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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鸣鸿     黄庭大千txt下载     黄庭大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四章前夕(一)

    姒伯阳紧紧握着手中剑器,姒均末所言没错。十个山阴氏捏在一起,都不及一口绝世神兵的价值。

    一旦露了口风,以山阴氏的实力,根本挡不住众多窥伺的目光。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人不配财,必有所失。

    姒均末幽幽道:“可是,明知它是祸根,谁又能舍得放下?”

    “哪怕都知道神兵灵性自生,不得神兵认主,根本发挥不出绝世神威。可是世人都有侥幸,无论你我都不例外。”

    “自初代先人有大机缘,得到这口神剑以来。为了保住这口绝世神兵,咱堂堂有崇氏分支,不惜远走会稽扎根。”

    姒均末自嘲道:“都言宝物动人心,这话不假!”

    “历代先人不乏天资横溢之辈,他们为让神兵认主费尽心思。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说又能怨得谁来?”

    老人悲叹道:“这口剑就是个祸害,你父本不想传给你,让你为了它空耗精力,因此交托到我手上代为保管。”

    “如今我大限已到,这神剑是不传也要传了。只希望你不要把心力,平白耗费在神兵上,你可记住了?”

    姒伯阳深深一礼,道:“伯阳谨遵教诲。”

    老人面露迟疑,重重喘了一口气,道:“我,还有一事要嘱咐你,听不听由你来决定,但我是不吐不快。”

    姒伯阳道:“叔祖您说的哪里话,长辈谆谆教诲,伯阳洗耳恭听,”

    姒均末点了点头,慢悠悠道:“我知道你因为魏征明一事,对那几家大姓看不过眼,一直想着打压这几家。”

    老人看到姒伯阳脸色有变,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否认,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认为那几家对你掣肘太大。”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阿父与历代先辈,为什么放任四姓坐大。难道他们就没想过,四姓有朝一日会反客为主?”

    “这是因为咱姒姓宗亲,从始至终都掌握着山阴的大半力量。四姓势力加在一起,也难以能与咱姒姓宗亲相比。”

    姒伯阳愣了愣,张口欲言:“那……”

    姒均末道:“就在五十年前,一头上古纯血凶兽闯入石邑,导致姒姓菁英死伤无数。”

    “可笑我山阴氏万载底蕴,在这头纯血凶兽面前,被撕了一个粉碎,我山阴氏也是从那时开始衰落。”

    姒伯阳若有所思,问道;“四姓是从那时开始抬头,试图取咱姒姓而代之的?”

    “呵呵,有你阿父与几位老宗亲压着,四姓势力虽有壮大的势头,但距离抢班夺权的程度,还差了太多太多。”

    姒均末道:“直到你阿父身死之后,魏征明这个莽夫,才敢趁着你年幼,联合四家势力,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

    姒伯阳眼睑垂下,道:“难怪,我在杀了魏征明,清洗魏征明的部属时,其他几家会那么老实。”

    姒均末道:“山阴的隐患,从来都不是四姓,而是在姒姓本身。你阿父就是清楚这一点,临死才让梓满辅佐你。”

    “再以上阳仲、中行堰左右牵制,我那傻儿子不是不知你阿父的用心,只是不愿意往那去想,怕伤了兄弟情谊。”

    “实话最伤人,但却是事实,四姓在你阿父眼里,从来就不是祸害。反是我那傻儿子,才是你阿父眼里的威胁。”

    “正是因为姒重象临死前的托孤,才让你愈发疏远我那个傻儿子,与上阳仲、中行堰二人倒是越发亲近。”

    对此,姒伯阳无言以对,姒重象确实是一个枭雄,无论个人实力,还是本身魄力,都是当之无愧的一代人杰。

    山阴在姒重象手里,之所以没有走向强大,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周边大氏族的首领能力都不弱,让他无从作为。

    可以说,历代山阴首领都少有昏聩者,并非全无作为。只是其他大氏族首领就算碌碌无为,也有各自底蕴撑着。

    除非各大氏族有变,亦或有一大氏族的实力,能达到其他氏族的总和,才能有所作为。

    最后,姒均末感叹道:“姒重象是个好首领,可他不是个好父亲,更不是个好兄弟。”

    姒伯阳怀抱剑器垂头不语,姒均末这一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姒重象确实不是一个好父亲。

    姒均末喃喃道:“孩子,你记住,四姓在山阴,从来就不是隐患。你父你祖的时候不是,到你的时候也不会是。”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你想要把山阴变成你想要的模样,你想要山阴只有你一个人的声音,这点我能理解。

    “可是你要记住,四姓本就是咱山阴的一部分,他们左右着山阴四千多户的丁口。”

    “在没有割肉放血的心理准备前,最好不要操之过急,务必一击致命。魏征明之事不远,这些人现在最敏感。”

    “不要给他们任何机会,哪怕他们实质上威胁不到你,你也不能给他们机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做绝。”

    姒均末声音渐弱,道:“个中细节,你自己把握。有一点,你要牢牢记在心上。”

    见状,姒伯阳俯身倾听,就听姒均末不紧不慢道:“你要记住,权谋之术,终究是小道小术,难登大雅之堂。”

    “所谓的权谋之道,只是弱者们聚在一起,玩弄更弱者的把戏。真正的强者制定规则,本身就是秩序的一部分。”

    “会稽荒蛮,神魂人物就能称雄,地祇中人堪称无敌。但会稽之外广袤天地,地祇只是迈入神魔层次的第一步。”

    “地祇之上还有天神、正神、古神等境界,会稽之外还有九州大地,无边广阔的大天地,等着你一步步探索。”

    “在这个过程中,你千万不能放下修行,一切外物都比不得伟力归于自身,只有强者才能见识到这些精彩。”

    姒伯阳神色平静,断然道:“叔祖放心,伯阳必会坚守本心,不会舍本逐末。”

    姒伯阳与历代山阴首领不同,他身怀造化玉碟,凝聚先天圣德,山阴氏越强,他修为精进的越快。

    某种程度上,壮大山阴氏的举动,对姒伯阳来说就是一种修行。

第七十五章前夕(二)

    旬月,雷雨骤然,

    大榭,内室,雨打门窗,发出簌簌声响。

    姒伯阳静静的端坐在漆床上,掩日剑放置在身旁。怀中抱着宗老姒均末临终时,传到他手里的神兵剑器。

    “照胆!”

    他抚摸着剑器上铭着的宝篆,古剑照胆的锋芒,只是透着剑鞘溢出一点,就让他的肌肤有着针扎一般的痛感。

    “绝世神兵,果然非同凡响!”

    “以我的肉身强度,只是稍稍触碰神锋,都会生出刺痛感。很难想象神兵认主后,这口神兵全面复苏的威力。”

    虽然炼气道不比神魔道,专注于肉身神藏。但他的《玄都九还紫金丹》,是炼气道中少有元神肉身兼修的法门。

    在煅炼金丹大药的同时,不断开拓肉身潜能,以此唤醒先祖真血。用肉身为炉鼎之器,最后功成一炉紫金丹。

    介时,无论元神还是肉身,都没有明显短板,同一层次战力惊人!

    而这一口照胆剑还没认主,仅凭余锋就能刺痛姒伯阳。不敢相信照胆神剑真正的出鞘后,又该如何璀璨夺目。

    “若非神兵认主太看人品,完全不似法宝灵宝一般,只需炼化其中的禁制,就能防身护道。”

    他剑身一横,道:“若能发挥照胆剑之威,地祇之下任我打杀。就是地祇之上的天神业位,都不一定敢撄其锋。”

    看着三尺剑身上的清濛灵光,姒伯阳眸光闪烁:“只是这口剑,对如今的我实在太危险了!”

    “不入炼神返虚的大地游仙境,就是得了神兵认主,也会被这口剑的剑意震伤,非性命攸关能不用最好不用。”

    这丝毫无损照胆剑的价值,绝世神兵与后天至宝何其的珍稀,就是号称不朽的先天古神们,都未必有资格染指。

    无怪乎山阴氏初代先人们,会为了保住这口绝世神兵。不惜迁移到蛮荒的会稽,照胆剑值得山阴氏历代的付出。

    铁牛魁梧的身躯,跨入内室之内,气血运行周身,衣服水气弥漫,垂头道:“主君,三位大人长者在外谒见!”

    所谓大人长者,是为德行高尚的长者,以此代指山阴氏三大辅臣。

    姒伯阳眯了眯眼,手掌虎口划过剑鞘,道:“快,把三位辅臣,请入内室,”

    “诺,”

    铁牛神色沉稳的应了一声,转身向正堂疾步走去。他的气血如炉火般旺盛,雨水落在他的身上,升起一片水雾。

    “上阳仲、中行堰、姒梓满三大辅臣,是阿父留给我的肱骨之臣。山阴氏的任何事,都离不开这三位的协调。”

    望着门外水雾,姒伯阳略微失神:“变法图强,整合山阴氏丁口,推行《中行书》,第一步必须说服辅臣们。”

    “只有得到他们的支持,变法才有可能成功。中行堰倒还好说,就怕上阳仲、姒梓满,以后成了变法的阻碍。”

    姒伯阳变法之心已定,就是上阳仲、姒梓满执意反对,也拦不住他锐意进取之志。

    要知道,山阴氏并不缺好首领,姒重象一生克勤克俭,对自己堪称苛刻,家臣大将们无不信服。

    可是,有着这样一位强势首领带领,君臣一心的山阴氏,时常被其他大氏族刻意的针对,始终没有走出山阴。

    “山阴氏的图强,不只是身居高位的肉食者们的事。它需要动员一切力量,整合所有的丁口,捏紧拳头打人。”

    “而这就需要变法革新,山阴氏不缺明主,更不缺乏底蕴。它只是欠缺一套强有力的制度,用来开拓战争潜力。”

    不一会儿,上阳仲三人联袂而来,迈过内室的门槛,向着姒伯阳躬身一拜,道:“主君,臣等觐见。”

    姒伯阳笑道:“诸位长者,不用多礼,快请入坐。”

    上阳仲、姒梓满、中行堰三人低头,甩了甩衣裳沾带的水气,道:“谢过主君,”

    门外虽是雷雨,可是三人都是神魂人物。任是外面雨下的如何大,自身气血恍若烘炉炙烤,把水滴蒸干为水气。

    姒伯阳关切问道:“满叔,老叔祖已经离世,您可千万保重身体,切忌伤身伤神。”

    姒梓满正襟危坐,一板一眼道:“谢主君关切,家父临终前,曾谆谆教诲,凡事以山阴为重,个人私利为轻。”

    姒伯阳叹道:“老叔祖一生为山阴奉献,是我等姒姓子孙的榜样啊!”

    姒梓满回道:“家父生为姒姓血裔,为山阴氏奉献一切,本就是我姒姓子弟的本分。”

    犹豫了一下后,他幽幽道:“适才,中行与上阳联袂到我府邸,一同问了臣一句话,让臣无言以对。”

    姒伯阳看了一眼上阳仲与中行堰,沉吟片刻,道:“哦,是何事,让满叔这么为难?”

    姒梓满郑重道:“家事,公事,孰轻孰重,臣请问主君,臣该何以回答?”

    姒伯阳轻轻一笑,道:“山阴是姒姓血裔的山阴,满叔你本是姒姓的一员,公事与私事对满叔有区别吗?”

    姒梓满闻言一怔,浑身气力似是抽空一样,点头道:“主君言之有理,公事私事对咱姒姓血裔,确实没有差别。”

    这时,中行堰从袖口掏出一卷布帛,双手呈上道:“臣上观山阴祖法,下合百姓民情,著成《中行书》一卷。”

    “这《中行书》为臣心血之作,应对山阴氏诸多问题隐患,只要施用《中行书》之策,我山阴必能大放异彩。”

    上阳仲颔首道:“臣拜读此书,《中行书》开篇之言,祖宗不足法,天命不足畏,人言不足恤,让臣振聋发聩。”

    一句‘天命不足畏’,带给上阳仲的震动,还要在‘祖宗不足法’之上。

    这是一个天命真实存在的神话世界,修行中人一生追逐的,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天命而已。

    因此,《中行书》全篇都没有一个逆天的字眼,可《中行书》的开篇着实让人眼前一亮,让人惊叹笔者的气魄。

    听着上阳仲的溢美之词,中行堰面露涩然,眼神余光瞥了姒伯阳一眼,见姒伯阳脸色平静,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七十六章前夕(三)

    当着姒伯阳这个原主的面,被上阳仲一顿吹捧。就是以中行堰的脸皮厚度,也大感吃不消。

    但是以上阳仲的表现来看,他对《中行书》的变法革新,确实是持赞同态度的,哪怕这会触及到他切身的利益。

    当然,这与山阴氏的基本盘太小不无关系。着手革新一方氏族,与变革一国的反噬,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上阳仲坦言道:“山阴氏历代图强之心,可惜抱残守缺,难有作为。虽有凌云壮志,却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如今臣读了中行的高论,一时竟有茅塞顿开之感。这《中行书》实乃兴盛山阴之策,是我山阴氏未来的出路。”

    姒伯阳徐徐展开布帛,看了眼布帛上熟悉的内容,面上笑意越盛,道:“中行大才,《中行书》确实精辟独到。”

    眼见的形势大好,中行堰发出变法第一声后,上阳仲倾向于革新。姒梓满一人独木难支,只能同意推行革新。

    有着这三位辅臣的支持,等于山阴氏一半以上的力量,都将会成为《中行书》的忠实拥趸,以供姒伯阳驱使。

    上阳仲慢悠悠道:“正因《中行书》之精辟独到,说服了臣与姒梓满,让臣等愿为推行《中行书》开路。”

    姒梓满摇了摇头,道:“《中行书》之策,让臣耳目一新。只是一点私利,能让山阴走向强大,臣心甘情愿。”

    “况且,山阴氏的强大,就是姒姓血裔的强大。臣身为姒姓血裔的一员,无时无刻不以身上的姒姓血脉为傲。”

    “一点小利而已,只要山阴氏强盛起来,这点小利眨眼就能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姒伯阳没想到姒梓满有如此觉悟,更没想到三位辅臣意见统一,一致同意推行《中行书》。

    他还以为上阳仲、姒梓满,会是他革新路上的绊脚石,谁知道转眼间,这二位反而成了他的坚定支持者。

    姒伯阳面上似有犹豫之色,道:“满叔,你可要想清楚,咱们要是推行新法。你的损失可是不小,就不心痛?”

    “当然心痛!”

    姒梓满面露惭愧,道:“上阳与中行上我府邸,劝我推行《中行书》时,我本不想理会这些。”

    “可是他们指着先父灵位,问我先父以及历代姒姓先人之愿。我姒梓满再是不肖,也不敢因私利,而忘大义。”

    “山阴氏,就是我姒梓满的大义所在!”

    《中行书》取先秦《商君书》精髓,辅以山阴氏自身境况,几经删减之后,成了适合山阴氏的革新图强之法。

    而这一卷《中行书》全篇的精华,尽在军功体制与小家庭制。军功体制不比多说,真正精彩的在小家庭制上。

    把大姓肢解成几十上百个小姓,小姓肢解为成百上千普通百姓。拆解所有的大姓,让山阴氏的力量拧成一股。

    在这个过程中,必将会触及宗亲大姓们的利益。姒梓满作为宗亲之首,切身利益受损最大。

    姒伯阳眼睑垂下,对姒梓满躬身深深一礼,道:“满叔高义,”

    上阳仲声音低沉,道:“虽然,推行《中行书》势在必行,可是如何推行,怎么推行,都有讲究。”

    “一旦拆分大姓与小姓,四大姓作何反应,其他小姓又当作何反应,这一点咱们都该考虑到。”

    “魏征明之死,已让四姓对咱们有所嫌隙。咱们在这个时候推出《中行法》,肢解大姓根基,我担心狗急跳墙。”

    “四姓之中,魏姓已不足为虑,其他三姓孔、谢、虞,在山阴扎根已深,想要撼动不用酷烈手段,非一时之功。”

    姒梓满点头道:“只要先拿下了这几家,大姓之后的小姓,自然会知情识趣的配合拆分,不会再闹出什么事端。”

    “当然,他们不动,咱们也不能动,不能落人口实,说咱们山阴是兔死狗烹。这名声一臭,以后可不好再弥补。”

    姒伯阳眼看辅臣们话题渐渐跑偏,直接歪到施行《中行书》后,对各大姓的反制措施上,让他不禁摇头苦笑。

    “魏征明刚死不久,他们几家正是惊弓之鸟。而且我这些时日以来,地位趋于稳固,他们未必会乱来。”

    “更大可能是口头上反对,武力上他们没有这个实力。除非把他们逼到墙角,让他们退无可退,只能放手一搏。”

    姒伯阳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道:“不然,他们更大可能选择蛰伏,等待以后再有大变,清算过往的一切。”

    上阳仲哼了一声,道:“只要他们当时没有反,再反也翻不了天。”

    姒伯阳皱眉阅览着变法章程,道:“让人把这份《中行书》抄写五十份,我要让所有的宗老手里,都攥着一份。”

    “大开议事堂,让所有的宗亲族老都来议一议,看看这份《中行书》写的怎么样,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没有改进的地方,就开始着手以此变革新法。发现问题不要紧,咱们也能解决问题。”

    眼见事情敲定,姒梓满、上阳仲、中行堰伏身一拜,应道:“诺!”

    目送着三辅臣的背影,姒伯阳沉思了一会儿,暗暗想着:“还以为变法会有多大阻力,没想到这就成了一半。”

    “有三辅臣从旁协助,也能查缺补漏,增加变法的成功几率,胜算很大啊!”

    他缓缓闭上眼:“只希望那些宗亲能与姒梓满一样,以大局为重,割舍个人得失,换取整个山阴氏的光明前景。”

    “不过,我也该庆幸,要不是山阴氏利益太小,对姒梓满的吸引力不大,他不一定会放手,哪怕他是姒梓满。”

    对姒梓满这个人,姒伯阳个人感官很复杂,他是托孤的辅佐之臣,某种程度上见证了姒伯阳的成长足迹。

    姒伯阳永远都忘不了,在姒重象的病榻前,姒重象拉着姒梓满的手,告诉姒梓满可以他而代之的那一幕。

    哪怕事实证明,这只是姒重象对姒梓满的攻心之策,可是姒伯阳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难以被抚平。

第七十七章革新(一)

    翌日,

    大榭,议事堂,

    姒伯阳端坐上首主位,三辅四姓们列席入座,一众宗老家臣席地而坐,堂舍气氛极为沉凝,像极了一个火药桶。

    山阴氏的高位者们,一个个捧着誊写的《中行书》,一时相顾无言。实在是上面的内容,让这些人如坐针毡。

    对于众位宗老家臣的态度,姒伯阳与三辅臣并不意外。《中行书》上的革新之策,对这些宗老家臣可不友好。

    这些人在看到《中行书》后,没有立即对中行堰群起而攻之,乃至于拔剑相向,已是他们相当的克制了。

    中行堰眼睑微垂,迎着众人或审视,或敌意的目光,神色淡定从容,拱手道:“列位,我作的《中行书》如何?”

    “《中行书》耕战三篇,废井田开阡陌,土地私有;军功封爵,确立晋升体制;分家分户,禁令百姓同居一室。”

    他淡淡道:“这耕战三篇,是我观山阴之境况,查察过往之弊病。因地制宜,因时而改,因人而异,有感而发。”

    “这……”

    姒伯阳坐在上首,将堂舍中众人神情收入眼中,除了三辅臣安之若素,以四姓为首的家臣们,脸色都很是难看。

    孔胥率先发难,厉声道:“中行,我等敬你是辅臣,是先君遗命的顾命之臣,往日也没有恶了你的地方。”

    他死死攥着布帛,道:“可是,我看你的《中行书》,与其说是为山阴图强,还不如说是专门为我等家臣而作。”

    谢赭冷笑道:“中行堰,不要以为我等不知,你安的是什么心。”

    “哼,废井田,军功爵,分户令,这就是三把刀,刀刀扎在我们几家族人的身上,让我们几家人流血又流泪。”

    谢赭怒视中行堰,道:“废井田?”

    “井田制自神虞开辟,就被天下人遵从,是九州列国通行的成法,这你也敢废?”

    “还有军功爵,你这是对我等的侮辱,我等几家为山阴氏流了多少血,几十代人的前赴后继,才有今时成就。”

    “如今身居高位,那是因为我等本就有着功勋。几十代人的流血牺牲,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军功爵,可笑,可笑。‘

    “还有,你所说的分家分户,禁令百姓同居。你说的百姓,又是谁?可是我们几家老族?”

    谢赭恶狠狠的看着中行堰,道:“我看你分明就是刻意针对,说不定是我老族族人众多,碍了你中行堰的眼。”

    “住口!”

    中行堰起身,严辞道:“谢赭,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中行堰和你们几家有何仇何怨,值得中行堰这么大费周章?”

    “以你那点微薄修行,打死你有甚难的?我中行堰性情如何,在坐有谁不知,我要看你不顺眼,你活不到今日。”

    “你,”谢赭闻言大怒,可是见中行堰目露凶光,再一想到这一位的睚眦必报,心头顿时一冷,脑海猛地一空。

    中行堰跋扈张扬是出了名的,山阴氏除了姒重象以外,没人能压得住他的狂性,就连姒梓满这个宗长也不行。

    因此,谢赭就是知道中行堰,未必敢在议事堂行凶,可是真要被中行堰打死,中行堰身为辅臣也不可能陪命。

    中行堰道:“哼,我中行堰行事,有一说一,有二是二,从不针对任何人。”

    “在坐的列位都知道,我中行堰名声不好,为人器量狭小,可我几时有因私废公之举?”

    他断然摆手,道:“没有,一次都没有。这不仅是我中行堰,行得正坐得端,还是因为我要回报先君的知遇。”

    “列位,列位啊,请撇开无稽的偏见,认真研读一次《中行书》三策,我的《中行书》真的有针对在坐列位吗?”

    “庸人安于世故,学人溺于所学。若守此心态,今日犹在上古之时也。”

    “世生变,变生强,强则进。治世之道,贤勇者创法立制,庸碌者因循守旧。创新者生,守旧者亡。”

    “就拿井田制来说,井田制虽为神虞的成法,广为九州诸侯所用。可是井田制,实为奴隶制,它不适用山阴。”

    “列位,此时的山阴,奴隶几何,丁口几何,耕田又几何?咱们坐拥山阴,耕田何其多,但却缺乏开垦的百姓。”

    “为何就不能将奴隶转为丁口,山阴氏要想图强,就不能只靠本来人口,它需要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器量。”

    “同理,军功爵与分户令,也是为了壮大山阴氏。军功爵是为分清赏罚,唯有功过分明,才能让甲士甘于用命。”

    “而分户令是为了挖掘人力,扩大山阴氏的兵源。让耕者有其田,加大力度开垦荒地,尽可能夯实仓廪的储备。”

    中行堰质问道:“列位,你们看我说的三策,可有刻薄薄待你们的地方?”

    “……”

    四姓中人对中行堰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但他们没法反驳,只得对中行堰报以冷眼。

    山阴氏到底不是一个国家,它只是一座石邑,辖有五六万丁口而已。

    对山阴人来说,所谓的祖宗成法看似重要,又不那么重要。

    会稽一带濒临南蛮之地,受到南蛮风气影响,他们或许对祖灵有着敬畏,却也不会有太多墨守陈规的想法。

    只要对他们有益,他们就不介意拿来用。南蛮人的价值观,就是这么赤裸裸的,说是天性趋利也不为过。

    姒伯阳目光扫过堂舍内的众人,道:“我认为,《中行书》值得一试。”

    冷淡的看了一眼其他人,上阳仲、姒梓满异口同声,道:“我也认为,革新之策,值得一试!”

    “……”议事堂中陷入一阵沉默中,眼看姒伯阳与辅臣们的表态,众位家臣面面相觑,不少人暗暗咽了口唾沫。

    山阴氏的天,要变了!

    在姒伯阳这位首领,与上阳仲、中行堰、姒梓满等最高武力者达成一致后,这事也就成了一多半。

    孔、谢、虞等家臣的反对声潮,在这四位面前还欠缺几分底气。他们四人拧成一股后,就是山阴氏的大势所在。

第七十八章革新(二)

    偏室之内,

    姒伯阳的面沉如水,与辅臣们席地而坐。议事堂上暗流涌动,让这四位山阴氏的实际掌权者,深感变法的棘手。

    他们虽能凭着武力威慑,压下这些人的逆反情绪。自上而下开始,强行的推动革新之法。

    只是动用武力实乃下下之选,可以压制一时,却难压一世。姒伯阳几人最头疼的,还是这几家暗中抗拒新法。

    哪怕这几家家主在议事堂前,全都同意施行新法。姒伯阳几人仍不能对几家家主完全放心,还是有待于观察。

    姒伯阳叹道:“今日的形势,各位都看在眼里,宗老家臣们对新法很是排斥啊!”

    正是因为看到了他们的排斥,在议事堂散会后,姒伯阳等四人聚在偏室商榷解决问题。

    中行堰作为变法提倡者,道:“他们当然不愿意变法,军功爵绝了他们躺在功劳簿上,享受先人余荫的机会。”

    “废除井田制,让他们损失大量的奴隶。分户令,更是动了他们的命根子,一旦分家分户,就是他们消亡之时。”

    大姓们之所以能与氏族别苗头,武力上强大还在其次,主要是拥有不下于小氏族的丁口,作为强有力的依仗。

    谢姓家主谢赭说的没错,《中行书》三策就是三把刀,刀刀捅在大姓们的心口,捅在大姓们最要害的位置上。

    姒梓满慢慢道:“主君,施行新法,不宜急切。百姓蚁民,人云亦云,您若压迫的太急,怕是会出现反作用。”

    上阳仲沉吟片刻,道:“别的不怕,就怕这些家伙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咱们也不是时时盯着他们。”

    “万一啊……我是说万一,他们要是坏了事,咱们还能把他们剥皮抽筋,大卸八块不成?”

    姒伯阳思量了一下,道:“仲师言之有理,这几家心怀怨忿,心不甘情不愿,到了关键时候,确实可能坏事。”

    “只是新法实施,不好对几家太过苛责。他们已经退了一步,我再步步紧逼,只会让人以为我没有容人之量。”

    姒梓满道:“主君,咱们不妨派遣能言敢言之士,在人群前宣读《中行书》,以此争取百姓们的依附。”

    “毕竟,再好的新法,也要有人施行。倘若百姓都不知有《中行书》,《中行书》的施行岂不是就与笑话一般。”

    “只有当《中行书》广为百姓所知,让百姓们当然认识到新法,对他们是好是坏,他们自然会拥护新法的施行。”

    中行堰一笑,道:“哈哈,说到能言敢言,在坐的列位不如我多矣!”

    “既然我为变法发声的第一人,这当众普法的差事,就是我中行堰的了,只有我中行堰能担此大任。”

    “这……”

    对中行堰的突发奇想,姒伯阳与上阳仲、姒梓满三人迟疑了一下。转而一想却又豁然开朗,不失为一条出路。

    姒伯阳击节道:“好,中行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我山阴三辅臣之一,山阴氏上下谁不认识。”

    “由中行亲自现身普法,不仅彰显我等对新法重视,还可最大程度的争取人心,中行一人可抵千人万人的分量。”

    中行堰道:“如此,臣这就回府邸准备,势必要让百姓信服新法。只有信服才能最大限度,调动百姓的积极性。”

    ————

    旬日,

    山阴石邑,西城门前,

    中行堰身穿常服,笔直的站在城门前,看着城邑中来来往往的百姓。

    身为山阴辅臣的他,在山阴氏极有威严,过路的百姓黔首,纷纷向中行堰躬身问好。

    中行堰点了点头后,按着前几日的流程,从袖口中取出《中行书》,旁若无人的大声宣读着《中行书》的内容。

    “世生变,变生强,强则进。”

    他抑扬顿挫,以浅显易懂的方式,将《中行书》的三策,一条条的拆解下来,声若洪钟一般,响彻着半个石邑。

    “推行新法,革新旧制,军功定爵……土地私有……分家分户……”

    中行堰话语中,频频出现这几次字眼,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变法革新的好处,不耐其烦的告知百姓得到的实惠。

    作为辅臣之一的中行堰,他在山阴氏高层评价不高。但凡事有两面性,中行堰在底层百姓中的口碑,确是不低。

    何况,中行堰不断宣读变法内容,再是蠢笨的人,在有空闲的时候,都能说出几条变法举措,可谓深入人心。

    尤其是这几日,中行堰东、南、北三个门都走了一遍后,每日诵读《中行书》,以至个别人都能整篇篇幅背诵。

    “新法,这就是新法?”

    “这,土地私有,以后那田就是咱的了。只要交够了税粮,产多少粮食都是咱自己的?”

    “这个军功封爵,咱这些百姓也能有出人头地的时候,只要胆子大不怕死,砍的人头多,咱也能当个伍长什长?”

    三三两两的百姓,在讨论中行堰宣读《中行书》的真假,他们虽然有些蠢蠢欲动,可是还有一丝不自信。

    《中行书》中描述的新法实在太好了,让这些百姓有一种做梦的感觉。虽然新法在惩的方面,也更为的严苛。

    可是比起得到的,这些百姓除了一条命,能失去的寥寥无几!

    “属于自己的田地……还有军功获得封爵……”

    百姓是最现实的,他们没有精力去管分户令。反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土地私有和军功封爵上,摩拳擦掌大有人在。

    对于《中行书》三策,山阴氏百姓们感到新奇的居多。主要是变法承诺的一切,都还没有实现,尚未形成影响。

    只有等到这群百姓,真的看到有人获得封爵分田的好处。就是这一群百姓迸发热情,把变法推入正轨的时候。

    当然,在有人却步不前的时候,也不妨碍有人第一个吃螃蟹,底层百姓从不缺乏聪明人,他们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田地,田地,属于我的田地!”

    这些人的内心发出巨吼,谁也不能阻拦他们,获得自己的田地。人族对于耕田的贪婪,是铭刻在血脉深处的。

第七十九章革新(三)

    轰轰烈烈的革新大潮,自上而下的席卷。带给山阴氏五万百姓,前所未有的震动。

    在中行堰亲身说法下,越来越多的百姓,向着革新变法靠拢。比较新法旧法孰优孰劣,百姓理所当然用脚投票。

    一时间,新法推行的如火如荼,山阴百姓陷入对分田的狂热中。而《中行书》三策的热度,也在山阴不断攀升。

    “大道始终,五德轮转,末运滔滔,杀运勃然,上符天时,下合法理,维新为始,故兹尔敕,赏:道德钱一大枚!!”

    正在处理公务的姒伯阳,恍惚感到一道浩渺天音,自无穷高处落在耳畔,其间夹杂大吹法螺,大吹法鼓之功。

    与初得圣德钱之时不同,他的修为较比那时几有云泥之别。以他炼炁化神的修行,更有一种莫名的感悟。

    这浩渺天音来的快去的也快,虽然经历过一次,仍让姒伯阳莫名震动:“道德?没理由啊?”

    “道德,迥异与圣德的……道德!”

    姒伯阳的心念一动,元神映照祖窍,得见造化玉碟内,五缕白炁升腾,一缕青炁沉浮,六缕道炁游弋于玉碟中。

    他脸上似笑非笑,道:“竟然,真的是道德。只是道德之道,实为教化之道,我可没记得,我教化过什么人。”

    所谓五德之道,是为功德、圣德、道德、福德、阴德。本来除圣德以外,姒伯阳对其他四德,也没指望能得到。

    圣德亦称帝德,身为人主必有帝德加身。只要姒伯阳执掌山阴,随着势力不断强大,自然而然就能凝聚圣德。

    这是姒伯阳在走的路,堪称是一条通天之路!

    不难想象,只是一座山阴氏,就让姒伯阳踏入炼炁化神。若是等他拿下整个会稽,怕是成仙成神也不是没可能。

    姒伯阳幽幽一叹:“我还以为,道德、功德、福德、阴德离我太远,至少等我统一会稽之后,才有可能接触到。”

    “没想到,这次山阴变法,还能有意外收获!”

    他看着玉碟中的青炁,回忆道德凝聚时,浩渺天音蕴含的信息,若有所思:“上符天时,下合法理,维新为始。”

    “维新……变法……《中行书》三策,莫非是与法家有什么联系?”

    姒伯阳熟读山阴氏藏书,知道会稽之外是扬州,扬州之外是九州。可九州之上只有列国诸侯,而无诸子百家。

    “诸子百家,”

    心头似乎一点灵光乍现,他沉吟了片刻,不解道:“法家之道,教化道德,法家能和教化扯上关系?”

    想了一会儿,始终想不透个中玄机,姒伯阳只得放下念头。毕竟玉碟凝聚道德炁是好事,没必要去钻牛角尖。

    这第一缕道德炁凝聚,就是一个开始。姒伯阳早晚会汇聚成千上万道德炁,到时自然能一一验证自己的猜想。

    “就不知道,继圣德之后,这第二种五德道炁,又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妙用。”

    “圣德之炁至精至纯,对我修行炼气大有裨益。而道德之炁,应该不会和圣德的功用重合。”

    这一缕有别于圣德的道德炁,让姒伯阳心头就跟猫爪在挠一样,根本无心公务,当即推了手头事务。

    “不如,去静室试试。道德与圣德有何不同,一试便知。”

    静室,

    “道德炁!”

    造化玉碟清光幽幽绽放冥冥,姒伯阳盘膝坐在软塌上,道心达到不可名之境,臻入无心于虚空,圆满本体虚空。

    此时此刻的姒伯阳,恍惚回到了脱胎换骨,灵慧大开的那一夜。心头三千道藏浮现,一篇篇道经宝书循环往复。

    大名鼎鼎如《道德经》、《阴符经》、《清静经》、《西升经》、《心印经》等道经,在姒伯阳的心头划过。

    一卷卷道藏经典闪现,最后在一篇《自然经》上忽地停顿。冥冥之中,若有若无的诵读声,叩动姒伯阳的心神。

    “至道之精,窃窃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

    “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妆形,无摇妆精,方可长生。”

    “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如此,神形合一,方可长生。”

    《自然经》相传为崆峒古仙广成子,传授轩辕黄帝之宝经。

    轩辕黄帝凭着《自然经》,参悟出许多玄妙道理,奠定人文初祖的功业。最后乘龙升天,留下一段神话传说。

    由此可见,这一篇《自然经》之不凡。以往的时候,姒伯阳道性不足,研读这些宝经道经,就跟读天书一般。

    如今道德炁加身,堪破前方迷雾后,姒伯阳心神通透,可谓深具道性慧根,再看《自然经》又是一番别样滋味。

    姒伯阳默默关注心神中的演变,一篇纯金色云篆书写的《自然经》,在他的心头愈发璀璨。

    倏然,《自然经》经文四散,一枚枚云篆在姒伯阳心头碰撞。每一次都能迸发成百上千灵光,灵光渐渐汇聚。

    “轩辕望气术,亦或是天子望气术!”

    他的道心归于不可名之境,对于焕然一新的《自然经》,心头竟然无悲无喜,好整以暇的看着天子望气术。

    这一门天子望气术或许就是《自然经》神髓所在,是轩辕黄帝观察地理山河,世间万物所开创的一门望气术。

    与寻常风水望气不同,这一篇《天子望气术》窥得天、地、人三才神妙,有俯观地理阴阳,查察吉凶祸福之妙。

    “天子望气,洞悉天地玄机,截一线天机,料敌于先机。”

    姒伯阳本能的感觉到,自身的悟性在道德炁的加持下,短暂达到了某种极致状态,犹如身合天地大道一样。

    身心契合于大道自然,一法通万法明,境界不断被拔高,高屋建瓴之下,一切自然而然。

    这种状态下的姒伯阳,近乎于天生神圣,一念就把《天子望气术》参悟大半,甚至还感到这远不是他的极限。

    只要顿悟的时间足够,不只是修行成功,就是让他在《天子望气术》的原本上,再度推陈出新,也不是不可以。

第八十章阴狡(一)

    中行堰变法的顺利推行,着实是刺痛了某些人。变法革新虽对山阴氏有利,却对山阴氏权贵们有着大害。

    而且在《中行书》三策之后,还有大小几十条律法颁布。每一条都不吝于割权贵们的肉,恨的权贵们咬牙切齿。

    眼睁睁看着田地人口的流失,看着历代传承的家业败落。权贵们渐渐的抱成一团,冷眼旁观等待翻盘的时机。

    孔胥府邸之中,孔、谢、虞三家家主密会。三位家主分别落座案几前,面上带着一抹凶戾,目光阴鸷且又危险。

    孔胥意味深长,道:“诸位,咱们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魏家已经倒向大榭,成了咱最大的绊脚石。那小儿有三辅撑腰,又有魏家人作走狗鹰犬,咱们处境堪危啊!”

    以往四家同气连枝,可是魏征明死后,魏家被清洗了一次。姒伯阳指定新一任的魏家家主,把魏家纳入掌控。

    这个时候的魏家,成为了孔、谢、虞三家眼中的叛徒。只是这个叛徒的威胁性着实不小,让三家家主为之踌躇,

    “孔胥,我知道你最近损失惨重,土地人口流失不少,可也没必要太过危言耸听。”

    谢赭阴沉着脸,道:“再如何堪危,他还能把咱赶尽杀绝不成,咱都是姒姓分支一脉,几十代前都是一个先人。”

    “再有矛盾也是内部矛盾,还有缓解的余地。伯阳那小子就是想对咱动手,主脉那群老家伙,也不会让他得手。”

    “哼,”

    对于谢赭的‘天真’,孔胥冷笑一声,讽刺道:“估计,当初魏征明也是如你一样抱有侥幸!”

    “可是他到死都没想到,那小子确实敢动手。而且在动手之后,那些老家伙也拿那小子毫无办法。”

    谢赭与虞长信心头一凛,魏征明殷鉴不远,对魏征明的下场,几位家主心有戚戚,全程都看在眼里,岂能不怕。

    孔胥步步紧逼,道:“你们都要想清楚,就算那小子不对咱动手。坐视新法的推行,咱们这一代还能撑下去。”

    “但下一代乃至下下一代,等咱失去了手里的土地人口,泯然众人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咱们那时的处境?”

    “咱们的家底是厚实,可也经不住新法,几十年几百年如一日的放血。到时候山阴强大,与咱们又有甚关系?”

    “你们都知道这个理,只是不愿承认,都想当鸵鸟装做不知道。可是我孔胥不想当糊涂鬼,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虞长信拍案而起,道:“够了,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是咱三家一起抗法,还是召集族人离开山阴,咱们自己另立门户?大家都知道,是姒伯阳亲手袭杀的魏征明。”

    “魏征明的实力咱们都知道,你们谁有信心能杀魏征明,是你孔老二,还是你谢老三?”

    “仅仅一个姒伯阳,就让咱们如临大敌,还有上阳仲、中行堰和姒梓满,这三大神魂圆满,哪个是好惹的?”

    “也就是咱们手头有点实力,让姒伯阳忌惮一下,怕逼之过甚,引得山阴内乱,让咱们缓一口气。”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不管最后胜算如何。咱们一旦动手,就再无缓和余地,姒伯阳这个人可不是善茬。”

    孔胥脸色低沉笑道:“呵呵,你们怎知道咱们就没胜算,他姒伯阳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这是他们逼我的。”

    “况且,你们以为我会毫无把握的出手?”

    “嘿嘿,你们是了解我为人的,但凡没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我也不会拉着两位老弟共谋大事。”

    看着孔胥得意的神色,谢赭和虞长信相视无言。以他们对孔胥的了解,孔胥绝对有某种他们不知道的依仗在手。

    要不然以孔胥的谨慎,绝不会这么急切的拉着谢赭和虞长信,在姒伯阳大势在握的情况下出手。

    一念及此,谢赭面色一正,道:“不知,孔兄有何依仗,可否透露一二,让咱们兄弟有一个底,才好做出决定。”

    他见孔胥脸色有变,连忙解释道:“你也知道,兄弟身上肩负一家老小。兄弟能看淡生死,可是家小无辜啊!”

    孔胥面色由阴转晴,笑道:“哈哈,谢兄的担心,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谢兄放心就是,我孔胥岂会坑害你们。”

    “要是没有一点依仗,兄弟也不会拉着你们寻死,能活着谁又想死。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虞长信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这关乎咱们三家上千口的身家性命,可不是儿戏。”

    “孔兄对你的依仗自信满满,我等当然相信孔兄不会害人,可是我和谢兄不知孔兄依仗是什么,难免有些疑惑。”

    说到最后,虞长信幽幽道:“这,孔兄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三人间的气氛一凝,谢赭和虞长信的意思很明显,要让他们出工出力没问题,必须先看到孔胥的依仗是什么。

    万一孔胥两手空空,刚才只是诓骗他们上船的把戏,就别怪谢赭和虞长信翻脸不认人,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孔胥给他们唱的是一出空城计,谢赭和虞长信傻乎乎的上当,就真成天大的笑话了。

    孔胥的面上露出一丝迟疑,旋即道:“这个……我需要安排一下,”

    一直观察孔胥表现的谢赭,与虞长信使了一个眼神,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兄弟静待孔兄佳音。”

    “嚯嚯嚯……还需要什么准备,老夫就在这里,让你们见见又有何妨?”

    忽的,整个房间的光线都暗了一下,一个矮胖的身影出现在孔胥的背后,怪笑道:“老夫,又不是见不得人。”

    “……”

    就在矮胖身影现身的一刹那,谢赭和虞长信脑海嗡的一下,仿佛天塌地陷的恐怖降临,压的他们两人喘不过气。

    一只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他们的喉咙,让两人有一种窒息的痛苦,脸色随之变得煞白,溺水般的绝望袭上心头。

第八十一章阴狡(二)

    玄奎欣赏着谢赭和虞长信恐惧到扭曲的脸庞,面上的笑容愈发嗜血。坐着的孔胥心肝一颤,头默默的低了低。

    “嚯嚯嚯……”玄奎阴森一笑,道:“老夫,就这么吓人,让你们害怕到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是你们在愚弄老夫?”

    “不,不是,”

    孔胥心头一凉,对这位靠山他是畏惧之极。他深知这一位的可怕,一想到初见时的血腥残忍,就让他脖颈发寒。

    “只,只是先生修为惊人,身上散发的气机,远不是我们几个愚夫所及,见之如见真龙一般,为其神圣所慑。”

    面对喜怒无常的玄奎,孔胥战战兢兢道:“正是因为先生之尊贵,是我等萤火之光所不能及,让我等心生钦慕。”

    “是吗?”

    玄奎怪叫道:“你可真会说话,连老夫都有些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这也是你小子的本事,别人羡慕不来。”

    孔胥强笑道:“先,先生说笑了,不敢有一句假话,这全是孔胥的肺腑之言。”

    “先生,您看我的这两位兄弟脸色发青,看样子撑的很辛苦,您看是不是让他们缓缓。”

    “毕竟,虞家、谢家都是山阴大户,在山阴可谓根深蒂固。这次拿下山阴,也需要用到他们。”

    “哦,”玄奎横了孔胥一眼,平淡的应了声,道:“既然你都开口了,老夫也不能拨了你的面子,那就这样吧……”

    “你们说,好不好?”

    倏然,玄奎的面孔贴近谢赭和虞长信两人,他注视着他们脸上不受支配的恐惧表情,神色间愈发的玩味。

    以玄奎的修为境界,当他出现在这间房间的时候。房间里的所有人,全都生死不由自己,落入了他的掌控中。

    只要玄奎动个念头,就可以在短暂的一个呼吸内,将房间内的所有人杀得一干二净,他享受这种支配的快感。

    “呼呼呼,”片刻后,谢赭和虞长信两人大大的喘了口气,身上的压力陡然一松,浑身上下的汗液浸透了衣裳。

    “地祇,这,这绝对是一尊不死地祇啊!”

    在被玄奎气机压的几乎窒息而死后,两人简直视玄奎为洪水猛兽一般,在内心深处狂叫着。

    孔胥艰难的笑着,牙齿都在打颤,道:“两位兄弟,这位先生是来帮咱们,对付姒伯阳那小儿的。”

    虞家、谢家听到孔胥简短介绍,面上笑更似哭一样,道:“原,原来先生是来助咱一臂之力的,大,大事可期。”

    玄奎对三人的恐惧很是愉悦,怪笑道:“嚯嚯嚯,你们就放心吧,山阴唯一对老夫有点威胁的老家伙已经死了。”

    “现在的山阴,就是一个脱光衣服的处子,任由老夫蹂躏。老夫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手见血了。”

    孔胥三人紧忙谦卑道:“先,先生,您放心就是,我们这就去安排,一定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

    玄奎咧了咧嘴,这才满意的点头,道:“好,好,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血色宝珠若隐若现。他的眸子映衬着血光,暗道:“真的很想,很想,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山阴血流成河。”

    “就当是,为我的宝贝出口恶气,山阴氏让老夫几十年的心血功亏一篑。那就用他们全族的命,赔我的损失。”

    ————

    大榭正堂之中,姒伯阳下笔如飞,飞速处理堆积的公务。变法革新初见成效,正是山阴上下最繁忙的一段时间。

    上到姒伯阳这个首领,下到山阴最底层的小吏,都在围着新法的推行转圈。不间断的查缺补漏,努力完善新法。

    推行新法的过程中,发现了不少弊端。这还是推行新法日短,只有两个月而已,要是推行一两年又是一种情况。

    蓦的,姒伯阳心有触动,似有一股强烈恐怖袭来,握着毛笔的手一抖,墨汁落在布帛上,留下一块大大的墨迹。

    “有事发生?”姒伯阳看了一眼布帛上的墨迹,手中毛笔放在笔架上,眉头紧紧皱着,呓语道:“是心血来潮?”

    “难道,是那些家伙还不老实?不,不对,那些家伙哪有能力,让我感到心血来潮。”

    “能让我感到心血来潮。就表示着能威胁到我的性命。那几家绝没有这个能力,甚至是整个山阴都没有这能力。”

    那一日的道德钱没有浪费,姒伯阳用过那一枚道德钱后。在道性加持下,悟性暂时提升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硬生生的从《自然经》中,参悟到了轩辕黄帝的《轩辕望气术》,亦或者该称之为《天子望气术》的神通法门。

    而且趁着道性还没有退去,借着势头一鼓作气修成了《天子望气术》。

    此刻《天子望气术》有成,姒伯阳可以前知祸福。只要不是道行高过他太多,都难以在他眼皮底下遮掩恶意。

    “危险,来自哪里?”姒伯阳思虑一下后,以《天子望气术》查看己身之气,见得印堂黑云笼罩,其中夹杂煞气。

    “杀身之祸近在眼前,我的《天子望气术》是有用武之地了。”姒伯阳心头凝重,匆忙走出正堂,转身向东走去。

    大榭东侧,坐落着一座观星台,是最初几代先人们所建,可以视作天文台,被称作山阴第一高台。

    姒伯阳疾步登上观星台,直接登上台顶,扶着青石栏杆,望着山阴氏族一户户人家,眸中一丝金光若隐若现。

    《天子望气术》有窥见天、地、人三才神妙,俯观地理阴阳,查察吉凶祸福之能,

    他登高而望远,把山阴石邑的诸气,全然看在眼里。数万缕气息大多灰白色,少数有纯白、红白️二色夹杂其间。

    正是因为姒伯阳站的高,俯瞰山阴石邑全景,一时间山阴邑全貌尽在眼前,重点关注了几处红光最盛的方位。

    “原来是这样,越觉得不可能,偏偏就越离奇,真是他们。他们做了什么,怎么可能让我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在《天子望气术》下,山阴邑的气机流动,都在姒伯阳的掌握中。其中一处最为不正常,看的姒伯阳心神一震。

第八十二章阴狡(三)

    “两位兄弟,大事近矣!”

    孔胥府邸中,孔胥面露喜色,手握绢布,道:“有鄮氏的子夏将军,率辅兵三千,自苦竹道进军,入山阴地界。”

    “最多不过两日,子夏将军就能兵临石邑。介时我等兴族兵,叩开四门,与子夏将军里应外合,大事可期。”

    “好,”

    谢赭与虞长信相视大笑,谢赭拍手赞道:“孔兄当真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有鄮氏三千辅军在外,我等三家与玄奎先生在内。咱们内外一起发动,打他个措手不及,以此拨乱反正。”

    谢赭与虞长信虽不知孔胥何时搭上的有鄮氏,竟能说动翁山一战全军覆没的有鄮氏,在这个时候借调三千辅兵。

    但是有有鄮氏三千辅兵的加入,再加上三家在山阴氏的影响力,最后由玄奎这尊地祇镇压不服,这事成算很大。

    虞长信道:“对,就是拨乱反正,我等借有鄮氏之兵,是为维护祖宗成法。”

    “那小儿推翻祖宗之法,可谓大逆不道。咱们几家兴兵举事,乃是为山阴历代基业着想,扪心自问,问心无愧。”

    孔胥目光坚定,道:“拨乱反正,维护祖宗之法,我等问心无愧!”

    他又何尝不知,借用有鄮氏兵甲屠戮自家人,其中弊病后患太大。就是三家功成之后,依旧免不了为人诟病。

    只是姒伯阳的新法变革,着实触到几家痛处。孔胥几人虽不想纵兵,但是形势所迫,只能不顾名声强行为之。

    孔胥问道:“这几日,你们总共调集了多少家甲,有鄮氏大军将至,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虞长信道:“我虞家可以出一千家丁,与孔兄共襄盛举。”

    谢赭一咬牙,道:“我谢家能出一千五百家丁,与二位共襄盛举。”

    孔胥豪气道:“二位能出两千五百家丁,已是出乎我的预料。我孔家不落于人后,何况这事还是我孔胥首倡。”

    “如此……我孔家出两千家丁,这是我孔家最后的底蕴,不成功,便成仁!”

    谢赭与虞长信点了点头,齐声道:“不成功,便成仁!”

    对此,三家家主信心满满,见识过玄奎恐怖一面的他们,都不认为姒伯阳还能翻盘,简直就是胜算在握。

    这可是四千五百家丁,山阴氏都不过五万丁口。三家临时召集这么多家丁,也是花费了很大的代价,

    孔胥暗自盘算了一下,道:“四千五百家丁,是咱三家能调动的极限,不能全部用在破城上,他们还有大用。”

    “咱山阴有四卫正兵,这些正兵都是变数。调一部分家丁拦截这些正兵,务必给玄奎先生争取时间擒杀姒伯阳。”

    “只要姒伯阳一死,这事就成了大半,再把姒梓满几人干掉,整个山阴都在咱们手上,些许牺牲都是值得的。”

    一听要拦截四卫正兵,谢赭与虞长信面色一沉,眉头紧紧的锁着,缓缓点头道:“嗯,姒伯阳那小儿,必须死……”

    哪怕他们深知四卫正兵战力强悍,用家丁去与正兵硬碰,就是能拖住正兵行进,家丁们也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然而事到临头,他们别无选择。要说在举事之前,他们还能全身而退。但是在举事后,他们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能干掉姒伯阳,别说几千家丁可以舍弃。除了他们三家主以外,就没什么是不能舍的。

    ————

    静室之内,

    姒伯阳面沉如水,身穿玄黑常服,腰间佩戴掩日剑,一只手按着剑柄,正身端坐在漆床上

    “说说吧,”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三位辅臣,语气冰冷,道:“这几日,你们都查到了什么,那几家是不是要有动作?”

    在姒伯阳的对面,上阳仲、姒梓满、中行堰三人正襟危坐,神色极为沉重。

    上阳仲声音低沉,道:“接到主君手令后,臣立刻派人监察魏、谢、虞、孔四家。”

    “魏家自魏征明死后,就一直很老实,魏家人安分守己,既不张扬也不跋扈,暂时没看到什么端倪。”

    “但,魏家之外的三家,从半月前就小动作不断,先是三家主密会孔府,再是暗自部署家丁,让家丁秘密操练。”

    姒伯阳嘴角噙笑,问道:“密会之后,就开始部署家丁操练,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他们三家总共调集多少家丁,要是他们心有不轨,几百家丁可掀不起什么风浪,咱们任何一人都能把他灭了。”

    上阳仲面色沉肃,道:“主君,臣这几日密查,至少有三千家丁被其调动。”

    “而且,三千家丁只是个保守的人数,倘若孔胥他们丧心病狂,就是调动五六千家丁也不足为奇。”

    如此大规模的调动,要是没人注意,或许还能让三家搪塞过去。一旦有人发现其中猫腻,立刻就能发现不妥。

    山阴总共才多少人,就是这些家丁本身不知道内情,几千家丁的动作,也有不少令人可疑之处。

    姒伯阳冷笑道:“五六千家丁啊,你们说我该怎么办,我给他们分田,我给他们做人的机会,他们竟然反我。”

    “你们说,我是不是太仁慈了,让那些人以为背叛的成本太低,所以才敢肆无忌惮的触碰我的底线?”

    上阳仲道:“主君,这几千家丁只是受到蒙蔽,未必是真心要反。”

    姒梓满道:“不只如此,这点力量也反不了咱们。他们一定藏着后手,自信能解决咱们这些圆满神魂的后手。”

    中行堰眯了眯眼,道:“这几日我奉主君之命,关注四门城防,发现孔家与某些人交往过密,有点过界的苗头。”

    “他们三家要是没有奥援,我不信他们敢反。说不定这几家是得了某些氏族的保证,或者是主动联系的某些人。”

    “如此内外勾结,才敢生出妄念。不然没道理会如此不智,只凭几千家丁就敢造反。”

    姒伯阳面上平静道:“不管他们有什么后手,咱们都要做万全准备。稳中求胜,势必要把伤亡降到最小。”

    “这对咱们也是个机会,山阴氏想要图强,必须上下一心。这一次可以趁机,把这些害群之马,一起剔除掉。”

    “山阴氏,只需要一个声音!”

第八十三章戡乱(一)

    翌日,

    孔府府邸,孔胥与谢、虞三人彻夜未眠,三位家主穿着宝甲,随身配带各自神兵,整个府邸防卫都外松内紧。

    孔胥手中攥着先前收到的绢布,扫了一眼绢布上的内容后,开怀大笑:“两位老弟,大事能不能成,就看今日。”

    谢、虞二人面露喜色,道:“我等都准备妥当,堪称是万无一失。只要咱们内外发动,拨乱反正,易也!”

    “大事可期啊!”

    孔胥拍手笑道:“咱内有家丁倒戈,外有有鄮氏策应,还有玄奎先生相助。咱们怎么输,我想不到输的可能。”

    “不要说只是姒伯阳这个黄口小儿,就是他老子姒象重从棺材里爬出来,咱也能给他爷俩一起再送进棺材板里。”

    虞长信道:“孔兄,我和谢兄都以你马首是瞻,你就告诉我俩怎么做,我俩必不辜负孔兄的信任。”

    孔胥沉吟片刻,应道:“好,三家举事,我等兵分三路。”

    “子夏的三千辅兵,已经行进石邑五里之外。虽然他刻意避开沿途岗哨,但是三千兵马行进,瞒不了多长时间。”

    “他让咱们在姒伯阳等人反应过来前诈开城门,接应大军入城。你虞家在四门城防的势力不小,可否骗开城门?”

    虞长信自信道:“当然可以,这对我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主管四门城防的八位百将,有三人是我虞姓出身。”

    “凭着我这张老脸,直接接管城防四门不可能。但带人暂时控制一段时间,直到子夏入城,还是没有难度的。”

    孔胥道:“好,有虞兄的这句话,孔胥放心了。”

    他转而道:“谢兄,四卫正兵中,不乏咱们几家的拥趸。只是四卫屡次遭创,让咱们对四卫控制程度大为削弱。”

    “如今八百正兵,能听我调动的不足一百,你们谢家还能调动几人,咱们两家合力,能不能将八百正兵制住?”

    谢赭默默盘算了一会儿,道:“这怕是不行,我谢家与你孔家一样,都调不动太多正兵。”

    “你孔家能调动一百,我谢家怕是连一百正兵都没有。不过我要是带着家丁,与军中内应配合,成事几率不小。”

    孔胥迟疑了一下,眉头一拧,问道:“那,谢兄需要多少家丁?”

    谢赭断然道:“三千,我至少需要三千家丁,才能应对八百正兵。”

    孔胥上前踱了几步,道:“好,我就给你三千家丁,务必弹压住这八百正兵,不让这八百正兵搅局。”

    “还有虞兄,你多带些家丁去诈门,一千家丁应该够用,万一这些人不识时务,你就带家丁强行控制住城门。”

    “而我带玄奎先生与五百家丁,直取姒姓大榭。姒均末这个老不死咽气以后,山阴氏没人能挡住玄奎先生。”

    “只要控制住大榭,咱们进可攻退可守。先除掉姒伯阳他们,然而再驱逐有鄮氏的人,山阴氏就是咱们的了。”

    “孔与谢、虞,共山阴。”

    听着孔胥画的这一张大饼,谢赭与虞长信心头一热,两人面皮涨红,嘶吼道:“三家,共山阴!”

    ————

    这一日的石邑格外的冷清,北城门百将徐业,面无表情站在角楼上,城墙上有一队队辅兵,来来回回的徘徊。

    如今正兵只有八百,一时恢复不到原本编制,只能调用辅兵轮值。毕竟辅兵虽不比正兵战力强大,可胜在廉价。

    养一个正兵的钱粮,养三十个辅兵都绰绰有余,一些小氏族根本不敢养正兵,大氏族都经受不起正兵的死伤。

    这时,一位亲兵匆忙跑上角楼,上前低声道:“百将,虞宗长来了,他要见虞兴百将,”

    这位年轻的百将,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嘴角一翘,嘀咕道:“他要见虞兴?”

    下一刻,徐业爽快非常,道:“好,那就让他去见虞兴,”

    徐业与亲兵下了角楼,就见到虞长信身穿宝甲,一人站在城头上,脸色隐隐流露怒色。

    徐业一脸温和,道:“不知大人长者到此,让您久等,实为大大的不该。还请谅解小子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礼。”

    “不能全礼,就不能全礼吧,”

    对徐业这个出身小姓的人,虞长信态度毫不客气,道:“徐小子,我家虞兴何在,快让那兔崽子出来见我。”

    虞长信本来在四门安排妥当,只等他一亮相,四门中的虞家人就会反水,带着亲信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城关。

    然而让虞长信感到不妙的是,不仅北门百将虞兴,就连虞兴的亲信,也一起消失在北门,这让他嗅到一丝危险。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虞长信没得选择!

    “虞兴嘛,”徐业轻笑一声,道:“他可能见不了你了,他……不太方便,要不让您去见他?”

    听到这话,虞长信面色大变,厉声道:“我家虞兴,到底在哪里?把虞兴交出来,要不然我血洗了北门。”

    轰!

    神魂级数的气机压迫,让徐业脸色一沉,骨骼嘎吱嘎吱作响。北门的辅兵被这股气机一冲,更是连站都站不稳。

    “说,到底怎么回事,虞兴去哪了?”

    若不是怕节外生枝,虞长信一人就能将北门几百人血洗一遍。只是没有必要,或者说还没到他们出手的时候。

    “想知道虞兴那小子去哪,你可以问我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找虞兴呢?”

    就在虞长信要撕破脸,强夺城防控制权时。身旁的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登时让虞长信如堕冰窟。

    虞长信不敢置信转身,道:“上阳仲,你怎么在这里?”

    上阳仲同样身穿甲胄,抱着四方游龙锏,面上带着笑意,道:“你这个老家伙都能来,我上阳仲为什么不能来?”

    虞长信似乎想到了什么,指着上阳仲与徐业,惊骇道:“你,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

    上阳仲面色一冷,讥诮道:“这该是我们问你要做什么,你当你的小动作我们就看不到?”

    “愚蠢!”

    上阳仲满是杀机,道:“你的一千家丁都已经缴械,你又何必上赶着来送死。”

第八十四章戡乱(二)

    南门,兵营驻地,八百正兵驻扎于此,

    主帐之内,兵营主将铁褰神色冷漠,正坐在军案前处理军务。

    帐外军阵演练,呼喝声阵阵如雷,二百正兵组成一个军阵,四个军阵徐徐向前推进,踏步之际地面簌簌作响。

    整个兵营驻地,充斥着兵戈煞气,八百正兵进退如一,一声声喊杀震散头顶云霭。

    一亲兵疾步跑入主帐,跪地道:“报,将主,谢宗长营外求见。”

    铁褰面皮一动,与铁牛有几分相似的黝黑面庞上,竟浮现几分笑意,道:“嗯,请他进来。”

    这亲兵低头一拜,大声应道:“诺,”

    望着亲兵的背影,铁褰摩挲着下颚,意味不明道:“是谢赭么?能让这头大鱼落网,不容易啊!”

    不多时,就见谢赭身着甲胄,龙行虎步走入主帐,与坐在主位的铁褰四目相对的刹那,主帐之中气氛登时一凝。

    谢赭倏然抱拳一笑,道:“铁将主治兵严明,谢某人佩服,佩服。”

    不管谢赭是讥讽,还是真的赞叹,铁褰神色平静道:“谢宗长见谅,铁某人奉主君之命整备,自当严肃军纪。”

    谢赭冷笑道:“常闻铁将主忠正刚直,以法率军,严不可犯,谢某人今日是见识到了!”

    显然,谢赭对️于先前被人拦在兵营之外,还是有点在意的。因此才拿话刺了铁褰一下,借此试探铁褰的态度。

    需知道,谢赭本想以三千家丁,打八百正兵一个措手不及,不给这些正兵列阵的机会,争取一战而下。

    可是当谢赭眼见营地内的八百正兵,正在演练军阵。四大方阵的赫赫军威,让谢赭头皮发麻,一下警醒过来。

    据谢赭的了解,在这个时间点,可没有什么早操!

    铁褰正坐主位,幽幽道:“非常时期,当行非常手段。”

    “不知谢宗长一身戎装,来我大营所为何事。这处大营是山阴禁地,无关人等不得入内,谢宗长不会不知道吧?”

    话音刚落,铁褰见谢赭神色有异,骤然大笑道:“哈哈,谢宗长当然不是无关人等,你是谢家主,素为主君重之。”

    “若连你都是无关人等,这营盘也没几个不是闲人了。只是谢宗长一身戎装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做什么。”

    “值守军士不敢放宗长进来,亦是理所当然的。谁知道谢宗长是不是带了三千家丁,要来取本将的项上人头。”

    铁褰似是开玩笑一般,说得谢赭遍体生寒。谢赭深知铁褰其人,这人从不开玩笑,而且无缘无故提到三千家丁。

    “事泄了,”这是谢赭第一念头,他下意识的就想逃,哪怕他自信铁褰绝不是他的对手,也没想用武力解决铁褰。

    毕竟,谢赭与铁褰修为相差无几,都是初入神魂级数。一旦不能一击建功,惊动帐外八百正兵,处境可想而知。

    谢赭见铁褰没有翻脸的意思,强压心头恐慌,带着几分侥幸,尽量平静道:“这个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

    “谢某人戎装出入兵营,莫非犯了哪条军法?铁将主要是对谢某人不满,与谢某人直言就是,何必口出恶语。”

    谢赭怒气冲冲,道:“也罢,既然铁将主的大营,不欢迎在下,在下走就是了。”

    不待铁褰反应,谢赭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主帐。在铁褰的主帐之内,谢赭明显嗅到一丝暗藏的危机。

    从进入兵营后,谢赭就感到事态脱离掌控。无论是兵营中的氛围,还是铁褰对他的态度,都让谢赭心头一紧。

    “谢宗长,既然来了,何必还要走呢?”一位干瘦青年挡在主帐帘幔前,看着谢赭的霎时苍白的脸色,淡淡说着。

    “你,你,你,”谢赭肝胆俱裂,指着干瘦青年,道:“中,中行堰,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不可能,你不是在……”

    中行堰面上带笑,笑得很冷,道:“我?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

    主位上的铁褰缓缓起身,望着语无伦次的谢赭,冷冷道:“谢宗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是何故?”

    “不要急着走,好戏才刚开场。你若是走了,岂不白费了我等好大的功夫,请尔等入瓮?”

    谢赭面色一变,颤抖道:“你,你们,你们的心肠好毒啊!”

    这一刻的谢赭,想明白了许多事。

    “铮!铮!铮!”下一刻,谢赭全身气机爆发,凌厉剑音横扫主帐,所过之处金石交鸣,中行堰与铁褰首当其冲。

    谢赭自知身陷死局,这时候必须果决,若能引动兵营外的三千家丁,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面对谢赭搏命一击,中行堰与铁褰一前一后,中行堰掌势水气弥漫,铁褰飞身跃起,一拳直捣谢赭后心。

    中行堰掌势一震,破开剑音后,一掌击中谢赭的心口。铁褰一式牛魔顶角,顶在谢赭的后背脊椎上。

    在两大高手面前,谢赭搏命根本无用,一前一后夹击。两人都不用第二招,就破了谢赭神通,打得他重伤垂死。

    撇了一眼垂死的谢赭,铁褰惋惜道:“可惜,若非身负重任,不能由着性子来,我倒是想见识一下谢家的音法。”

    “试一试是他谢家传承的音法厉害,还是我铁家的半卷《大力牛魔神通》更胜一筹,只可惜了这一个好对手。”

    “有什么可惜的?”

    中行堰悠悠道:“以剑为乐,以乐为器,伐骨抽髓,《九曲韶乐真法》虽不失为上乘音法,但谢家人练的不纯。”

    “我先前以玄冥水法,一掌破了他九曲韶音的音杀。虽是有几分以力压人,可是他的九曲韶音不纯也是事实。”

    “要是他的九曲韶音唯精唯纯,就是我有圆满神魂的实力,要拿下一心逃窜,不惜搏命的谢赭,也要大费周章。”

    铁褰摇头笑道:“不过,就算他的九曲韶音再精纯,在咱们两人面前,也逃不出这座主帐。”

    “便是让他逃出主帐,只怕他也会更加绝望。”

    铁褰慢慢抽刀,刀口一挥,刀不沾血,提着谢赭的脑袋,大步走出主帐。

第八十五章戡乱(三)

    大榭,正门,

    破开大门后,孔胥面色阴沉,一步跨过门槛,身后人影憧憧,五百家丁气势汹汹,跟着闯入大榭。

    见到大榭内空空荡荡,显然是人去楼空,孔胥眼角不停的跳,寒声道:“人都走了?该死,我不信!”

    “来啊,给我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小儿找出来。我就不信那小儿,能在这么短时间,消失的如此彻底。”

    听得家主主下令,五百家丁毫不犹豫,齐声应喝:“诺!”

    能被孔胥带来的家丁,都是孔家心腹,是孔家家生子。对孔家忠诚度优先姒姓,不然这群家丁绝不敢擅闯大榭。

    “踏,踏,踏,”

    五百家丁如狼似虎的冲入大榭,分散于各大院落。孔胥全程阴着一张脸,跟在玄奎的身后,看着家丁们大掠。

    过一会儿,孔胥脸色愈发阴沉,道:“先生,我看这情形不对。大榭中空无一人,姒伯阳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莫非,是走漏了风声,让那小子提前跑了?”

    玄奎不耐的瞥了孔胥一眼,哼道:“你慌什么,只要咱自己不乱,以姒伯阳的那点实力,如何与咱们比。”

    “就是让他跑,他能跑到哪里去。山阴是他的根,没了这条根,他什么都不是。”

    孔胥心里咯噔,勉强笑道:“先生之言有理,只是是孔胥关心则乱,一想到走了这祸害,就不禁有些忐忑。”

    玄奎的脸上露出冷笑,道:“嚯嚯,他跑不远。整个山阴都在你们三家手上,任他再怎么蹦跶,能蹦跶出山阴?”

    “你放心就是,有老夫相助,他翻不了天。只要老夫打死了姒梓满这些神魂圆满,这山阴还不任你予取予求。”

    玄奎摇了摇头,不屑一顾道:“绝对实力之下,他有再多计谋又有何用?”

    有着玄奎许诺,孔胥心下稍安,道:“虽然大榭无人,可这些人一定还在山阴。咱们虽占据上风,也不能大意。”

    “先生,咱们不妨接应一下谢赭。那执掌八百正兵的铁骞,亦是初入神魂之境,修为与谢赭相若。”

    “万一有变,必在这八百正兵!”

    玄奎眸中血光一闪,道:“嗯,八百正兵不可小觑,这股力量只有确保掌握在咱们自己的手上,才能让人安心。”

    孔胥沉声道:“先生与我想到一起了,这八百正兵比八千辅兵还要厉害,可不能被姒伯阳掌控,坏了咱们大事。”

    一念及此,他大手一挥,道:“走,去南门大营,”

    兵甲震动,周匝数百家丁,纷纷应喝:“诺,”

    数百家丁拥着孔胥与玄奎二人,甲叶窸窸窣窣作响,大步向大榭正门走去,一行人走的极快。

    “不好,有埋伏,”玄奎刚一跨出正门,脸色霎时一变,一把拽住孔胥,身形骤然疾退,撞飞了挡路的几名家丁。

    情急之下,用力过度,这些被撞飞的家丁,在玄奎地祇神力下,浑身骨骼犹如陶瓷般粉碎,几乎成了一滩烂泥。

    “杀贼!”

    同一时间,大榭对面一排房檐顶上,一群黑衣箭手猛然冒头。一阵箭雨向大榭正门落下,强劲的箭矢蹦蹦作响。

    数百支箭羽乱飞,这些箭手都是精通连珠箭的好手。弓弦嘣嘣声不止,每人一息连发十箭,一口气连发上百箭。

    这些是山阴最精锐的神箭手,会稽竹箭享誉天下,会稽一带的各大氏族盛产神箭手,而山阴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箭势如飓风席卷,除了玄奎精神感应,最后拉着孔胥,遇险而避之外。孔家的家丁们,被这一场箭雨无情收割。

    “杀贼!”

    神箭手们杀完门前的家丁后,全都举弓向着大榭射箭,一支支箭羽飞入大榭庭院内,不时响起一声声的闷哼。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孔胥面色苍白。眼见周围家丁被一个个屠杀,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道:“黑衣箭队?”

    黑衣箭队乃是姒姓底蕴,在外极其神秘。成员虽只有五十人,但他们个个实力不凡,精通敛息暗杀之术。

    箭术第二境裂音的实力,非神魂人物不可敌。一旦五十人连珠箭齐发,神魂人物都要授首,地祇中人也能伤之。

    一支支箭羽裂音,穿透屋舍的房顶,噗呲噗呲的撕裂声,夹杂着惨烈哀嚎声,将这些退入房舍中的家丁射杀。

    “这些箭手不错,有些看头,”

    玄奎伸手一攥,抓住一支飞射的九节竹箭,掌心燃起一团血焰。九节竹箭化作的灰烬,从他指间缝隙滑落。

    站在玄奎身后的孔胥,不安道:“先生,姒伯阳早有准备,这黑衣箭队不好对付,咱们还是先撤吧……”

    玄奎哼了一声,目露凶光道:“黑衣箭队?”

    “一个小小的黑衣箭队,就能让你打退堂鼓。现在是杀姒伯阳的最好机会,他绝对没有走远。”

    玄奎嫌弃的看了孔胥一眼,道:“真是废物一个,到手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

    “看好了,所谓的黑衣箭队,在真正的地祇面前不堪一击。一尊地祇的力量,不是你能揣度的。”

    说话之间,玄奎的身形轰然向前冲去,血色弥漫周匝,隐约可见血龙咆哮,一步纵跃数十丈,冲出大榭正门。

    “十二连珠箭!”

    黑衣箭队的五十位神箭手,见到玄奎闯出大榭的一刹那,手中弓弦连连震颤,成百上千支九节竹箭飞射向玄奎。

    “一群裂音级数的箭手,还不值得老夫退让。你们要有箭术疾电的大高手,或许还能让老夫忌惮一二。”

    “只可惜,你们没有!”玄奎面色不变,面对成百上千的九节竹箭,他的底气不是一般的足。

    哪怕他突破地祇之后,还未来得及炼就铜浇铁铸的不死之身,也不是这些裂音级数的箭手所能抵挡。

    “黑帝大魔神通!”玄奎身上盘绕的血龙在咆哮,九节竹箭的箭雨被血龙蛮横的撞散,源自帝颛顼的帝血在沸腾。

    有着黑帝大魔神通护体的玄奎,气势汹汹的向黑衣箭队占据的制高点冲去,强悍的蛮力在地面上犁出一条豁口。

    迎着玄奎骇人之极的张扬气机,黑衣箭队的身后升起一道剑光。这一道剑光之璀璨,几乎照亮方圆百里之苍穹。

    “照胆!”

第八十六章脱劫(一)

    这一剑之突然,超乎玄奎的想象。这一剑之凌厉,无法用言语形容。方圆百里之地,都被这道剑光照亮一瞬。

    姒伯阳面色冰冷,神兵照胆的无上神锋,轻而易举的斩灭护身血龙,刺入铜浇铁铸的不死之身,

    “绝,绝世,”

    玄奎惊恐的瞪大眼睛,肉身生机飞速流逝,魂魄真灵几欲破碎。玄奎出身于帝裔,当然能认出这口剑器的品阶。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玄奎才愈发不敢置信。一口绝世神兵蕴含的分量,没人比他这个帝裔更为清楚。

    可怜玄奎一代地祇,十成本事只发挥二三,就被照胆一剑破了神通。

    倏然间,照胆的剑音,在耳畔回响,无边黑暗蔓延,吞没玄奎的感官。姒伯阳幽幽道:“死人,又何必多话!”

    铮!

    照胆剑迸发的剑气,撕裂玄奎引以为傲的宝体。一大片血雾飞扬,四分五裂的残破躯干,重重的摔在正门前。

    他面对大榭庭院的方向,语气平淡至极:“杀,一个不留,”

    “咻,咻,咻,”

    五十位黑衣神箭手的连珠箭,铺天盖地倾泻在大榭庭院中。动辄数百上千支箭羽,把庭院里的人一个个钉死。

    第二境裂音级数的箭术,每一箭都能达到音速,甚至是超过音速。再配合上特质的弓箭,杀伤力之大堪称惊人。

    在姒伯阳看来,裂音级箭术的威力,不亚于前世的重型狙击枪。中箭之人五脏六腑被生生撕裂,死状凄惨无比。

    如此十息之后,整个大榭已无一个活口,姒伯阳站在屋檐上默然无语。

    黑衣箭队的成员,每人都身负五口箭壶,一口箭壶藏箭五十。五十位黑衣神箭手,一口气将上万支箭羽射完。

    上万支箭射入庭院,不要说五百家丁,便是五千家丁,在狭窄的空间内,也会被血洗的一干二净。

    在这一场箭雨之下,神血与神骨级数的人毫无抵抗力,武力不弱的他们,被一支支箭羽毫不留情的贯穿躯体。

    箭矢突破音速,一眨眼就有成片成片的人,被当成麦子一样收割。往往一声痛呼后,身上已被数十支箭矢穿透。

    ————

    大榭庭院,

    姒伯阳持剑而立,见到孔胥瞪大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不仅嗤笑了一声:“你死的,可真难看!”

    孔胥的尸身上,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头到脚粗略一数,足足有上百支之多,几乎被射成了筛子。

    若非这一具尸身上,还保留一部分生前轮廓,任谁都不敢认为这具残破尸身,会是那位意气风发的孔家家主。

    “不过,好险呐!”

    姒伯阳眯了眯眼,有些后怕的暗叹:“若非我的《天子望气术》,窥见天地人三才玄机,让我步步领先你一手。”

    “再加上我有绝世神兵照胆傍身,危急时可以强行驱动神兵。二者任缺其一,只怕我现在的下场,一定不如你。”

    姒伯阳扪心自问,他要是落入孔胥之手,能说上一声‘生不如死’,都是孔胥仁义。失败者的待遇,还想要多好。

    “唉……只可惜,神兵不能轻用!”

    “不然,何必如此麻烦,还要一步步引诱这群人上钩。直接手执照胆,屠了这帮尸位素餐之辈,岂不一大快事。”

    姒伯阳收剑入鞘,照胆剑不愧于其绝世之名。只是先前这一剑,剑锋锐气外泄,在他的掌心留下数十道血痕。

    这还只是姒伯阳第一剑,最多发挥照胆本身一成不足的威力,神兵反噬被削弱不知多少。

    不难想象,姒伯阳要是敢挥第二剑,照胆外泄的剑气,第一时间就能震断他全身经脉,属实是先伤己再伤人。

    就是如此,姒伯阳也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浑身经络被剑气刺痛,充斥强烈的撕裂感,亟需一段时间静养。

    为了缓解经络的剧痛,姒伯阳默默炼化圣德,以至精至纯的精气洗炼肉身,一点点的修复受损经脉。

    “轰,轰,轰,”

    大榭府邸之外,铁骞面色沉凝,八百正兵身披重甲,重重的脚步声,犹如惊雷炸响,回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隆,隆,隆,”

    上阳仲威风凛凛,怀抱四方游龙锏,一千辅兵涌入街巷照中,身上甲叶窸窸窣窣的碰撞,与八百正兵迎面相对。

    这两方的兵甲,身上都带着强烈的血腥气。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烈杀戮,一身的煞气都还未消散。

    整个街巷之内,数千甲兵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甲衣,染血的兵戈高举,犹如一面面铜墙铁壁。

    正门石阶之下,上阳仲与铁骞面向府邸,单膝而跪,高呼:“臣不负上命,翦除叛逆,请主君出府,主持大局。”

    就在姒伯阳伏杀孔胥、玄奎时,上阳仲与铁骞已分别带人,一面清洗三家余孽,一面围杀有鄮氏的三千辅兵。

    在这一场内乱中,上阳仲与铁骞着实杀了不少人!

    在上阳仲、铁骞之后,八百正兵、一千辅兵同时高呼:“我等不负上命,翦除叛逆,唯请主君出府,主持大局!”

    数千人高声呼喊,在街巷中经久不散:“唯请主君出府,主持大局!!”

    在响彻云霄的呼喊声中,姒伯阳从大榭中走出。他的腰间佩戴着照胆剑,五十位黑衣神箭手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一见上阳仲、铁骞单膝跪地,姒伯阳连忙上前伸手去扶,道:“仲师、铁将主快快请起,三贼作乱,多亏二位。”

    “若无二位平定逆乱,三家与有鄮内外谋逆,一发不可收拾,我山阴危矣!”

    上阳仲铿锵有力道:“三家谋乱,臣率众平之,乃是臣之本分,臣誓死护卫山阴。”

    铁骞朗声道:“臣与上阳一般,誓死护卫山阴,山阴存,铁骞存,山阴亡,我铁骞亡。”

    “好,我山阴能得二位柱石,何其之幸!”

    姒伯阳走到石阶上,对石阶下的上阳仲与铁骞,以及他们身后的数千大军。

    他高举右手道:“诸位,三家谋乱,倒行逆施。”

    “勾结有鄮,企图颠覆山阴,绝我宗庙,十恶不赦,凡我山阴氏人,皆可击之!”

    这话一出,数千甲兵轰然应声:“诺!”

第八十七章脱劫(二)

    大榭,正堂,

    群臣立于堂中,姒伯阳面色平静,站在十七口铁箱前,问道:“这些铁箱,都是从三家查抄的?”

    一旁的上阳仲道:“是的,这些铁箱便是三家全部的家底。臣率众军攻入三家宅邸后,曾命众军大索各家宅邸。”

    “从各家的别府、暗阁、私库,搜出大量的符钱。臣不敢擅专,只能将这些查抄的符钱,封存在这些铁箱里。”

    上阳仲拱手道:“请主君定夺!”

    姒伯阳打开铁箱,看见满满都是符钱,无声的笑了一下,道:“一口铁箱,能有多少符钱?”

    上阳仲回道:“一箱大约有八万枚,十七箱就是一百零四万符钱。”

    姒伯阳听得一愣,惊叹道:“好家伙,一百零四万,咱整个山阴捏在一起,都没他们几家有钱啊!”

    一百零四万符钱,这是什么概念。姒伯阳继位之初,可是砸锅卖铁,几乎倾尽自身所有,硬咬牙才拿出十万钱。

    而这三家竟藏有一百多万符钱,固然远算不上富可敌国,但比得两三个山阴氏,还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是三家几十代上百代积累,而且除了这些符钱以外,缴获的神兵宝甲也有不少,再加上三家的田地、丁口。

    这一场三家谋乱的闹剧,着实让姒伯阳赚得盆满钵满。不仅打掉了自身面临的最大掣肘,还获得了一大笔浮财。

    “好啊,这一笔天降横财,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姒伯阳笑道:“变法图治,正需要一大笔财帛压底。如今内患已去,《中行书》的推行再无阻碍。”

    “啧啧,一百多万符钱,在坐的诸位,有谁见过这么大一笔钱?”

    看了眼成箱的符钱,姒梓满道:“臣等虽薄有家资,可是臣的那一点家资,最多时不过万钱,焉能与三家相比。”

    “臣等早闻三家之富,今日算是开了眼。不论田地、丁口、奴隶,只这十七口大铁箱,就远非在坐列位可比。”

    “嗯……我也没想,这三家竟豪奢至此!”

    姒伯阳稍稍一顿,瞥了眼堂中跪坐的魏家家主魏广深。作为山阴四大家硕果仅存的一家,此刻就有些碍人眼了。

    虽然这位新任的魏家家主,目前还算恭顺。魏家在魏征明之后实力大损,对姒伯阳也难以构成威胁。

    可在看到眼前三家财帛后,再一想到魏家曾是四家之首。一段时间风头还在三家之上,魏家家底之厚可想而知。

    诸多念头一闪而过,姒伯阳面上不显,道:“不过,与覆灭三家大姓相比,我更看重的,还是让有鄮氏出次血。”

    他似笑非笑,道:“在继三卫正兵的全军覆没,有鄮氏三千辅兵再度尽没于山阴,统兵将领的首级都被割下。”

    “一再的损兵折将,有鄮氏已经不只是割肉那么简单。被咱们连捅两刀大出血不止,怎么也该修养一段时间。”

    “咱们这个邻居,一项不老实。要是不让有鄮氏痛彻骨髓,咱都不能安心的休养生息。”

    在有鄮氏三千辅兵全军覆没后,有鄮氏的有生力量损失殆尽。就是有鄮氏想要搞事,也没这个实力。

    个中利害关系,可谓一目了然。众臣对此会心一笑,上阳仲笑道:“这是天助主君成事,”

    姒伯阳长叹道:“非是天助于我,而是人助。”

    “若无众位股肱之臣助我,伯阳怕是身首异处多时。山阴非伯阳一人之山阴,革新图强亦非伯阳一人所能为。”

    他铿锵有力道:“望诸位与我同心,共兴山阴!”

    众臣伏身跪拜,齐声道:“臣等,自当竭尽所能,辅弼主君,振兴山阴。”

    如今的山阴,内患已除,外忧暂定。自此上下一心,共尊姒伯阳为主,大乱之后,必有大治。

    ————

    静室之中,白光灼灼,氤氲蒸腾!

    姒伯阳炼化圣德之炁,修复经脉的暗伤。一缕缕至精之炁,运行周身之时,如春风化雨,温养肉身脱胎换骨。

    一大枚圣德钱转化为三十六缕至精之炁,至精之炁贯通经络,一次次的冲刷肉身杂质,从毛孔中排出丝丝血污。

    他摊开白玉似的手掌,看着皮肤上的血污,幽幽一叹:“照胆的反噬,还真是恐怖啊!”

    “差一点就震碎我全身经脉,要不是我这几日炼化圣德,修复经脉破损。这一剑的代价,就能让我道途断绝。”

    自从姒伯阳一剑诛杀玄奎后,照胆剑的反噬亦随之而来。照胆剑的锐气如同附骨之蛆,时刻刺痛着他的经脉。

    以至姒伯阳不得不闭关养伤,借至精之炁挫去神兵锐气,历时一月有余,方才修复经络中的破损。

    “难怪,山阴氏历代先人,都将照胆束之高阁。绝世神兵锐气伤人,地祇之下的肉体凡胎,如何经受神兵锐气。”

    若非姒伯阳修为深厚,元神法力至精至纯,更有圣德玄妙之炁傍身,有夺天地造化之功。

    一般的修行人要像姒伯阳一样,强行驾驭绝世神兵,神兵锐气迸发,先死的绝不会是对面的敌人。

    他摩挲着照胆剑:“我这是无知,所以无畏。不入炼神还虚之境,这口神兵只能作为底牌,一剑之后生死由命。”

    姒伯阳心里清楚,这口剑的反噬再惊人,该用的时候,他仍然要用。

    毕竟,玄奎的出现,确实给予姒伯阳极大的压力。他当时的反应,要是稍微慢一些,现在可能已经人头落地。

    事后,最让姒伯阳耿耿于怀的,还是这一尊地祇。

    一位不死地祇不可能毫无目的,参与到一方氏族的夺权之中。能让一尊地祇亲身入场,必须要有惊人的利益。

    对此,姒伯阳下意识的想到照胆剑,这口绝世神兵的价值,绝对值得让一位不死地祇,甚至一方正神打生打死。

    “只希望,内情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不然以山阴氏的小身板,可挡不住一群豺狼虎豹的窥伺。”

    如此想着,姒伯阳缓缓吐出一口气,隐约有风雷之声:“经此一遭以后,算是破而后立,元神法力大有精进。”

    “从此以后,只需水磨功夫,历经九重劫数,炼神还虚之道可期。”

    “我的一九劫数,不远矣!”

第八十八章脱劫(三)

    姒伯阳明确感到自身法力,渐渐达到水满则溢的地步。

    在炼化三大枚圣德钱之后,至精之炁不仅修复了他经脉上的损伤,更是让他的元神法力,再度精进了不止一筹。

    元神法力已然是凝练极致,不经历九重劫数的洗炼,法力元炁没有质变。姒伯阳的修为,再难精进一丝一毫。

    自此以后,只要没有渡过相应的元神劫数,无论修行如何上乘高妙的大道丹经,姒伯阳的修行只能在原地踏步。

    姒伯阳的眸子愈发明亮,心头涌起一股冲动:“或许,我应该趁着现在锐气正盛,试一试元神劫数的强度。”

    “以我现在的修为,渡过一九、二九劫数不难,就是三九劫数,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真正执掌山阴氏之后,姒伯阳心中锐气已达巅峰。而他的锐意进取之心,正适合勇猛精进一类的修行人。

    尤其是有圣德辅助修行,姒伯阳修行时日虽短,可是他的根基异常稳固,对渡过前几重元神劫数的把握极大。

    顺为凡,逆为仙!

    历经劫数的炼气士,与没有历过劫数的炼气士,元神法力的性质已然截然不同,实力上的差距更是颇为惊人。

    九重元神劫数,虽然凶险莫测,动辄神形俱灭。可是每一重劫数,都蕴含天罡正炁,却对元神修行大有好处。

    每历经一次劫数,元神都会炼化天罡正炁点化纯阳。历经九重劫数之后,纯阳元神上天入地,可为大地游仙。

    “突破之机,稍纵即逝!”

    姒伯阳稍稍沉吟了一会儿,随后将姒梓满等人召入静室。对这三位辅臣着力勉励一番,算是安抚家臣们的心。

    身为氏族首领,动辄闭关一两月。要是不好好安抚家臣,再让家臣起了别样的心思,他的位置也就坐不稳了。

    在辅臣们退下后,他又命亲卫驻守在静室外面,让徐崇等人轮班轮值,杜绝旁人干扰他历劫。

    “正要趁着这一口心气未消,自身锐气处于巅峰之际,连度一九、二九、三九劫数,一步踏入褪凡成仙之路。”

    在做好所有准备后,姒伯阳的元神气机勃然而起,一缕气机与天地宇宙交感,引动冥冥之中的天地劫数降临。

    只是他有一点没想到,十方山海盛行神魔道,神魔道的神魂三劫,与炼气道的元神九转,本质只是似是而非。

    而作为十方山海唯一炼气士,他即将面临的元神劫数,乃是此方天地辟地开天以来,第一次演化的元神劫数。

    这当中会有何等神异的变化,不要说元神纯阳的大地游仙,就是炼虚合道的先天大能,也不一定能揣摩的透。

    ————

    轰!隆隆!!元神气机交感阴阳,天地间自有异象生成。一阵阵惊雷,震的门窗簌簌发颤。

    静室之中的姒伯阳,沉心于金丹元神之上,运行《玄都九还紫金丹》法门,吞吐至精之炁涌入大道金丹之中。

    大道金丹氤氲蒸腾,精气神三宝浑圆如一。磅礴的元神法力炼煅大道金丹,溢散丝丝丹气融于血肉骨髓之间。

    肉身散发着淡淡的丹香,姒伯阳这一次不仅要历劫,还要借用雷炁激发肉身大藏,完成金丹大道第二转的修炼。

    轰!隆隆!!在元神气机的牵引之下,静室之外雷音愈来愈近,一丝若有若无的紫意,映照在天色云霞之上。

    姒伯阳依旧安坐于静室之中,这一重重元神劫数只作用与元神,与虚空冥冥之间孕育,无论身处何地都不妨碍历劫。

    “一九劫数,”

    一缕淡紫色雷霆落在姒伯阳元神上,姒伯阳面色不变,元神稳如磐石,轻易磨灭这缕雷炁,徐徐炼化天罡正炁。

    这一刻,元神炼入天罡正炁,化去一部分阴滓的元神,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不待姒伯阳仔细感悟,八缕淡紫色雷霆先后劈下,都被姒伯阳元神一缕缕磨灭,提炼天罡正炁,化去元神阴滓。

    姒伯阳铸就的根基浑厚非常,以圣德修行的元神法力精纯之极。区区前几重元神劫数,根本难伤他根基分毫。

    “只是,”姒伯阳凝神于泥丸,见着元神之上流转的紫色光晕:“道藏里也没说,元神历劫之后,会生出紫晕。”

    元神之上的紫晕似乎别有玄妙,带着一股苍茫浩渺之意。

    姒伯阳心中虽感奇异,但是他的元神气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再度攀升上了一个台阶,引动二九劫数降临。

    “待到劫数过后,再来参悟元神变化不迟,还是趁着势头正盛,再渡几劫要紧。”

    渡过一九劫数之后,姒伯阳丝毫不觉吃力,倒是有一丝如释重负之感。经受了这一次劫数后,心灵一扫阴霾。

    这便是元神劫数的好处,元神劫数虽为灾劫,同时亦是造化之机。唯有亲身经历一次,才能享用其中的妙处。

    故而,炼气士们虽然善于利用外物,炼丹炼器的手段更是一等一的高明,却没有炼气士会用法器法宝抵挡劫数。

    只有元神承受劫数,才能提炼出一丝天罡正炁,一点点的炼化阴滓。

    “二九劫数,”

    这一缕淡紫色的雷霆,与一九劫数的威力强了何止十倍,雷霆夹杂的紫意语法明显,竟让姒伯阳有了丝酥麻感。

    一九劫数为九缕雷霆,二九劫数为十八缕雷霆。其后以此类推,每缕雷霆都较比先前强上一分,每重又有质变。

    随后,十七缕雷霆依次落在姒伯阳的身上,姒伯阳的元神绽放神光,近乎于贪婪的炼化着雷霆中的天罡正炁。

    “三九劫数,”

    稍稍歇了一口气后,感到自身明显还没到极限,姒伯阳立刻引动三九劫数,二十七缕雷霆先后降临。

    轰!隆隆!!

    这一次的姒伯阳,切实感到了三九劫数,与一九、二九的劫数不同,他感到了阵阵痛感。

    三九劫数二十七缕雷霆,每一缕雷霆落在姒伯阳的元神上,都如成千上万钢针针扎一般,似乎要撕裂他的元神。

    只是姒伯阳根基太深厚,三九劫数的每一缕雷霆,落在姒伯阳的身上,只是让他元神之上的紫色光晕愈发璀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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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德玄,福德黄,道德清,圣德白,阴德赤,五德轮转,劫运始生,谓之大道。
一介羸弱之身,以圣德为锋,道德为锷,功德为脊,福德为镡,阴德为夹,怀抱五德,拔剑四顾,超拔亿万劫,吾为一世尊!黄庭大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黄庭大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黄庭大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