看他,没有看李忠,也没有看一脸绝望的宋玉阶,那双赤红的眸子,死死盯在柏秋寒身上,好像想要分辨什么、确认什么。
“拖住那两个人。”丝可萝丝丢下一句话,而后她的身影,已经跨过了十几米的距离,来到了柏秋寒和宋玉阶身前。
马名扬和李忠皆是大骇,但是他们没有时间救援,因为以卢耀和莫撒为首的八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虽然除了卢耀和莫撒以外,都是些第二秘境的高级血族或者脱胎换血境界的练气士,而莫撒以及那些明显是曾拖延过马名扬等人行动步伐的血族血斗气已经消耗巨大,但是这样的阵容,也不是马名扬和李忠两人一时间能够突破的,更何况是在这血雨之中。
“秋寒,你先走!”宋玉阶自然注意到了丝可萝丝的到来,也注意到那双红瞳中所映照着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只知道,柏秋寒是被自己的任性卷进来的,那他就一定要保护好珍贵的同学,或者说……朋友!
丝可萝丝看都没有看拦在柏秋寒身前的宋玉阶一眼,也没有任何动作,脱体爆发出的血斗气就已经将宋玉阶打飞,这只是随手一击,但本就是油尽灯枯的宋玉阶,只能倒在地上狂吐鲜血,再也站不起来。
“你是谁?”柏秋寒发出了所剩无几的精神力,确认宋玉阶还活着之后,迎向了少女的目光。
“找到了!”丝可萝丝没有回答柏秋寒,只是用一种不知是哪里的语言自语着。
“你说什么?”柏秋寒体内的真气运转起来,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我说找到了!”丝可萝丝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以识引气境界的精神力,如果不是你,还能是谁呢?”
“你……”柏秋寒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感觉得到,面前这名少女虽然实力强大,但并没有半点修炼精神力的气息,尽管如此,她还是准确地说出了柏秋寒的精神力境界,这颠覆了他的认知。
“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少女依旧笑着,同时说出了残酷的话语,那只白皙的右手竖起修长的食指,指着柏秋寒。
“请你去死!”
柏秋寒只感觉识海一震,好像整个意识都要丧失了,他立刻意识到这是精神力攻击,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一个识海都没有修炼出来的人为什么可以使用精神力攻击,他只能拼尽全力凝聚精神,平息着识海中的震动。
“果然没有修出识海的即死术没什么大用啊。”丝可萝丝摇了摇头,似乎这一击未能杀死柏秋寒仍在她意料之中。
“你……你到底……”柏秋寒喘着粗气,话语已经无法连贯。
丝可萝丝没有说话,只是她整个人气质好像都已经不同了,如果之前还有一丝少女该有的稚嫩与天真,此刻的她却已经变成了深渊的怪物,向世间散播着绝望。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只要我知道你是谁就行了!”
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柏秋寒感到非常不舒服,哪怕生命已操于人手,他还是决定尽最大努力做出反击。
识海中的精神力被抽空,柏秋寒放出了最后的识剑,强忍着识海空虚带来的强烈困倦,他看着识剑准确命中了丝可萝丝的灵魂,然后爆炸成狂乱的精神力风暴。
但是丝可萝丝却连一瞬间的迟滞也没有,好像那精神力的攻击对于她来说并不存在一般。
“以你的修为来说,这个程度的识剑还算不错,嗯……看来‘他’还是成功限制住你了,你要是已经完成‘筑道’的话,今天可能还真会让你跑掉。”丝可萝丝玩味地笑着,在柏秋寒看来,就像是抓到了老鼠的猫。
“你说的我听不懂。”
“这么看起来,那本名字长长的功法你也没仔细看过,真是可惜啊,本来你应该有能力保护这些人的。”丝可萝丝指了指倒地的宋玉阶,然后又指了指还在血雨中奋战的两名体修,“只不过,你没能战胜他,也没能战胜自己呢!”
只是柏秋寒眼中却没有丝可萝丝想要看到的绝望,丝可萝丝自嘲地一笑,想道:“也是呢,要让他们这样的怪物绝望,可不是几句话能做到的。”
她伸出手去,想要扼住柏秋寒的咽喉,就在柏秋寒也打算做最后一搏的时候,他口袋里的东西,却突然发出了蓝色的光芒。
那只石龟不知什么时候浮在了空中,挡在柏秋寒与丝可萝丝中间,好像是要用那小小的身躯阻挡那已站在神藏境界顶峰的恐怖力量。
“原来是你么?”面对那只石龟,丝可萝丝第一次出现了惊讶的情绪,“怪不得没有感受到‘他’的气息,原来是被你压制了,也好,我来看看只存余烬的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丝可萝丝胸中的血斗气爆发出来,瞬间就将这片小小空间染成了赤红,那石龟身上所散发的蓝光瞬间消散,本来浮在空中的躯体,也无力摔落在地。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有多少力量呢。”丝可萝丝放肆地笑着,再也没有一点先前的贵族风范。
就在她想向柏秋寒出手的时候,那个青年却已经不在先前的地方了。
此刻还有能力救援柏秋寒的,自然只有洛可和凌舞依了,凌舞依拉着柏秋寒的手,粗鲁将他在地面上拖动,只是隐约间,她还是将柏秋寒护在了身后。
“你是……萝丝?”洛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似乎不敢相信她会出现在这里。
“是的,可可,好久不见了。”
丝可萝丝露出了少女般天真的笑容,只是洛可却摇了摇头,指着她说道:“不对,你不是萝丝,你到底是谁?”
“真是无趣啊,可可。”丝可萝丝露出了看似无奈的笑容,“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感动的重逢呢。”
“你究竟是什么人?萝丝呢?”洛可狠狠地看着面前那个披着熟人表皮的陌生之物,质问着。
“看来你跟新的朋友学坏了,说话变得这么粗鲁,我真是太伤心了,曾经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对我这么冷淡。”
丝可萝丝用经过拿捏的楚楚可怜的腔调说着,这一幕差点让洛可恶心得吐了出来。
“对了,你说的那个萝丝——丝可萝丝·弗拉德啊,在私自将你放走之后不久就已经死了,嗯,也不能说是死了,她本来就是我,我本来就是她,你看,丝可萝丝·L·弗拉德,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吗?”丝可萝丝轻轻转动着身体,黑色的裙摆不断飘起,好像要向洛可证明,现在在这里的,就是她曾经的好友。
“你这个……去死!”洛可再也忍耐不住,顾不上实力的差距,拔出圣银短剑,就向丝可萝丝冲去。
“真是的,可可,我是一点也不想伤害你的。”丝可萝丝依旧挂着楚楚可怜的笑容,但是护体的血斗气,却已经将洛可的攻击化作虚无,然后将她击退开去。
洛可一言不发,稳住身体,调整着体内紊乱的血斗气,显然准备再次发动攻击。
“嗯,我是不想伤害你的,毕竟那个老头子跟我有协定嘛,要带活着的你回去……”丝可萝丝仿佛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啊,只是想看到你的绝望而已。”
丝可萝丝打了个响指,一名高级血族从血雨中走了过来,被黑色斗篷包裹住的,正是已经晕倒的苏雨。
很满意,丝可萝丝很满意于出现在洛可脸上的绝望以及愤怒,她想要看到的就是这个,这就是她的食粮,让她的力量膨胀的食粮。
但却有其他人动手了,凌舞依丢下了柏秋寒的手,取出软剑,刺向了丝可萝丝。
“你……”丝可萝丝看向凌舞依的目光有些诧异,随后被另一种富含深意的笑容所取代。
“看来你也是啊……这么说你和另一个有关,真是有趣啊,居然都在这么小的圈子里聚齐了!”
丝可萝丝嘴角含笑,但是充满破坏力的血斗气却也不是早消耗了大量真气的凌舞依可以突破的,软剑高高飞起,插入了天花板之中,凌舞依同样被弹飞出去,才包扎好的伤口也渗出血来。
“嗯,看来要跟幻夜血宗爽约了,你暂时还不能死。”丝可萝丝随口就决定了凌舞依接下来的命运。
“你这个怪物,吸人血的怪物!下地狱去吧!”凌舞依不知道洛可和这个少女之间究竟发生了身,她只知道,这个人伤害了自己的两位朋友,所以哪怕她们的实力天差地别,她也要打过、咒骂过才开心。
“地狱不过是回家,至于怪物?被你们保护在身后那个才是怪物呢!”丝可萝丝好像没有兴趣再和凌舞依谈论下去,随手一挥,便将洛可和凌舞依再次打飞出去,而这一次,两女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了。
“嗯,就还给你们吧。”
丝可萝丝随手从手下血族的怀中拉过了苏雨,然后像丢垃圾一样丢在了地上,还在昏迷中的苏雨闷哼一声,但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洛可与凌舞依一脸恨意地看着丝可萝丝,只是已经在丝可萝丝刚才的攻击下重伤的她们,已经没有力量再向丝可萝丝出手了。
她们只能努力地挣扎,挣扎着想要爬到苏雨的身边,她们的朋友、她们的光芒身边,只是哪怕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她们却也已经做不到了。
丝可萝丝没有看她们,而是再次把目光放到了柏秋寒身上,已经耗尽精神力的柏秋寒似乎已经陷入了昏睡,根本没有注意到即将临身的绝望。
夜依旧很深。
黎明,仍没有到来。
第五十四章 微光
柏秋寒在拼命思考着,有没有能够逃脱的办法,甚至于,有没有可以击败那个赤瞳少女的可能性。
但是没有,任凭柏秋寒如何转动已经空空如也的识海,也没有办法弥补实力的差距,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学被打成重伤,看着死亡向自己逼近。
“至少,有精神力的话……”如果说有什么是自己比丝可萝丝强的,那肯定就是精神力了吧,虽然之前识剑的攻击对她没有产生什么效果,但也不会是现在这样无计可施。
所以,柏秋寒就有了精神力。
掉落在宿舍门口的石龟,此刻看似黯淡无光,但柏秋寒却能感觉到,那蓝色的、代表着希望的光芒,从未于那石质的躯体内消散。
柏秋寒的识海中出现了那蓝色的光,明明只是小小一点光芒,却转变为能够充满识海的精神力。
仅仅这样也是不够的,凭柏秋寒现在的能力,根本伤不了丝可萝丝,甚至连阻拦一下都办不到。
但他还有《炼法真诀》,那浮在识海之上的,有如太阳的一样的光辉。
将精神力沉浸在那光辉之中,柏秋寒在庞大到近乎无限的信息中,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也许是感受到了柏秋寒的呼唤,他找到了、找到了也许能够改变现在局势的能力。
“来吧!”柏秋寒感受到了丝可萝丝的靠近——只要再进一步的话……
丝可萝丝的脚步声却戛然而止,她驻足在离柏秋寒不到一米的位置,静静地看着倒伏在地的他。
“短短几分钟就能被你找到?不愧是绝对契合你们的功法,不过‘炼神冲击’吗?低劣的运用方式,只不过现在的你,也只能用这种低劣的东西吧!”仿佛是为了嘲讽柏秋寒,丝可萝丝就站在他能够发挥最大力量的距离外那么一点点,而那一步,永远也不会踏出。
柏秋寒没有办法等待,因为丝可萝丝脱体的血斗气,已经足以杀死他,杀死在场的所有人。
于是他的精神力爆发了。
不同于以往低消耗的识剑,也不是凌星雪教给他的精神力应用技巧或是念力,柏秋寒只是单纯的、将好不容易才恢复的、识海中所有的精神力集中爆发了出来。
已经达到了精神力极高境界——以识引气的柏秋寒,他的精神力总量与质量虽然受制于修为,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的精神力足够强大,而这样的精神力经过压缩而后爆发,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血雨似乎都忘了继续滴落,连空中那轮血月也消失不见,终于能看见墨蓝的天空与点缀其上星辰。
混乱而暴躁的精神力风暴在这片空间中肆虐着,和马名扬两人战斗着的高级血族与脱胎换血境界练气士,在和精神力风暴接触的瞬间,灵魂就已经受到了重创,耳鼻流淌出混合鲜血的透明脑脊液,这些人做不出有效的抵抗,就已经晕倒过去——灵魂的创伤,给他们的大脑带来了不可逆的破坏,这些人就算活下来,也很难拥有正常的思维和行为能力了,可以说修炼的生涯就此断绝。
就连卢耀和莫撒这两个已经达到血气化精和第三秘境的高手,在没有防备之下,也是脑中剧痛,不得不脱离战斗,为马名扬和李忠让出了路来。
丝可萝丝低哼一声,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只是她没有减少半分的笑容,却述说着她所受到影响其实极为有限。
“真厉害啊,如果我再前进半步,嗯,大概也会失去个一两秒意识吧,不愧是‘怪物’,做得不错。”
“一直怪物、怪物的,我是人类,普通的人类,你们才是怪物!”再次陷入了疲倦状态,但是柏秋寒心中的不快却没有丝毫减少。
“嘻嘻嘻……哈哈哈哈……真有趣,怪物居然说我是怪物,居然说自己是普通人类,太有趣了,啊,不行,眼泪都笑出来了!”丝可萝丝毫无淑女风度地大笑着,好像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让柏秋寒也是一阵疑惑。
马名扬和李忠却没有迟疑,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绝好的机会,两人的速度快到几乎产生残影,瞬间出现在丝可萝丝背后,向她那纤细的后背攻去。
然后他们拳头就没入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掌中,丝可萝丝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的余韵,甚至眼角都有了泪痕,只是她手下却没有丝毫留情,血斗气陡然爆发之下,马名扬与李忠都是口喷鲜血,身体倒飞出去,狠狠撞到了墙壁之上。
这两人毕竟是顶级体修,加上丝可萝丝似乎没有下杀手的意思,虽然伤势显然不轻,但他们还是能立即翻身起来。
“柏同学,你们快走!”马名扬的声音因为喉咙夹杂的鲜血而变得沙哑,一把大口径手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中。
“黄南斗的破法弹?不过就算是黄南斗复生也没什么用,何况只是他留下的枪弹?”丝可萝丝一眼就认出了马名扬手中武器的来历,不过显然没有加以重视。
马名扬咬了咬牙,扣下了扳机!
以马名扬身体之强,也被这一枪的后坐力震退,双手不住颤抖着。
一时间,仿若电闪雷鸣!
完全由合金制作的枪身颤抖着,似乎这一次击发之后都快要散架,震耳欲聋的枪声、缠绕在出膛子弹上的火与电光,似乎想要把这黑暗照亮。
然而这对丝可萝丝没有用,那甚至可以破除先天境界练气士护体真气的子弹,也只能让她后退一步,却没有办法破掉她的血斗气,火与雷交织的光在空中逐渐失去动能,变成一枚刻画着奇异花纹的弹头,掉落在地。
“正面射击,果然没办法攻破么!”马名扬面如死灰,连最后的底牌都没能拖延住半点时间,他已经束手无策。
但柏秋寒还没有放弃,他识海中的蓝色光芒也没有!
石龟躯体的蓝色光芒变得无比黯淡,然而柏秋寒的精神力也再一次得到了补充。
丝可萝丝,正在柏秋寒的攻击范围之内!
刚才由于距离的原因,柏秋寒没有选择击中攻击丝可萝丝一人,而是将“炼神冲击”的范围扩大,使马名扬等人解放出来,他有着控制这冲击不伤到马名扬等人的能力,又怎么可能无法控制这冲击只对一人爆发呢?
丝可萝丝终于因为自己的骄傲失算了!
来自灵魂的冲击再次爆发,丝可萝丝并没有修炼出识海的灵魂,终于在猛烈的精神攻击中停摆。
马名扬看见了丝可萝丝那失去光芒的瞳孔,他不知道柏秋寒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知道,他不能错过这个时机!
手中的枪还能击发两次,他毫不犹豫的将剩下的两发子弹发射出去。
伴随着雷鸣般的枪声,马名扬的持枪的右手也传来了细微的骨裂声,紧接着,就是枪身承受不住发射的后坐力,彻底解体成一堆零件,掉落在地的声音。
失去了本人的控制,护体的血斗气仍然发挥着一定的作用,却终究不能抵挡破法弹的冲击。
丝可萝丝中弹了!
一枪在眉心,一枪在左胸心脏的位置,鲜血从她的额间流下,将那美丽的容颜映衬得更加妖异。
少女的身体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墙上,但两枚破法弹却没能穿透她的肉体,扭曲成饼状的子弹掉落在地,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快走!”柏秋寒大声喊着,马名扬和李忠动作一点也不慢,快速抓起了失去行动能力洛可、凌舞依以及宋玉阶,而柏秋寒也强行提起真气,抱起了倒在一边的苏雨。
只是时间终究还是不够,“炼神冲击”加上破法弹,还是没能创造足够多的时间。
丝可萝丝醒了,鲜血顺着眉心与胸口的伤处不断渗着,染红了她的脸颊、浸湿了她的礼服,但她没有表现出丝毫愤怒,有的只是漠然的平静,毕竟她没有必要和死人计较什么。
“走!”柏秋寒再次喊出了声,只是此刻他已经没有再发出一次冲击的精神力,石龟也再没有办法给他提供力量。
马名扬和李忠没有选择,只能选择向地下室逃去,继续战斗没有胜算,逃走的话,或许还能保护学生们,这是他们最后的希冀了。
柏秋寒没有逃走,他看了一眼怀中仍在昏睡的苏雨,暗道了一声对不起。
“大概会被她们记恨一辈子吧。”
柏秋寒这样想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又一次的炼神冲击,爆发出的不是柏秋寒的精神力,而是他的灵魂本身——也就是他的识海。
“这就是灵魂破碎的感觉吗?我也用精神力破坏过不少人的灵魂了,果然是报应不爽啊。”
无法忍受的疼痛!
比被黑袍人锻炼肉体时更痛!
比被恐惧占据灵魂时更痛!
识海开始碎裂、即将崩解,但是柏秋寒看见了,丝可萝丝在这意料之外的冲击下再一次失去了意识,而还在室外的卢耀和莫撒,已经没有追上马名扬等人的可能性。
所以他笑得更加灿烂。
“对不起!”
是在跟谁道歉呢?
或许是那在井底一直帮助他、不求回报的黑色背影?
又或许是那在天台之上答应过、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约定?
可能是错觉吧,在意识快要消散的时刻,柏秋寒感觉好像自己看到了她,看到了已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的她。
那是他的微光,指引着他前行的微光,哪怕周围仍旧黑暗,只要有那一点微光在,就不会迷失前方的路。
外面的血雨已经停了,星光照射进来,只有一点点,却好像真的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也许是那些微星光带来的安心感,也许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柏秋寒停下了炼神冲击,带着苏雨的身体一起倒在地上,满是裂痕的识海终于是没有完全崩溃,只是他也维持不住自己的意识,带着几分不甘几分安心地、陷入了昏迷之中。
第五十五章 破阵
黑暗的公路之上,突然出现两道光芒,那是车灯的亮光。
一辆出租车行驶沿海的公路上,终于到达了尽头。
“到了,谢谢。”凌星雪摸出两张百元钞票,递给了司机。
“小姑娘是海防团的家属啊,不过大晚上到这种地方来还是危险的很哦,尤其是你这种漂亮的姑娘。”看起来已经年过四十的男人接过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劝说道。
“大叔你才要小心一点。”凌星雪笑着,但是看向驻地大门的眼神中却没有半分笑意,“这里马上就要变成战场了。”
“您真会开玩笑。”大半辈子本本分分的司机大叔自然不会觉得凌星雪说得是事实,只道这女孩也在说笑,一打方向盘,汽车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就朝市区的方向去了。
“那么……”凌星雪看着貌似平静的大门,眼神越来越冷,“是谁这么大胆子呢?”
驻地门口安静得有些诡异,两名哨兵对这半夜到访的女孩仿若未觉,只是站得笔直目视前方,也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凌星雪叹了口气,那远非柏秋寒可比的磅礴精神力释放出去,而后面前的景象就露出了它真实的模样。
“果然是幻阵,只想用来骗骗普通人,真是粗糙。”只是用精神力就破掉幻阵的凌星雪却并没有感到轻松,因为她能感觉到,掩藏在这幻阵之下的,是更庞大、更恐怖的阵法。
门口的两根立柱染满了血色,那是两名哨兵的血,悄无声息被割断了咽喉和颈动脉的他们,早已死去多时了。
凌星雪没有第一时间进入大门、进入那阵法之中,而是沿着外墙走着,精神力不断感知着这大阵阵眼的存在。
“血魔魇月、太阴阵道、还有吸血鬼的结界?”凌星雪眉头越皱越深,她并不惧怕这些阵法背后所代表的东西,只是这次事件与这些势力扯上关系,那么他……
没有时间了!
所以凌星雪回到大门前,笔直地走了进去。
如果不从阵眼破阵,那么找到布阵之人以及其所在的阵法核心,效果也是一样的!
从凌星雪踏入阵法的这一刻起,她就已经被发现了。
血雨之中,似乎有无数人影潜藏着。
“这阵法……还没有完全启动……”凌星雪感觉到了真气的流失,她也同时感觉到,这阵法并没有完全发挥出它的威能,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对于她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无视了黑暗中的窥视,凌星雪直接向她所感知到的阵法中枢走去。
说是走,但是空间却仿佛折叠了一般,明明刚才凌星雪还在这里,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十几米开外,这不同于一般练气士那样只是速度快,那些黑暗中的窥伺者,甚至不能捕捉到凌星雪移动的轨迹。
“小丫头,赶紧停下,前面不是你能去的地方!”速度跟不上,所以只能出言威胁,但是凌星雪显然不会理睬,只是径直向自己的目标移动着。
“敌袭、敌袭,有入侵者!”
血色月光下死寂的空间突然热闹起来,霎那间,照明弹、信号弹都在天空炸开,把七团驻地大门口照得灯火通明。
只是凌星雪已经到了她想要找的地方,沿着内墙走到了靠近海边的位置,有一座祭坛。
高有数米、由大块石料和金属建成的祭坛之上,坐着一个身穿长袍、绑着发髻、仿佛是从古书中走出来的中年男子,但是这名男子却并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气质,因为只要稍微靠近一点,就能闻到空气中那浓浓的血腥味。
本来嵌满玉石的祭坛,上面的玉石已经被统统挖掉,镌刻其上的玄妙阵纹,也被强行改变了走行的方向,本来镶嵌着玉石的坑洞中,此刻却镶嵌着人的头颅。
有死去很久已经开始腐烂的、也有刚刚死亡看上去只是睡着了一般的;有耄耋之年的老人,有年富力强的壮年,也有风华正茂的青年,有豆蔻年华的少女,也有懵懂无知的孩童。
死者的头颅布满了好似一座小楼般的祭坛,由镌刻着的阵纹形成的沟槽中,如活物般流淌着鲜红而充满铁腥味的液体。
这些死去的人,有着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性别,但绝望却是相同的,那些无法瞑目的、空洞的眼神,那些扭曲的、几乎失去人形的面容,无不述说着他们生前遭受了多大的折磨、经历过怎样的绝望!
也正是因为这种绝望、这种怨念集合在一起,才能逆转麻旷义的大阵,布置出这样的阵法来。
而这,还只是中央的主祭坛,那些作为阵眼的分祭坛中,又有多少这样无辜而绝望的人呢?
凌星雪没有感到愤怒,因为这就是练气士的世界,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只能成为饵料、成为微不足道的祭品,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死在不知名的角落,然后被人遗忘。
这很不公平,很没有道理;但是在大部分练气士看来,这很公平,这就是道理!
凌星雪曾经在那大部分人之中,只是现在、混杂在普通人之中生活了多年之后,她认知到了,原来那些曾以为只是数字、只是蝼蚁牲畜的东西,也和她一样有着情绪,也许大部分时间都是吵吵闹闹、没心没肺,也许大部分时间都是自私自利、仇视异己,但那之中,还是有着光辉的,耀眼的、让她不敢直视的光辉。
如果没有和那些“数字”开始第一句交谈就好了,也许她就可以变成同样冷酷的模样。
但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是这样的人,没有被黑暗的泥潭污染心灵的人,终究会发现心中的真实。
所以她迷茫着,早早停留在血气化精的顶点上,不敢去突破那近在咫尺的境界,不想再在那个世界深入下去。
没有人了解她,也没有人想要了解她,所以她只能孤独的承受着,承受着至亲的死,甚至要扭曲记忆让自己接受。
直到她看见了他,那个承诺了,要帮她承受心中的罪孽、给了她赎罪机会的人。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必然,所以凌星雪现在站在这里,心中仍没有愤怒,却充满着杀意。
至少在今夜,凌星雪不会迷茫,只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是她在他的身上找寻到的光芒!
祭坛上的男子察觉到了杀意,他睁开眼,然后看见了站在祭坛之下的女孩。
被那美丽的容颜惊艳到了一瞬,中年男子就已经恢复了冷静,作为幻夜血宗硕果仅存的长老,绝不是什么控制不住欲望之辈。
布置在外的弟子,虽然整体实力只能说一般,却也不乏已经脱胎换血的后辈,但是这些人,甚至没有能够阻拦面前这个女孩哪怕一秒,这足够让他重视。
对视持续一瞬,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客套话可以说,因为凌星雪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就是开战的导火索。
这名中年男子看不出对手在什么境界,所以他不敢轻敌,真气爆发出来,先天境界的实力暴露无遗。
“区区先天,看来不是你。”凌星雪并不觉得面前这个男子有能力主导这次事件,不论是从身份来说,还是从实力来说。
血气化精境界的真气并不能脱体,这是先天和先天之下无法填补的鸿沟——理应如此的才对。
中年男子却感受到了,面前那个绝美少女体内潜藏着的,不应该属于那个境界的力量。
“不可能,为什么你会有先天真气!?”中年男子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惊讶过,先天真气、比他更精纯无数倍的先天真气,竟然出现在一名血气化精境界练气士的身上。
凌星雪没有再说话,念力将她的身体拖向高空,看似绵软无力的手掌就向那中年男子拍去。
简单的动作,但在这中年男子眼中却是另外一翻景象,慢悠悠的纤细手掌,不管他想怎样躲闪,却都好像没有办法避开,本能发出的危机感在悲鸣,似乎在告诉他,硬拼是绝对愚蠢的行为。
“不,我不会输,在这里,我不可能输!”
男子强行否认着自己的恐惧,否定着身体的悲鸣,因为这是他的阵法,在这里,他就应该是无敌的存在,哪怕是丝可萝丝那样的强者来了,他也应该有一战之力才对。
祭坛中的鲜血快速流淌着,然后注入了男子的体内,那是比空中飘落的血雨密度更加强大的能量,而对于凌星雪这样的闯入者来说,这就是腐蚀真气、消融肉体的毒,哪怕是血气化精境界的肉体,接触了这鲜血中的力量,也只有崩溃这一种可能。
超越以往任何时候的力量给了男子些许自信,但他的刚刚舒展开的神情却顷刻间凝结在脸上。
因为凌星雪接住了、接下了他有生以来的最强一击。
随着真气爆发、以幻夜血宗最强秘技“血月破碎”发出的血毒,被凌星雪一掌劈开,没有沾染到她半点。
中年男子骇然得无以复加,但他毕竟先天境界的高手,不可能因此就放弃抵抗。
丹海之中的先天真气完全爆发出去,他打定主意要和凌星雪拼消耗——血气化精境界就算再怎么强大,就算真的修炼出了先天真气,又怎么会比得过他这样的先天高手。
但是他又错了,全力爆发出的力量,甚至没能擦破凌星雪一点衣角,就已经消散在虚空之中。
中年男子的表情变得精彩无比,那是错愕、愤怒、恐惧的交加,以他先天境界的全力、加上这大阵之威,居然被轻描淡写地破掉了?
于是他想到了某个可能性,所以他看着面前少女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只从洪荒而来的怪物。
“玄……玄极?”男子颤抖着、哆哆嗦嗦地挤出一句话来。
“只是血气化精,而且也不是什么先天真气,只是你不能理解而已。”凌星雪终于说话了,而伴随着话语的,还有凌厉的掌风。
男子腹部中掌,而这一击就已经摧毁了他的丹海,狂暴的真气顺着丹海进入经络,耗尽真气的他无法阻挡真气的破坏,他的身体从祭坛上飞了出去,摔落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原来……是你……”男子只来得及吐出这最后一句话,被破坏的脏器碎片就已经从他口中喷出,彻底阻断了他的气息。
这名先天境界的练气士、幻夜血宗最后的长老,死了!
从头到尾,凌星雪只出了两掌而已。
实在太快,快到幻夜血宗的其他弟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长老死了?”
“长老死了!”
恐慌成了这些弟子唯一的情绪,不是没有想为那男子报仇之人,但凌星雪的实力足以让他们心中的炽热的火焰变成寒冷的冰雪。
凌星雪立于祭坛之上,哪怕是如此巨大的祭坛,在她看来要彻底摧毁也只是举手之劳,她不想耽搁时间,正要将这大阵完全破坏之时,人群之中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让凌星雪感到熟悉的声音。
“星雪,是……星雪大小姐吗?”那个声音显得有些游移不定。
“是你啊,凌祚叔。”凌星雪却认出了那个人——尽管数年不见,那人的面容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小姐已经长大了,我差点都不敢认了。”凌祚笑着走上前去,直接无视了旁边应该是他盟友的尸体。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凌星雪蹙了蹙眉,凌祚当年虽然是她的“父亲”、也就是凌家前任家主这边的长老,更是他的管家、少数绝对忠心于家主的存在,但是随着前任家主的离世,凌祚就已经离开家族,早就不是凌家的人,此刻他却出现在这里,这后面的原因……
“能见到小姐真是太好了!”凌祚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脸感动的模样看着凌星雪,“当年家里那些人小瞧小姐,还害死家主,而今小姐的实力如此之强,只要我们做掉现在呼声最高的凌舞依,小姐再持家主令牌回去,家主之位又会回到主人这边!”
凌祚越说越兴奋,丝毫没有顾及对于那些幻夜血宗弟子来说、凌星雪是杀死他们长老的仇人这件事。
看着敢怒不敢言的血宗弟子们,凌星雪叹道:“你们还是这样,只是一厢情愿地把自己的想法加诸在别人身上,从来不在乎别人想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代表你和家族里某些人应该还有联系吧,难道不知道我已经把家主令给了凌舞依么?”
“小姐……你说什么?你怎么能?”凌祚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凌星雪,好像真的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我对当家主这件事情没有兴趣,如果说有什么,或许就是对他……对父亲的感激吧,但这不代表你或者他能强迫我做什么。”凌星雪脸上一点温和的表情也无,“你们所执着的也不是我,甚至不是父亲,只是你自己的执念罢了,所以不要命令我,也不要试图阻拦我,让开吧!”
凌祚脸上阴晴不定,他知道自己被家族中的某些人骗了,那些人的确想阻止凌舞依所在一支登临家主之位,却也绝对不会把这个位置交还回来。
但凌祚终究还是没有选择让开,或许正如凌星雪所说的,从家主死去的那时开始,他就失去了一切,没有光明的他,只能抓住最后的救命绳索,凌家家主这样东西,已然成了他的执念。
先天真气脱体而出,将凌祚送到了祭坛之上。
“你背后还有多少人?”凌星雪知道,凌祚虽然有先天境界的修为,却没有参与策划这种事情的能力,否则也不会被凌家某些势力这么简单就骗了,不过这也正说明还拥护前任家主、或者想要利用这个条件的,还有其他人物。
“如果小姐肯回来的话,我这老东西定然知无不言!”
看着凌祚眼神中的执着,凌星雪知道这话是再也说不通了,得见故人,已经浪费了她很多时间,所以她不打算留手。
与凌星雪对峙,凌祚心里却没有什么负担,他对凌星雪的尊敬,终究还是出自于对她“父亲”的忠诚,所以在他的心目中,“为了主人”才是最高的目的。
死去的人没有办法说话,只是扭曲心灵中产生的执念支撑着他的行为,如果是“为了主人”需要与主人的女儿为敌、甚至要限制她的自由,他也不会毫不迟疑地动手。
凌祚还是自负的,他没有看到凌星雪与那名幻夜血宗长老交手的过程,也不会放低身段去询问见证了全过程的血宗弟子,他只以为自己乃是大家族出身,不论修炼的功法、还是使用的秘技都比那些小宗门里的人物要强才对,那中年男子拦不住凌星雪,自己却不一定!
所以他也错了。
没有阵法的加持,他连凌星雪第一掌都没有接住。
大意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然而现实没有如果,凌祚的发出的先天真气被凌星雪击散,然后被那纤细的手掌狠狠拍进了祭坛之中。
这些石料虽经过麻旷义精挑细选,却也比不上先天境界练气士的肉身坚固,加之凌星雪是蓄意要破坏祭坛,所以凌祚战败的瞬间,这座祭坛就已经分崩离析。
凌祚仰躺在地,体内的真气空空荡荡,但是他还能看见血月之后的星空,对于凌星雪的强大惊讶之余,他也知道,凌星雪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绝不是暂时打散他的真气这么简单。
凌星雪已经走了,幻夜血宗的弟子没有一个人敢跟上去,何况还有更加严重的事情等待着他们——掩盖天宇的阵,已经破了!
第五十六章 曙光
无形的精神力风暴是如此的熟悉,就在血雨停下的那一刻,凌星雪感知到了他的气息。
但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炼神冲击”这样的精神力攻击,凌星雪自然是会的,所以她明白,这代表着孤注一掷,代表着需要面对哪怕倾尽全力也无法应对的对手。
凌星雪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焦急的神情,但就算是她,也不能完全无视空间的距离,而当她到了那门口堆满尸体的宿舍门前之时,她感受到了第二次精神力的风暴。
“这个笨蛋!”
连续两次的炼神冲击意味着什么凌星雪再清楚不过,就算是她和柏秋寒这样的精神力境界,也无法违背常理,将已经清空的识海再清空一次!
卢耀和莫撒刚从第一次精神力风暴中缓过神来,却看见一个绝美的少女飘然走过,就要向丝可萝丝而去。
两人都觉得应该见过这少女,只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次的计划之中,并没有这个人存在。
“站住!”卢耀大喊一声,此刻的他仍旧头痛不已,以至于他根本分辨不出来那个少女身上的危险气息。
莫撒也反应过来,几乎同时向凌星雪出手。
即便是血气化精或第三秘境的境界的高手,凌星雪也根本没有回头看这两人。
卢耀与莫撒却感觉到胸口一阵闷痛,就像是被重型卡车正面冲撞了一样。
“先天?”吐着血倒飞出去的两人心中转着这样的念头,只是他们已经无力出声提醒丝可萝丝了,那两道念力已经将他们的胸骨和肋骨打碎,急剧压缩的肺脏同样挤压着气管声门,让他们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这还是凌星雪心中挂念柏秋寒的安危所以只是随意出手,否则就凭早已消耗不少的两人,哪里还会有命在!
随手重伤两个在常人眼力看来宛若山峰的强者,凌星雪因焦急而皱起的眉头却没有半点舒展,因为她感知到了第三次炼神冲击所带来的的风暴。
她看见了、看见柏秋寒那充满歉意的暗淡瞳孔,也看见了露出满意笑容的丝可萝丝,直到柏秋寒和苏雨的躯体倒地的声音传到耳中,凌星雪才终于回过神来,然后不得不接受现实。
“识海还没有完全崩溃吗?看来还是要我动手才行!”
丝可萝丝从柏秋寒倒下的身体中还能感受到生机,识海没有完全崩溃的话,对于以识引气境界的人来说也不是不可逆转的损伤。
只是丝可萝丝已经没有出手的机会了,因为凌星雪在这里,她就不可能再伤害那个青年、伤害那个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光芒的人。
丝可萝丝还是注意到了那刺骨的杀意,她转过头,看着凌星雪那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露出了笑容。
“这下齐了。”
“你说什么?”凌星雪皱了皱眉,她固然知道面前这个看上去年龄比她还小的少女是弗拉德家的丝可萝丝,但她也很确定,自己过去与这名少女绝没有任何交集,为什么她却像认识自己似的?
但是丝可萝丝没有回答,只是将属于第五秘境的血斗气完全爆发了出来。
整幢宿舍楼都开始颤抖,仿佛是遭遇了强震、随时都可能塌掉一样。
凌星雪的身影又一次消失了,如同她在祭坛之前摆脱那些幻夜血宗弟子一般,而下一刻,她已经出现在柏秋寒和苏雨身前。
“空玄碎宇?不对,是仙影临尘么……”看着凌星雪那好像穿越了空间般的行动,丝可萝丝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只是口中喃喃。
凌星雪眉头皱起,她很想问丝可萝丝为什么会知道她身法的名称,但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她提起柏秋寒和苏雨的身体,就想要离开这似乎马上就要倒塌的宿舍,只是这一次,丝可萝丝却拦在了她的身前。
赤红的血斗气挡住了凌星雪的路,甚至封住了她身法秘技所有的前进方向,她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重,为什么……为什么丝可萝丝这种纯正的血族,竟像对她的所修炼的东西了若指掌。
天花板开始皲裂,细碎的灰尘簌簌掉落,但凌星雪和丝可萝丝的衣物依旧是干净如常。
念力和血斗气在空中碰撞着,些许细碎的灰尘,根本不足以渗入两人的气场。
“以识引气、血气化精?”丝可萝丝眼中闪过一丝黯淡,“真羡慕你们这些怪物。”
凌星雪不知道为什么要被一个年龄比她还幼却已经达到神藏顶点的人称为怪物,但她知道的是,就算面前的人是天才,也只会被她抹杀。
先天空明,也不是没有杀死过!
所以凌星雪的念力冲破了血斗气,她绕过了丝可萝丝,来到了室外。
丝可萝丝没有再加阻拦,而是跟着她走了出去。
就在两人来到室外之后不过数秒,那栋按照部队严谨风格修筑的宿舍小楼,已是垮了一半——这还只是两人试探的结果。
漫天烟尘像是战斗开始的信号,凌星雪双手一推,将柏秋寒和苏雨的身体轻轻送出到数十米外的地面上,然后对上了丝可萝丝的目光。
丝可萝丝眼中同样有着杀意和愤怒,但谁也不知道她的愤怒从何而来,血斗气在她的身前化作了长矛——德库拉之矛,也是弗拉德之矛,将罗马尼亚的英雄、其他人眼中的恶魔与吸血鬼的战矛具现化的秘技,也是弗拉德家族最强之秘技。
她要确确实实的、准确无误的将凌星雪杀死,所以第一招,她就用上了家传秘技。
凌星雪手中多了一把软剑,那是凌舞依遗漏的东西,被她顺手带上,不过这只是一般合金锻造出来的武器,虽然锋锐,但在那长度超过五米的血色长矛面前,就像一根牙签。
血色长矛在斗气的推动下,如同炮弹一般向凌星雪射来。
凌星雪已经收起了念力,转而将自身的真气爆发出来,在月光与星光的照耀下,却好像有数以百计的、耀眼的光点在她的身体之上、她的经脉之中亮起,此时此刻,她才更像是那浩瀚无垠的宇宙,囊括了漫天繁星。
变得更加巨大的血矛如同一道光柱般从天而降,凌星雪的气息已经被锁定,无论她走到哪里,只要丝可萝丝的血斗气未尽,德库拉之矛都会追击,直到将它的目标毁灭为止。
凌星雪不需要躲闪,从她身体中透出那宛如星辰的光点变得更加炫目,软剑挥动之下,隐隐间竟似有悦耳的仙音奏响。
血色长矛形成的光柱终于彻底将凌星雪的身影笼罩,空气灼烧着,连声音也失去了,只有血红色的光芒在不断闪烁着。
光柱持续了接近十秒,才缓缓消散,那里已经没有了那个娇俏的身影,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水泥地面粉碎,下面的泥土和沙砾甚至坚硬的岩石,在恐怖能量的冲击下也尽皆熔化。
丝可萝丝脸上没有半点轻松,当她看到那若星般璀璨的光芒时,她就知道,凌星雪绝不会倒在这一击之下。
在带着刺鼻气息的烟尘消散之后,她的身影逐渐浮现在离那巨大坑洞不远的地方。
凌星雪一身灰色的运动衣依旧没有沾染灰尘,只是她用来束发的头绳却没能承受住冲击,已经化成碎片消失在夜空中,乌黑的秀发披散开来,将她因血气上涌而变得绯红一片的脸颊映衬得更加娇艳。
她的脸上挂着笑容。
有多久了呢?
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战斗了?
两年?三年?
又有多久,没有这样毫无迷茫的发挥出自己的力量了呢?
所以凌星雪开心的笑了,她果然是喜欢的,喜欢修炼,喜欢将不可能的事情变做可能,喜欢将那些强加于身的东西全部逆转。
两年之后的今天,她终于又一次有了明确的目标,让她不为心中的迷茫所扰,就如同天空中,那终于从云层中露出脸来的月亮一般清冷而光明。
“你‘筑道’到什么程度了?”有些像是感叹,又有些像是发自内心的询问,总之丝可萝丝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当然,是到了最后。”凌星雪心中的杀意与愤怒稍微缓和了一些,因为她感觉到,被她护在身后的柏秋寒的识海崩溃已经停止,至少不会有性命的危机了,也因此,她才回答了丝可萝丝脱口而出的问题。
“到了最后!?这不是应该……难道是他全部承受下来了,所以说,你们这些……”丝可萝丝喃喃说着一些碎片样的语句,“完美的灵魂,完美的修炼之路,完美的躯壳,还有完美的天赋,这就是你们这样的怪物,我又是为什么……为什么只能用这样的身体修炼到这种程度啊!”
丝可萝丝的望向天空的眼神中充斥着不甘,那不仅仅是对凌星雪的不甘,甚至不仅仅是对某个人的不甘,而是……
“你到底是什么人?”凌星雪皱了皱眉,对于自己真实的身世,她依旧是在意的,不然最开始也不会仅仅因为功法上的亲近就和柏秋寒接触,而面前这个血族少女,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反正……只要你、你们死了就行了。”丝可萝丝像是没有听见凌星雪的问话,她将目光从天空移开,红色的瞳孔中散发着更加浓烈的杀气。
“你很强,比我见过所有的先天空明都要强。”凌星雪摇了摇头,“但只是那种程度的秘技,你会死!”
丝可萝丝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凝聚起血斗气。
于是凌星雪也放下了所有的顾忌,她的眼睛变得比寒冰更冷漠,就连身边刮起的风,也似乎比身为吸血鬼的丝可萝丝夹杂了更多的血腥气息——一如那日她在巷道中杀死第三秘境的弗拉德家伯爵巴沙克一样。
丝可萝丝感觉到了,面前的少女已经化身妖魔,比起自己这个吸血鬼,凌星雪才更像是非人之物。
她自嘲地一笑,难道这不是既知事项吗?而她要做的,就是将这只妖魔杀死。
“哪怕基本已经忘记,还是有留存下来的东西!”
丝可萝丝的血斗气汹涌着,在天空中画出一个五芒星的法阵,一团黑暗从那法阵中窜出,直径数米的法阵,却只跑出来一团直径几厘米、在夜空中不仔细观察都根本发现不了的黑色。
凌星雪却并不觉得滑稽,相反,比起面对那声势浩大的德库拉之矛时,此刻她显得更加凝重——因为她无法理解,无法理解那完全的黑暗,连一点光线都无法透过的、纯粹的黑暗。
丝可萝丝的气息瞬间萎靡下来,那一小团黑暗,几乎将她这样一个第五秘境的高手全身血斗气抽空。
她没有把握能战胜凌星雪,哪怕她已经站在第一个修炼领域的顶点、哪怕她和凌星雪相差了整整两个境界,她也没有把握,因为她了解、了解凌星雪的强大,更了解凌星雪的强大源于何方,所以她不会轻敌。
那团黑暗逐渐扩散开来,遮住了月亮,遮住了漫天星光,凌星雪丢掉了手里在之前的冲击中已经变成废铁的软剑,那像是从她的经脉之中散发出的光芒却没有丝毫暗淡,她手掌虚卧,然后高高举起,这个动作,就像喜欢扮演英雄故事的孩子,手中永远有一把无法看见、却又无坚不摧的勇气与光明之剑。
丝可萝丝却能看见,看见凌星雪手中涌动的能量,看见以她现在修为的限制同样无法完全理解的东西。
“居然不是那些遗留的,而是……她还没有到先天境界啊!所以曾经那些高高在上的……也是如此吗?”
“如果能到第六秘境就好了。”丝可萝丝甚至生出了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她也无力阻止眼前将要发生的一切了。
那虚无的剑刃斩下,似乎要吞噬一切光芒的黑暗破碎了,逆卷的黑暗反而化作无比耀眼的光冲上天际,就像一轮朝阳,给这夜带来了希望的曙光。
第五十七章 黎明!黎明?
凌星雪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本来泛着健康红润的脸颊也变得无比苍白,就连她经脉之中那好似星尘的光芒也变得黯淡起来。
擦掉额上淋漓的香汗,凌星雪直视着展开蝠翼悬于天空之上的丝可萝丝,身体内的真气与精神力再次流转起来。
丝可萝丝飞于高天之上,那终于从云层之中露出本来面目的月,终于散发出它从太阳那里借来的光芒,银白笼罩大地,也将丝可萝丝的身影衬托得宛若天神一般。
但是丝可萝丝知道,此刻在地面上、那好像在深渊中挣扎的少女是真正的妖魔,而看似潇洒的自己,却不是能将那妖魔斩杀的勇者,更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神。
丝可萝丝可以选择逃走,凭借第五秘境御空飞行的能力加之血族蝠翼的速度加持,她有机会从这里逃离,如果不是面对那披着人皮的怪物,她就还是丝可萝丝·L·弗拉德,还是弗拉德家族的公爵、前途无量的天才少女。
然而她不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一旦放过面前这个机会,那她、他们很快就成长到现在的她无法触及的地方,而丝可萝丝、不,她、她也将无法逃过永劫。
所以丝可萝丝决定战斗下去,拼尽自己的所有,何况……她也不是完全没有退路。
“既已堕天,便永世沉沦……”
丝可萝丝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低声吟唱着,那不是地球上的任何一种语言,至少不是凌星雪能听懂的,但她可以确认的是,那段话语中,似乎有着一种玄妙的、说不明白的东西在。
丝可萝丝背后的蝠翼颜色更深,然后长出了羽毛,最终变成了乌鸦翅膀一样的东西。
甚至于她那一头金色的漂亮长发,也渐渐变得漆黑如墨,只有那双赤红的眸子还闪烁着光辉,这个转变过程非常之快,以现在凌星雪大量消耗真气以及精神力的情况下,根本来不及阻止。
所以凌星雪也没有阻止,丝可萝丝再怎么强大,最终还是要受到当前境界的约束,只要她的实力还局限在神藏这个概念之内,凌星雪就不会惧怕。
丝可萝丝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属于血族的气息,那对蝠翼变作黑色的羽翼,就连缠绕于身的血斗气,也变成了带着幽深黑暗的光芒。
“你在燃烧生命?不对,是在燃烧灵魂?”凌星雪皱眉,无法理解没有修炼出识海的丝可萝丝为什么可以使用这种明显是精神力或者说灵魂操作的技巧,又为什么会发生形态、甚至是种族上的改变。
丝可萝丝却没有说话,因为此刻每一秒对于她来说都弥足珍贵,背后羽翼一拍,她瞬间就出现在凌星雪身前,而后一拳就向凌星雪的脸上砸去。
丝可萝丝的速度很快,甚至超越了她所在的第五秘境应有的速度,但是凌星雪的身影又一次消失了,然后出现在丝可萝丝的身后。
丝可萝丝一拳挥空,脸上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就好像她知道凌星雪会出现在她背后一样。
黑色光芒乍现,就像受惊的刺猬竖起了尖锐的刺,然后爆发出去。
凌星雪终于受伤了,哪怕已经有了防备,一道黑色光芒还是贯穿了她的左肩,没有鲜血飞洒,因为那黑色光芒已经侵蚀了她鲜血,而作为能控制浑身血液流转的血气化精,凌星雪也不会让已经化作精气的鲜血过多损失。
运转真气将那黑色光芒排出体外,凌星雪也不得不退开,因为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左手,能够贯穿她不逊色于顶级体修的肉体,甚至能让她的一只手失去活动能力,那黑色光芒的恐怖可见一斑。
丝可萝丝终于占到了些微优势,自然不会将之舍弃,她再次出现在凌星雪身前,纤细却充满爆炸力量的拳头向凌星雪发动着连续的攻势,那黑色的光芒化作一道道匹练,同时向凌星雪发起攻击。
凌星雪蹙眉,却只用身法进行闪躲,堪堪躲开丝可萝丝的追击。
两人所在的这片操场,在丝可萝丝攻击的余波下变得坑坑洼洼,只是除了最开始那近乎偷袭的举动得手以外,丝可萝丝就再也没有伤到凌星雪分毫。
“如此的……冷静!”
丝可萝丝没有办法停下,一旦停下攻击,就是她的失败,而就像看穿了这一点似的,凌星雪只是躲闪,甚至在躲闪的时候还刻意控制着方向,将战场转移到远离柏秋寒和苏雨身体的地方。
正如丝可萝丝所想,凌星雪就是在刻意牵扯着她。
凌星雪不知道为什么丝可萝丝要放弃脱离战场的机会,哪怕燃烧生命与灵魂也要杀死自己,但她很清楚,这样的燃烧绝对是有限制的。
最开始血斗气充盈的丝可萝丝没有用这样力量,却宁可发出那几乎要消耗所有血斗气的黑暗,直到血斗气几乎耗尽,才用燃烧灵魂的方式完成了转变,这是发动的限制;
以及这样爆发式的力量无法避免的……时间上的限制。
灵魂的能量不是无穷无尽,那丝可萝丝这样的力量,又能维持多久呢?
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终究还是蒙上了晦暗,丝可萝丝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而看似已到绝境的凌星雪,实际上还是游刃有余。
“凡人终究没有办法胜过怪物,那么至少……”
丝可萝丝的攻击戛然而止,凌星雪反击的手掌击中了她的腹部,丝可萝丝大口吐着殷红的血,但她坚定的眼神,却述说着她还没有放弃的事实。
羽翼拼命拍动着,乌黑的羽毛撒了一地,而她的目标是——
柏秋寒就像睡着了一样安详地躺着,如果只看外表,谁也想不到刚才的他已经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圈,识海的破损让他暂时失去了意识,然而他强大的精神境界不会允许他的识海长时间没有主人,于是他醒了过来,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银白的月、是灿烂的繁星,还有黑色的死亡。
柏秋寒知道,在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肯定发生了什么转机,那黑色的羽翼、那带着死亡气息的黑光、以及那浮现着疯狂笑容的、美丽的脸,无不述说着这一切。
柏秋寒不会坐以待毙,识海依旧给他的头颅带来了剧烈疼痛,但他还是凝聚起最后那一点点真气,对面前这个强大的敌人做出最后的反击。
然而丝可萝丝脸上的疯狂凝滞了,甚至于她的身体也凝滞了,有一只被鲜血染红的、白皙的手刺穿了她的胸膛,打碎了她的血核,也夺走了她最后的希望。
看着那张因虚弱而显得苍白的俏脸、看着那被干涸的汗水凝结成一束一束的黑色秀发、看着那贯穿身体已经开始控制不住渗血的伤,柏秋寒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他强撑着想要站起来,但识海传来的剧烈疼痛和丹海的空虚让他无法达成这小小的愿望,只能无力地再次摔倒在地。
凌星雪吃了一惊,放下了丝可萝丝的身体,就想去扶住柏秋寒,只是当她看见染满鲜血的手掌时,她犹豫了。
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她、被血与暗沾染全身的她,真的有资格接过他的手吗?
明明早就下定决心要做想做的事情,但到了这个时候,凌星雪还是迟疑了。
但是柏秋寒伸出了手。
他勉力伸出双手,不顾血污,紧紧握住那只尽管强大、实际上却无比纤细的手。
“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会伤成这样。”凌星雪嗔怪着,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这一次,她守护住了,守护住了想要守护的东西。
“师姐才是,那明明是先天空明级别的,你也敢和她对上,你的伤……”柏秋寒看着凌星雪肩头那已经露出白森森的骨骼和月白色肌腱的血洞,露出了担忧之色。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只是左手暂时不能动了而已,我可是血气化精,要不了几天就能恢复了。”凌星雪依旧笑着,却不着痕迹地用破掉运动服的边缘将那伤口遮住。
柏秋寒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那是丝可萝丝的声音,作为第五秘境的高手,哪怕被凌星雪贯穿了血核,她也没有立刻死去,不断有鲜血从她口中涌出,已经失去力量核心的肉体不断尝试着修补,却又一次次失败,只能任由生机流逝。
凌星雪站起身来,想要给丝可萝丝一个痛快地了结,但是那双赤红的眸子却再次睁开了。
只是当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凌星雪才提起的警惕心就已经消散无踪。
黑色的改制礼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巨大的羽翼也变回了血族原有的蝠翼,漆黑的长发重新被染上金黄,疯狂而沧桑的眼神不再,此刻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血族少女而已。
“谢谢你们……”微不可查的,丝可萝丝用罗马尼亚语——她的母语轻声说道,“至少现在,我是自由的了。”
这位血族的天才,当代的弗拉德公爵陷入了永恒的长眠,只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却带着笑,甚至对杀死她的敌人道了谢。
一缕黑暗从丝可萝丝的眉心渗出,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速度之快,甚至连凌星雪都没有反应过来。
凌星雪望着天际,忍不住叹息一声,她察觉到了,那团消失的黑暗,乃是灵魂。
只是她不明白,丝可萝丝这样连识海都没有修炼出来的人,哪怕是拥有神藏顶点的修为,又怎么会拥有这么强大的灵魂呢?
而这名血族少女为什么会对自己和柏秋寒怀有强烈的杀意、以及为什么会对自己修炼的东西如此了解?
这些问题的答案,随着丝可萝丝·L·弗拉德的死,也许会成为永远的秘密吧!
凌星雪的感叹也只持续了短短数秒,回到现实,她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我们走吧,你的识海破损,我也没有遇到过,不过在修炼方面,我应该会比普通的医生专业。”凌星雪将柏秋寒扶了起来,使他身体的大半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
“外面应该还有敌人,而且她……”柏秋寒看了一眼仍然躺在地上的苏雨,以及侥幸从刚才战斗的余波中存活下来、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卢耀和莫撒。
“他们恐怕没有行动的力气了,如果有,让他们跑了也只能说他们运气不错。”凌星雪瞥了一眼那两个曾让麻旷义这种血气化精境界的阵法师陷入苦战的高手,似乎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至于这位学妹嘛……”凌星雪看着苏雨,忍不住笑道,“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呢?”
柏秋寒就看见苏雨的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然后立刻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他不由感到一阵好笑,,同时也确定,恐怕苏雨很早就醒了,只是他的精神力耗尽没有感知到而已。
“好了苏雨,师姐不会把你怎么样,还有你真觉得能骗过人吗?”柏秋寒不禁莞尔。
“真的不会吗,这种情况难道不是应该不能看到脸?”苏雨试探性的问着,只是却怎么也不愿把脸转过来。
“你知道了,你会说出去吗?”凌星雪看着苏雨的背影问道。
“如果师姐你让我不说,我就不会说啊,不过你多半不肯相信我吧,毕竟我……”苏雨自暴自弃地喊着,“反正在别人眼里,我就是管不住嘴啦!”
“你只会传达快乐的事情,这样痛苦的经历,你又怎么会告诉别人呢?”
“你……为什么,为什么会?”苏雨再也顾不得其他,站起身来,回头看着凌星雪,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调查其他事情的时候,了解了一点。”凌星雪只是淡淡地回应。
“是舞依吗?”苏雨露出完全不符合平时性格的苦笑。
“是的。”
“所以这次的事情,也和舞依跟可可有关?”
“我不清楚详情,但看来是的。”凌星雪看着面前显得格格不入的女生,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怜惜,“所以你的决定呢?若是要跟他们划清界限,我想她们也会欣然接受吧!”
“为什么呢?”
苏雨的回答让凌星雪有些惊讶。
“我为什么要和她们划清界限呢?既然是朋友的话,不应该一起承担吗?那时候、那时候她们就是这样拯救我的,所以现在轮到我了!”
柏秋寒突然发现曾经的自己错得离谱,眼前站着的,哪里是不知事的小女生,那里分明是一个富有行动力的、坚强的女性!
她不是没有怀疑,只是没有去问;她不是一无所知,只是为了保存挚友心中微弱的光,她让自己一无所知罢了!
“没有人是天生开朗,也没有人是天生乐观,她不是太阳,只是选择了成为去温暖别人的人,所以她成为了其他人的太阳。”凌星雪这样想着,不由摇了摇头,她永远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然而她仍旧羡慕着这样的人。
“凌师姐,但是,我……”苏雨毫无惧怕的看着浑身染满血迹的凌星雪,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地开口。
“你应该可以联系她们了。”苏雨的话语却被凌星雪强硬的打断,“现在屏蔽信号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你联系她们来接应你吧,我会等到你安全了再走。”
“可是我……”
苏雨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凌星雪已经偏过头去不再看她,她叹了口气,用力搓了搓脸颊,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爽朗的表情。
“要做什么事情,不能光凭一时冲动,对于你想要做的事,你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苏雨听着这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话,却绽放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她终于不再迟疑地取出手机,拨打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马名扬等人逃入地下防空洞已经很久了,但是不论他们怎么等待,还是没有看到那想要看到的身影。
马名扬和李忠已经放弃,开始组织学生向更深的地下撤离,那名寻找苏雨的少尉在无功而返后也已经归来,听马名扬述说了地上发生的事情,他的脸上也流露出后怕,如果……如果他被抓住,那么这地下防空洞的情报岂不是也会暴露?
部队里重情义,但作为战士、作为军官,他也要权衡利弊。
洛可和凌舞依已经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她们靠坐在墙壁之上,只是死死看着防空洞的入口,凌舞依甚至连背后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墙壁也恍若未觉。
过来查看的马名扬也有几分不忍,但也不好劝说什么,只能让人给凌舞依再包扎了伤口,给她们加了一件衣服。
就算这些举动,她们都好像没有察觉一般,只是任人摆布。
两人就这样不知时间般痴痴地望着,就连电话铃声响起都没有听到。
直到两人的手机各自响了三次之后,洛可才终于反应过来,接起了电话。
屏幕上备注着熟悉的名字。
她看了凌舞依一眼,却没有呼唤,在这信号完全被屏蔽的阵法中,应该是不能通电话的才对,没人知道现在响起的电话铃声究竟是吉是凶,既然如此,就先让她一个人承担吧。
抱着沉重的心态按下了通话件,洛可却听到了那略显俏皮的熟悉声音。
“小雨!”
洛可的呼喊瞬间将凌舞依惊醒,顾不上牵扯背后伤口的疼痛,凌舞依手脚并用地来到了洛可身旁,倾听着手机里的声音。
“被人救了?”
“是什么人?”
“不能说?好吧。”
“现在就上来接你!”
洛可兴奋的挂掉电话,和凌舞依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双手,然后抱在一起。
这边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其他人,只是马名扬却没有这么乐观,这不排除是敌人诈他们出去的诡计。
“马队长,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我们必须要去。”洛可没有歇斯底里的呼喊,也没有质问,只是平静地看着马名扬。
“我陪你们一起去吧。”马名扬叹道,“这毕竟是我的过错,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们就先走。”
看着马名扬一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情,洛可和凌舞依都明白,如果拒绝的话,马名扬是绝不可能放他们离开这里的。
“好吧!”
于是马名扬叫过了李忠,交代了一些事务之后,便和两女缓慢地走上了通往地上的道路。
“对不起,能把公爵大人的遗体交还给我们吗?”不知什么时候勉强爬起来的莫撒,捂着碎裂的胸膛,对凌星雪施了深深一礼。
凌星雪却根本不做理会,只是用担忧的神情看着又快要昏睡过去的柏秋寒。
莫撒自然知道自己的要求非常无力,但是那是公爵大人,自己看着长大的公爵大人,不论被丝可萝丝如何对待,在他心中,她永远是当年那个骑在自己肩膀上不肯下来的孩子。
莫撒没有能力报仇,但是至少,他想将那个孩子的尸体,埋葬在家族的墓地之中。
凌星雪依然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向他或者是丝可萝丝的方向。
莫撒壮起胆子走到了丝可萝丝的尸体身旁,不过哪怕他和凌星雪相隔不到三米,凌星雪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一样。
这名血族男子松了口气,轻轻托起少女的尸体,忍受着胸口的疼痛,强行运转血斗气,向着远方走去。
卢耀眼见于此,也站起身来,在崩塌半边的宿舍之前,很幸运地找到了卢淘——他兄长的尸体。
替兄长合上了仍未瞑目的双眼,卢耀也想凌星雪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向军营外去了。
从始至终,凌星雪都没有看过那些人,柏秋寒也没有去问为什么她会放虎归山——她决定的事情,总是她想做的,所以他不会反对。
“看来已经到了,记住怎么说了吗?”凌星雪看了苏雨一眼。
“记得,可是你说谁到了……”苏雨下意识地向四周观望,然后她就看见了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舞依、可可,我在这里。”苏雨挥着手,向自己的挚友跑去。
洛可与凌舞依更早就看见了苏雨,只是她们此刻的身体状态不能支持她们奔跑,否则她们早就赶到苏雨身边了。
经历生死劫难的三名女生终于抱在了一起,洛可和凌舞依仔细打量着苏雨,确定她身上再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之后,才终于彻底放下了心。
“舞依,你怎么伤得这么重?”苏雨心疼地看着凌舞依缠着绷带的后背。
“没事啦,都是某个笨蛋的错,倒是你,究竟是谁救了你。”凌舞依笑着问。
“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我也没看清楚他的脸,柏同学也被他带走了。”想起了听见凌星雪那套解释之后面色变得很奇怪的柏秋寒,苏雨几乎是脱口而出。
只是当她回头望去只是,前几秒还在那里的凌星雪与柏秋寒,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了踪影。
“苏雨同学,丝可萝丝……就是那个金发的女孩,她……”虽然不想打扰重逢的三人,但马名扬还是问出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好像……是死了?那个孩子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被一个外国的帅大叔带走了。”苏雨故作沉思的模样——自然也是凌星雪教他的。
凌舞依却觉得有些奇怪,以她对苏雨的了解,虽然她很坚强,但是遇见这种事情,绝不会这么冷静。
只是苏雨没说,她也不会问罢了。
洛可眼底流露出一丝悲伤,那终究是救过她性命的、曾经的好友,虽已成为想要夺取对方性命的仇敌,但骤然闻及其已然离世的消息,洛可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复杂的心绪来。
马名扬仰望着天空,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如果丝可萝丝——弗拉德公爵真的死了……虽然未来的问题很多,但至少在此时,他们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皎洁的月光下,有一道黑色的影子闪过,然后没入了……谁的灵魂中呢?
天空中的明月,亮得仿若黎明的朝阳,可是,黎明真的到来了吗?
第五十八章 结束,也是新的开始
柏秋寒再次醒来是,已是在大下午炽烈阳光的照耀之下。
他身上沾满灰尘与血迹的迷彩服已经被换下,此刻只着内衣,虽然灵魂深处仍旧传来阵阵疼痛,但将身体完全包裹住的、散发着好闻香气的印花格子被却又让他从心底感觉到温暖。
于是柏秋寒知道了自己的所在。
转过头去,凌星雪果然正靠着床头的椅子上闭目修炼。
她明显已经洗过澡,那身染血的运动服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翻领T恤和一条蓝色七分裤,被汗水凝结的头发也好好洗净梳理过,整齐地披在她身后。
柏秋寒记忆中苍白而虚弱的面色,也因为精神力和真气的恢复变为了健康的红润,只是从袖口及领口露出的绷带,仍旧遗留着半天前那场惨烈战斗的气息。
清甜的香气与淡淡的鲜血气息却并没有混合出什么奇怪的味道,毕竟脱胎换血以上的练气士,血中几乎没有杂质,很难有令人作呕的感觉。
柏秋寒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凌星雪,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似乎不想打扰她的修炼,然而他的醒转所带来的些微精神力波动还是惊醒了她,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露出了其下那双深邃而幽深的黑眸。
“怎么样?头还疼吗?”看着醒来的柏秋寒,凌星雪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还有些,不过比之前好多了。”
“唉,我有时候在想,你是傻吗?”彻底安全的环境下,凌星雪终于想起了心中的后怕,忍不住数落起来,“炼神冲击也是能连用三次的吗?你现在还活着只能说是运气好,要是出了一点点差错,你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这几天感觉被很多人骂了……”柏秋寒讪讪一笑,然后盯着最关心自己的她的眼睛,正色道,“明明知道会死,但有些事情就是不能不做。”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是凌星雪偏开了目光。
“我们这种人,不管嘴上说什么,心里真想做的事却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凌星雪感叹着,脸上却又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如果柏秋寒不是这样的人,那么就算功法同源,她也不会认可他的吧!
“如果”这种事情本就没有什么意义,只要现在还活着,还有未来,就不用在乎过去。
“识海的损伤,说实话我也没有什么经验,但是我想在那功法里总是能找到什么办法的。”于是凌星雪选择翻过了刚才的话题。
“师姐,你是知道的吧,有更简单的方法,而且……那是我决定好的事情。”柏秋寒垂下眼睑,没有再去看凌星雪的眼睛。
“你……下定决心了吗?”凌星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的确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只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有些害怕了。
“我仍旧是我,不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是师姐、是凌星雪的朋友,是想要帮你分担罪孽的笨蛋!”
凌星雪咽回了已到唇边的话语,他知道她的担心,但依旧下定了决心,那么她就不应该再劝阻。
“毕竟我不能一直靠师姐保护啊,如果我足够强的话,也许……”柏秋寒眼底露出了深切的悲伤,“也许昨天,就不会有人受伤、也不会有人死去了吧!”
在凌星雪看来,柏秋寒的话语在练气士的世界中是那么天真,但她却并没有感到厌恶,大概正是这种天真,才让她感觉到了救赎。
这种天真,正是他的强大。
他不想在她的庇护下活着,所以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哪怕陷入泥沼,他终究还会是他!
“今天就走吗?”凌星雪问。
“现在就走!”柏秋寒答。
于是无需多言,凌星雪递过了那已经清洗过、还有些潮气的、破烂的迷彩服,然后背过脸去。
等柏秋寒穿戴完毕,凌星雪又递过一物,那是柏秋寒遗落在宿舍门口、可以说是他救命恩人的石龟,那失去力量的蓝色光芒不足以支撑它一直跟着柏秋寒,不过却被凌星雪顺手捡起。
柏秋寒再一次看向了那位不知会有多长时间不能相见的朋友,最终还是转过了头,从阳台上飘落,向着未来的方向去了。
凌星雪看着那消失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情,下次再见,他会变得更加强大吧?
她这样想着,眼睑缓缓合拢,继续着她的修炼。
赵贺铭一脸疲惫的回到寝室,本就感到烦躁的他在看到那个死娘炮的脸之后,心里不由更加烦躁起来。
“咦,死青蛙,你们怎么这么两天就完事了?”正在用毛巾抹掉身上的汗渍、同时不忘补上香水的刘苏宇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赵贺铭。
“啧。”赵贺铭一言不发,打算彻底将眼前这个烦人的家伙无视。
“真是奇怪,话说柏柏的东西好像也少了一些,难道他也回来过了?”刘苏宇自言自语似地说着。
“什么?秋寒回来过?老宋呢?”赵贺铭一下激动起来,对于两个失踪状态的室友,赵贺铭说不关心是不可能的。
“我也没有看见啊!”不明就里的刘苏宇,被赵贺铭那要吃人一样的神情吓得差点把手中的香水瓶都打碎了。
“切,没用。”赵贺铭又是咋舌。
“喂,我说死青蛙,你劈头盖脸的这么一套几个意思啊?什么情况啊?你有病是吧?”刘苏宇在短暂地懵逼之后立刻开始了他的言语反击,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的时候,寝室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老宋??””
同样一脸疲惫的宋玉阶看着两人,嘴角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来。
“老宋,到底怎么说?”赵贺铭想着今天早上莫名就被遣返回来让他们在寝室待命的事情,连忙问道。
“还能怎么说?紧急演习呗。”宋玉阶一脸不满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紧急演习用得着把一个团的团部给炸平吗?”赵贺铭又想起了早上看见的、已经被重型炮火炸成白地的海防七团团部,不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个解释。
“那我们又能怎么样?反正学校就说是沟通上面出现了失误,部队那边也道歉了,还承诺军训评价都给我们打上优,然后接下来十几天给我们放假。”
“我靠,就这么完事啦?不少人带的行李都没拿回来呢!”赵贺铭越想越觉得蹊跷。
“都照价赔偿了,反正就是想尽快抹平这事儿的感觉。”宋玉阶将目光深深藏在眼镜之下,也不知道他故意引起赵贺铭的怀疑究竟是为了什么?
“喂,你们究竟遭遇什么了?怎么听起来这么刺激的?刘苏宇一脸好奇地望着两人。
“就是啊,老宋,昨天晚上你和秋寒去哪里了?还有凌舞依跟洛可,她们也不见了,苏雨去找她们了,现在还好吗?”赵贺铭把所有问题一股脑地丢了出来。
“我就在这说……你们别外传啊!”宋玉阶忽然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
另外两人顿时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昨天我们没有一起撤离,在被强制保护起来之前,绝对听到了枪声,而且是很密集那种,肯定不是什么打靶练习。”
“啊?那……真是演习?不对,肯定不对,里面绝对有问题!”赵贺铭沉思着,然后猛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难道有海盗?”
听到赵贺铭这猜想,宋玉阶脸上也是精彩万分,他的确是想把诸如赵贺铭这样疑心较重的带偏,却没想到偏到这种程度,海盗要是敢出现在G省,政府还不得把马六甲的海盗窝都给核平了?
“呸,死青蛙,有点常识好不好,南海里要是能混进海盗,母猪都会上树了,要说是他国势力武装入侵还现实点。”
刘苏宇倒只是随口一说,宋玉阶确实一阵苦笑,却不想这个非当事人随意的猜测,反而接近事实了。
“反正有阴谋,不管了,先在网上分享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赵贺铭说着,就打开了他的电脑。
宋玉阶这才松了口气,哪怕是成为都市传说一样的谣言,也比事实真相曝光要好,马名扬的计划,不论是为了什么、结果如何,一旦被公众知道有三十多名学生被有意放在最危险的地方,不要说马名扬这个队长,就是他所在的小队还能不能存在都成问题。
“还好这边没有伤亡,只能让时间冲淡一切了。”宋玉阶暗自叹了口气,对未来,他怎么也不觉得乐观。
“还有秋寒……被那个神秘人带走,究竟去了哪呢?能杀死弗拉德公爵的高手,希望对秋寒没有恶意吧!”这名隐藏身份混迹与大学生中的秘密部门成员,开始为自己的同学、也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战友祈祷起来。
女寝某间宿舍的门被敲响,这间寝室唯一的主人睁开了她那明媚的双眼,精神力发散出去,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凌星雪打开门,看着那名齐耳短发的可爱女生。
“凌师姐,我决定好了!”苏雨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凌星雪鞠了深深一躬。
“先进来吧!”凌星雪将苏雨让进了屋内,然后轻轻带上了门。
“师姐,我想跟你学习!”苏雨开门见山地说了。
学习,自然不是学习理论文化知识,而是练气士的技术、修炼的技术、杀人的技术!
凌星雪却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在昨天和苏雨的交谈之中,她就隐约猜到苏雨的心意了。
“哪怕……要舍弃你的快乐、舍弃作为她们心中的支撑吗?”
“那边我也不会放弃的!”苏雨又露出了开朗的笑,“我不会让她们知道这件事,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很会骗人的!”
“我是她们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不能成为累赘。”
“会很辛苦的!”
“嗯……我虽然平时是那个样子,但应该是不怎么怕辛苦的。”苏雨的脸上是更加欢快的笑容,“所以请凌师姐你尽情锻炼我吧!”
“你这样又让我怎么拒绝呢?”凌星雪那无可奈何的神情下隐藏着笑意。
她想要帮助,帮助这个平时扮演着润滑剂一样的角色、内心却无比坚强的少女,她想要这么做,那就够了!
罗马尼亚,临近布拉索夫的某处山林中,隐藏着一座城堡。
之所以说是隐藏,是因为常人的目光、哪怕是卫星的探查,也没有办法突破那一层薄薄的结界,窥伺到城堡的正体。
与那座已经变成旅游胜地的布朗城堡不同,这里才是真正的“德古拉城堡”,弗拉德家族的传承之地。
虽然已是黄昏,但城堡之中却并不昏暗,高功率的日光灯和白炽灯,让整座城堡变得灯火通明。
不断有身穿执事服和女佣服装的人物在城堡中穿梭,而城堡的某些房间中,还隐约传来了播放电影乃至敲打键盘的声音——或许与很多外人想象的不同,这座全是同一氏族吸血鬼建立的城堡,除了外观,并没有中世纪的老旧气息,反而有些……现代化。
在城堡的地下深处,却有一个黑暗的房间,房间的正中间,摆放着一樽华丽的黑色棺材。
“我等的先祖,瓦几里亚大公爵,第七世的弗拉德啊,请您暂时从长眠里醒来,听一听子孙的声音。”
黑暗房间厚重的房门外,单膝跪着一个英俊的金发青年,没有半分血色的脸颊以及如小溪一般细弱的血斗气,都述说着他的虚弱。
这名男子,正是逃出战场,连夜赶回来的莫撒,他的身前同样摆着一具棺材,躺在棺中的金发少女苍白的脸上挂着安详的笑容,身上也已换上一身鲜红如血的礼服,在拭去了激战的血污之后,此刻的她就如同是睡着了一般。
仿佛是听到了莫撒的呼唤,黑色的棺材开始微微震动,厚重的盖板被无形的力量揭开,露出其下的紫色内衬以及那名正在安睡的男人。
看上去已过花甲的男人,枯瘦的脸上却没有什么皱纹,即便苍老却依旧端正五的官,在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后,透出一种成熟的魅力。如夜色般的礼服包裹着他的身体,就如从中世纪走来的老绅士一般。
那双饱含沧桑却并不浑浊的碧色双眼缓缓睁开,那有些黯淡的白发也好像突然散发出了光芒,他用干枯却有力的手掌扶住棺材的边缘,慢慢坐起身体。
漆黑的大门打开,黑暗的房间也不再黑暗,那些摆放在房间四周的、显然是因为有人经常打扫所以一尘不染的蜡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燃烧起来。
棺中的老者看着门口的莫撒,嘴角露出和蔼的笑容:“你……我记得是埃布尔家的小莫撒,已经是第三秘境了吗,为什么这么虚弱?”
“老公爵大人……”看着面前的老者,莫撒这活了不少岁月的血族差点忍不住哭出声来,“公爵大人……公爵大人……萝丝她、萝丝她……”
莫撒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扶着面前棺材的手掌青筋暴起。
“萝丝……我的孙女,我的小萝丝,她……她怎么了!?”原本还在房间中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莫撒身前,苍老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风度可言。
莫撒没有回答,因为老者已经看见了那仿若熟睡一般的少女。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老者跪在丝可萝丝的棺旁,轻轻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已是老泪纵横,“萝丝,我的小萝丝,她不可能会死的,明明还有那位在……”
“老公爵!”莫撒再也忍受不住,大叫一声,伏在地上痛苦起来。
“小莫撒,小莫撒,不要哭了,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老者——弗拉德七世扶起了莫撒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于是莫撒断断续续的开始述说,从在东方大陆发现了洛可的踪迹,与凌家中某些势力的合作,逆转马名扬的安排,以及成为出现在计划中的异数的、那对青年男女。
“小莫撒,你做的很好了,小阿尔、小巴沙克还有小艾伯特他们都已经做得很好了。”弗拉德七世眼中的泪已经流尽,只余下了愤怒。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点突破境界的话,你们也没有必要为了家族去那里冒险,我的小萝丝也不会……”
“老公爵,公爵大人、还有我等,都是自愿为了家族而牺牲的!”莫撒赶紧扶住了想要叩拜下去的弗拉德七世。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弗拉德七世强大的血斗气已经毫无保留的爆发出来。
“是练气士,好像和凌家之前的家主凌思古有关系”,而且公爵大人好像也在找他们。
“小萝丝在找的人吗?不对,是她在找的人……”弗拉德七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此刻,无论什么都无法抑制住他复仇的怒火。
“小莫撒,让人查清楚!我也要请那些老朋友聚聚会了。”弗拉德七世站起身来,此刻他再也不是什么老来丧孙的可怜老人,而是已经到达第七秘境的绝对强者。
柏秋寒不知道那来自于西方的恶意,此刻他正在那口枯井旁边,带着决意看着那黑洞洞的井口。
此刻即是过去的终结,也是新的开始。
第五十九章 暂时消除的恐惧
还是熟悉的空间,熟悉的黑暗,以及熟悉的人。
不知从何而来的灯光亮起,柏秋寒再次看到了那包裹在黑袍中的背影。
“想来你也不是突发奇想要来看看我,那么……你经历了什么,又决定了什么呢?”好似将柏秋寒的内心全部看穿一般,柏秋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得黑袍人如此问道。
“那个,您……我可以叫您师父吗?”柏秋寒却显得有些紧张,比起其他事物,这才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他认识这个神秘人已经十三年,但是这十三年,他的称呼基本都是“你”“喂”,至多不过“您”之类,现在的柏秋寒大概能猜想到,是那内心中的恐惧在让他抵触着,抵触着一切和修炼有关的事情,包括他在内心中一直承认的、想要拥有的师徒关系也是如此。
“师父吗?”黑袍人突然笑起来,“我一直以为我们应该是这样的关系,好吧,只是为什么会等到今天呢?”
柏秋寒心中一喜,但又想起这个半个月所发生的事情,心情不免又低落下去:“有太多的事情了,太多……”
“如果很多,那就慢慢说吧,至少现在,时间还有得是,不过在那之前……”
柏秋寒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漂浮在了空中,而一直以背影对着他的黑袍人,终于转过身来。
那是一个有着黄种人面孔的普通青年,五官算不上好看、也算不上难看,然而那隐藏在黑袍之下、那并不干枯甚至色泽十分自然的桃色披肩长发,与那双如血般赤红的瞳孔,却无时不刻不在提示着这个男人的异常。
柏秋寒看得出来,那艳丽的发色显然没有经过烫染、刺人的瞳孔也不是加装美瞳所得——这显然不是地球人的基因应该出现的模样。
不过已经见识过只应该出现在传说中的吸血鬼之后,柏秋寒倒对此没有太多惊讶,只不过这副青年的外表,与他印象中的世外高人还是有不少的出入。
但那双带着和蔼笑意的眼睛让柏秋寒释然了,无尽而永恒的朱红深不见底,好像容纳着整个宇宙一般,而那好像再没对柏秋寒有什么保留的、有如瀚海一般的精神力,也让他感到无比亲近。
黑袍人的精神力——或许应该叫精神力,那是和柏秋寒理解的精神力有些不同的力量,让柏秋寒有一种芥子之于宇宙无尽空间的渺小感。
只是柏秋寒没有感觉压抑,反而在那强大力量的包裹中感到了舒适,以至于识海破裂所带来的疼痛都渐渐消失了。
连凌星雪也束手无策的识海破裂被修复了,仅仅一瞬间而已,柏秋寒就感觉到自己的识海再次恢复了圆融状态,甚至连精神力也完全充盈。
“还好你的识海没有完全崩溃,不然只能重新修炼识海了。”黑袍人挥了挥衣袖,让柏秋寒重新落在地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也让柏秋寒再次对自己这位师父的力量有了一些认知。
识海崩溃等于死,柏秋寒自认为很清楚这个道理,但是在这黑袍人手里,却不是不能逆转的、甚至以后还有继续修炼精神力的可能。
“好了,那就来说说吧,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黑袍人显然并没有在之前的话题上多耽的意思。
柏秋寒只觉眼睛一花,面前的场景已经变了,原本地牢似的房间却突然变成了一处西式城堡的露台花园,天空中朝阳的温暖、周围花圃中传来的阵阵花香、甚至于穿梭花草间嘈杂的蜜蜂的声音都是如此清晰,以他的精神力之强,竟也分不清这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
不过柏秋寒也不是情商低下控制不住内心的人,既然现在无法理解,那就不要尝试强行理解,坐在身后突然出现的柔软座椅上,坐在对面的黑袍人甚至还端起雪白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红茶。
只不过身穿普通运动服与黑色斗篷的两个青年突兀地出现在这样的环境中,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就是了。
柏秋寒没有在意这许多,啜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然后开始述说起来。
开学第一天碰到凌星雪的事;
晚上夜市战斗的事;
被有着外国背景的黑道组织报复的事;
被马名扬招揽的事;
与凌星雪成为好友,接受了精神力技巧的指导,并且一起对抗她家族中人的事;
救援洛可,并且认知到血族存在的事;
……
半个月来,在柏秋寒身上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在讲完军训中的变故之后,他想了想,最终还是说出了他心中那恐惧的存在,并且将助他一起压制那恐惧的石龟取了出来。
柏秋寒述说中不论多么凶险,黑袍人都一直面带微笑,但当听到柏秋寒说出那缠绕他接近十三年的恐惧后,他的表情终于改变了。
那是后悔?还是悲伤?
柏秋寒注意到了,但却仍然继续着述说着,在那恐惧暂时消失后,他对于恐惧常年存在从而影响了他的潜意识这种可能的猜想。
而当黑袍人看见柏秋寒取出那只石龟之后,他的表情终于变成了深切的痛惜。
“对不起……对不起秋寒,如果我能早点发现的话,你也不会受到这样的苦难吧。”黑袍人走到了柏秋寒身前,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
“还有……也对不起了。”
柏秋寒隐约觉得,黑袍人有一句对不起是对那石龟说的,但他没有在意,他只是感受着头顶那宽厚手掌的温度,到底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温暖呢?这样不用保留的、足以让他放下一切心防的温暖?
“所以我想变得更强,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隐约的,我还是觉得那奇怪的恐惧情绪依然在我的识海里,影响着我的决定。”然而现实注定了柏秋寒不能一直沉浸在温情之中,所以他抬起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与决定。
“一直背负枷锁,自然不会变得强大。”黑袍人叹息一声,“那就先来把你的枷锁给去掉吧!”
“您果然可以……”柏秋寒兴奋的站了起来,听黑袍人的意思,那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恐惧,难道真的可以完全除去?
“那是他的诅咒,我也不可能完全消灭。”黑袍人却摇了摇头,给柏秋寒泼了一瓢凉水。
“但是您应该有办法的吧?”柏秋寒仍不死心的看着黑袍人。
“那是当然,虽然不能根除,但是压制还是可以的。”黑袍人说着,视线又放到了那石龟之上。
“最后还是要麻烦你了。”
仿佛是要回答黑袍人的话语般,那石龟闪烁着微弱的蓝色光芒。
柏秋寒还想问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再次失去控制,一头倒在茶桌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黑袍人故意的,他的眉心正好撞在那石龟之上。
随着蓝光一闪,柏秋寒的意识突然来到了自己的识海之中。
《炼法真诀》所形成的那绽放光辉的圆点,依旧像太阳一般照耀着识海,而柏秋寒却也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团黑暗,说起来柏秋寒也算是熟悉了,毕竟是纠缠了他十多年的东西。
不过这一次,那恐惧却没有如曾经那样,一出现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柏秋寒的识海吞噬,反而像是有些乖巧地呆在识海的角落。
仔细看去,却有一层淡淡的蓝色光幕将那黑暗包裹着,柏秋寒控制自己的意识稍微靠近了一些,就听见了那黑暗中的嘶吼。
仿佛是注意到柏秋寒的到来,蓝色光幕中痛苦的嘶吼暂时停止了,那恐惧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柏秋寒,不要以为就这样结束,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完全消灭我,因为我可是……”那团黑暗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蓝色光幕强制带到了识海的最深处,连半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柏秋寒醒了过来,他依旧趴在茶桌之上,只是本应该被他压在额头地下的石龟却已经消失不见。
“你也应该看到了,那毕竟是对你的诅咒,我不可能随时在你身边,压制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也许几百年、也许一千年,若你只打算做一个普通人活过一生的话,倒也够了。”黑袍人坐在那里轻饮杯中的茶,好像封印那恐惧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时间到了,我会自己跟他了断!”
“看来你果然做出决定了。”黑袍人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其实我多么希望啊,希望你当年没有来到这里,就这样过完普通的一生,但是……命运、命运?嘿,有谁能说得清呢?”
“师父,你还有你所说的、一起创造功法的朋友到底是……还有,学校里那位好像跟我修炼同一种功法的凌师姐她和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柏秋寒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这是他答应凌星雪的事情,也是他想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黑袍人却摇了摇头。
柏秋寒叹了口气,即便知道黑袍人是刻意隐瞒,却也没有追问下去,他相信着面前的人,如果他判断不说是对自己好,那就肯定不会说的,只是……
“不知道下次怎么跟师姐解释了。”柏秋寒知道,凌星雪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在意身世的。
“嗯,大约也就是被数落一顿,问题不大。”想起了凌星雪,柏秋寒那有些沉重的心情也稍微欢快了一些。
“那么,你说你想要变强是吧?”
虽然说是谈到了正题,但是黑袍人很明显是想跳开柏秋寒刚才所问的东西,但这正是柏秋寒此行的目的——如果不够强大,那么知道再多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是的!”柏秋寒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那么我先问你,你觉得你修炼到脱胎换血要多久?到血气化精要多久?到先天又要多久?”
“这……”柏秋寒面露难色,毕竟修炼之事,谁又能有绝对的把握呢?
“不用管其他,就说一切顺利的话。”
“以我现在的修炼速度,就算没有出任何差错,修到先天,最快……最快也要七八年吧,也许心中没有压力会更快一些?”柏秋寒想了想,还是说道。
七八年从丹海到先天,这足以让这颗星球上大部分练气士嫉妒到死,看看麻旷义和血族那几个第三秘境的高手,不是都一把年纪了都还卡在先天的边缘,不得进入。
柏秋寒这话要是敢放出去,分分钟有一万个人来打死他!
然而就是这样在寻常练气士看来就是小孩子吹牛的话语,黑袍人确实微微晗首,道:“你还是低估了一点,我看来,大约也就是五六年的事情。”
“可就算是五六年……”柏秋寒低下头去,就算是他这时候也感觉到自己要求有些厚脸皮——见过凌家的练气士后,他就明白自己的修炼速度已经是非常之快了。
“你修炼得还是太晚了,不像一般的宗门弟子胎教都是修炼功法和秘技法门。”黑袍人露出了笑容。
柏秋寒的头埋得更低了。
“想要快速的获得力量,并不是做不到,但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眼见柏秋寒一副要无地自容的模样,黑袍人却又道。
“什么代价!?”柏秋寒一听还有办法,不由激动得站了起来,差点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黑袍人端着红茶,笑着说:“时间!”
“啊?”柏秋寒顿时感觉摸不着头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