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重伤奔赴终别离
被赦免离魂索后,我缠绵病榻,起不了身。
朦胧之际,感觉有汤药灌入,整个身子渐渐变暖,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吟修全身是伤,嘴角带血,我拼命挣扎想要上前,又好似有千万只手拉着我,我哀嚎着想离他近些,再近些!
“吟修!”我惊叫出声,才知是梦,心中仍惶惶不安。
瑶池仙子近身握住我的手,一脸焦急的问道:“怎么了?”
我并未言语,踉踉跄跄起身,立即就要下榻往外走。
她随我而起,迅速为我披上外袍,扶着我的肩膀,嗔怒道:“你要去见他,也要养好身子再说。”
见我无动于衷,也只能伴我身侧,搀扶着同去。
守卫见我前来,厉声喝道:“天君禁止探视,速速退下!”
我置若罔闻,拖着疼痛的身体,仍在缓缓靠近。
守卫不再与我言语,直接剑拔出鞘。
瑶池仙子快步上前,按住守卫的剑,镇定道:“如今局势未定,他们罪名未立,送些换洗衣物也是情理之中。”那守卫正欲开口,她又继续说道:“倘若局势已定,罪名已成,那也有见最后一面的惯例。将军,你说是吗?”
四目相对之际,守卫没有再阻拦,任我跌跌撞撞的迈进了门。
瑶池仙子站在门外目送着,微微叹道:“怕是最后一面了,让她去吧,就当积德了。”
随着走动,胸口愈加疼痛,喘着粗气,扶着墙歇了歇。额间慢慢渗出冷汗,眼前有点忽明忽暗。
远远的,好似看到了吟修期盼的眼神,我默念着:一步两步……近了,再近些。
终于能真真切切的看着他,我久久凝视着他疲惫的眼睛,却看到了自已惨白的脸。
他的脸上满是疼惜,我挺身捂住他的眼睛,贴着他侧脸,颤抖着哽咽道:“现在不要看我,难看!”
“不难看!”
“怕你难受,不想你看!”此刻我能做的,只是让他少些担忧。
“对不住,这次没能护你周全,你,你还好吗?”他的神情哀伤,语气近乎祈求一般。
不愿见他自责,我擦干脸上的泪痕,打起精神,尽力挤出一抹笑意,柔声道:“我已经很好了,真的!留着性命还能见你,我很知足。”
他不住的点点头,眼神从未离开。
“我等你回来,你要好好的!”不记得是第几次说“等你回来”,只想他身处绝境仍有牵绊,我伏在他胸口,呜咽不止。
“不会等太久的,快回去吧!”
他摩娑着我的脸,轻轻拂去脸上的泪痕,手势在空中短暂停留,掌中浮起一颗水珠。
我正好奇的看着,那水珠便蹦到空中,直直落在吟修额间,一下完全消失了。
我一脸错愕的望着,直到他额间逐渐浮现出一点红,差点惊呼出声。
“取了你的眼泪,种下了相思泪,我再也不能弃你了。如今,可以回去安心等着了吧?”
他的眼神不似疼痛,亦无绝望。我的心里才安心了几分,不舍的缓缓离去。以我对吟修的了解,他应当不会骗我。
本以为这件事会很快过去,当天君旨意传遍天界时,我却难以置信。
天君谕曰:林玉与外族谋逆,证据确凿,即刻绞杀示众。青龙族察而不报,有意违反天界条律,全族赐“十一净”。
天界刑罚中“十一净”最为残忍,即剐鳞、抽筋、去五脏、灭六识。
听闻之时,霎时天昏地暗,心上疼痛不已。死死揪着衣襟,感受到五脏六腑的强烈翻涌,一点点将我吞噬,眩晕的瘫坐在地上,无力地倚靠在廊前久久不能起身。
心上缺了些东西,木然的没了生气,死寂一般,如堕魔域。
瑶池仙子将我扶起,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泪一直打转。
瑶池仙子的眼里透着怜悯,扶我坐下,在我耳畔细语:“他要见你,就在初次见你的树下。”
我眼中兴奋异常,转眼又变得暗淡无光。天君谕旨已下,他再也回不来了。与其如此,还不如没有期望。
瑶池仙子捏着我的胳膊,疼痛让我有了几分清醒,才听清她的言语。
“是真的,他冒着风险来寻我,只是为了让我转告你。”
“那他为何不自己来寻我?”
我绝望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和偏执。
风吹过她暗垂的眉眼,带落几滴清泪,仿佛一下滴到我的心上。
她沙哑道:“现在这个情形,他来见你,必会引得守卫前来,他不想连累你……”
为何,为何他总是在自己处境亦十分艰难的时候,还为我想的如此周全。我淌着泪快步跑去,眼泪模糊了视线看不清路,不慎跌倒,又赶忙起身,胡乱擦拭着眼泪。
就在那棵树旁,他佝偻着身躯,靠在那一动不动。
我跪倒在他面前,细细抚摸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呼唤他的名字。
终于,他终于睁眼看见我了……
32.碧霄送别赴绝路
他看着我满脸的泪痕,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意,想替我擦眼泪,看了看满手的血迹,又迟迟未敢上手。
我上前抓住他的手,紧紧贴在脸上,感受他手心的温度,像曾经在这棵树下接住我,那样的有力和温暖。
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滴落在他的手上和衣襟上,我止不住的颤抖,不愿放开他的手。好像一撒手,他就不在了,我扑在他的怀里,呜咽不止。
“你能不能不要离……”,话未说完,只听到他说“对不起”,我便没了知觉。
他踉踉跄跄站直了身子,从袖间掏出青龙甲,随着他念咒,即刻包裹在轻袅身上。
他喃喃自语道:“此去生死难料,愿青龙甲能护你周全。”
随即又将一丝灵魄,注入她胸口,兴许关键时候,能救她性命。
他凝神聚气,划出结印手势,欲驱动灵术。反复几次,胸口疼痛不已,奋力一试,一口腥甜喷涌而出。
瑶池仙子及时出现,打破了他的术法起势,厉声道:“你不要命了?”
“你不要管,我没时间了!”吟修红着眼,怒嚎道。
“我本不想管,可我不忍心看你就此送命。”看着他浑身是伤,神识散乱,让人揪心不已。
“我如今与一死有何差别?我挂念的唯她而已。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他的眼里透着绝望,又似有深深的懊恼。
瑶池仙子听出了他意有所图,不禁问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他的眼神停留在轻袅身上,含情脉脉道:“我想送她去人间!”
瑶池仙子并未料到他会如此,不禁追问道:“为何?”
“蛟龙族内乱,致使青龙族到了如今的地步,天君恐怕在此事之前,早已起了杀心。轻袅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精灵,尚且不能幸免于难。如今,我更不能将她独自留在天界。”
不由的惊恐,瑶池仙子恍然顿悟,这仿佛是天界下的一盘棋。
“我来帮你。”这一刻她决定和他站在一起。
“还有最后一件事……”他抚摸着轻袅的头发,又开始极力驱动灵术,却未能如愿。
瑶池仙子再一次打断他的术法,疾言厉色道:“你要做什么?你说!刀山火海,我都替你上!你这是折磨自己,还是在伤我的心?”
他低垂着身子,声音中带着绝望,沉声道:“我要为她施换容术……”
瑶池仙子怔怔的看着他,好似困惑又好似惊讶,喃喃细语道:“你想耗尽灵力,施换容之法?先不说此法有违天道,倘若施法成功,你灵力耗尽,唯有一死。”
“人心险恶,容貌太过出挑,易招妒忌。身为女子,我想你比我更明白。”
瑶池仙子轻抚着轻袅的脸,心中五味杂陈,继而又点头说道:“没想到,你能考虑的如此周全。”
一阵光芒四射之后,一张全新的脸出现在眼前,轻袅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多谢……”话到嘴边,却再没有多余的话。
“倘若她永远不再记得你,你还觉得值得吗?”
吟修思虑片刻道:“我只希望,她能在人间安稳度日。不记得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反而更好,你说呢?”
静静的听着这一切,深知他做好了最后的打算,坦然安排好了一切。若他真的是求仁得仁,那成全又有何妨呢。
瑶池仙子微微作了礼,含笑道:“此路迢迢难再会,若有来生,愿能与君重相识。”笑着笑着便哭了,“十一净”下难生魂,一去便是彻底了断。
那些曾经的画面,他剖胆之痛,玩闹之乐,犹如昨日,如今便要永远相隔了。
看着重伤虚弱的轻袅,她取下腕上的玉环,放在她怀中。吟修见状,道了声:“多谢!”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她摆了摆手,眉头微蹙道:“我与她,无论如何,尚有三千年的情谊,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若要谢我,能不能再唤一回我的名字?已经无人记得这个名字了。”
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吟修收起沉郁,轻快地唤了一声:“碧霄,久违了!”
33.花开并蒂依少海
历经六千多年的混沌沉寂,青龙甲的结界似有感召,而后迅速坠入人间。
“恭喜掌门,又喜得千金!”
秦少海接过产婆怀里的婴孩,仔细端详后,强颜欢笑道:“同喜,同喜!大家都有赏!”
众人一脸喜色,纷纷拥向前厅,只有管家静静立在秦少海身后。
嘈杂散去,他才深深叹道:“十年前,有神道算出我此生有幸沾染龙气,命中得遇贵人。如今凤阳派已如日中天,家中却子嗣单薄,连生女儿,难道上天有意绝我?”
“他算得没错,自掌门执掌凤阳派起,一路顺风顺水,岂知不是上天庇佑的缘故。既来是缘,女公子许是上天派来的吉星呢!”管家劝慰道。
秦少海一脸怅然道:“家大业大,怎能不愁?我百年之后,凤阳派唯剩女流之辈,在江湖中如何立足?”
“那有何难?江湖俊杰众多,到时尽可细细挑选,择一良婿,好生教导便是。他会感念您的恩情,又有姻亲之故,必当鞠躬尽瘁为凤阳派效力,岂非两全其美。”
“正是!”秦少海这才点点头,稍感宽慰道。
身处江湖之中,门派成见由来已久,门派间积怨颇深,致使争端不断,最终留下了影响力较大的六大门派。
江湖中最炙手可热、最有权势,能制衡局势的门派便是凤阳派。坐拥富可敌国的半数资产,数十年间积攒的力量,甚至能够制衡各方势力。在绝对实力面前,江湖中人皆要给几分薄面。
凤阳派掌门膝下无子,已成为江湖人尽皆知的心病。这十几年间,凤阳派只出了两个女儿,一个娇憨任性,肆意洒脱,一个西子捧心,足不出户,故而江湖传言,得凤阳女即得半壁江山。
我自小身体不好,时时缠绵病榻,精力尚足时,也喜独坐在窗前听雨赏雪。孤寂得久了,反而喜欢独有一方天地的自由,而这小小的院落就是我自己的天地。
“轻袅,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我正伏在窗前细数落花,就看到卿月飞奔而来,忙不迭的打开帕子给我看,是几块我爱吃的紫玉方糕。
看着她满头大汗,顾不上其他,拿出手绢细细擦拭,拉着她一同坐下,倒了盏茶。
“怎么次次来寻我,都欢脱的像只兔子?万一脚下抹滑,岂不摔的难看。”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她一脸嗔怪,追着我满屋子跑,我左躲右闪,笑的直不起腰,急忙摆首道:“好卿月,饶了我!”
这才坐定,拿着糕点小口品尝,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我记得小时候你不太爱紫玉糕,说是甜到掉牙了。如今,怎么又喜欢的不行?”
我双手撑着下巴,眨巴的眼睛故作玄虚道:“你猜?”
卿月一愣,见我遮面含笑,又恼怒道:“你是在故意戏弄我吧,快说!”
“还记得有一回喝药,难受的要命,吐了好久,甚至吐到头晕目眩,感觉整个人像是没了魂似的。”
“我记得,见你吐成那样,着急的要命,将你搂在怀里,只听见你抽噎着说“好苦啊”,我就顺手往你嘴里塞了点紫玉糕……”她话音刚落,突然愣住了。我却笑着点点头,和她心照不宣的笑了。
我吃着嘴里的糕点,一不留神噎得难受,立马干咳起来。卿月迅速为我拍着背,又一脸担忧的望着我。
痛快的饮下一盏茶,见她眉目紧张,调笑道:“我没事,我要有事,你不比我更难过。我哪舍得?”
见她沉默不语,心思沉重,继而宽慰道:“况且我的身子也不是一天两天,早就习惯了。若说有事,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怕什么?”
“你不怕吗?”她的眼里写满了恐惧,忧心忡忡道。
“怕啊,怕你不给我带紫玉糕,松花饼,糖渍鱼块……”
她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倒是我愿意看到的,总比一天愁云惨淡的好。
“你自小身体就弱,郎中说这是生来的不足之症,需得小心看护。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你困在这方天地。”
不忍直视她眼里的失落,我笑意盈盈道:“我本就喜欢独处,在此静养,倒让我不必应付外面繁杂的人情世故。姐姐,我这是因祸得福。你不必自责,我本就乐在其中。”
卿月略微转身,装作不经意地擦着眼泪,喃喃道:“小时候父亲带我出门时,你总躲在角落里,好奇的看着外面的一切。那个情景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只能在马车里,眼看着离你越来越远。”
本以为我不向往自由,是因为我不需要。现在才明白,是我从来就没有。
我紧紧的抱着她,带着哭腔道:“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我知道你一直很照顾我。”
34.纵横遗祸一朝成
近几年,山匪屡屡出来作乱,周围的百姓叫苦连天,求告无人之际,凤阳派单挑了头,与其他门派联合,欲为民除害。
各派立即整合门徒到山下汇集,因人数众多,最终他们推举凤阳派掌门秦少海为统领,统一指挥作战。
提前三天,将百姓全数转移。暗设弓箭手悄伏在附近,等到天黑伺机动手。
子时过后,困意正浓,正是夜袭的好时机。一行人分了几路,左右接应,一路直接翻墙过隙。杀了守夜之人,探入深处,大概摸清了方位。所谓擒贼先擒王,他们率先控制了匪首,其余之人接连被俘。
翌日天亮,将昨夜俘虏之人全部放出,才发现山匪中竟有许多熟悉的面孔,皆是被各门派赶出去的弟子。
匪首竟是曾经风华正茂的晋阳首徒——宋清川,传言无故失踪,不曾想如今却沦落至此。
他的身上满是历经沧桑的痕迹,斑驳的脸上不见一丝少年的气息,身形有些佝偻。在场之人实在不解,明明有着光明前途,为何如今是这副模样。
众人纷纷看向晋阳派副掌门,一副十足看戏的阵势。只见他铆足了嗓子,对着城垒上的人破口大骂:“尔等背信弃义之徒,根本不配做晋阳门徒!”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但能感觉此事大有隐情,却又不好细问,只能静静旁观。
宋清川随口一口唾沫,不屑回道:“晋阳派藏污纳垢,牛鬼蛇神甚多,自然容不下清白之人。”
眼看你一句我一句的骂战愈演愈烈,凤阳掌门站了出来劝解副掌门,并小声提醒:“当下之急是解决山匪集中的问题,你若与他对峙,怕是局面难以转圜。各大门派都还等着呢,此事需得速速解决,否则后患无穷。”
副掌门怒不可遏,嘴上停止了骂战,却一脸的不悦之色,双拳紧握,恨不得上前以身相搏。
“言归正传,此行是为了解决让百姓不安的山匪,说开了也都是熟人,如今误会解开了,这件事情就暂且先放下,切勿伤了和气。”秦少海站到副掌门身前好言劝道。
“这……”此刻副掌门的脸上更加不悦,却又欲言又止。
“清理门户是门派之事,不宜放在今日解决。”秦少海说完又暗使眼色,他也不敢再张扬。
宋清川听着秦少海的言辞,脸色逐渐平缓,双拳紧握,微微低下头行礼道:“吾虽不再是晋阳门徒,可如今在这的皆是长辈,晚生别无他求,只有一事想要交待。”
秦少海也不再理会其他,只恳切应道:“你说!”
“他们与我一路流离至此,无奈落草为寇,也不过是想要活下去。请不要为难他们,有什么冲我来!”说完向诸位在场之人深深鞠躬。
“我秦少海自可以答应你,江湖同道亦会给我这两分薄面,我说到做到,你还有何要求?”
“如今我们已经被俘,再也无心作乱,只是恳请最后给我们一点时间。两日之后,我自会给各位一个满意交代,秦掌门可信得过我?”
秦少海见他言语恳切是个君子,略作思考便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信你一回,两日之后再见”。
随即统领各派暂退二十里,约定两日后,再于此地达成协议。
两日后,再到此处却发现空无一人。搜察未果,正欲悻悻而回,却有人禀报发现了宋清川的尸首。
伤口齐整是一剑封喉,手中握着带血的剑,应是死于他自己的剑下,其余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秦少海不由的震惊道:“原来这就是他要给的交代,他这是以一命抵百命呐!”他颤抖着为尸首盖上白布,又低声哀叹道:“给他择一个好去处,此事到此为止!”
35.如临大敌求生机
遣散的一行人寻至一处极隐秘的山洞,眼见人数巨增。原本稀疏的地界一下子乌泱乌泱站一大片,挤满了整个山洞。
其间不乏有身强力壮、手持弓箭身着护甲之人,个个精干壮实,他们的袖口都有统一的凤凰标记。
众人皆在山洞里,一个威风凛凛如统领的人翻身上马,站在洞口。众人纷纷转头凝视,他不紧不慢说道:“如今贵人相助,我们才能苟活性命,既然还活着,就不能白活。”
人群顿时骚乱起来,此起彼伏的附合着:“不能白活!不能白活!”
“曾经谁不是想要活出人样,却要被欺侮被伤害被轻视,你们想不想让他们付出代价?愿不愿意跟随于我,替你们讨回公道?”
话音刚落,场面一片人声鼎沸,齐刷刷高喊道:“我们愿意!”言辞激烈的鼓动之下,个个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半月之后,他们卷土重来,这声势浩大的阵仗,让各大门派惊慌失措,情急之下只能寄依托于实力强劲的凤阳派。
对于其他门派来说,凤阳派就是一个后盾强硬的大树,毕竟各门派收徒人数遵循精而少,着重于突出者,门派之间加起来的人数也不过近千人。虽然门派众多,但小门派不足百人,他们因势弱也不愿意搅合进来,故而只剩下江湖中较大的门派独自面对。
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此刻唯有依仗他,才是最好之方略。
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为求得凤阳派相助,只能请有威望之人与之相谈,才能彰显其诚意。众掌门合谋之后,请祟阳派祖师——晏青真人出山。
凤阳派当即设宴为晏青真人接风,席间恭敬的为其斟茶,一应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从始至终都未提及其他。
此时场面上就开始打起了“太极”,晏青真人细闻茶香叹道:“此茶是为上品!吾曾游历数十年,尚未品到如此好茶,可见掌门是用了心思的,今日我倒有口福了。”
“哪里,哪里,前辈不弃,是晚辈之幸也。前日里得了些好的,前辈若是不见外,就带回去尝尝,也算是给晚辈几分薄面。”秦少海陪笑道,转头又吩咐管家将上等的茶叶拿上来。
管家双手捧着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放在晏青真人面前。他捻起茶叶细嗅片刻,却决意推辞道:“此等大礼,受之有愧。”
“不过清心之物,聊表心意,万勿推辞!”
晏青真人摆首道:“这是崖息香吧,此茶专长于悬崖两侧积水缝隙,崖间湿滑不易得,这小小一盒的茶叶倒比黄白之物更值钱。受不得,当真受不得!”
“言重了,前辈今日前来,便是受之无愧,前日之事晚辈有所耳闻,前辈不妨直言。吾等若能尽微薄绵力,在所不辞。”
见此情景,晏青真人也就开门见山道:“上回各门派剿灭山匪,留有余孽,如今卷土重来,声势浩大,更甚从前,江湖又有一场不可避免的风波。”
“那晚辈能做些什么?自当尽力而为!”秦少海垦切道。
“其余门派已无力与之抗衡,愿尽归于凤阳派门下,共同制敌。今日以茶代酒,谛结盟誓!”晏青真人缓缓端起茶,郑重其事道。
36.初试人心暗成局
凤阳派的加入,让整个江湖都为之振奋,反扑之势迅猛,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此战毫无悬念的告捷。
此次再战,秦少海募集许多能人,大大提高了战斗力,投入的人力和财力不计其数,让各大门派无不感叹。
这一仗赢得漂亮,秦少海坐东,大摆宴席庆贺了三天三夜。之前的恐慌困顿,仿佛从未发生过,纵饮美酒,谈天说地,快活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历经此事,凤阳派犹如各门派的主心骨,凡有困难,当即求告于秦少海,他好似来者不拒,一应诉求从无二话。
管家甚是不解,不禁劝阻道:“掌门,凤阳派虽资产不少,但也不是神佛不是?你如今怎的……”
秦少海嘴角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打断道:“你是以为我在大发慈悲?还是钱多的烧得慌?”说完摇摇头,不再言语。
见管家万分不解,又继续道:“世人皆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此道理,你岂会不知?”
“您是想收买人心?”
“如今最缺的便是人心,我要的是人心所向,无出其右!”
“掌门远见,小人愚笨,该罚!”
“传令下去,我凤阳派为江湖第一大派,自当承担江湖之责,江湖中人来者不拒有求必应,无需回禀,只需记录在案即可。”
管家欲转身传令,又听到秦少海叮嘱道:“切勿在意钱财,能用钱买道义,何乐而不为,将来必有大用。”
秦少海也算动了大手笔,但凡江湖救急,无不费尽心力为其周全。名声也逐渐传开了,真金白银、费时费力办的事倒是让人没法抹黑。这样的风头,凤阳派是独一份的。
随着各派与凤阳派的融和,卿月偶尔会见到其他门派的弟子。
六大门派中,为晋阳派门徒最盛。
祟阳派创立最久,威望最重。晏青真人是所有门派当中辈份最高的,初创祟阳派时,江湖中的门派还寥寥无几。
衡阳派剑法超群,是当今学武之人最仰慕的门派。
宿阳派制毒之法冠绝天下,最难得的是,练就的解毒之法也是登峰造极。
晟阳派偏安一隅,近些年也收了不少弟子,弟子们除了练功还要种田耕地,生活简朴至极。
衡阳剑法独步天下,挥洒飘逸,让人一见难忘。卿月心心念念的想一睹其风采,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此次联盟之后,为促进同道情谊,各掌门商讨筹备凤鸣大会。不为输赢,只为切磋。
凤鸣大会盛大开场,看得众人惊喜连连,参会之人皆有好礼,在场之人又一次感叹凤阳派的奢靡。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喊着“凤阳派”的名号,都跃跃欲试,兴致勃勃的想上场。
各派擅长不同,所谓术业有专攻。若是论比武,也唯有衡阳派有十足胜算。
衡阳派大师兄柳眠溪天资过人,悟性极高,剑法更是已化臻境,令人叫绝。此次胜出自是毫无悬念,他却十分谦卑。
彩头揭晓是凤眠琴,当即引起台下一片庆贺之声。柳眠溪在一片庆贺声中走向秦少海。
柳眠溪看着眼前之物,并无所动,婉拒道:“凤眠琴乃是天下至宝,晚辈万不敢领受!”。
秦少海略笑着摇头:“长者赐,不敢辞,辞之不恭,受之无愧。况且凤眠之名与你正相合,便是缘分。从今往后,你便是它的主人”。
37.梅雪初见犹未识
柳眠溪默然收了琴,台下尽是喧嚣的酬贺之声,与他脸上的清冷之色格格不入。
秦少海一脸赞许之色,欣喜溢于言表,不禁与衡阳派掌门感叹道:如今我们都老了,只能在年轻人身上看到曾经的影子。”
“人不轻狂枉少年,谁人年少不是如此。”
“可这孩子身上独有一份沉稳,让我十分欣赏,只是……”秦少海欲言又止,只为难的看着衡阳派掌门。
掌门识趣问道:“秦掌门不妨直言。”
“不知可否留下来多住些时日,也让我好生款待这位后生。”秦少海一脸的诚恳之色,小心询问道。
衡阳派掌门点头应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
“哪里的话,荣幸之至啊!”
三日后,衡阳派掌门带着一行人独自离去,只留下柳眠溪独自在此住下。
秋华过去,转眼便是白雪皑皑,此时梅花开得正好,幽香四溢。
柳眠溪踏着风雪独自出门,选了一处梅花开的极好,雪还挂得薄的地方。一手拿着羽毛一手托着瓶子,小心翼翼地将花瓣上的雪一点点拂下。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双手冻得通红,他却乐此不疲。
忽然听到一声惊呼,急忙四处张望,遥遥望见梅花树下有一女子。她身着白衣,身上沾着薄薄的雪,双手紧张的向四处探寻,双腿陷在雪中,难以站起。
他走近蹲下察看,才发现她神色异常,眼角湿润,微微泛红,用手在她眼前晃动,看向他的目光却也是木然不清的。
刚欲开口,见她身体极力往后退,用手捂着眼睛,惊慌不安道:“不要看我,我怕吓着你”。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容易被吓到。”柳眠溪嗔怪的语气调笑道。
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住了在雪地里宛如受惊的兔子瑟瑟发抖的她,安慰道:“放心,雪那么大,我看不清!”又迅速解下了自己的发带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才渐渐安稳下来,柳眠溪淡然一笑,松了一口气。
解下身上的酒囊,打开之后递给她,耐心劝道:“天寒地冻,赶紧喝口酒,暖暖身。”
她乖巧的接过,立即喝了几口,酒气在她脸上延展开,微微发烫。
雪渐渐厚了,抖了抖身上的雪,将她艰难扶起,不放心的问道:“雪路难行,你要去何处?”
她蹙眉略微停顿,闻着幽幽的梅香,随即指了指头上。娇红的脸莞尔一笑道:“我前几日寻了好些地方,这里的梅花是开的最好的。折些回去养着,再好不过”。
嗅着这满地的梅花香,看着雪地里清丽的模样,他眼角微微一热,脑海中涌现了许多画面。
“今日多谢公子,不知公子姓名,来日必当登门道谢!”
卿月的话让他立即回过神来,心跳狂乱不止,脸色红润起来,支支吾吾道:“举手之劳,不必……不必如此。”
又是久久的沉默,凝视着她的眼睛,心中闪过一丝忧郁,却语气轻柔道:“你在这儿等着,不要动,我替你折几技梅花来”。
她茫然看着眼前昏暗一片,含笑这点头道:“好!你小心些。”
38.雪夜微暖忆往时
晚间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层,抬眼望去,月光清冷的洒在雪面上,透着银萤之光。
一阵急促沉闷的敲门声,打破了寒夜的静谧,进门的是身披积雪的卿月,小脸冻得通红。
“快,快把这梅花插起来。”卿月拍了拍身上的雪,笑吟吟的将藏在身后的梅花递给我。
见她衣裙都湿了,着紧的拉她进屋换了衣裳。
她坐在炭火旁,不停的搓手,捧着热茶满脸雀跃道:“今年的梅花开的格外好,你不便出门,我便予你折来”。
望着她红彤彤的脸,摸着那冰凉的手,我只强装着笑意点点头。
“袅儿,你怎么了?”见我久久没有说话,她仿佛查觉了我的异样,一脸着急的问。
我低着头不与之对视,只微微摇头,回忆在脑海中一幕幕闪现,让我止不住开始抽啜道:“你幼时在雪里迷了路,伤了眼睛,如今大雪茫茫,还替我去摘梅花,若是眼疾发作,你一人在外我怎么放心!”
我记得父亲曾带回一个彩球,只要滚动就有清脆之声,卿月与我玩得正起劲,却一不小心踢出了院墙,我立即哇哇大哭起来。卿月想出门去找,又恐父亲责罚,只得悄悄从侧门出去。去了小半日,都不曾回来,直到我哭着向父亲说姐姐不见了,众人才开始出去找。直到天色已晚,我才终于在门口等到了在父亲怀里瑟瑟发抖的卿月,她捂着眼睛哭的让人心碎。回来之后,数日高烧不退,呓语不断。
此后她的眼睛受不得强光,雪天不敢轻易出门,眼疾发作时,眼神暗淡,犹如失明。如今想着幼小的她被困在雪中又看不清路,该有多害怕。
我自出生起便身体虚弱,卿月总想方设法逗我开心,哄我吃药。在她眼里,我永远是那个被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紧着我来。
可我整日被困在此,什么也做不了,心中时常有些无力感,总感觉她待我越好,心里越愧疚。每每提及,她都觉得如此对我,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亲情没有对等公平,只有愿不愿意。
她紧紧的抱着我,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说道:“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做那样的事,无论事情如何,我都愿意为你付出。所以,你不必自责,就算你能改变结果,也不能改变我的初心。”
“姐姐……”我带着哭腔喊道,而后哽咽得再也说不出口。
“我和你之间,生来便是逃不开的,你忘了吗?在我们出生之后,曾有算命之人明言‘天赐福泽降龙气,命中两女实乃门户兴旺之所在。’我和你的命运,恐怕是上辈子的缘分。”
我先天不足缠绵病榻,也因算命之人所言而时常受些冷言冷语和议论,可卿月总会隔三差五来看我。和卿月长大的时光里,我从来没有备受冷落的阴影,因为她真真切切的把爱做到每一次的行动里,让我看得见,摸得着。
我无比欣慰的点点头,像是在肯定她说的每一个字,抱着她冰凉发抖的身体,我的心格外暖。
她把头埋在我的颈间,哈着凉气弱弱问道:“今夜我可以与你同榻吗?”
幼时家中遭贼,父亲带着卿月久去未归,家中只留下我和些许侍从。那些人抢了金银珠宝还不知足,竟想绑我做人质,勒索赎金。我奋力挣扎,被刀剑所伤,随即流血不止。本想立即将我扛走,却发现无法近身,个个愣在原地疑神疑鬼。收到消息的父亲连夜赶回,听到侍从口中的描述也不敢掉以轻心,又因我身子不好,便让我一人独睡。
我笑着看她,逗她道:“你若不怕父亲责问,只管睡。”
她眉毛一挑,毫不在意的说道:“从小到大,我又不是没挨过打,何曾见过我怕。”
若我没见过她被打,我也就信了。她话音刚落,见我笑的直不起腰,一脸恼怒之色,立即就要上前挠我痒痒。此刻屋里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打闹声,与清冷的月色融为一体。
39.梨汁煎雪亦逢君
早上醒来,咳嗽不止浑身滚烫,卿月反复抚摸着我的额头,不停的用帕子擦身,却毫无作用。
她惊慌失措的叫郎中,我艰难起身拉住她,又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没事,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
卿月满脸焦急,与侍从叮嘱几句,穿好斗篷便径直出门。她不断按揉浮肿泛红的眼睛,一路走一边四处张望,转过回廊看着地上的雪,竟有些眇眇忽忽。
突然间眼前一黑,与迎面之人撞个正着。卿月退了几步,眯着眼睛,才艰难的从眼缝中看清了来人。清绿的长袍,发冠银白如雪,却又一时分辨不出长相和神色。
“小女子鲁莽,公子见谅。”卿月微微施礼道。
空气中透着沉默,卿月起身欲走,却听见对方缓缓说道:“姑娘前日可有雪中寻梅?”
卿月细听他的声音,好似有些熟悉。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又着实想不起来,便始终没有言语。
他随即笑道:“在下衡阳派弟子柳眠溪,得掌门赏识,在此小住。冒昧打扰,实在抱歉。不知姑娘闺名,可愿告知。”
“唤我卿月就好,望公子在此不必拘谨。小女子久不见外人,让公子笑话了。”
柳眠溪笑而不语,只略微侧身为其让路。人影移动,雪映射的光忽然在眼前晃过,让她不自觉的闭上眼。
卿月着急的往前走,眼前顿时一片朦胧,眼看就要跌倒,腰间却被扶了一把。
朦胧对视中,她的心跳狂乱不已,有些莫名尴尬。待站稳,立即推开柳眠溪的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柳眠溪慌忙抽回手,一脸愧色道:“在下并非故意,望姑娘见谅。”此时卿月顾不上看他,转身就走。
看着她好像有要事在身,转念想起那日她木然不清的眼神,柳眠溪又着实不放心,只一路默然跟随。
没想到一路跟到了前日折梅花的地方,见她艰难的垫着脚尖,小心翼翼的接雪,忍不住走上前去。
“你如此着急,就是为了这个?”
没想到柳眠溪会过来,卿月被吓了一激灵,只轻轻点头。
走近些看,那眼圈比初见时更红,他又凑近了些,小声道:“我来帮你,你站在这儿不要动!”话音刚落,卿月就被他轻轻举到一边,目瞪口呆着看着他。
雪地的光亮更强了些,她忍不住的揉眼睛,想要上前帮忙,却连看清楚都异常艰难。
卿月的眼睛再一次模糊,只能在一旁静静的站着,她初次觉得看不清,也并不一定就让人害怕。
柳眠溪将收集的雪交到她手中,一路搀扶着耐心的告诉她脚下的路,安然的把她送回去。
睡梦恍惚中,听见有人在唤我,努力睁开眼看到一脸忧思的卿月。
扶我坐起,递给我一碗金黄的汤药,没有熏鼻的药味,只有一股幽香。
不敢确信是汤药,不禁好奇问道:“这是哪个大夫开的药啊,竟没有一丝苦涩的药气。”
卿月挤出一丝笑意道:“这是梨汁煎雪汤,入口醇香即化,省的你吵着药太苦。我可是用了心思的,这个专治你的咳嗽。晚上我再给你换几副冷帖,就能把烧退下来。你赶紧喝,要凉了!”
我端着汤,听话的一股脑儿一饮而尽,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40.卿月迷失无踪迹
好几日,卿月再未曾来看我,心中疑惑不安,难道是被父亲罚了,越想心越乱,便急冲冲去寻她。
循着轩窗望去,正好看到她在出神,目光凝滞而疏离。
“几日不见,你倒是躲在这偷闲呢?”我笑着迈进门,打趣道。
她立即迎上前来,却不小心撞在了桌角,疼的脸色通红。
急忙上前察看,她捂着腰,侧着身子不让我看,扭头挣扎道:“没事。”
无奈只能扶她坐下,嗔怒道:“你这哪像没事,疼的脸色都变了,岂非叫我心疼?快让我看看!”
卿月这才撇开脸,缓缓松了手,让我仔仔细细的察看,发现好大一块乌青。
转身就准备拿药,她却只摇摇头示意不必了,心中十分诧异,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帮你把药擦了,我才能放心,好不好?”我压低着身子,无奈询问道。
她一直未看我,也没有说话,任由我一步一步为她上药,见她郁郁不快,也不想再打扰,上完药后就准备先行回去。
“今日我就先走了,你好生歇着,明日我再来看你。”
径直走到了门口,听到屋内有响动,转头看见卿月跌跌撞撞的向我奔来,伸出双手立即将她接住,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定晴一看,才发现她的眼圈发红,眼神游离,我腾出手在她眼前晃过,她的眼神如一汪死水,没有任何波澜。内心闪过一丝惶恐和绝望,此刻却不敢暴露任何情绪。
“我来的时候摔了一跤,衣服跌脏了,可以在这儿换件衣服吗?”我言辞温柔又有些为难道。
她略微皱眉,又快速恢复如常,含笑道:“你等着,我替你找!”
看着翻箱倒柜的身影,心中有些不忍,仍装作不经意的说道:“我想换件雪青色的外袍,和今日的蓝色相配。”
卿月微微一愣,随即凑近些翻看着,再三确认后递给我。看着她手中的衣裳,就再也绷不住了,哽咽着问道:“姐姐,你究竟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你明明……”
她的脸色大变,急忙解释道:“我就是太累了,近几日没有休息好,所以……”
我紧紧的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闷声哭泣,呢喃着:“下那么大的雪,你还赶着去折梅花,我恨不得做你的眼睛,不让你受这份罪!”
越哭越伤心,只觉得心中酸涩难耐,却又无能为力,我不停唤她的名字,她随着我的声音与我对视。
她靠近我的鼻息处,用手轻轻抹去泪痕,语气平和道:“袅儿,这世上我最怕你难过,感觉像千万把刀捅在我心口。你只要开心就够了,旁的事不需要操心。”说完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笑意虽未达眼底,但我依旧能读懂她的心意。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哭出声来,我何尝不是怕她忧心。不敢停留太久,我执意要走,频频回头之时,看着她站在窗前落寞的神态,让人更加揪心。
傍晚,前院一片闹哄哄的,不似往常。
我走在廊前,唤来小厮问道:“前厅出了何事?”
那小厮神色慌张,见我询问,跪在地上浑身颤抖道:“今早掌门和大小姐去凤阳祠,掌门刚下车,那马就发了疯似的,怎么都拉不住,拖着马车就跑。不消半刻,就不见踪影,大小姐还在车上,掌门苦寻未果,正发火呢!”
我当即眼前一黑,腿脚发软,瘫坐在地上。那小厮准备上前扶我一把,我摆手道:“不必了,退下吧。”脑子里却思绪万千,有了种种最坏的预想和打算,越想越害怕,身子仿佛脱力一般,怎么也站不起来。
夜幕渐深,家里空落落的,所有能派出去的人都去了,我守着冷清的房子,坐在门口望眼欲穿。
不自觉得喝水,坐立不安,回想着和卿月的每一个场景,心中愧疚更甚。我也许更心疼的是,她拼尽全力给我的,我竟不能报以万分之一。
焦急徘徊在门口,望着黑沉沉的天,心中又多了几分恐惧。
41.月色寒寂寻归影
眠溪闲坐庭院,听的吵吵嚷嚷,不自觉的皱眉去察看。
侍从正打发人往不同的方向去,他急忙走近,与转身的侍从撞了个正脸。
见对方形色匆匆,不禁问道:“现下天色已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竟要如此兴师动众。”
侍从只撇了一眼,打个照面就转身进去,却被柳眠溪一把拉住,厉色道:“来者是客,这就是凤阳派的待客之道吗?”
侍从脸色一变,紧张道:“大小姐走丢了,早些时候与掌门一起出门,马受惊跑没影了,如今所有人都出去找了……”
柳眠溪好似什么也没听进去,眼神游离不定,侍从见他眼神呆滞,便挣脱他的手向里走去。
过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心上焦急万分飞奔上马,一刻不歇的四处寻找。
“哒哒”的马蹄声,在这漆黑的夜里回响,透过这刺不穿的黑夜,他生怕遗漏任何一个角落,脑海中回想起她困在雪中的神情,心中好似有一团火,让他快些,再快些。
几个时辰过去了,他一刻也未敢停,喉咙有些干痒,他声嘶力竭的吼道:“卿月,你在哪?”然而始终没有回音,只有清冷的月色时隐时现。
一夜快要过去了,他垂着头无比泄气一般,走到了一处墙根,看到有些许的亮光,顿时来了精神,翻身下马一气呵成。
“卿月,是你吗?”他摇着她的肩膀,借着微微显现的月色,才看清卿月迷离不清的眼神,暗松一口气,将卿月扶起来。
卿月好似听出了他的声音,紧紧拽着他的手,颤抖着站起身来,望着他的脸,又疑惑道:“柳眠溪,你怎么在这?”
他叹了口气道:“你在这儿,我当然应该在这儿!我寻了你一晚上!”
“你怎么知道……”话未说完又想起柳眠溪就住在凤阳派,自然知道她走失的消息。
柳眠溪将锦袍披在她身上,看着那惨白的脸,又心疼的问道:“还冷吗?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只略微有些擦伤,无碍的。”
“那你怎么不回去呢?”
“也不知道马儿把我带到哪儿,夜又深了,我……我看不清路,回……回不去……”卿月面露愧色,支支吾吾道。
柳眠溪怔住了,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转头便不再言语,扶着卿月缓缓上马,将卿月紧紧的靠在身前。夜里风凉,他空出一只手,护着她的头,另一只手紧紧拉着缰绳,不让路上太颠簸。
卿月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像极了瑟瑟发抖的兔子,紧闭双眼,感受到风在眉眼间呼啸而过。
看着她紧闭的眉眼,柳眠溪抵在她耳边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放心!”
卿月贴得更紧了,仿佛就要黏在他身上,身体间紧密接触让她的身子逐渐回暖,她轻轻蠕动着,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将头窝在柳眠溪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意识逐渐放松下来,连呼吸都匀称了。
柳眠溪用下巴顶着她的头,喃喃细语道:“等你身体好些,我教你练剑,你说好不好?”
怀中久久没有动静,他有些恐慌,低头细看,却对上卿月探究的目光,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只默不作声的对视着。
子时之后,他们终于赶到了放凤阳派的门口,我急忙迎出去,看着柳眠溪快速从马上跳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卿月从马上抱下来,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未来得及说话,早已哭得梨花带雨,想了千言万语,此刻都堵在心口,只是紧紧的抱着彼此,生怕再一次像这样分离。
半晌,骤雨方歇,我才打量起身旁的柳眠溪,衡阳派大师兄的名号听过,今日却是初次相见。
我恭敬向他行礼,百感交集道:“今日之事,多谢公子,大恩不言谢,请受我一拜!”
他急忙阻拦,有些尴尬道:“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秦掌门收留晚辈许久,小辈理应如此,二小姐之礼,在下不敢受!”
听他一番彬彬有礼的说词,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让侍从送他下去休息。
42.欲见不得徒相思
卿月已静养许久,一直未曾出门,这几日的雪下得极大,寒冷彻骨,心里记挂卿月,一大早披上厚厚的斗篷匆匆而去。
廊前不远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柳眠溪就站在那儿远远眺望,既没有进门去也没有离开,私以为他是看望了卿月欲回。
只瞧了他一眼,就径直走进卿月的房间。卿月此刻面如纸色,鼻息有些沉重,眼角的红肿还未褪去,睫毛上有微微的湿润感。
实在不忍吵醒她,就准备在门外等着她醒来。掀起门帘探出头来,竟发现柳眠溪仍在廊前,便上前搭话道:“你在这儿还住的惯吗?”
“一切都好,承蒙秦掌门款待”,他看着卿月的房间,欲言又止。随即又问道:“她怎么样了?”
我知道他心中牵挂卿月,便含笑问道:“你为何不亲自去看她?”
他愣住了,又立马沉静道:“我不过是外客,怎能随意进她的闺房,于她的名声有碍。只需知晓她好,我便安心了”。
心中甚是欣赏他这样的君子,也好奇他与卿月的过往,不禁疑惑道:“多谢你把卿月安然带回来,不知柳公子如何与卿月相识?”
柳眠溪嘴角溢出一抹笑意,只一瞬间就好似换了张面皮,神色自若道:“前些日子在梅花园里遇见过。”
我猜想是卿月去折梅花的时候正好碰上的,虽然觉得他让人摸不透,但又觉得他不会将卿月置于险地。
他见我脸上有些狐疑之色,也不再继续,尴尬转向一边,转身就要走。
我叫住了他,小声嘱咐道:“你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家的贵人。我敬你是君子,如果你要见她,我来帮你。”
他略微疑惑的望着我,继而眼中闪过一丝期望,却仍摆首道:“无妨,她无事就好”。
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感觉好意变成了泼回脸上的冷水,比这大雪天还冷。
再进门时,卿月早已坐在床边想要起身,我上前为她掖好被子,嗔怒道:“仔细养着,如今哪儿也不许去,除非……”我故意拖长语气,想逗逗她。
“除非什么?”她一脸无辜的看着我,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我立即动了坏心思,想要骗骗她,温柔哄道:“你近些,我就告诉你!”
见我神神秘秘的样子,她一脸好奇的挪到我旁边,我迅速给了她一个爆栗,屋内回响着一声惨叫,吓得侍从飞快进屋,却见我俩正打闹得火热。
笑毕,嬉皮笑脸接过侍从送来的粥,放在嘴边吹凉,像哄孩子一样,一口一个笑话的喂她。屋内此起彼伏都是乐呵呵的笑声,让寂寥之地又焕发着生气。
稍歇片刻,她示意想到窗口看看,窗外的光有些刺眼,她眯着眼睛,伸出手虚晃着。
我在她耳边轻轻道:“今日下了好大的雪,我在廊前遇到了柳眠溪,你想见他吗?”
卿月的目光愣住了,眼神黯然摇了摇头,呢喃着:“我这副模样,怎能去见他……”
43.两情相知未相识
转眼已过月余,卿月的眼疾虽未大好,却已能勉强看清。
柳眠溪得衡阳派掌门急召,便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你何时起身?”
“秦掌门后日为我送行……”柳眠溪说完,望着卿月却不知该再说点什么。
“好,那你等我!”卿月说完便一溜烟跑了,柳眠溪望着她的背影,不禁哑然失笑。
卿月一大早将我从被衾中翻出,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走。我一脸懵然的揉着眼睛,不知要去何处,只能紧跟其后。
一家接一家的铺面逛下去,我已然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路嘟囔着:“我们究竟要买什么?歇会吧!”
“我想置办些礼物,让他带回衡阳派,分给师兄弟们。”卿月一脸得意道。
“他?柳眠溪?”我故意挑眉反问道。
“嗯,你说买什么好?”她一脸茫然的说道。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时候吗?”
“那倒不知,怎么办?”她有些尴尬道。
“那还不简单,除胭脂水粉全都买,准没错!”我拍着胸脯,一脸自信道。
从早上逛到了黄昏,走得手脚瘫软,两眼昏花。为了尽情的买,我俩没有带侍从出来,以免横遭劝阻。饿的不行,还要提的大包小包艰难的赶在天黑之前回去。
两人整理了大半宿,选了口合适的箱子,整整齐齐的码好,为表心意又用彩缎将其包裹的严严实实,这才满意将箱子抬上马车。
秦少海带着一行人在门口为柳眠溪送别时,看到马车上彩缎大箱子,略微一愣,众人纷纷说道:“这装的是什么宝贝,看着倒还蛮喜庆的嘛。”说完又看向秦少海。
秦少海还未开口,旁边那个人转头说道:“这,像不像聘礼?你看这包的极为讲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眠溪看着秦少海的脸色不好,略有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这时卿月从里面飞奔出来,险些冲出了大门外,好在人多又拉了她一把。
众人面面相觑,只听见秦少海大喝一声:“怎能如此无理!贵客未走,你就在此骄横起来了!”
卿月身子微微一颤,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听闻今日贵客要走,特来相送,失礼之处,请父亲责罚。”
柳眠溪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身子微微前倾,不自觉伸出手,却又迟迟没有上前。
秦少海这才说道“你有这份心,实属难得,起来吧”。
抬起头时,她的脸上早已没了惧色,笑的极其灿烂,多了些娇憨,柳眠溪的嘴角止不住上扬,一副十分满足的样子。他取下身上的荷包,目不转睛的望着卿月,转身交给了秦少海。
秦少海瞬间一脸惊诧,却未置一词,继而又不露声色的接下了。
柳眠溪见他面色有异,娓娓道来:“晚辈在此叨扰已久,承蒙各位照顾,亦无酬谢之礼,此乃衡阳派独制疗香,有凝神静气之效。”
在众人的目视之下,马车缓缓而去,卿月的神色有些落寞。众人一一散去,秦少海仍就站在原地,卿月缓过神来,才发现面前一双眼睛久久凝视着她,内心恐慌不已,表面却极其恭敬。
转眼荷包就交在她手中,她不解地望着面色如铁的秦少海。
“他那眼神像是要把你叼走,下次再见到,记得收敛些。我猜想他的本意就不是给我的,我堂堂凤阳派掌门,自是看不上这小玩意,不就是想让我转交给你,竟然把主意打在我头上,此人心机太深!”接着气哼哼的走了
44.衡阳之变生枝节
柳眠溪快马加鞭,跑死了两匹马,原本五日的路他只用了三日就赶到了衡阳派的山脚。
刚到山脚就见师弟急匆匆的来迎他,他立即下马。
“师兄,你可回来了,你久去不归,掌门令我给你传信,在这里。”说完取下背上的包袱,将信递到柳眠溪手上。
顾不上其他,柳眠溪迅速打开信,是掌门的亲笔,这才得知:衡阳派近日多了些武林之士,声称要切磋剑法,却出手狠辣伤人性命。
“你再与我说说那些人的事,另外,师父可还有什么交代?”
“虽说比武切磋甚是常见,可这些人随意揪出一人便强迫与之比武,明显是上门找茬。他们出手阴毒,把许多弟子打成重伤,掌门欲阻拦也被他们挟持。”说完掩面而泣,断断续续道:“他们非要见……大师兄,想要……见识衡阳派绝妙剑法。其中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掌门让你向凤阳派求救……以解当前的局面。”
为解燃眉之急,柳眠溪调转车头奋力赶向凤阳派。可先前的马车颠簸了一路,已然疲乏不堪且行进缓慢,他最终弃了马车,换马奔向凤阳派。
当他风尘仆仆的出现在凤阳派的门口,下马之时险些跌倒,管家一脸慌张的将他扶进门。
秦少海十分关切的问道:“发生了何事?”
柳眠溪从怀中摸出了那封信件,而后便昏沉沉的倒下。
两日之后,柳眠溪才幽幽转醒,卿月兴高采烈的去寻他,却扑了个空,柳眠溪直到夜深才回到屋中,四下无人时,她悄然溜进了柳眠溪的屋内。
习武之人自是警觉,她刚一进去门就感觉明晃晃的刀早已抵住喉咙,冰凉入颈吓得她一激灵,差点尖叫出声,惊得柳眠溪一身冷汗,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她瞪大双眼,奈何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脸,她只得挣扎着左右蠕动,含糊不清道:“是我,卿……月。”
柳眠溪这才收起刀,将手挪开,却在黑暗中极力和她保持距离。
卿月见他不言语,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你今日怎么回来了?”
他略侧着头,仔细听着卿月说的每一个字,随后说道:“衡阳派突遭横祸,掌门让我到凤阳派向秦掌门求救!”
卿月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位置,只能小心翼翼的摸索,随手触碰到他的手臂,往前一步便径直跌进他的怀里。
这猝不及防的触感,让他猛不丁的一颤,一动也不敢动。两人都愣住了,空气中安静得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半晌,他声音低沉的问道:“你的眼睛好点了吗?”
卿月只“嗯”了一声,又是一阵沉默。
好似想到了什么,她突然仰着头问道:“你是衡阳派的大师兄?”
“啊,是!”柳眠溪有些意外,又垦切回道。
她倒没有消停的意思,又接着问道:“传闻中衡阳派大师兄的剑法是最厉害的,我自小就喜欢剑法,奈何无人教我,衡阳派收女弟子吗?”
听她这么问,柳眠溪在黑暗中噗嗤一笑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衡阳派只收男弟子。”
“那你能教我吗?”卿月满怀期待问道。
柳眠溪的眼神都柔和起来,无比认真的应道:“好,你想学我就愿教!”
45.形如随影不相离
两人在这黑夜中僵持不久,卿月揉着眼睛抵不住困意,倒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柳眠溪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缓缓放在榻上,而后为她盖上被子。做完这一切,他在门口守着坐了一夜。
“柳眠溪……”卿月一声惊呼,柳眠溪面色惊慌飞奔上前,才发现她在呓语,便守在榻前痴痴望着她的脸。
天朦朦亮,院子里就喧嚣起来,柳眠溪开始收拾东西,就听到卿月的声音。
“你,是要走了吗?”她忽闪着双眼,急切的望着柳眠溪。
柳眠溪蹲在她榻前,坚定道:“如今要事在身,我必须要回衡阳派。”他顿了顿又说道:“你,保重……”
卿月紧紧抱着他的手臂,近乎乞求道:“能让我同去吗?我不怕!”
柳眠溪不再言语,只摇摇头,直到卿月松开他的手,他才默然离去。
众人都在门口送行,可唯独没有卿月的身影,柳眠溪暗自了口叹气,转身毅然决然的出发了。
当下情况紧急,行程也异常紧凑,折腾得人困马乏,他们便找了个地方住下,准备明日再继续赶路。
刚停下来,就见到了熟悉的身影,靠在边上呕吐不止。
柳眠溪走近,顺手拍拍她的肩膀,待转过身来,那脏脏的小脸,看到他就一脸的笑意。
柳眠溪愣住了,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怎么在此处,你如何来的?”
她指了指马车,柳眠溪掀开车帘,看着一车满满当当的武器和药材,实在不信她就这么来的。
她走近马车,拍了拍马车上的箱子,神情得意又有些无辜的说道:“我睡了一觉,醒来就在这了。”
柳眠溪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支支吾吾道:“堂堂凤阳派大小姐在箱子里躺了一路,秦掌门想必又在四处寻你!”
“没事,我留了书信!”
“我派人送你回去,此行我是回衡阳派解决江湖争端的,不是游山玩水,若你伤了碰了,我难辞其咎!”
“那你把我捆了送回去吧,要不然我是不会走的!”卿月也发挥了无赖精神,怎么劝都没用,一心就要跟着去衡阳派。
“江湖与战场无异,刀剑无眼,我担心你的安危!”柳眠溪仍是耐心劝道。
卿月不为所动,只淡然问道:”你会护我周全吗?”见柳眠溪点点头,她继续道:“我信你!”
两日后,秦少海的信就送到柳眠溪手上,不曾想只有短短几个字:既已在外,望护周全。这下柳眠溪也就不话可说,只能小心照看着。
这几日,白天马不停蹄的赶路,要是天黑找不到客栈,入夜便会在野外生火休息。卿月白天随他们赶路,从不抱怨,夜里若在野外,就在柳眠溪身旁沉沉睡去。柳眠溪格外机警,守着她睡熟再入眠。怕她受惊扰,便一刻也不曾离开。
几日后,终于又到了山脚,衡阳派建在衡阳山之上,现已入冬,山门冷清异常,空气中迷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柳眠溪不放心卿月,随时拉着她的袖子,将她带在身后。
衡阳派的大门没关,一行人走进才发现院落中躺了好些奄奄一息的弟子。
柳眠溪扶起一人用过穴之法为他舒通经脉,然而毫无作用,检查一番后,发现早已经脉尽断无力回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