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
她一路来到山洞中,却在洞口处发现了几滴血,她犹豫的站在洞外,迟迟没有进去。
“怎么了?”
将士转头望着她站在原处,出声问道。
“他们受伤了?”
将士未置可否,只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这才走入洞中,无比紧张的追问道:“是你送他们来的吗?”
“不是!我是路过此地,听到动静进来一看才知道的。”
洞内光线不足,她虽看不清将士的表情,但还是身子一愣,倒吸一口凉气道:“那……可有谁跟了进来?”
“只有我,我安顿好他们之后,在洞口观望了许久才出去的。”
她略感不妙的催促道:“快,快去看看他们还在不在!”
将士在洞中来来回回的穿梭,却发现人早已不见了,正当他焦急万分之际,转眼就瞧见了角落里的血迹。
他回头大喊:“在这里!”
她迅速奔过去,将角落中似无声息的人挪开,才发现他身后藏着一个孩子。
将士刚想上前安抚那孩子,岂料他猛的移开,蹿到她身后,紧紧拉住她的衣角。
她颇感意外的回过身蹲在他面前,打量着他身上的血迹,紧张问道:“你受伤了?”
可他并未说话,只一脸焦急望着一侧躺着的人,两眼噙满了泪水。
她立即扶起躺在地下的人,见他还有一丝气息,便将灵泽渡到他身上。
片刻后,他幽幽转醒,睁眼看了那孩子一眼,又用期待的眼神望向她。
她许是知道他有话要说,搂紧了他的脖子抬高他的身子,又侧着头细听着。
“他……他就是蛟龙……正统所出,只蛟龙族曾经的手里唯一的子嗣,你要……保护好他,不要让……旁人欺负了他……可……好?”
“好,我会好好护着他,向天君请封他为定蛟太子,从今以后再也无人能欺负他!”
待她说完,他面含笑意的软了下去,任那孩子如何呼唤他,都没有再睁眼。
那孩子紧紧的抱着他,直到他发软的身子逐渐变得青紫,仍不愿放开。
“楚谓,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虽知此时不该有此疑问,但唯有此才能打破僵局。
“走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小小的人儿,此时眼中是诉不明的怒火,仿佛靠近他的人都要被他的怒火所灼伤。
“其实我不在乎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值得我保护?”
她向将士使了个眼色,将士独自走到洞外,这狭小的空间里只回响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语气中也没有了丝毫的怒气。
“他是父亲麾下的将领,父王和母后先后赴难,他便一直拼命护着我,将我藏在离不远处的地洞之中。”
“你知道他为何叫你托付给我吗?”
他好似并不好奇她会如此相问,反倒无比肯定道:“他信你,说你并非是天界的人,必不会从中谋蛟龙族的利以献天界,在此时只有你是信得过的!”
她轻轻抚摸他的头,笑道:“好儿郎,有见识,有胆识!希望你不负父王母后,做蛟龙族真真正正的王,亦不负自身,施展一腔雄伟抱负!”
他撒开那具冰冷的尸首,转而将她抱住,身子如同僵住一般,却未曾听到任何动静。
她仿佛知道那是他想要倾诉的悲伤,只是轻轻搂着他的肩膀,安慰一般的拍着他的背。
半晌,他撕心裂肺的哭声才终于传来,他紧紧抱着她的腿,将头埋进了她的衣角。
他不过是个孩子,纵使是再坚强,到了如今这般孤独无依之际,亦会觉得凄凉。
“哭吧,就当与昨日的自己告别了,从明日起,你就将是整个蛟龙族真真正正的王了。”
407.
待他满脸通红的抬起头来,无比冷静道:“从今往后,我都听你的!”
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蹲在他身前问道:“你是蛟龙族的王,我是昆仑的灵兽,你为何要听我的?”
“你此行不仅仅是为了昆仑吧!”他双目通红,一脸严肃的凝视着她。
“你,你连这个都知道,谁告诉你的?”
她实在不信眼前的小不点儿竟然能知道她此行真正的意图,假装镇定的问道。
他听完指着她的脸,沉声道:“是你的脸色告诉我的。”
她揉了揉他的脸,调笑道:“你既会看脸色,那能不能猜到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摇了摇头,只道:“我只知道你不会杀他们。”
她不由得觉得好笑,表情无奈的回应道:“要是把他们都杀了,你还当谁的王。”
她方才说完,才看到他紧紧的拉着她的衣角,她又道:“你害怕吗?”
“有你在,我才不怕!”他大声应道,却仍不肯放开她的衣角。
她转眼变了副面孔,气急败坏的盯着他的眼睛,威胁般的说道:“从今往后你都要听我的,你若是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把你带回天界任天君处置!”
“你不会的!”他嘀咕道。
她倒是有些跟不上他的反应,再次犯难的问道:“为何?”
“伯父经常同我讲起你的事迹,还讲了你如何保护昆仑的灵兽,如何被称为‘九天玄牝’,故而我敢笃定你不会伤害我,也相信你方才承诺的是真的。”
“楚谓,你记住,任何人的言辞皆不可信,你要看的是他的行为是否让你受到伤害,只要伤害既成,就只有一次原谅的机会,否则他会将你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他点了点头,似做了某种决定一般,沉声应道:“我记下了,此生不忘!”
“好,蛟龙族的事我会替你料理干净,以天君之名出面,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反叛之举,不过此后就需要你媸生统领蛟龙族,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报予天界。”
“此时虽受制于天界,但有朝一日我一定能蛟龙族生机澎湃。”他的眼中如同深潭,仿佛蕴藏着某种坚韧和不羁。
她回忆起往事种种,又望向他的脸,浅叹了口气道:“如此一说不知是福是祸,不过你心有成算倒也是好的。”
“那个……我……”
见他斜着脑袋望着她欲言又止,她又道:“说吧!”
他突然间低下了头,再抬眼时,脸红到了脖子根,更加难以开口。
她低眉笑道:“不如我问你答?”
他点了点头,她才道:“你是想问我要去哪儿?”
见他摆首,又问:“还是想问谁带你走?”
她几番都未能说出他的心里话,他忍不住开口道:“我该唤你什么?”
“原来你想问这个?”
“嗯。”
她扶着他的肩膀,柔声道:“你想唤我什么都可以!”
“我,我怕失礼。”
他支支吾吾的样子,更像一个孩子的模样,她轻抚着他的脸,莞尔一笑。
“我名唤玄牝,你若不愿意唤我玄牝,就想起什么唤我什么吧。”
“当真,当真么?”
许是他并未想到,来自昆仑的天之骄子,竟敢给了自己如此大的脸面,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反复问道。
她“嗯”了一声,转身就将那副没了声息的躯体挪开,再将一旁的土掘开,奈何没有兵器在手,只能用木棍一点点的将坑刨得更大些。
将士好似听到了动静,慌慌忙忙的跑进来,与她一同刨土。
他也蹲在一旁,两手不断的刨土,她立即制止道:“别,楚谓,快停下!”
当他举起手时,十指浸满了血,他的眼中再次满了泪水,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悲伤再次侵袭。
她飞身将他抱住,不停念道:“别刨了,交给我好不好,楚谓,你要记住,明日一切都会过去的!”
408.
“我信你!”
这短短的三个字,她瞬间泪流满面,他不过是个孩子,崩溃只在一瞬间,坚强仍是一瞬间。他无从逃避,也身无可依,唯有自勉。
“我也相信楚谓会是蛟龙族的骄傲”,她支着他的肩膀,又道:“也是我心里的骄傲!”
“九天玄牝,九天玄牝,九天玄牝……”他的口中一直念念有词,神思恍惚。
她慌张的捧着他的脸,唤道:“楚谓,楚谓!你怎么了?”
过了半晌,他似回过神来,握着她他手腕,问道:“我唤你九儿姐姐,好不好?”
她想也未想,便道:“好,只要你喜欢,怎样都好!”
“九儿姐姐,往后……往后只有我自己了,我……我害怕!”
她沉默了许久,随后与将士耳语了一番,那将士瞬间转身离去。
“别怕,我会安顿好这里的一切再离开,也会将这里的情形上报天君,定会保你万全!”
他绻着身子,伏在她膝上,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眼看又过了一日,稳定蛟龙族的人选有了,可此时的蛟龙族人心浮动,极易生乱,想要彻底一统,恐怕不易。
她就这样静静的想着,直至他蠕动着身子,似有醒来的征兆,才觉得自己的腿麻了。
“九儿姐姐,你在蛟龙族的时候,能不能随时带着我。”
明知他害怕,她满含笑意的应下了,没有表现出一丝不快和异样。
“求之不得呢,哪里去找这么可爱的蛟龙族小团子。”
“小团子?是什么?”他懵懂的看着她,无比认真的问道。
她噗嗤一笑,刮了刮他的鼻子,又用手比划道:“这么大个,软糯香滑可好吃,因其是圆的,故而称作小团子。”
他听的两眼冒光,彼时才有一丝孩童的样子。
她不禁暗想,逼着自己长大的孩子,终究是不快乐的。此刻哪怕只有一分的快乐,也是回忆中的蜜糖。
“我答应你,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给你做小团子吃!”
“好耶!”看着他雀跃的模样,她的脸上也浮现出久违的温情。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洞口的动静,竟起身直接挡在她身前,保持着前扑的姿势。
“楚谓!”
她刚出声唤道,就看清了跑进洞来的将士,她立即招手道:“快说,灵坤上神如何交代的?”
见将士走来,他才默默退至她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
“灵坤上神说,史籍记载中”
409.诏令公诉莫相疑
待走到僻静之处,她转头望着他道:“我们今日不宜露面,只要再等一日,就能有九成胜算,到时候你就是蛟龙族唯一的首领!”
楚谓茫然道:“他们岂能轻易应允?”
她浅笑道:“他们不得不允,你的身后是天君,有天界给你撑腰,他们未必敢动你!”
见他面色犹疑,她突然嘟囔道:“这不还有我呢,他们敢动你,我就打残他们!”
“哈哈哈哈!”
楚谓顿时笑的合不拢嘴,仿佛忘却了方才的不快和痛苦。
她继续道:“你可知在蛟龙族哪里才是最好的藏身之地?”
他指了指树上,苦笑道:“蛟龙族不擅爬树,喜欢生活在洞中和阴凉有水的地方,树上是最好的躲避之处。”
她顺势轻抚他的头,赞许道:“观察细微,反其道而行,尚可!”
就这样,她和楚谓艰难上树躲了许久,直到翌日将士们到处寻觅她的踪影,听到动静之后,她才带着楚谓缓缓下来。
“如何?”
“不过百人!”
她听后,眉头紧锁,半晌又问:“你们可会变幻之术?”
“我等不全会!”
“不全……会?”
将士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我等虽为将士,但因修炼术法不同,又各有所长,这变换之术自然是有的会,有的不会,故而说不全会。”
她手一挥,将他们招至眼前,嘱咐道:“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关系到是否将楚谓定为定蛟太子,蛟龙族之乱能否得以平息,今日可见分晓。将各位变幻成蛟龙族旧部,也只是为了增加些气势,并无别的意思,望各位见谅!”
“另外,前两日向天君禀报的帖子送到了吗?可有回复?”
一旁的将士将手中的锦盒递到她手中,屈身受礼道:“天君的诏令已经送达!”
她迅速打开锦盒,拿出诏令一瞧,一时笑得合不拢嘴,只一个劲儿的念道:“成了,此事已成大半!”
转眼,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蛟龙族的栖息地,前几日还冷清的地盘上,如今又是热闹不已。
楚谓被她护在身后,缓缓走入了人群之中,五千将士如今一半变幻为蛟龙族人混迹其中,一半以护送天君诏令的名义走上蛟龙族的祭台。
眼见天界将士的来临,他们顿时一脸恐慌,她迅速从人群中走出缓缓走上祭台,面向他们时含笑致礼。
“我并非天界之人,而是受天君所托,领天君诏令前来,各位稍安勿躁,静听天君的诏令。”
她手捧天君诏令的锦盒,当着蛟龙族人的面小心翼翼的将诏令取出,随后大声宣布:“兹数万年来蛟龙族混乱不堪,六界为之受累,天界为之分心,蛟龙族久无一统,六界无一日安,今特封蛟龙族正统楚谓为稳定蛟龙族的定蛟太子,每百年如实上报蛟龙族近况,不得有误!”
“楚谓,快上前接诏!”
她话毕,楚谓从人群中走出,引起蛟龙族的纷纷议论。
她清了清嗓子,又严辞道:“你是天君亲封的定蛟太子,在蛟龙族无人能轻看你,也无人敢欺辱你。倘若有人敢明目张胆的不把你放在眼里,自有我和天君替你主持公道!”
底下瞬间安静下来,楚谓接过诏令,恭声叩拜道:“多谢天君,多谢‘九天玄牝’!”
场面顿时变得不受控制,面对场下的沸反盈天,议论声再次铺天盖地的袭来。
“她竟是‘九天玄牝’?”
“天君为何要派她前来,难不成与昆仑有关?”
“听闻她曾经虐杀过侵占昆仑的古神,手段残忍,心思毒辣!”
“我也听说过,倒像是女魔头一般!”
她听后笑着应道:“各位既知我是谁,又知我做过什么,就无须我多说了吧!各位今日所说,我都记在心里,来日必当全力奉还!”
议论之声瞬间戛然而止,他们纷纷投去恐惧和崇拜的眼神,仿佛眼前人不似敌人,倒是护着他们的神。
410.离别暂挽铸神祠
她在蛟龙族住了半月,看着楚谓学着有条不紊的处理着蛟龙族的诸多事务,颇为赞赏他的行事之风。
楚谓的行事之风倒不似蛟龙族那般急躁凶横,而是温文尔雅,言出必行。
她自觉该回天界复命,可楚谓总是留她多待几日,看他年少无助,也不好驳了他的心意。
“明日蛟龙族有祭典,你可要一同出席!”
楚谓笑呵呵的说完,丝毫不给她商量的余地,便转身离去。
她望着远去的背影,不禁感怀道:“不过半月,少年的肩膀都长宽阔了。”
此时眼前早已迷离,也许看到的不仅仅是逼迫自己成长的少年,还有那个历经坎坷一路行来的自己。
待到第二日,她一开门就见楚谓蹲在门口,看她开门还乐呵呵的笑着,拉着她就跑。
“去哪儿啊?”
“去了就知道了!”
一路行过,她才发现众人脸上都是喜笑颜开的,她一路嘟囔着:“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事,怎么都那么高兴?”
眼看着不远处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上前喝道:“快让开!”
此话一出,眼前瞬间让出一条道,她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缓缓向前走。
当她抬头看见石门,不禁吃惊念道:“九天玄牝氏!”
楚谓转头凝望着她的脸,点头道:“这都是我们的一番心意,也是蛟龙族的大事,今日以祭典之由邀你前来,实则是为了庆贺神祠的诞生。”
她捂着半张脸,感怀的迈进门去,眼见的回廊古朴精致,丝毫看不出是自出蛟龙族的手。
此时她所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走至庭中才发现眼前竟是与蛟龙族的氛围没有一丝关联。
她回过头去,看到楚谓朝她点了点头,她瞬间热泪盈眶。
“九儿姐姐,这是你应得的,这六界中除了昆仑是你的归属,这里也是!”
“楚谓,我希望这里维系万年,便如同我守着这里万年的安宁,亦能看着你长大。”
楚谓的眼中充满了感激和期许,他突然间想到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量,又略感失望的凝视着自己的胳膊和手臂。
他语气闷闷道:“可惜,我只是得你灵泽才能得此一身年少之躯,可我终究仍是孩童,不能与九儿姐姐相提并论。”
她摇了摇头,念道:“你如此说,便是我的不好了,我不知渡你灵泽到底对不对,我只是想让你能够保护自己,就够了!”
“可……我……”
楚谓的话戛然而止,他紧皱着眉头,如同忍受诛心之痛。
“楚谓,你怎么了?”她立即上前扶他,他却侧身避开,又迅速背对着她。
“九儿姐姐,你若是回了昆仑,还会想起这里吗?”
他的声音格外平静,身子却在微微颤抖。
“会,会担忧你是否被欺负,会忧心你是否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她的话轻柔而又安然,他的身子仿佛被定住了,而后又长长的抒了口气。
“我只望有朝一日,九儿姐姐能够再来看我,如此就心满意足了!”
她掰过他的身子,语气无奈的打量着他的脸,念道:“相隔虽远,但相见有期。心相连,情相绊,情谊永存,你说好不好?”
“嗯,好!”他强忍着难受飞快应下,像极了初次相见抱着她大腿哭的神情,只是此时的他却是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原来长大真的只在一瞬间,她立即红了眼眶,捧起他的脸哄道:“在九儿姐姐面前,可以哭出来!”
“姐姐,九儿姐姐,你能不能……不……”
他终究没能说完,生生咽下了最后的挽留,只道:“能不能陪我吃顿饭再走!”
“天君诏令已下,我要随将士们一同返回天界禀报,我不能陪你了。楚谓,记住姐姐说的话,切记不可轻信旁人之言!”
他立即跪下虔诚相拜:“多谢九儿姐姐相携之恩,望姐姐安乐一世,终得万全!”
“好,快起来,让我再看看你!”
楚谓站起身来,丝毫不再顾忌,紧紧的抱着她,将侧脸埋进她肩膀,哭嚎道:“九儿姐姐,你一定要常来看我,只要有姐姐在,我什么也不怕!姐姐有任何危难也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会拼了命的救你!就算救不了你,我也要与你死在一处!”
“傻瓜,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一定会好好的,你也一定要保重自己!”她一边应着一边拍着他的背说道。
411.
离行在临,她不舍的回望一眼,便随将士们离去。
“九儿姐姐,保重!”
他低沉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得清,紧紧攥着的拳头,亦如心中难以割舍的依恋。
刚上九重天,眼前迷雾朦胧,她略感诧异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将士迅速恭身跪下道:“想是天君派众神前来相迎了!”
她听后,方才要跪便被扶起,仔细一瞧竟是天君。
“天君恕罪!”
天君笑道:“你何罪之有,不必多礼!”
她站直了身子,又依礼朝众神点了点头,恭敬道:“不知众神在此,失礼了!”
“岂敢,岂敢!‘九天玄牝’平乱有功,我等是前来恭贺的,哪能受此大礼!”
她刚要开口,却见天君手一挥,变出一个锦盒来。
当仙侍将锦盒呈到她面前,她不由得一愣,未等她反应,天君又道:“不如打开看看。”
她也不好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将锦盒打开,那耀眼夺目的光华瞬间让她睁不开眼睛,她迅速捂着眼睛不敢直视。
待光采尽褪,她才看清,锦盒之中呈着一颗灵珠,上面还刻着花纹。
“这是?”
她虽好奇,但也只是探着身子瞧了一眼,并未拿在手中细看。
“传闻说鲛人族兴万年,擅巧工,这灵珠是它们的宝物,有觅灵之效。”
“觅灵?”
见她尚有疑惑,一旁的神仙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为她讲解。
“听闻鲛人族于天界初始就已覆灭,灵珠遗落洪荒,吸取了洪荒中的灵气,故而就有了觅灵之能。”
“这觅灵之能,就是能感应到六界之中所有拥有灵气的神仙,纵使藏的再深也能找出来。”
412.
底下开始议论纷纷,不知天君是何意。
她神情紧张的垂着头,默然不语。
眼看众神无人接话,天君的目光转而看向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起身再拜道:“天君之忧乃是六界大事,蒙天君不弃,愿尽效微末之力以助天君!”
“‘九天玄牝’果真心有大局,众卿以为如何?”
天君满面春风的看向他们,众神立即应道:“臣不异议!”
“得此一人,乃天界之幸啊!”
殿门口传来一声感叹,她别过脸去,看着光影之中走来一位老者。
“拜见天君!”
随着他迤迤然走来,拱手行礼后便面向天君而立,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遗世独立的傲然之姿。
“老君何出此言呐?”
天君仿佛并未感到意外,反倒一脸欣然的问道。
她那一次听到了底下的议论,只是这一次听着格外真切。
“这便是久未出山的太上老君吧!今日竟也来此!”
“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小事哪里还需劳动他,必然是天君相邀而来!”
天君的脸色骤变,底下的议论声才悄然止住,待老君对她对视一眼,竟径直说道:“听闻昆仑鸾鸟助天界平定了蛟龙族内乱,不知是在座的哪位?”
她立即垂首应道:“玄牝不才,幸见太上老君一面!”
老君着眼打量她一番,随即赞叹不已。
“真乃妙人,懂计谋知进退,不错!”
听此一言,她正要回话,却听他话锋一转再次发问:“不知你可曾见过贪狼星君?”
她的脸上顿时有些慌张,可太上老君的话又一语带过,并未深问。
“他曾是少离星君的属下,擅用兵法,足智多谋,你若是见过他,能得其指点一二足矣,可惜晚了点。”
“为何晚……了?”
话一出口,她这才意识到不该有此一问,要是深究下去,那少离星君的苦心就白费了。
太上老君好奇的与她对视一眼,片刻后才道:“自少离星君羽化后,他便执意下界去守仙山,从此杳无音信。”
她退了半步,胸口剧烈起伏,慌乱之中她假意咳嗽,一边捂着胸口,一边面含愧意道:“我有伤在身,失礼了,望……老君别怪罪!”
太上老君立即和颜悦色道:“你是天界的福星,老朽岂能与你计较,况且我若是计较,天君也断然不允。”
说完他望向天君,天君亦对他略微点了点头。
“如今天界统领六界,空有强兵却无猛将,对于六界之乱,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天君听罢,无比认同道:“正是,本君亦有所顾虑,不知老君可有其法?”
老君凝视着她,神情严肃道:“不如赐玄牝阶品,可随意在天界走动,亦可执掌昆仑事宜,如此一来,天界与昆仑都无忧矣!”
她很是意外的摇首道:“我只是昆仑灵兽,何以当以重任,不可!”
岂料天君却道:“你已是本君亲封的‘九天玄牝’,岂是寻常昆仑灵兽可比,如此妄自菲薄,岂非是不愿堪当大任?”
她立即俯身应道:“玄牝不敢!”
“是不敢以此心守护六界,还是不愿替本君解忧?”
天君话已至此,她便不再推脱,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眼见如此,天君很是欣喜,招手道:“玄牝上前听旨,众卿皆为见证!今日赐封玄牝为司战之神,又掌昆仑事务,自即日起公诸于六界!”
“战神,战神!”众神齐齐贺道。
太上老君也拱手行礼道:“恭敬天界喜得战神,亦恭贺战神荣宠加身!”
她曲身应道:“多谢!”随之转身相酬,又朝众神行了礼。
她缓缓往前立在阶下,行三跪九叩之礼,才道:“玄牝诚蒙天君恩泽,得此战神之名,必当以身相报,誓守六界安宁!”
413.
万年间,她在天界遇到了曾经的故人,惊喜之余,更觉欣慰。
她在天界有了知已,便时时去重华殿与重华下棋饮酒,这样的日子飞快流逝。
近日天君频频召见她,为的都是四海八荒的形势变化,天君执意以镇压为主,她虽力荐他法,天君都未采用。
是日,她嘟着嘴迈进了重华殿的大门,一小童瞧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轻声道:“尊者备好了酒水,正等着战神呢!”
她眼神一怔,又瞧了殿内一眼,急乎乎道:“亏他有心了,我今日定要喝个痛快!”
“重华,重华!”
她还未入殿,就大声喊道。
“快来,我可等了你好久,今日的酒可大有来头……”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她举起一壶酒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灌,他急忙夺下酒壶,嗔怪道:“我是唤你来对饮的,不是来灌酒的,你这个喝法,再好的酒也白费了!”
她抹了抹嘴,坐在他对面,面含几分醉意,不满道:“你说,我来天界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得问问你的心,你为何愿意留在天界?”
她苦笑着指着自己的胸口,语气低沉道:“我,我曾经无力护着他们,甚至连面见天君都不能,如今我能在天界行走,有了战神之名,他们就更不用怕别人的欺负了!”
“战神之名从未入你的法眼,玄牝如今你有能力护着自己,更能护着他们,就够了!”
她拽着重华的衣袖,颇感失望的说道:“可我没想到在天界会如此的身不由己,我如今就是天君手里的一把刀,替他征战四方,竟不能有自己的主意!”
重华拍了拍她的肩膀,叹道:“玄牝,有得必有失,万勿强求!”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没曾想有一日,我倒成了利刃,逃不开被人执掌的命运。”
“玄牝,你……”
他话未说完,她就无力的倒下了,醉得不省人事。
翌日,她艰难起身,只觉身上酸痛不已。
“天君有令,传战神去紫华殿议事!”
仙侍的到来,让她立即跪倒在门前,揉了揉眼睛,极力想让自己清醒。
“有劳仙侍回话,待我梳洗一番,即刻前去!”
待仙侍转身而去,她泄气一般瘫坐在地,紧张的拍了拍胸口。
“怎么了?”重华出现在门口。
她自顾自起身,一脸无奈道:“天君传我去议事。”
重华立即上前拉着她的手臂,面含焦急的嘱咐道:“无论天君要用何种方式去平定四海八荒,你都不要反驳,你可静观众神的反应,再反复斟酌你想的法子能否为天君所容。切不可言语冲撞,往小了说这是冒犯,若是往大了说,便是以下犯上!”
“麻烦!”她不悦的吐出这两个字。
“玄牝!万不可任性!”
重华依旧捏着她的手臂,加重语气道。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回身道:“记下了!”
重华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道:“那些波谲云诡的心思,本不想让你知晓。可如今唯有知晓,才能护你周全。”
紫华殿上,天君与众神均在,她缓步迈入殿内,众神纷纷回望着她。
“拜见天君,不知天君传召,所为何事?”
天君随之道:“南荒与中荒发生天险,两处的古神不仅不救险,反倒大打出手,造成死伤无数。你领本君的旨意前去劝和一番,再将其境况报于本君,天界再伺机出手相助!”
“玄牝领命!”她未有推辞,一口应下。
天君的语气变得轻松,抬手一挥道:“起来吧,你此行想带多少将士自己选,本君相信你自会得胜而归!”
她拜道:“恳请天君再给一日的时间,待我与重华商议之后再行出发。”
“也好,重华尊者前世乃是舜帝,你能与他商议再好不过!去吧,明日不必前来回话,你可直接领兵前去!”
“玄牝谨记!”
414.
“你回来了,怎么了?”
她刚一进门,重华就上前关切道。
“天君令我去中山一趟,去……”
重华回望四周,拉着她的袖子,低声道:“是让你去劝和?”
她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重华瞬间面色惨淡,回身就要出门去,她拉着他的胳膊,着急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这种差事怎么能交给你,两边得罪又吃力不讨好,办成了是天君之功,办不成就是你干涉过甚!”
“怎会?”
“你虽是天君赐封的战神,但本属昆仑,于中山南荒并无交集,有无权过问其事。如今你贸然去了,功不在你,过要已担,岂非叫我忧心不已!”
她突然有些后怕,叹道:“天君竟是这般打算!”
“那你还去吗?”重华忧心忡忡的问道。
她继而面不改色的点头,“我已应允,怎好不去?”
重华闷声再道:“我说了这么多,就未曾改变你的心意?”
见他如此忧心,她反倒宽慰他,笑呵呵道:“这不还有你呢,我既要去,你定会替我想一个万全之策。”
重华嗔怒的看了她一眼,愤愤道:“真拿你没办法!”
转眼,她便躺在塌上,辗转难眠。
重华的寝殿内灯火长明,直至天亮都未熄灭。
她推开门的一瞬,重华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将手中沉重的卷轴交给她。
她一时没注意,卷轴掉落在地,缓缓散开。
那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注解,她捡起一看,这厚厚的卷轴中除了应对之法,竟还标着地图路线。
“这里是什么?”她指着地图,一脸疑惑的问道。
重华十分严肃的解释道:“是中山与南荒交界之地,这条路线是最安全的,若遇不测你就从这条路走!”
她挠了挠头,念道:“你竟连这个都想到了?着实没让我失望!我该怎么谢你好?”
“你别给我乱牵红线,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猛然瞪着他,翻着白眼道:“你这重华殿空荡荡的,都没人替你打理,我给你找一个良配有什么不好!”
重华也不与她饶舌,只无奈道:“算了,由着你吧,记住,天君交代之事,万不可节外生枝!”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欣然道:“好,我通通记下了!”
重华将她送到殿门外,她挥手道:“快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找你喝酒!”
转眼,她就支身来到中山,这里的情形的确不容乐观,泥泞之中掩埋着许多灵兽的尸体,此刻还阴雨绵绵,那些尸体早已变得残破不堪。
这里如死寂一般,她向山上走去,就在她爬了两座山之后,依稀听到了嘶鸣声。
她急忙继续寻觅着,就在落日余晖中看到了对战激烈的场面,那场面格外熟悉。
脑海中一时回想昆仑的场景,赤羽被凌辱至死,阿耶气绝身亡,昆仑的灵兽死于祸患之下。
她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苦楚,朝着天空发出一声悲鸣。
很快,这声音就传到了它们耳中,它们迅速四散,只留受伤的灵兽在原地死命挣扎。
她上前替它包扎,见她并无恶意,她的身边片刻就聚满了灵兽。
“你们是中山的灵兽?”她仔细一瞧,觉得它们的样子有些熟悉。
见它们点头,她更加笃定眼前的灵兽就是计蒙曾带到昆仑的灵兽,没想到它们都回到了中山。
“刚才与你们对战的是谁?”
她话音刚落,灵兽们哄然四散,一只巨雕俯冲过来,险些抓伤了她的脸。
她捂着脸略有些后怕,见它攻势猛烈,她翻转着躲开,离它有三尺远。
“你是谁?”眼前的巨雕竟一边喘气一边问道。
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不以为然道:“你先自报家门!”
“我是这片的主宰!你胆敢闯入,该死!”
话虽蛮横,可声调分明是个孩子,她不由得有些好奇,往前走了两步,却听到他厉声制止。
415.别样斗智渐收效
“怎么,你怕我?”
“你,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听着他支支吾吾的说完,她轻描淡写的应道:“那你听清楚,我乃昆仑玄牝。”
“是你!”
那孩子化作人形,怒目道。
“你认得我?”她上前想摸他的脸,却见他气呼呼的躲开,咬牙切齿的望着她。
“你我又没有深仇大恨,你如此苦大仇深的样子做甚?”
她的笑意未退,瞧着他与楚谓差不多的年纪,就别有一番可爱。
“我义父是计蒙!”
他此话一出,她略感惊异的望向他,仿佛终于明白了他方才深刻的恨意从何而来。
“计蒙。”她再次念道,目光冰冷的打量着他。
“是你杀了他对不对,是你将他折磨致死!”
他的眼中全是恨意,仿佛要将她撕碎,她无比冷静道:“是我将他折磨致死,你是要报仇吗?”
他立即就要冲上去,奈何身子悬空,被死死束缚。
“放开我,快放开我!”
她托着下巴冷笑着:“你先冷静冷静,以你如今的实力,根本没有资格对付我!”
眼见暮色将至,她将他丢的远远的,随后抽回了捆仙绳,便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翌日,她将醒未醒之时,便已听到不远处激烈的打斗声。
循声望去,那场景比昨日更加热闹,个个打的鼻青脸肿,哀嚎声遍野。
“住手!”她立即上前,双方才停止了冲撞。
“关你何事!”
听到此言,她将其利落的捆住,悬挂于树下,叉着手问道:“你说不关我的事,既如此,那我就走了!”
“回来,求你饶我一回!”
她翻着白眼道:“既已口出狂言,又何来求饶一说,得有骨气,才有获胜之把握!”
在一番僵持之后,树杆突然断了,捆在树上的灵兽瞬间落地,发出咚的巨响。
她迅速回身察看,不远处浩浩荡荡一行人,竟不是灵兽,而是人形。
“没想到都修成了人形,看来这块修炼宝地真是不错!”
“哼,你们放了我,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她打量着绻缩在地上的灵兽,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厉害,也让我长长见识。”
她快速闪身,将其一一制服,而后将他门口在树下,绕着圈念道:“你们既在此处繁衍生息,就该好生自处,何以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是他们抢了我们的地盘!”
“呸,明明是你们先抢占我们的地盘,我们再抢回来,有什么不对!”
一番对骂之后,它们的情绪仍是无比激动,那眼神都巴不得对方死。
她坐在树上,薅了一把叶子,丢到他们头上,问道:“你死我活真的是你们想要见到的结局吗?很好,我今日不妨帮帮你们,如何?”
说完,她便跳下树去,伸手掐住了其中一个灵兽的脖子,只听见咔嚓一声,那灵兽应声断气。
“我先杀了它,再替它杀一个,以命抵命,这才公平!”
接着她又将手伸向另外一边,伸手掐住了另一个灵兽的脖子,看似安慰的言语之下,那灵兽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我不想死!”它的双腿直打抖,连声音都变得微弱。
她将手移开,指着对面的灵兽,说道:“我替你杀了它,它们自然要杀你,你不想死,那它不是白死了吗?它如今也活不过来了,所以你必须该死!”
“放开我,放开……”
它话还没说完,一声脆响,它便应声垂下了头。
余下的灵兽见她如此狠决,都吓破了胆,纷纷泣不成声的求饶。
“我们再也不打架了,求你放过我们!”
“我可不是来劝架的,我是来替天行道!”她不经意的走来走去,吓得它们面如死灰瑟瑟发抖。
“我,我发誓,再也不报仇了!”
“我也是,以后离它们远远的,绝不相欺!”
见两边都开始不断求饶,她拍了拍手,叹道:“今日累了,明日再继续!”
416.
再到昨日之地,眼前又大有不同,除了雨后的凌乱,灵兽们早已没了踪影。
她略笑着摇了摇头,身后却传来一阵笑声,回过身去就见巨雕立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是来找你报仇的!”
她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下来,可转眼他就离开了,她立即变了脸色,嘟囔道:“他贸然来此,莫不是想引我前去?”
说罢,她迅速追了上去,没多久就见他停在山脚下。
她小心翼翼的躲在不远处,眼看着他就要被突如其来的滚石砸到,她飞身上前将他拉开。
当巨石“轰”的一声将他方才站立之处砸出了深深的坑印,他被吓得如丢了魂一般,拽着她的衣袖埋着头瑟瑟发抖。
“没事了,别怕!”
听到如此宽慰之言,他突然清醒过来,一把将她推开,愤怒道:“你……你跟踪我?”
她立即摆了摆手,又侧过身去,指着一旁的路,念道:“路过,路过而已!”
“路过?你当哄小孩子么?”他叉着腰,眼睛红红道。
“不信也无妨,先行一步了!”
她不愿与其纠缠,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慢着!”他拦住了她的去路,殷切的看着她,似有话要说。
她不急不躁,托着下巴打量着他,假意不明道:“我救了你,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还要来找茬?”
他犹豫半晌,支支吾吾道:“你为何要杀他?”
“为何?”她冷笑着反问,又对上他的眼神,似责问一般相问。
“有人无端杀戳,欺你族人,你会如何?”
他想都没想,便道:“我要让他偿命!”
她的神情变得激愤,略带怒气道:“计蒙侵占昆仑,玷污我的知已,为一已私欲屠戮昆仑灵兽,是否该死?”
他久久未有回应,沉默了许久,才重重叹了口气,略含愧疚道:“他将我养大,对我有恩,不忍责怪。其行径残暴不仁,我决不苟同,终究是他欠了昆仑!”
417.
“原来是鱼……”
听她口中不断念道,他这才反应过来,让她拉到角落里,语气不满道:“计蒙虽残暴,但我们与他不同!我们不会肆意残害同类,也断不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段相待!”
她猛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摆手解释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五儿,快来!”
听到呼唤,他也不再听她解释,转身自顾自的坐到石板旁边。
眼前立即递来一条烤熟的鱼,他接过便大快朵颐起来。
待他将鱼肉吃了大半,才转过头去喊道:“你饿了吧,过来!”
她缓缓走了过来,摇头道:“我无需饮食,你自用。”
说罢,也围着石板坐了下来,周围的灵兽开始发出人声,虽有些奇怪,但也是意料之中的。
“她,她怎么来的?”
“是少主带她来的吧!”
“少主是要取亲么?”
听到此处,她不由得笑出了声,却又立即用手捂着半张脸,低垂着头让旁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被她的笑声吸引,侧目道:“为何发笑?”
她打量着他的身量,似有不明道:“你仙龄几何啊?”
他的目光愣住了,似乎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过了半晌才道:“三千岁,义父捡我回来时,我方才出世,到如今正好三千年。”
“还小,还小,如今娶亲还早了点!”她向四周瞟了一眼,自顾自道。
他瞬间红了脸,表情尴尬而隐忍,周围的议论声才逐渐消失。
“五儿,他们为何唤你五儿?”
见她无比认真的问道,他抹了抹嘴,耐心的一一道来:“计蒙曾言我出生时就被抛弃,我是他捡回来的第五个孤儿,故名‘五儿’!”
“你是说计蒙的义子不止你一个?”
他点了点头,怅然若失的说道:“是,不过如今只有我一个!”
“啊?”她甚感不妙的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是这样的局面。
“他们都陆续失踪了。”他的神情平静而伤感,似陷入了回忆一般。
“我记得带我长大的大哥在我一千岁时,出去了再也没回来。事隔数年,二哥去寻他时,亦是再无声讯。”
她急忙追问道:“后来可曾派人去寻过?”
他摇了摇头,沉默许久后,闷声闷气道:“计蒙曾派了灵兽去追寻他们的足迹,却都是无功而返,后来只当他们出了远门,仿佛随时都可能会回来。”
“五儿,我相信如果他们安好的话,就一定会回来的!”
他坚定的点头附和道:“我相信!”
突然间,一道天雷降下,石板应声而裂,他立即化身为雕,将她带离了此处。
她紧紧抱住他的爪子,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她大声喊道:“究竟怎么了?”
却没成想灌了几口冷风,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她的身子一阵发紧,险些把他拖了下去。
“快放我下去,以免待会儿把你拖下去了!”
“再等等,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他的语气中并未一分稚气,反倒对眼前的情势洞若观火。
待飞过了一座山,他才稳稳停下,她捂着胸口,咳了好一阵,才道:“你不必管我,应当先保护好自己啊!”
他的脸上满是忧思,凝视着方才来的方向,疑惑道:“我已经如此小心,他们怎会这么快找到?”
“你说的是谁?”
听他所言,仿佛对方是有备而来,她立即紧张起来,却有装作平静的问道。
他指着南面,无奈道:“不知他们在何处得到的法器,厉害的很,我已设下了许多结界,却总是会被他们轻易找到。”
“你指的可是南方的灵兽,不知他们是否都已修成人形?”
“嗯,至昆仑一战之后,中山灵兽撤回中山不过数月,他们就常来侵扰,且在短短不过一年时间,竟都修成了人形!”
她若有所思的念道:“自古灵兽虽有仙根,但也要修行数千年乃至万年才可成为人形,若是短短一年时间方能至此,实在让人诧异!”
418.
天空突然出现红光,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巨响,他立即回身望去,眼中全是担忧。
“五儿,你带我前去,关键时刻兴许我能帮你!”
她恳切的语气,仿佛让他又多了几分信任,他点了点头,带着她迅速离开此地。
一到结界的入口,她顿时有点震惊,一块巨石将山体拦成两半,之前的结界入口早已被掩埋。
“它们还在里面吗?”
他一面刨开碎石,一面激动道:“进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她也上前帮忙,可身上却如遭雷击,一阵强烈的疼痛感让她顿感无力。
“你怎么样了?”无论他如何摇晃她的身子,她都只是目光呆滞的望着天空,丝毫未能说出一句话来。
转眼,眼前尽黑,她犹如陷入了沉睡。
“快,带她走,找一处藏身之地再说!”
她听见无数的响动,却就是无法睁开眼,不知自己是沉睡还是被定住了灵魄。
过了许久,待她睁眼之时,不远处传来一股药香,她挪动着身子想要起身,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别乱动,你还在养伤呢!”
“五儿?”她疑惑的看向他,又继而看向自己的身子,“我受伤了?”
“伤得不重,不过还需再养几日。”
他缓缓走了过来,对着手中的汤药吹了吹气,递到她手上,轻声道:“正好,能下口了。”
她抬眼凝视着他,神情严肃道:“不妨先告诉我为何受的伤?”
“我也不太清楚,应当是被他们的法器所伤。”
“我倒从未听说过有如此厉害的法器,找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
他并未多言,只道:“往后的事再从长计议,如今别管那么多了,先把药喝了,养好身子再说!”
她一时想起了那个处事成熟的定蛟太子,片刻的出神后,不由的莞尔一笑道:“你说的有理!”
他突然开怀道:“我还是初次见你如此开怀的笑意。”
她望着他的脸,目光柔和道:“彼此彼此吧!”
说完就接过汤药,一口气尽数喝尽,擦了擦嘴却突然怔住了。
“怎么,太苦了?”
五儿的话她仿佛没听到,过了许久,她抓着他的手,十分着紧的问道:“你觉不觉得那法器有异?”
他努力回想,半晌才道:“倒是有些疑惑,我从未被那法器伤过!”
“难道每次都有意避开你?”
她说完,又似乎觉得不太可能,不断摇了摇头。
“之前明明与你一处,我却毫发无伤。”
她突然问道:“那些法器你可曾见过?”
“并未,我只听说过他们的法器蕴含‘风、火、雷、电’,每一种都对应不同的元素,之前你所受的伤应当是惊雷和闪电所致。”
她一拍脑门道:“原来如此!”
此时五儿低垂着头,嘟囔道:“没曾想竟与兄长们名字如此契合,当真是巧合!”
“什么巧合?”
他如楚初醒一般,大声道:“风期,火明,雷凌是我兄长的名字,与方才说的元素正好对应,你说是不是太过巧合?”
“不对,还有一种元素没有对应!”
他的神情瞬间低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自小只过四哥一面,听他们说四哥因犯错被关进密室,后来就再也没放出来过,我已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五儿,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为何你的兄长们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踪?”
他有些痛苦的环抱自己的手臂,不敢细想的摇着头吼道:“不,他们只是出去看看,总会回来的!”
见他反应如此强烈,她也不便多问,只能轻声宽慰道:“此事大有蹊跷,我们总会找到真相的。”
“会不会兄长们也在等着我去找他们?”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五儿,振作点!”
她的激励之言,让他多了几分清醒,他的目光不在游离,逐渐变得坚定。
419.
夜深了,他疲累的伏在榻前,她却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睡。
“快去找,义父,快去找找吧!”
耳边传来一阵呓语,她转身一瞧,五儿脸色煞白,呼吸急促的喊着。
“五儿,快醒醒!”
他睁开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哽咽道:“为何他要如此狠心,就是不肯去寻他们!”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关切问道:“你说的可是义父?”
“嗯”,他揉了揉眼睛,又道:“每次有兄长的失踪,义父就把自己关起来,几天几夜足不出户,凭我怎么求他,他都不肯出来去寻他们!”
“他竟如此绝情?”
五儿拼命摇了摇头,认真道:“可平日里他待我极好,从来没有因为做错事情而罚我,还教我术法。我自小身子不好,他还每日给我喝补药。”
她一脸诧异,却又不得不赞叹道:“他当真是待你好,居然想的如此细致周到!”
“可是唯有这件事,他从未理会过我,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我才对他感到一丝失望。”
他垂下头来,一瞬间连目光都失去了神采。
“或许,他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她打量着他的神情,语气悠长的问道。
他的语气中似有不甘和怒火,“我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事能让他将兄长们的性命置之不顾!”
她亦摇头道:“我也不明白,他为何要将自己关起来?难道仅仅是因为心有愧意吗?”
她想了片刻,又道:“不如你带我前去瞧瞧,万一有什么蛛丝马迹,方才有迹可循。”
随后,她便在五儿的搀扶之下,来到了一处杂草丛生之地。
“这是何意?”
却见他手一拂,眼前出现一道石门,上面还有一把锁,她望向他道:“你可有钥匙?”
他摇头道:“我没有,不过我知道能用什么打开!”
“当真?”
她话音刚落,五儿就捡起一块巨石,砸向了石门,石门竟然开了。
她颇感意外的看着他,他拍了拍手,笑道:“这里早已弃之不用,连锁都长草了,砸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待走进去,一阵阴风袭来,她略感疑惑的盯着眼前的一切。
“这里的陈设好生奇怪!”
五儿跟在她身后,也不由的感慨道:“原来里面竟是这副光景,着实有些奇怪,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案几,倒有些说不过去。”
她似觉不甘心,开始到处摸索,还不断催促道:“你快找找,看有没有机关!”
找了许久,依旧一无所获,她有些体力不支的退了两步,不慎撞到了案几。
案几偏离了原本的位置,突然间墙上有所异动,整面墙都开始翻转,前面如同巷道,十分的宽敞。
五儿快步往前走去,而后又退了回来,有些犹豫的望向她。
“你跟在我身后吧!”
她沿着墙跟往前走,一旁的柱子漆黑发亮,与本来屋内的梁木大为不同,仿佛身处不同的地方。
就这样七拐八绕的终于来到一扇门前,这里仿佛是单独的屋子,她轻轻推开门,门发生一声“吱嘎”声。
门打开了,里面的尘灰扑面而来,她举起袖子,捂着半张脸,迅速走了进去。
抬眼便看到正对着门的案几上,供着香案,香案上的香烛早已燃尽,而香案前还摆放着四串木珠。
“五儿,你先别进来!”
可她话未说完,五儿已在她身后,在看到那四串木珠之后,他有些激动的将木珠捧在手中仔细端详着。
“风,火,雷,电!”
只说完这四个字,他的身子就开始不自觉的发抖,下一刻便颓然跪在地上,呜咽不止。
虽不知他为何如此,她也并未阻止,只默默站在一旁,凭他哭喊哀嚎。
420.借故决绝明相离
过了半晌,他才抬起头,目光伤痛的望向她。
她立即蹲下身,向他点了点头,问道:“你可有话要说?”
他缓缓掀开袖子,露出了腕间的木珠,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彻骨伤悲。
他的眼眶里还含着泪,轻抚着木珠,哽咽道:“这是他给我们的,说是父子之情的见证。可我不明白,我的还好好戴在手上,他们的为何都在这里?”
她指着木珠,出言劝道:“五儿,别多想,兴许他自已去找过,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当真?”
他的疑惑中带着一丝丝怀疑和期盼,她不忍见他绝望至此,只能坚定应道:“他待你如何,只有你最清楚,你与他们皆是他的义子,他又怎么会厚此薄彼呢?”
他似乎信服了,将木珠揣在身上,径直起身往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们的,只是不是当下!”
见他如此果决,她也不再多言,便随着他走到石门外,在他转身施法隐藏石门之时,一声急促的喊声传来。
“五儿,不好了,有大事……大事啊!”
他立即点了点头,应道:“你赶紧回去吧,我交代一番就过来!”
他转身看向她,掏出怀中的木珠,递到她手上,似恳求般说道:“此物对我异常珍贵,你先帮我妥善保管,事毕再来讨要!”
“好,你快去吧!”她急忙应下,催促他离去。
他转身振翅高飞,片刻就没了踪影,她移步前行,过了许久才终于看到他们。
“我等受听君之令,前来劝和,尔等非但不听,还嚣张至此,该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感到一阵后怕,飞快来到他们面前,拦住了怒气冲冲的天界将士。
将士们见了她,立即叩首道:“参见战神,天界命我等前来相助,势必要一举拿下他们!”
“住口!”
她刚说完,抬眼便对上了五儿审视的目光,他眼中似有怒气,此时只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天君命你们前来,却未提前知会,晚些时候再讨论局势,也好从长计议!”
“是!”
此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句:“她竟是天界派来的人,竟将我们蒙在鼓里!”
瞬间就引来了议论纷纷,在场之人一言我一语的形成了骂战。
他们捡石块就朝她砸去,还不停的朝她吐口水,她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任他们不断的谩骂和折辱。
突然她的眼前蹿出一个人,正是那张熟悉的脸,她苦笑着凝视着他。
“你为何要骗我?你为何要利用我的信任?”
她刚要解释,却感到腹部一阵冰冷,低头一看,一把短刀插在她的身上。
热气腾腾的血溅在他身上,他的手上全是血,语气却格外冰冷。
“这就是你骗我的代价!”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的将他推开,捂着伤口一脸痛苦道:“我从未……想过要骗你,只是……你今日伤了我,你我再无情份可言!”
将士正要上前,却被她拦下,她的身子开始略微发抖,声音嘶哑道:“他曾救过我一回,就当是还了他的恩情,我们走!”
她说完快速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行人躲在角落里察看着这边的动静,她立即转身带着将士们离去。
走到无人之处,她似有些挺不住,闷哼着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眼前光影明亮,她缓缓睁开眼,摸了摸身上的伤口,便挣扎着起身。
“战神,怎么起来了?当心伤口裂开!”
她笑着摆手道:“并未伤到要害,无妨!”
“小仙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见他难以开口,她脱口而出:“当问则问!”
“他为何要贸然伤你?”他问完之后,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