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二公主
端午节前一天,叶筠正在试穿针线局送来的衣裳,绿荷就从外头小跑着进来。
“婕妤,倚梅轩那边发动了,皇后娘娘已经过去了。”
“算日子也该到生的时候了,咱们收拾收拾也去吧,王婕妤是头胎,估么也要费些时间,得亏我刚用了午膳。”叶筠不太在意。
换了一身常服就出去了。
想着万一要在倚梅轩坐好久,穿戴的太复杂怕要累死。
等她来的时候屋里已经坐了好些人了,宁琛也在。
前不久刚没了一个皇嗣,宁琛很重视王婕妤这一胎。
叶筠行过礼之后就坐下了,紧接着来的就是温德妃。
坐下后就问了一句,“王婕妤可还好?听着里头声音不大。”
“太医说王婕妤胎像极好,虽说是头胎可能艰难些,但一切均无大碍。”皇后笑着答了一句。
难得有个正常生的,皇后也是松了一口气。
要是真的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她这个做嫡妻做嫡母的就要叫人指责了。
不多时众人都到齐了,因为王婕妤生产顺利,气氛还算融洽。
约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里头的声音就大了些许,也就是半个多时辰的功夫,王婕妤平安产下了二公主,母女平安。
宁琛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又有了一个健康的孩子。
“来人,传朕旨意,王婕妤生育有功,晋位修媛!”
原本是打算只晋一级为修容的,但想着前头不健康的大皇子,还有夏氏和怡美人分别没了的那两个孩子,对比之下,王氏平安诞下公主就格外叫人欣喜。
皇后也笑,王修媛家世一般,宠爱一般,生的又是公主而已,她不介意跟着抬举一下。
“这做了九嫔便是主位了,臣妾看着倚梅轩是个不错的地方,不如等王修媛出了月子就直接搬进正殿去吧。”
宁琛点头,“嗯,就依皇后的,那些晋位了,住处该换的也都一并打点好吧。”
虽说宫里按着品级住哪里都是有规矩的,但有些时候主子没想起来,没说要给你换,那就得依旧住着。
比如李婉容,她如今是可以独居一阁了,但是还住在扶云殿的东偏殿里呢。
李氏一直是巴结孙修仪的,皇后也是故意没给她换。
这会子,皇后也不想叫她们舒心,“皇上是好意,可咱们宫里头阁子不多,还有些没修缮呢,到还不及他们如今的住处宽敞,比如陈婉容住的瑶光轩的后殿,比寻常阁子还好些。”
宁琛不管这些,随意摆手,“皇后看着安排吧,朕也不大清楚这些。”
“是,臣妾一定好好安排,不叫姐妹们受委屈”皇后笑着颔首。
最后么,也只有李婉容搬去了碧波阁,其他人都没动。
如此倒是叫周宝林开心不少,她就住在李氏隔壁,可没少被李氏仗着位份欺负。
一行人从倚梅轩出来,宁琛就拉着温德妃上了御撵。
“朕许久未去瞧大皇子了,今日就到储秀宫用晚膳吧,明日的端午宫宴,虽说只有皇亲宗室在,但也劳烦皇后多费心。”
温德妃安静的坐在皇帝身边,面上只是浅浅的笑。
“臣妾遵命,一定好好操办。”皇后服了服身子。
看着远去的御撵,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止是皇后,在场的嫔妃是少有不嫉妒的,温德妃可真是一直盛宠不衰啊。
又送走了皇后,叶筠正准备走,芳修仪的轿撵就在她前头停下了。
“见过芳修仪。”叶筠行礼。
姚湘并未下来,只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笑了笑,“看样子明婕妤恢复的不错呢,那样长的伤口可别留了疤痕,如此就不好看了。”
叶筠面上淡淡的,再度福身,“多谢修仪关怀,臣妾有太医和奴才们仔细养着,未曾留什么疤痕,倒是修仪伤的凶险,能养好实在是福泽深厚。”
“本宫自然有福,你也一样啊。”姚湘勾唇,摆了摆手,抬轿撵的太监就移步了。
竟然没有被那一刀了解,也是命大了。
不过好在自己想要的东西已经有了,身居高位,以后想收拾谁,可就轻松多了。
目送着姚氏的轿撵远去,叶筠忍不住蹙眉。
“我怎么觉得这芳修仪对我有很深的敌意呢,我可从未与她有很深的纠葛。”
绘月撇嘴,“她出身与婕妤差不多,先前儿一直处处比不过您,如今一朝得势,是来炫耀的吧。”
“也只有这样解释的通了。”叶筠敛了敛眸子。
在这宫里可真是处处都要小心啊,无论你有没有做什么,但凭你有宠这一点,就足以叫很多人将你视为眼中钉了。
凤栖宫。
皇后刚回来就被丁嬷嬷灌了一碗补养身子的汤,那味道极难闻,喝的她差点吐出来。
“辛苦娘娘了,只是这药于调养身子有益,您不能不喝呀。”丁嬷嬷也心疼。
她是皇后的奶娘,看着皇后长大的,又跟着皇后出嫁、入宫,皇后于她而言比自己亲生的一对儿女还要亲。
“嬷嬷,皇上当真是宠爱德妃,哪怕她生的大皇子如此体弱,也依旧被当做宝贝。”皇后酸涩道。
哪怕是新人入宫了,也没有分走她的宠爱。
“娘娘,温德妃没有家世,哪怕生了皇子,照样也扶不起来,他们安家也就生了这么一个好女儿,您看温德妃的父兄,皇上也不是没提拔过,奈何他们没本事啊,让这样一个人坐着四妃的位置,可比叫旁人来坐,要好多了。”
丁嬷嬷温声劝,但感情这种事情也不是劝就有用的,只能叫皇后稍稍理智一点罢了。
“嬷嬷说的是,好歹是温德妃生了皇子,不是淑妃。”皇后坐起身来,眸色恢复淡然,“杨宝林的胎如何?这几日忙着端午的事儿,也没去瞧她。”
素娥这会子就上前,“回娘娘,杨宝林胎像极好,虽说之前有动过红,但她的身子本就是精细养出来的,又年轻,到无碍。”
“嗯,切记不要补养太过,夏婉容那一胎可是前车之鉴。”皇后点头。
她可没有孙修仪的那种心思,她留着杨氏还有用呢。
毕竟杨氏性子软弱好拿捏,若杨氏死了,家里势必要再塞一个人进来,那新来的还不知如何呢,不如留着杨氏的好。
第一百零七章何必
端午宫宴,皇亲们都入宫一道过节,因为皇帝刚得了二公主,倒是叫人很添了些话题。
无非就是夸赞了,反正都是好听的话。
连太后都和太贵妃坐在一起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姐俩感情多好呢。
不多时皇帝就和皇后携手而来,夫妻两个看着情深。
虽说昨儿宁琛留宿了储秀宫,但今日一早还是亲自去凤栖宫接了皇后,也是表示对皇后的看重了。
不管他再怎么宠爱旁的妃嫔,皇后的地位,依旧是不可动摇的。
当两人都坐下后,外头太监忽然喊了一声,“德太妃、二公主到!”
音落,就见一穿着石青色宫装的妇人带着与她六分相似的少女走了进来。
“给太后、太贵妃请安。”德太妃微微福身,手里拿着一串佛珠。
她是长辈,就不必给皇帝和皇后行礼了。
“难得你愿意出来,快坐吧。”太后笑着摆手。
德太妃是真的话不多,福了福身子就带着小女儿坐下了。
叶筠在一旁看着,想想好战的先帝,这二公主宁琳怕是更像母亲些,她姐姐嘉和公主可就是个开朗性子。
“琳儿如今是生的愈发标志了,也不知来日哪家儿郎会有好福气。”太贵妃笑着夸了一句。
太后也点头,“是啊,琳儿如今也十六了,该是说亲的年纪呢,哀家堂弟的嫡次子今岁十八,春闱刚中了二甲,家里也正在安排呢,这儿女的亲事啊,素来最叫做爹娘的操心。”
这话说的可就很明显了。
叶筠暗戳戳的瞟了宁琛一眼,就见他没有要接话的意思,便知太后这心思是白搭。
果然,等太贵妃故意附和了一句后,就被打断了。
“琳儿是公主,是朕的亲妹妹,亲事上自然要仔细些,驸马还是要选一个合她心意的才好。”
“谢皇上隆恩,哀家日日礼佛,不曾理会外头的事,琳儿的婚事还要劳烦太后、皇上和皇后多费心了。”德太妃也适时开口。
这就是赞同宁琛的意思了。
太后有些尴尬,不过也识趣儿的没再提自己娘家。
皇后见气氛有些冷,便开口打圆场,“皇上,如今王修媛生了二公主,咱们二妹妹也称一句二公主,如此倒是姑侄两个叫混了呢,二妹妹也已经及笄,不如皇上想个封号?”
“嗯,皇后说的有理,琳儿性子娴静柔和,就拟封号嘉柔吧。”宁琛很给面子的亲自想了一个。
宁琳立即起身,“嘉柔谢皇兄封赏。”
宁琛笑着摆手,末了又看向一旁的嘉和公主,这一回何家是在春闱上立功了,也该给些封赏。
“朕记得蕊儿今年也有八岁了吧,这容貌倒是不像大姐,更像姐夫一些。”
何新彦忙拱手,“都说生女肖父,生子肖母,谁知蕊儿和焓儿都长得像微臣更多些,为此,公主可没少挤兑臣。”
“哈哈哈哈,大姐一贯稳重,不曾想还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宁琛笑起来,语气很是亲近。
嘉和公主被说的不好意思,红着脸瞪了驸马好几眼。
皇后坐在上面看着他们夫妻之间的亲昵,很是羡慕,想想身边自己的丈夫,就更心酸几分了。
三两句之后,宁琛便顺势封了嘉和的女儿何蕊为慧清郡主,至于他们的儿子何胤焓就没有必要了,只赏了一套文房四宝。
如今男子都是靠功名的,何家这种书香世家,想来何胤焓日后是要子承父业的。
此次嘉和公主夫妇为什么能得到封赏,在座的也清楚,这一回可是何家得了陈家想得却没得到的东西。
太后心里窝火,不明白皇帝为何要向着外人也不肯给些好处给亲舅舅,于是面色就很不好。
恰好这会子温德妃喝酒不小心呛着了,轻轻咳了两声,就被她老人家逮住了机会。
“哀家瞧着温德妃是身子越发不好了?大皇子三天两头叫太医就罢了,养不好孩子,怎么连自己的身子都养不好了,如此这般,还怎么照顾得好皇帝。”
温德妃微微蹙眉,知道太后这是拿自己撒气,但也没法子,只得站起来谢罪。
“臣妾饮酒不慎,呛着了,这才咳嗽,并非患病,大皇子体弱,臣妾爱子心切故而常叫太医来瞧,并非照顾的不用心......”
“哀家说你两句你还要狡辩?”太后冷哼一声打断了她,“哀家看皇帝是把你给宠坏了,竟是连哀家也说不得,难道大皇子体弱不是你的错?!”
“臣妾知错,日后定当更用心照顾大皇子,还请太后娘娘恕罪。”温德妃憋屈万分,也只能低头。
宁琛哪里不知道太后的怒气从何而来,心里也是一阵烦躁。
但这会子当着众多皇亲的面,也不好不给太后面子,忍着怒意开口。
“好好的端午,母后莫要动气,温德妃毕竟头回生养,有不周到的地方也在所难免。”
太后瞪了温德妃一眼,到底不敢硬来,这才没继续挑刺了。
原本融洽的气氛被太后这个搅屎棍闹了一下,后头再怎么热闹说笑也膈应起来。
最终早早的就结束了。
回了毓秀阁,叶筠换了身简单的衣裳,膳房那边就送了粽子和鸡蛋来。
难为膳房用心,那粽子做的很精致,是一口一个的,每种口味都送了一盘子,足足摆了一小桌。
这就是得宠的好处了,像旁人处,有的只有最简单的蜜枣粽子呢。
还没吃几口,又听得外头的消息,皇上赏了温妃好些东西,有宫人抱着三四个匣子往储秀宫去了。
“你们说太后这是何必呢?”叶筠十分无语,“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不为着亲儿子想,却总想给娘家捞好处,不如回娘去去做姑娘好了,当什么太后。”
“婕妤慎言,可别叫旁人听见了。”南栀吓得赶紧四下了看了看。
叶筠耸肩,到底是没继续说了,可心里依旧忍不住吐槽。
这些女子进宫,都是身系一个家庭的荣华富贵,可那也得先夫家再娘家呀。
要是夫家都不好,拿什么给你补贴娘家呢,一味的只晓得给娘家捞好处,势必会与夫家人离心,这样简单的道理,竟没几个明白。
也是如今的教育害人,只教的这些女子从不会想到要为自己而活。
第一百零八章计深远
过了端午,天气就渐渐热起来,五月中旬开始,忽然就一连下了十来天的雨,雨势还不小,京郊就出现了轻微的涝灾。
主要是田地都被雨水灌得不轻,正是种农作物的时候呢,这一下子可愁怀了老百姓。
照这样下去,今年势必要折损不少东西,半年要白忙活了。
好在六月初四的时候,终于停住了。
这倒是个好日子,恰好是王修媛出月子,二公主满月。
上一回是她们母女结束了宫里的阴霾,这一回又遇上解了天灾,连叶筠这个不信命的都要叹一句好福气了。
于是这二公主的满月宴就办的很是热闹。
王修媛恢复的不错,只是比以前略丰盈了些许,不过月子里吃的好又不能运动,也是正常,到也不影响她的容貌。
抱着二公主出来后就笑着行礼,“臣妾给皇上、皇后、各位姐姐请安。”
高位受了她的礼,下头小嫔妃们又向她行礼。
好一番客气才坐下来。
“快把公主抱来给本宫瞧瞧,这般好福气的孩子,本宫真是喜欢的紧呐。”皇后笑着招手。
王修媛便让丫头把二公主抱了过去。
皇后没生养过,不知道怎么抱,怕摔着了孩子,就没上手,只看了看。
眼里中满是羡慕和酸涩。
宁琛倒是接过来抱了一会儿,他是抱过大公主和大皇子的,比皇后熟练些。
“朕瞧这孩子生的圆白,月亮似的,甚是可爱,王修媛把孩子样养的极好。”
“王修媛本就是个细心的,咱们二公主呀,又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呢,天之骄女本就最有福气,可不是生的标致可爱,将来也定是个美人儿”温德妃笑着接了一句话。
淑妃在一旁坐着,心里一团妒火。
王氏家里不过六品知县的官职罢了,运气好生下了二公主,又遇上这好时日,竟叫二公主比大公主看着更得圣心些了。
她再不得宠,也是妃位,家世也好,怎么容得旁人的女儿越过她的女儿去。
看看怀里三岁的女儿,眼神闪了闪就将孩子放下来。
“佳毓不是说喜欢妹妹吗?过去瞧一瞧妹妹好不好,昨儿母妃教你背的诗可还记得,背给你父皇听一听。”
大公主小小一只,拘谨的不行,看向宁琛的眼神怯怯的,小手拽着淑妃的衣袖不肯松开。
淑妃不得宠,宁琛去长春宫去的少,自然与大公主不是很亲近了。
“佳毓别怕,快背给你父皇听啊。”淑妃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大公主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开口,“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母妃教导女儿,身为姐姐,要友爱弟弟妹妹,让,让父皇高兴。”
“大公主这么小,就能背出这些,看来淑妃平日里没少教呢。”皇后淡淡道。
刚满三岁的孩子,有的话还说不清楚呢,真是难为大公主,竟要开始学这些了。
叶筠不动声色的瞥了淑妃一眼,见她脸上还得意的很,就忍不住想翻白眼。
这还真是自己不行就硬逼着女儿行啊。
“佳毓过来,让父皇瞧瞧你。”宁琛放低了声音,微微招手。
大公主还是怕,被淑妃轻轻推了一下才慢慢走过去。
宁琛牵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遍,还是养的不错,就是这性子太胆小了些,“佳毓背的很好,父皇很高兴,但佳毓还小,不必这么早就学这些,皇子们也是到了六岁上才正经开始学东西的,女儿家不苛求功名,知书达理就好。”
“女儿知道了。”大公主学着嬷嬷们教的样子,歪歪扭扭行了个礼。
其实她未必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总归大人怎么教,就怎么学。
而且这些话也不是说给她听得,是说给淑妃听的。
这会子淑妃再笨也回过味儿了,一下敛去了面上的得意,再度小心谨慎起来。
没了她在里头搅合,二公主的满月宴还是好好的过去了。
送走了众人,奶娘就将公主抱下去休息,王修媛也终于得空坐下来看看各宫的贺礼。
“太后娘娘赏了一对儿暖玉镯子,成色上佳,这种东西女儿家佩戴是最养身子的,将来咱们公主肯定用的上。”红豆笑着道。
王修媛看了一眼,也点头,“倒是亲孙女,前些时候端午我虽没去,也知晓闹的不好看,这几日皇上可没去慈宁宫请安,想来太后也是想借着二公主的满月宴,向皇上服个软。”
真是不知道在闹什么,回回闹,回回又主动低头,都知道皇上是个硬脾气了,还非要作。
“不说这些,皇后和皇上送了什么?”王修媛笑着问。
相思看了看礼单,回话,“皇上送的是八宝如意项圈并一个长命锁,皇后娘娘倒是送了不少好料子,用了给公主裁衣很合适。”
顿了顿,又接着,“旁人倒是都送的差不多,唯独明婕妤这个礼物特别呢。”
王修媛抬头,“是什么?”
“回娘娘,是一个婴儿床,这礼单上写,民间得了女儿,为表喜爱,从女儿出生之日便命匠人做千工拔步床,出嫁之时带去婆家,这婴儿床是从娘娘怀上身孕的时候开始命人做的,不管生下是男是女,都彰显她一番心意。”
相思回了话,王修媛就笑了。
“明婕妤这份儿礼,可真是用心了,改日我亲自去拜访她吧。”
王氏聪明,可不会有那种叶筠是故意叫她生女儿的想法,反倒是从这婴儿床里看出了叶筠的心意。
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
若说以前想和叶筠结盟是为了自己,那眼下王修媛就是为了女儿。
她深知自己宠爱稀薄,能诞下公主已经是有福了,怕日后不会再有机会,眼下有了女儿,她势必不能止步于此。
只有她走得高,女儿将来才能嫁得好,才能在夫家直的起腰。
在她看来,叶筠如此快的速度就升到了婕妤的位份上,怕是不生子也能入九嫔了,可不是自己能比的。
毕竟家世和宠爱就摆在那儿了。
王修媛也不是不羡慕,但她是个理智的人,就算生下皇子也不会贪图不可能的东西,更何况她生的只是公主,所以她只求一个稳字。
既然叶筠也表了态度,那她就跟上。
放眼后宫,如今也就是叶家最没有纠葛牵扯了,只要叶筠自己不犯错,就不会没有高位。
第一百零九章暴病而亡
“前些时候嫌下雨潮湿,如今刚才晴了两日,我又嫌晒了。”
院子里头,叶筠摇着一柄鲤鱼戏水的团扇,懒懒靠在廊下看丫头们晒被子衣物。
接连下了那么久的雨,这些东西都是金贵料子做的,受潮了可不好,晒晒再叠起来放着。
白术端了西瓜,笑着递过来,“婕妤吃两块儿去去暑气,这西瓜是井水里泡着刚捞起来的。”
“如今才刚六月初呢,怎么会有西瓜?”绘月疑惑道。
白术嘿嘿一笑,“内务府早上刚送来的,说是南边儿走水路运来的,金贵的很,拢共三框子,二十个罢了,咱们毓秀阁得了一个。”
叶筠挑眉,拿起银筷子扎了一个吃。
虽不及七八月的西瓜甜,但也算味道不错了,尤其是放在眼下,这可是稀罕物。
“还有哪里得了?”叶筠放下筷子问。
“除了太后和皇后,也就是有孩子几个,再就是您和芳修仪、怡美人了,还有几个听说送到宫外给两位王爷及嘉和公主去了。”白术如实道。
叶筠点头,瞧着这接连两回的赏赐,她这有宠的标签在后宫应该也钉结实了。
这边儿正想着呢,外头就见怀安进来了。
“奴才给婕妤请安,皇上请婕妤到九宸宫去说话呢!”
“吃了皇上的西瓜,我倒也正想去谢恩,就不必换衣裳了,省的叫皇上等。”叶筠挑眉。
怀安忙陪笑,“婕妤生的美,便是粗布麻衣也好看,更何况这一身儿瞧着素净却是云锦做的,皇上瞧见一定喜欢。”
“怀安公公是越发嘴甜了,我到没什么好赏你的,这支珠钗就给公公吧。”
说着,叶筠就直接从头上拔下来一根钗子递了过去,
能簪在她发间的还能是俗物?怀安看过了就大喜。
坐上轿撵一路去九宸宫,不走路就是好,摇着扇子也没出汗。
可不是过去那种走过去就热一身汗的时候了。
元九在殿外候着,见人来就笑着开门。
叶筠进去,就见宁琛坐在床边的榻上看书。
“臣妾请皇上安。”少女盈盈下拜,软甜的声音将男子思绪拉了回来。
宁琛抬头,就见那一抹粉白的身影,端的是娇媚。
“过来坐吧,朕叫人上了你爱吃的点心,果子也有。”
“那臣妾先谢过皇上啦。”叶筠一副小女儿家的调皮模样,坐下先捏了块儿点心,咬了一口,“皇上看什么书呢?”
“兵书罢了。”宁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将书扔到桌子上,“这两日不曾去看你,怎么瘦了?”
之前是连着下雨,担心宫外,之后也就是在二公主的满月宴上见了一回,也不好多看她,细细算来也有二十来天没单独相处了。
今日一瞧,这少女似乎又单薄了些。
“连绵大雨,闷得很,臣妾胃口不大好,吃的少了,自然就瘦了。”叶筠不甚在意。
毕竟她也不算很瘦,如今的身材还是挺叫人满意的,该有肉的地方也肉不少呢。
宁琛见她面色红润,不像身体抱恙,就没再提这事,转而说起别的。
“上回你说的皇商一事,朕与各位大臣们商议过了,大多都觉得可行,只是依旧有部分人不愿,如今还僵持着,但北边儿倒是有好消息,你哥哥带人乔装成流匪模样,袭击了辽国边境,从他们的营地里带走了一大批牛羊,可谓大快人心!”
这叶家兄妹两个,一个谋划的好,一个做的极好,叫宁琛实在满意。
叶筠反正是无奈了,如今宁琛跟她说起朝堂上的一些事情,是真的不避讳。
“皇商这事情势必会触及多人的利益,皇上夺了他们的钱袋子,他们能答应?”
又吃口点心,喝了一口茶,“再说,臣妾自小就觉得哥哥还算聪明,能做成此事不算意外了,可惜呀,还是比臣妾要差上那么一点点。”
说着,还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
这般嬉皮动作,只逗的宁琛发笑。
笑过之后就,叶筠就想起另一桩事来,“苏婉容这规矩学的也有一个月了,皇上打算叫她学到什么时候去?臣妾听闻,那教习嬷嬷严厉的很呐。”
“那不是正好遂了你的心愿?”宁琛挑眉。
“呸呸呸,臣妾哪里就那么坏了,臣妾明明是为着苏婉容好,怕她错了规矩,失了颜面。”叶筠哼哼两声。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了,反正这辈子肯定是要欺负人过了。
宁琛看着她,凤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无奈摇了摇头,淡淡道,“札萨克传来消息,卓力格图暴病而亡,如今是他的嫡次子恩和金继位了。”
叶筠手顿了一下,瞬间又恢复如常,“苏婉容可知道此事?”
毕竟亲爹和异母的兄长,孰亲孰远,一目了然。
“还未告诉她,预备等会儿叫人去传话的。”宁琛敛了敛眸子。
要说他为何不喜能歌善舞又貌美的苏迪雅,只有一条,多兰的脸是如何划伤的,他头一个疑心苏迪雅。
她大可以用别的法子,但她选择伤了多兰的脸,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宁琛很厌恶。
“不说这些了,皇上饿了没有,臣妾早膳用的不多,倒是想吃东西了。”叶筠岔开话题。
元九笑着上前,“奴才记得婕妤爱吃鱼虾一类的河鲜,这膳房里头说六月黄如今刚有了,不如做来尝尝?”
“那可真是好东西了,叫膳房做成香辣的吧,或是炸的酥酥的,都行!”
叶筠一双眸子都亮起来了。
这六月黄便是童子蟹,这个时间正是螃蟹换壳的时候,那蟹肉鲜嫩,壳又是软的,个头也不大,炸着吃最香。
宁琛原是不喜欢这些腥味大的,看着叶筠如此偏爱,也就跟着尝了几个,倒还真的不错。
二人联手吃了一盘子,奴才们就不再给上了。
螃蟹性寒,吃多了不好。
用过了午膳,宁琛就要去批折子,叶筠耍赖不愿,撒娇要睡一会儿。
拗不过她,某皇帝只能看着小嫔妃酣睡,自己苦哈哈的去批折子了。
这边叶筠舒服睡着,飞鸿阁里,苏迪雅学了一上午的规矩才刚用午膳。
吃了没两口就见有生人来,她虽不认得怀安,但还有旁的奴才认得,一听说是皇上身边的副总管,登时喜出望外。
以为是自己终于要熬出头了,谁知,这规矩的确是学够了,可也得了一个噩耗。
她父亲卓力格图暴病而亡了。
第一百一十章一波又起
“还请婉容节哀,如今您兄长恩和金亲王已经继位,先亲王的身后事办的极隆重,皇上也派人送去了丧仪念及您和先亲王父女情深,特准许婉容可在院内设小佛堂祭拜。”
“多谢公公。”苏迪雅木着神色服了服身子,连打赏都忘了给。
好在怀安也不在乎这一点子东西。
这么小的姑娘没了亲爹照应,还是有些可怜的,瞧那模样,魂都没了。
消息传的快,后宫里只消片刻都知道了札萨克三亲王卓力格图去世的消息。
原本还担心这位姿容俱佳的草原郡主会是个劲敌,就眼下再来瞧,入宫数月不曾侍寝,还没了亲爹。
都是大门户出生的,能不知道庶出子女和嫡出子女的那点龌龊?
不过好歹苏迪雅代表的是三亲王一脉,虽说不会很护着,也不会太过分就是了。
但也未必,要是现在的亲王想送个亲妹妹进来呢,那苏婉容可就只有等着被放弃了。
一个被家族摒弃的女子,在后宫可是很难存活的。
不过大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都得乐看旁人笑话,出了皇后和太后按着规矩赏赐了些东西以作安抚,再无人问起她来。
彼时的九宸宫里,叶筠睡了半个时辰就起了,头发也没梳,赤着脚,着中衣就迷迷瞪瞪的从内室里出来。
外头,宁琛正在批折子,元九在一旁伺候笔墨,听到动静回头,赶忙又垂下脑袋去。
“皇上,明婕妤起身了。”
“嗯?”宁琛疑惑的转头,就见那少女眼睛还没大睁开呢,慢吞吞的往这边挪。
“你先出去吧。”对着元九摆了摆手,后者赶忙退下。
叶筠走过来,其实她还没睡足呢,只是口渴想喝水,南栀绘月又没跟进来伺候,只好自己出来了。
“皇上,臣妾渴了。”
少女伸手,轻轻拉住了宁琛的龙袍。
因着刚睡醒,粉白的脸上泛着红晕,一双美眸半眯着,隐隐蕴着雾气,贝齿微微咬住下唇,瞧着娇弱的很,偏那青丝松散的披在肩头,寝衣也是素白的,陪着撒娇似的声音,就十分勾人。
从未有谁在他面前这副模样,也就是眼前女子了,真真像兔儿似的,毫无防备。
当然了,这会子某皇帝也想不到不合规矩的事。
将人拉过来放在腿上,就从桌上拿了茶杯过来。
“皇上喂。”叶筠头靠在宁琛身上,一把软骨头,不肯抬手。
宁琛叫她闹的心里一团火,但这会子是很享受小女人跟自己撒娇的,就很不熟练的喂她喝了半盏茶。
“皇上折子批完了没有,若没有要紧事,陪臣妾再睡一会儿吧。”
叶筠勾着他的脖子,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
这会儿该看得折子也确实看得差不多了,美人在怀,宁琛现在可不做那柳下惠。
一把将人抱起就往内室去了。
闹了一场,两人是真真没力气了,懒得叫奴才进来伺候,索性就直接睡了。
主要是九宸殿里冰放的足,六月初本也不算很热,躺在内室里还得盖薄毯呢。
这一觉又过了接近两个时辰,再醒来时,外头太阳已经西斜了。
南栀恰好回去给叶筠取衣服,这会子不在,就唤了九宸宫的宫女进来伺候。
叶筠赖床,宁琛由着奴才们伺候换上了干净衣裳,就扯了外袍将榻上人儿囫囵个儿的裹住了抱起来。
“偏属你最会闹。”宁琛冷哼一声,抱着人出了寝殿,往后头双燕池去了。
叶筠可不怕他,被裹住了不能动,那一双眼睛也不饶人,笑眯眯的盯着宁琛,直叫他耳朵发红。
内室里,小宫女一边收拾一边窃窃私语。
“明婕妤当真得宠,我可从未见过皇上抱谁呢,这白日里还......”
“便是温德妃从前宠冠后宫,也没有呢。”
“说什么呢?怎可背后议论主子!”大宫女墨玉走进来,蹙眉训斥了一句。
两个小宫女忙低头,“墨女官恕罪,奴婢们不敢了。”
良玉这会子也进来,“姐姐好端端的训她们做什么,年纪小,且不懂事呢,只记住了出去不要乱说就是。”
“谢良女官,奴婢们定然守口如瓶!”小宫女齐声道。
良玉摆手,二人就慌忙退出去了。
“你呀你,惯常是个好性子!”没了外人,墨玉便收起了那冰冷的样子,笑骂一句。
“姐姐就不是了?我前儿回府还看见姐姐和姐夫,蜜里调油呢。”良玉笑道。
墨玉红着脸瞪她,“只会说我,你头上的簪子不是你家那位刚买的?”
二人闹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她们都是潜邸就伺候宁琛的,宁琛入宫后就把她们二人分别指给了宫里的禁军侍卫做妻子,如今虽然不近身伺候,也不算奴才,是女官,有品级的。
一个管宁琛的私库,一个管宁琛的衣食起居,元九和怀安反倒是近身伺候,正经干活的。
当然了,四个人也差不多。
“你不是要回去探亲吗,怎么今儿就回来了。”墨玉问了一句。
良玉这才敛了笑意,“我此次出去,只到京郊,就见有百姓像是身染病痛,在路边坐着不起,越往外走,越是如此,这刚闹过水灾,你可记得先帝那时候?”
“你是说,瘟疫!”墨玉顿时白了脸。
良玉点头,“故而我才没去探亲,匆匆赶了回来,只是事关重大,我怕错了消息误事,便先说与姐姐听,也是商议。”
这件事情到底还是告诉了宁琛,毕竟不是小事,倘若真的是瘟疫,那可是大事。
宁琛立即就派人出宫去查,到晚上,暗卫回来,确定十有八九就是瘟疫了。
次日上朝,宁琛耐着性子等了许久,也不见有官员提起此事,登时大怒。
“好一个文武百官,竟没有朕跟前的两个女官得用!京郊瘟疫,竟无一人知晓?还是说你们打算瞒着朕到什么时候!”
“皇上息怒,臣,臣只当是多日阴雨,致使百姓们受凉染了风寒所致,未曾,未曾想到是瘟疫啊!”京兆尹白逢源仓惶跪下。
宁琛冷冷扫了他一眼,又看英国公,就见这位舅舅面色不大好。
不为别的,这白逢源正是英国宫的门生。
“你身为京兆尹,连朕身边的女官都不如,倒也配不上这身官服了,来人,京兆尹白逢源昏庸无能,不配为官,着贬为庶人,逐出京都!”
英国公垂着头一言不发,瞳孔却狠狠收缩了一下,最终也只是看着自己的学生被侍卫拖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看谁都不顺眼
京郊的瘟疫之事被揭开之后,忽然就像爆发一样,不过三两日就变得严重起来。
为防止瘟疫传到城中和宫中,城门暂时封闭了起来,宫外人员一律不得入内。
采买的东西一应送到宫门处,再由宫内人运到相应地方。
大臣们上朝,无一不是自请去郊外除疫。
这一回宁琛大手一挥,从陈家、谢家、姚家、吴家,四家的小辈里头各选了一个人,一起丢了出去。
自然也还有一些别的官员,不过主要就是这四家了。
且看他们怎么挣先吧。
与此同时,叶筠想法子给宫外的母亲楚氏递了一封信,内容是,乱世出英雄,若外祖和舅舅想做成这皇商,此刻便是大好机会了。
楚氏也聪明,自然明白其中含义,没了丈夫,子女尚且年轻,若娘家好,她也是有依靠啊。
于是这信件当天就叫人快马加鞭送去了汴州。
次日请安,皇后就严厉起来。
“如今城外瘟疫泛滥,这种时候送进宫里的蔬菜瓜果,难免不及往日新鲜,你们都懂事些,若叫本宫知道,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那就休怪本宫不顾念姐妹情分!”
这话就是说给怡美人听的。
昨儿下午怡美人要了些果子吃,偏没有她喜欢的那一个,就冲膳房的管事发了好一顿脾气。
这会子怡美人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好在如今谁都不敢闹事,怕被皇后逮住了收拾,倒是没人嘲讽她。
其实怡美人也后悔呢,昨儿她是被那膳房的人气着了,才发了脾气。
原是那人明里暗里说她如今宠爱不及叶筠了,连叶筠都没这么挑剔,她挑剔什么。
细细想来,那人不过一个奴才,她自己又不算失宠,那人怎敢这般讽刺她,肯定是谁授意了。
可事情已经过了,也容不得她后悔,只得告诫自己要更小心些。
“婕妤以下的就散了吧,其余人随本宫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皇后说完了话,就起身。
叶筠心里叹气,只但愿太后娘娘不要作妖才是啊。
这可是她头回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还想全须全尾的回来呢。
到了慈宁宫,齐刷刷行礼之后就按照位份坐下了。
太后手里捏着一串翡翠珠链,淡淡扫了下头一眼,就开口了。
“近来瘟疫一事,闹的沸沸扬扬,皇上在前朝受累,你们定要更加用心伺候,叫皇上解乏才是,另外,这百姓在外头受苦,哀家心里也难受,这两日抄了不少佛经,可觉得远远不够,哀家想着,既然后宫女眷们不能替皇上分忧,那就同哀家一起,去宝华殿抄经、烧香、拜佛,替百姓祈福吧。”
“母后对百姓们一片慈爱之心,想来定能感动上苍,早些结束这场瘟疫。”皇后笑着附和一句。
淑妃也跟着开口,“太后娘娘母仪天下,有娘娘亲自为百姓祈福,定能福泽百姓的。”
“正是呢,有太后娘娘带领臣妾等祈福,也算是为百姓尽了绵薄之力。”温妃道。
听了这么几句恭维,太后面上就露出了几分笑意,显见十分受用。
当然了,把这群‘儿媳妇’叫来可不是为了听恭维的。
目光一扫,就落在了姚湘身上。
“芳修仪于皇上有救命之恩,想来必然是有福之人,哀家想,不如就由芳修仪每日里多留一个时辰,将哀家和诸位抄写的佛经,烧给菩萨吧。”
淑妃忙接话,“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当初芳修仪那般凶险的伤势都能好过来,定是有大福气呢,烧佛经一事交给她,最是合适了。”
“太后娘娘看得起,臣妾自当为黎民百姓,尽臣妾所能。”
姚湘乖巧的起身,规规矩矩的服了服身子,这顺从模样叫太后心里舒服极了。
当初姚太贵妃位份高于她,可只有她低头的,如今看着姚家姑侄两个都在自己手低下卑躬屈膝,不可谓不畅快。
折腾了姚湘,自然也不会放过下一个,紧接着叶筠就被点名了。
前些时候宁琛可没少给叶筠明里暗里赏东西,太后听着消息,不晓得在慈宁宫骂了多少次狐媚子。
“明婕妤这身打扮倒是贵气的很,月光锦的衣裳,和田玉的镯子,南珠簪花钗子,百姓在宫外受苦,哀家都节俭起来,你倒是依旧奢靡成性!”
皇后状似劝和,忙开口,“母后息怒,明婕妤年纪小,爱这些鲜亮的打扮也是有的,皇上疼爱明婕妤,去岁还赏她拿金粉、银粉装点指甲玩儿呢,咱们宫里也不缺这些个,只是如今特殊,不过请母后放心,臣妾定好好教导她。”
叶筠蹙眉,站起身来,“臣妾知错,定然打扮上素净些,这些首饰布匹都是臣妾母家送进来的,臣妾回去即可就换了。
顿了顿又继续。
“但臣妾以为,太后娘娘有心为百姓祈福即可,也不必太苛求自己,娘娘锦衣玉食这么些年,一朝为了百姓们节衣缩食,怕是百姓们要心疼自责的,如此岂不是有违太后娘娘为百姓做事的初衷。”
“你是说哀家行事有错了?”太后冷哼一声。
叶筠不慌不忙的福身,“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心疼太后罢了,皇上已经看着百姓受苦了,若太后娘娘也不能享福,怕是皇上要更难受。”
提到皇上,太后终归是顾忌叶筠近来正得圣宠,瞪了她两眼,没再说什么。
从慈宁宫出来,王修媛就叫住了她。
“我瞧见妹妹给二公主的满月礼了,妹妹实在用心,我替二公主谢过妹妹了。”
“姐姐客气,二公主是天之娇女,什么好东西都是该有的,我不过取巧罢了,能叫姐姐开心,也算没白费心思。”叶筠笑了笑。
既然是决定要交好了,那就温和些。
王修媛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你别怪姐姐方才没能为你说话,姐姐虽生了二公主,有了如今位份,但家世宠爱微薄,皇上面前尚有几分面子,太后这里...实在说不上话。”
“姐姐多心了,我都明白。”叶筠安抚了一句,“咱们太后娘娘眼光高,怕是只瞧得上陈婉容一个,我受些气也是正常,只不过日后就要去宝华殿跪拜了,姐姐刚出月子,定要照顾好身子才是。”
王修媛见她真的没怪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二人分开了,叶筠坐上轿撵回毓秀阁,心里就烦躁。
这个太后是看谁都不顺眼,殊不知谁看她也都不顺眼呢。
迟早作死自己。
第一百一十二章先机
楚家的动作很快,收到消息后,一刻也没迟疑,就主动备下了好些药材往京都运来了。
如今虽然瘟疫的方子还没研制出来,但是常用的药也就是那些了,送来都派的上用场。
官府的药材基本都来源于国库和太医院,这点子东西哪里够,所以楚家此举可谓解了燃眉之急。
楚修文一则惦念妹妹和外甥女,二则也想给在京都翰林院的大儿子博个好名声,所以这批药材是楚家送来,叶家的渠道送出去的。
不仅如此,前些时候涝灾,损了不少农作物,也有些百姓的房子不结实的,都坍塌不能住人,还是有一部分流民的。
楚家带来了许多米粮,就在城门外搭棚施粥,汴州那边也是一样。
汴州离京都近,也是受了灾的,不过瘟疫是从京郊而起,还没怎么传到那边去。
此举自然很得民心。
不过一两日,京都对叶家和楚家都是一片夸赞之声。
说叶家两位将军为国战死沙场,如今的叶小将军也依旧效力军中,楚家作为岳家还为商仁善,叶楚两家实在是为国为民。
当初叶家的父亲还未发迹时,娶了商户女为妻,明里暗里不晓得多少人指点嘲笑过,到如今,这一桩亲事再被拿出来说,却都是美谈了。
消息传的这样广,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宫里。
叶筠送信可没有瞒着,宁琛轻易就查到了她曾往宫外递消息的事。
十有八九又是这个女人的意思了,宁琛挑眉轻笑。
不管是不是有私心在里头,这桩事是做的极好,很合时宜,也占尽了先机。
既然做了好事,自然要赏的,宁琛当即就给叶筠送了不少东西,又对宫外的楚家和叶家圣旨褒奖。
后宫里各处得了消息,也是才反应过来,赶紧给自家人递消息,叫跟着施粥送药。
一时间,陈家、谢家、吴家、姚家,也赶紧跟上了步子。
但这种求功劳的事情,往往人们只会记得头一个,他们慢了一步,声效就大大比不上了。
葳蕤轩。
姚湘斜依在美人榻上摇扇,听到门口的响动,微微抬眼,“那个人找到了没?”
“回娘娘,这位沈太医今儿不当差,倒是未曾见到人,不过太医院的确有这个人。”绮文福了福身子。
不过又疑惑,“奴婢打听着,此人十分年轻,入宫的时日也不算长呢,娘娘您寻这么一位年轻的太医,是有何用意呀。”
太医院里素来是年纪越大,资历越深,就越得用,一般年轻的太医都是给不得宠的妃嫔或奴才们看病的。
“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位沈太医。”姚湘轻笑一声,慢慢坐起身来,扶了扶鬓角,“沈家几代行医,这沈太医虽然年轻,但却有真本事,这回瘟疫,说不准就是立功的机会呢。”
这些时候她刚晋位,心里难免浮躁了,竟忘了瘟疫这回事。
到如今,得名声的事儿已经叫叶氏抢先了,那她就只有在另一头上下功夫了。
上一世她清楚的记得,这瘟疫方子最后是一位极年轻的太医沈平之研究出来的。
若她能先寻到此人,加以拉拢,将那解除瘟疫的功劳得些来,想必是又该晋位的。
修仪不过正四品罢了,这可不是她最终的目标啊。
“娘娘心思细腻,必能达成所愿。”紫竹笑了笑,又走上前来,“娘娘在宝华殿跪了这许久,想来膝盖定是不舒服的,奴婢伺候您沐浴,再涂了药膏子揉一揉,可好?”
姚湘点头,丢下手里的扇子,缓缓起身,果然膝盖有些肿痛。
心里不由的咒骂起太后来。
这一连几日,太后日日早上请安后就带着后宫嫔妃去宝华殿祈福,一跪两个个时辰,直到午膳时候才放人走。
而她更是要多跪一会儿,好好把众人抄写的佛经烧完了才能走。
这不仅跪的难受,离开的时候外头太阳正毒辣,便是打伞都晒得生疼。
等着吧,如今她受的罪,终归是要讨回来的!
毓秀阁里,叶筠也正由丫头们揉腿。
“婕妤这皮子娇嫩,素来是经不得一点儿磕碰的,这般跪下去可怎么得了。”绘月心疼。
其实叶筠也奇怪,明明是一样的跪,但好像就是她和芳修仪有些受不住的样子。
那跪拜垫着的蒲团,看着厚实,一跪下去就压的格外扁平,并不像是塞的厚实棉花。
若真是这样,那估么就是太后故意为之,想刁难了。
叶筠眸色闪了闪,“这也跪了三日了,不知道外头如何,前头皇上如何,白术,你去叫膳房准备几样清凉解暑的甜点,替我送到九宸宫去,该说的话,不用我教你了吧。”
“婕妤放心,奴才省得!”白术嘿嘿一笑,就退出去了。
如今白术已经很能独当一面了,几乎对外的事情都交给他来做,绿荷帮衬着打探消息,内里就是绘月和南栀带着绿梅、绿芝。
经过这一年的历练,也都挺能干的。
至少眼下是将毓秀阁守得铁桶一般严实了。
不过,有能干的就总有稍逊一筹的,但这就是后话暂且不说。
白术将甜点送到了九宸宫,宁琛忙着,自然见不着,但是怀安却还是能见着了。
“安爷爷,我们婕妤给皇上送些点心,您看方便吗?”
说着,手里就不动声色的塞了个荷包过去。
怀安一抹就笑了,“这会子皇上是该歇息了,明婕妤素来最有心,你也别与我客气,叫什么爷爷,我略长你几岁,叫哥哥就是了。”
“哎呦,承蒙哥哥瞧得上,那这事儿就劳烦哥哥了。”白术也笑,又压低了声音,“这后宫的主子们,可在宝华殿跪了些日子了,也不知宫外如何,到底是为百姓祈福呢,婕妤也关心着,那腿都跪肿了。”
怀安眼珠子一转,心里就明白了。
拍了拍白术的肩膀,“娘娘们的苦心,我定说与皇上知晓。”
宫里都是人精子,几句话就揣摩透了,这种时候卖个人情,那可是给自己留好处。
至于该怎么跟皇上说,那就是怀安的事儿了。
反正叶筠是不想跪了,倒不是说她心里没有百姓苍生,只是太后做的这事儿分明就是拿祈福当幌子磋磨人。
她是不肯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恶婆婆
叶筠这小报告打的果然有用。
次日上午刚跪完,就听得外头皇上驾到的唱和声。
“臣妾参见皇上!”由皇后领头,众嫔妃们齐齐行礼。
太后被扶着起身,就见宁琛大阔步的进来。
“皇上怎么来了?”
“朕听闻母后和皇后这些日子一直带着嫔妃们在宝华殿祈福,故而今日就来瞧瞧,天气炎热,瘟疫期间也不好人群聚集,如今宫外也已经控制住了,就不必再跪了吧。”宁琛上来就直接道。
太后眸色暗了暗,正要说什么,就被皇后抢先。
“看来是母后的诚心已经打动了上天呐。”
温德妃也笑着接话,“太后娘娘对百姓苍生的慈悲之心,定不会被辜负的。”
谁想天天在这里跪呢,难得皇上开口,可不能叫太后再作了。
两人一唱一和,好听的话说出来了,太后那已经到嘴边的话只好咽了回去。
本想着再叫这些人多跪几日呢。
“既然皇帝说了,那就从今日起,不必再跪了,只是到底疫情未解,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各自在宫里抄经吧,每日命人送到宝华殿来烧就是了。”
叶筠听着心里直翻白眼。
所谓恶婆婆就该是太后这样的了,变着法儿的不想叫媳妇好过。
这会子散了,也正好是用午膳的时候。
从宝华殿出来,宁琛就直接去了毓秀阁用膳。
众目睽睽之下就领走了叶筠,可是狠狠拉了一波仇恨。
“明婕妤如今是当真得宠呢,你说是不是啊,怡美人。”孙修仪似笑非笑的对着身后说了一句。
怡美人眸色暗了暗,冷哼一声,“从前修仪不也是这般么。”
语罢就福了福身子先走了。
路上,云秀就淬了一声,“还当自己是以前的修仪娘娘呢,被皇上厌弃了也不收敛些。”
“好了。”怡美人烦躁的呵斥一声,“她说的也不假,如今我是隐隐叫叶氏比下去了,明明入宫是一样的位份,偏她压我一头。”
这种被后来居上的感觉,十分不好。
尤其是怡美人曾怀上过龙嗣,看着如今位列九嫔的王修媛,免不得就会想到若是自己也生了孩子,会不会也是九嫔之一了。
如此一想,心里就更不平衡。
云溪见她神色低沉,想了想,才压低了嗓音开口。
“美人,如今瘟疫可是大好的机会呢,一旦染病,十有八九便是救不活了。”
怡美人听了这话,眉心就突突的跳,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沉思片刻。
“这不是容易事,且叫我想想吧。”
叶筠可不知道他们主仆的这些阴暗心思,这会子正在毓秀阁里摆上了午膳。
今儿这一桌子菜都是她精心吩咐了的,荤素搭配,叫人看着很有食欲。
尤其是那凉拌的黄瓜木耳丝,叫宁琛喜欢的不行。
这就是叶筠的好处了,她会玩会吃,与她在一起,事事都安排极为妥帖,叫人舒服。
这些时候忙着瘟疫的事情,宁琛是愁的吃不下饭,今儿在毓秀阁就用了三碗,还吃了不少菜,可是叫元九松了口气。
怨不得人家得宠呢,哄皇上就是有一套。
用过了膳,这会儿还不急着走,南栀给两人上了消食茶,歇息片刻。
“这些时候腿跪肿了?”宁琛淡淡道。
叶筠也不矫情,掀起裙摆给他看。
那白嫩嫩的膝盖上满是红一块儿紫一块儿的淤青,的确是伤着了。
宁琛蹙眉,“怎么这样严重,不是有蒲团垫着吗?”
“是有呀,但那蒲团只是看着厚实罢了,也兴许是臣妾皮子嫩,跪了几日就这样了。”叶筠状似无奈。
可宁琛也不是没去宝华殿跪拜过,蒲团厚不厚实的,他能不清楚?
当下心里就有数了。
他如今也知道,叶筠不是个矫情的女子,虽然娇气,但也只是能开玩笑的时候闹一闹,不会存在不愿祈福的想法。
既然暗中给自己递了信,那估么确实有事儿了。
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宁琛心里也清楚,就不挑明了说了。
毕竟,太后故意为难妃嫔,这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你好好歇着,朕待会儿派人送些药膏来,这些时候前朝忙,朕得空再来看你。”
宁琛没有坐太久,如今也没心思歇息,丢下这样一句话就走了。
将人送走了,叶筠才换了一身常服,躺在了床边的软塌上。
南栀过来给她上药,“如今是不用跪了,婕妤总算舒服些。”
“我给皇上送点心的事儿也没瞒着谁,估么着太后也能猜到是我,怕是以后要更厌恶我呢。”
叶筠眯着眼睛,唇边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太后娘娘真是...谁得宠就打压谁,难道这样就能叫陈婉容得宠了?”南栀气呼呼的。
叶筠不接话,反正如今她是看明白了,这位陈太后最好的命就是生了宁琛这么个儿子。
若是先帝没死得那么早,还有时间给姚太贵妃谋划,如今谁是太后,还说不定呢。
这智商,宫斗是绝对堪忧了。
不过想想先帝时候,皇后一脉和太贵妃一脉掐的厉害,德太妃是个万年不争抢的性子,想来就是如此,才叫当年的陈妃,如今的太后好好活了下来。
傻人有傻福?
罢了罢了,横竖她也不是正经儿媳,最难受的还得是皇后了。
叶筠不再想这些,正预备小憩一会儿,却听外头绿荷通传,沈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叫进来吧。”整理好衣裳,就让人来了。
沈平之进屋,规矩的行礼,“微臣给婕妤请安!”
“免了,沈太医怎么这会儿来?”叶筠奇怪,前不久月底刚请过脉呢。
“回婕妤的话,如今瘟疫横行,皇后担心各宫嫔妃身体抱恙,故而改为十日一请脉,今儿正是头一回。”沈平之拱手。
叶筠点头,想来是皇后想博个贤良的名儿了。
由着沈平之请过脉之后,就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便使了眼色叫其余的人出去了,只留了南栀和绘月二人。
果然,沈平之就开门见山了,“今日臣刚回太医院,便听同僚说昨日芳修仪身旁的大宫女曾来寻过臣,可臣素来与芳修仪没有交集,和婕妤您的关系也未曾叫任何人知晓,实在不知她此举是为何意。”
第一百一十四章活下去
叶筠眸色暗了暗,稍稍沉思片刻。
“事出反常,则必有妖,她忽然来找你,定是有所图谋,你且先听她如何说吧。”
“微臣遵命。”沈平之拱手。
绘月亲自将人送出去,回来便有些愁眉不展。
“奴婢总觉得,这芳修仪像是城府极深的,与她相处,不舒服的很。”
南栀也凑过来,“这些时候芳修仪得势,宫里倒是有不少传闻,说先帝时候这陈婉容和芳修仪就常被召进宫陪伴各自的姑母,两个姑娘家世相当,总要争个高低,先前一直不分胜负的,谁知过了十二岁,那芳修仪就陡然变得厉害起来,好几回比的陈婉容下不来台,后来陈婉容就不大进宫了。”
“这是开窍开的早些?那我该是生下来就厉害了”叶筠笑着打趣儿了一句。
绘月就笑,“咱们婕妤是打小就聪明,这位还晚着十多年呢。”
“所以呀,就不要太担心了,我且厉害着呢。”
叶筠挑眉,伸手刮了刮绘月的鼻子,闹的她脸红。
不过此事还是要慎重关注,这宫里的人才不会做无用功,既然找了沈平之,肯定就有事。
而沈平之到底不是与自己有多深厚的情分,如今还不能全信,于是就派了白术和绿荷两个加紧盯着外头。
宁琛发了话,叫后宫里各处都不要随意走动了,皇后索性就免了嫔妃们的请安。
眼下是不用跪佛堂也不用请安,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别提多舒服。
叶筠是什么都不缺的,但自有人缺。
飞鸿阁里,苏氏看着内务府刚送来的月例银子和布料,气的面色涨红。
“我堂堂正六品婉容,你们竟敢这样敷衍我?”
“哎呦苏婉容,您可别挑了,奴才们也是为难啊,您瞧眼下是什么时候?外头乱的不像样,就是太后、皇后娘娘那里都没什么新鲜果子吃了,这下头您的东西还能发出来,更有人什么都没有呢!”送东西的老太监苦着脸。
百草气不过,胡乱翻了翻那四匹布,指着道。
“如今都六月了,你们还送这么厚的布来,是想热死我们婉容不成?颜色也老气横秋的,我不信宫里就没有几匹好料子了?”
老太监笑了笑,“好东西都少呀,自然得紧着上头的娘娘们不是?婉容入宫前也是郡主呢,想必入宫也带了不少东西,瞧不上奴才送来的也是正常,可如今就只有这么些了。”
苏氏瞪眼,“我带来的是我带来的,这些本就该是我分例里的东西,你克扣了,还敢狡辩!”
到底是有几分草原血性,苏氏说着,从桌上抓起茶盏就扔了过去。
不偏不倚就砸在了那老太监的头上,登时血流不止。
老太监多少还是个管事,被砸了这么一下也来了气,被跟来的奴才扶着,抖着手指那些东西。
“既然苏婉容瞧不上宫里的东西,那奴才就全带回去,您自个儿安好吧!”
语罢,跟他一起来的人就把桌上的布匹和月例银子一道全端走了。
晚膳时候,百草从膳房回来,气的直哭。
打开食盒,婉容本该有的两荤三素一汤,这会子只有两素一荤。
素的是清炒白菜和凉拌黄瓜,荤菜是一道瞧着都没怎么入味的白切鸡。
“我不是说要羊肉么?”苏氏蹙眉。
百草瘪嘴,“膳房说,说羊肉金贵,不是谁要都有的,如今东西供应不全,就只有这些。”
苏氏想说不吃,毕竟她自小在札萨克长大,最爱吃味道重些的烤牛羊肉,如今只有这些,她真吃不下。
可是架不住饿呀,中午那一顿就因为不合胃口没吃多少呢。
想了想,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鸡肉,咬下去便是一股子土腥味儿,马上就吐了出来。
酱料都淋在外头,里面是一点盐都没有。
苏氏放下筷子,心里复杂万千。
这与她想象的生活,简直是天壤之别。
“苏婉容可用膳了吗?奴婢是葳蕤轩的绮文,我们娘娘命奴婢给婉容送两道小菜过来。”
百草愣了愣,和苏氏互相看了一眼,忙整理好仪容出来。
“奴婢给苏婉容请安,我们娘娘的一点儿心意,还请婉容收下。”
绮文笑着福了福身子,从后头小宫女手里接过食盒,打开来看,里头是一道香酥羊排,一叠子卤牛肉。
苏氏眼神闪了闪,“娘娘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已经用过了晚膳,怕是这会儿已经吃不下了。”
倒还不至于真的因为一点吃的就感激万千。
甚至,苏迪雅觉得心里屈辱的很,合适轮到旁人来施舍她了?
就算她以前是庶女,可她母亲韩氏是得宠的侧妃,从未缺过这些。
绮文敛了敛眸子,轻笑一声,“婉容这会儿吃不下,也不妨先收下,咱们娘娘挂念着在草原上的情谊,婉容能有幸入宫,旁人不知,我们娘娘可是知道的呢。”
此话一说出口,苏氏登时就僵住了,百草更是煞白了脸。
“是...是你们...”苏氏抖着嗓子,说不出话来。
绮文依旧浅笑着,“我们娘娘素来心善,最见不得有人心愿不能得偿,既然是有渊源,婉容可愿收下这菜了?”
“你们不怕我去告诉皇上?!”苏迪雅拔高了嗓音。
看似不怕,实则那微微发颤的声音和扯紧的手帕早就出卖了她。
“婉容要告诉皇上什么?奴婢可什么都没说呐,亦或者是,婉容进宫,当真是用了些不干净的手段?”绮文不慌不忙的。
苏迪雅又怕又气,盯着绮文带笑的脸,恨不能撕碎。
但是她不敢啊,他父亲死了,如今兄长继位,怕是巴不得叫自己也死了,好送旁人进宫。
良久,苏氏终于软了下来,垂眸微微福身,“娘娘的好意,我收下了。”
“这才是呢,婉容放心,只要您踏踏实实的,娘娘就不会亏待了您。”
绮文回礼,将那食盒递给了百草,这才告退。
主仆两个回了屋里,将盒子打开看,这才发现,上层是菜,下一层还放了五个荷包,里头都是银子,约么五十两。
这是她月银的两倍。
苏迪雅屈辱极了,可她不能不要,她还想活下去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染病
谁也没想到,瘟疫很快就传到了宫里。
不过停下祈福两日,就有宫人病了,紧接着,当天下午也查出来,温德妃宫里有扫洒宫女也染上了瘟疫。
一时间宫里人心惶惶。
太医院给各处都分发了艾草等一类最简单的防疫的草药,整个宫里,各处都在烧艾叶。
有些发热的宫人,全都挪出来另辟了几处院子隔离。
温德妃最着急,虽说扫洒宫女不能近身,但成日里都在院儿里逛,难免感染了旁人,又带给孩子。
大皇子出生到现在就没长几两肉,三天两头叫太医的,哪里经得起瘟疫。
原本孩子是放在侧殿里养的,现在就搬到了正殿里来,温德妃亲自照顾,乳母就睡在正殿耳房里,不许出去,有事就传唤。
除了近身伺候的几个大宫女,其他人一律不得进正殿。
千辛万苦生下这个孩子,都说七活八不活,她好不容易将孩子养到了七八个月,绝不能出差错。
这个节骨眼上,除了皇上,谁也不敢给温德妃送东西,生怕那病弱的孩子没了,就和自己牵扯不清。
宁琛也亲自去看了一回,到底是长子。
只是看过了心里就复杂的。
都说七坐八爬,这夏日里穿的衣裳又少,大公主这个月份的时候都能在榻上坐着玩儿了,而大皇子却根本撑不住身子,只能抱着,翻身也翻不动。
这个时候又去看了王修媛和二公主,刚满月的小姑娘劲鼓鼓的,一双葡萄眼提溜转。
两相对比之下,宁琛也难免心里偏颇了。
谁不喜欢健康的孩子呢?
不过温德妃到底得宠,宁琛对大皇子只有更关心了。
这时候还有一个重点就是肚子揣着一个的杨宝林,不过她有皇后照看,还是很叫人放心的。
毓秀阁里,叶筠从太医院要来了一些寻常预防风寒的药。
命人熬了几罐子,毓秀阁上下的奴才,每人每天都喝一碗,也算是做个防范。
宫里尚且如此,宫外的情况更是糟糕。
虽然已经把患病的人控制起来了,但是患病的人数却一直在增加,丝毫没有办法。
这段时间,太医院夜夜灯火通明,太医们都是熬夜在查询古籍,研究药方。
而盯了葳蕤轩几日,终于再次见到了姚湘身边的大丫头紫竹去寻了沈平之。
“奴才看得真切,今儿奴才去太医院取药,就见那紫竹独独叫了沈太医去偏僻处,似乎还塞了荷包。”
白术一回来就如实的描述了一遍。
“这可就奇怪了,总不会是那紫竹瞧上了沈太医吧。”叶筠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
南栀跺脚,“婕妤您还有心思开玩笑,沈太医就算样貌生的还不错,但都是有妻有子的人了,紫竹能瞧上他才有鬼呢,定是打着什么坏主意!”
少女像是不太在意,懒懒的直起身来,眼角微挑。
“好了,我这不是随口一说嘛,咱们也不能草木皆兵不是?”
抿了一口茶,才又道,“咱们这里的艾草似乎用完了,绘月你下午亲自去太医院走一趟,要些回来,也看看沈太医有没有话要说与我听。”
这件事也好办,用过了午膳,绘月就去了。
半个时辰后回来,面色就古怪的很。
将沈平之的原话都复述了一遍,叶筠听罢也觉得十分奇怪。
无他,那紫竹话里话外,似乎相信沈平之能研究出这瘟疫的方子来,而她想做的,就是想叫沈平之把这功劳分一大半给芳修仪。
这每个药方子里总有那么几味最重要的药材,只要这些是芳修仪发现的,那可就立功了。
只是,芳修仪为何会找到沈平之这样一个并不太出众的年轻太医呢。
于情于理,都该去寻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太医才是啊。
“沈太医不是家中几代行医么,兴许是芳修仪看重这个,想押宝?”南栀蹙眉。
叶筠眸色沉了沉,“若非要有个合理的解释,那也只能这样想了。”
当然了,她心里也还有一丝丝旁的想法。
只不过这种极小概率的事件,有她一个应该就已经是旷世罕见了,应当不会有第二个了吧。
“继续盯着吧。”叶筠摆手,到底是没说什么。
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说出来怕是能吓死人,她还是闷在心里一辈子的好。
猜测再多,总归还是要拿事实证据来说话。
次日,叶筠刚醒来就被一个惊天大瓜炸的不轻。
“孙修仪染上了瘟疫,说是前两日就起烧了,但是她不敢说出来,直到眼下情况严重了,实在瞒不住,这才报给了皇后娘娘,如今含露轩已经封起来了。”
南栀一边伺候着她起身,一边就把这事情给说了。
“也没听闻含露轩有奴才生病,怎么她就先染上?”叶筠蹙眉。
绘月给她梳头,“眼下也没查出到底怎么回事,毕竟她没病之前,宫里各处的东西也都是流通的,谁知道是从哪来传进去的呢,主子们都体弱娇贵些,想必就染上了。”
“啧,她今年可真不顺当啊。”叶筠摇了摇头。
先是卖了情分求来的孩子没得着,后又被皇上查出些不好的东西,夺了封号,如今还染上了瘟疫。
谁能想到这位是曾今宠爱仅次于温德妃,当时唯一一个不曾有过子嗣却位列九嫔的女子呢?
彼时的孙修仪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昏昏沉沉的躺在榻上,只觉得全身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这个瘟疫不仅仅是发烧,更有一点是身上会生疮。
疮不大,但却会生的很密,一起就是一片,也不会痒,就是触碰会疼,长到有白点的时候就会破裂流脓,而后也能愈合就是了。
可一旦生了这种东西,稍有不慎就会留疤。
宫里的女人,容貌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啊,可已经来不及了,孙修仪即便脸上已经涂抹了药膏,但额头上也已经生出了红点。
而且眼下只有她贴身伺候的两个大宫女还愿意伺候她,其他人都已经不太愿意靠近她所在的正殿了。
孙修仪已经失宠,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宫里人素来拜高踩低,如今她又患病,含露轩的奴才们都想着另谋出路了。
一时间,这个曾经风光一时的修仪娘娘,也当真凄凉的很。
第一百一十六章遇刺
宫里一旦乱起来,就总会有人想趁乱做点什么。
这天傍晚时候,就有一个慈宁宫的奴才过来传话,说太后娘娘招明婕妤去说话。
“叶夫人和楚家大爷这些时候着实为着瘟疫一事出力不少,皇上忙着前朝,难免疏漏后宫,太后娘娘特意请了婕妤去说说话,还有些旁的东西要给婕妤呢。”
传话的小宫女一直垂着头,不过听语气倒是恭敬,又带着几分喜庆。
“娘娘厚爱,只是这些都是母亲和舅舅该做的,倒也不必赏赐我什么了,你去回话,太后娘娘的心意,臣妾心领,今儿天色已完,明日我再去慈宁宫谢恩。”
叶筠笑了笑,并不是很想去。
这么晚才叫她过去,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小宫女福身,“还请婕妤不要为难奴婢,太后娘娘在慈宁宫等着呢。”
该来的果然还是躲不掉,只是叶筠也着实猜不出太后想做什么,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是不能不去了。
“且容我换身衣裳,南栀陪我去吧,白术也跟着。”叶筠摆手。
万一真要做什么,白术好歹是个太监,跑出来送信儿也是快些,绘月就留在毓秀阁看家。
很快,轿撵就备下了。
夏日里黑的晚,这会儿蒙蒙的,还没黑下来,就没提灯笼了。
那小宫女先一步告退去回话,这会儿只有主仆几个在。
“婕妤,奴婢总觉得心里不大安稳,太后娘娘好端端叫您去说什么话,前些时候还...”还训斥呢。
南栀没说出口,但神色也不大好。
叶筠蹙眉,“专门叫我去,兴许也不是要磋磨我,约么是看着叶家如今得了皇上青眼,想拉拢吧。”
毕竟最开始的时候,陈婉容就想让自己锦上添花来着,只不过被她拒绝了。
“白术,你等会儿就不要跟进殿里去了,只在外头候着,若有异响,即刻去寻皇上。”叶筠叮嘱道。
“婕妤放心,奴才都省得。”白术拱手。
主子肯带他出来,就是看的上,他从一个粗使太监混到现在毓秀阁的一把手,可不容易。
自当忠心办差,主子和奴才,素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几人不再多说,一路走到御花园外头假山附近,忽然就见一个黑影似乎躲进了假山后头。
只是天色已经昏黑,谁也没有看见,抬轿撵的奴才继续往前。
“贱人,拿命来!”
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忽然攥着发钗猛的向这边本来,一下扎中了抬轿太监的肩膀,又使劲撞了另一个人。
顿时那两个就歪倒下去,坐在轿撵上的叶筠一下失去平衡,整个人从轿撵上歪倒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左肩磕的疼痛不已,头也着了地,这么高摔下来,登时便头晕目眩的。
“贱人,我杀了你!”
那宫女已然疯魔,拔出带血的钗子扑向叶筠。
“婕妤小心!”南栀方才也被撞的摔倒,这会子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抱住了那宫女的腿。
女人被撞的趔趄,扑歪了,手里的钗子就落在叶筠头边,险些就直接捅到了她脸上。
“滚开,滚开,今日我非杀了你这个贱人,你害我至此,我不会放过你的!”
“啊——”
南栀一声惨叫,便是那宫女将发钗扎进了她的后背,又狠狠拔出。
“婕妤快走!快啊!”南栀依旧不肯松手,却疼的变了脸色。
白术方才跟在轿撵边上,轿撵到了,他被压住了一条腿,这会子终于挣脱出来,举起手里的拂尘就往那女子脸上挥去。
劈头盖脸的一顿打,叫那女子躲避间还是后退了些。
另外两个抬轿撵的太监也终于反应过来,和白术一起,三人一拥而上,将那女子给摁在了地上。
“婕妤,婕妤您没事吧,别怕,别怕,已经将那人制住了。”南栀忍着痛,爬过去将叶筠扶起来。
叶筠头摔了一下,虽然没破,但感觉脑袋里嗡嗡作响,胳膊更是痛的抬不起来,这会儿是完全动弹不了了。
巨大的响动究竟还是引来了附近的奴才,不多时就过来了几个人一同将那行刺的宫女五花大绑起来。
“婕妤,奴才得罪了!”
叶筠站不起来,白术只好将她抱起。
虽然是太监,但到这把力气还是有的,只不过他也摔了腿,此刻走路亦是强撑。
回了毓秀阁,绘月一看他们这副模样,吓得不轻,赶紧叫太医的叫太医,又命人去九宸宫请皇上,皇后那边也是派了人去说。
至于那个行刺的宫女,已经被绑起来,嘴里塞了布,就丢在廊下派人看着。
宫中主子被行刺,这不是小事,一时间宫里各处都知道了,全都要往毓秀阁来。
等宁琛和皇后一起到的时候,毓秀阁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除开还没侍过寝的苏婉容,以及守着大皇子的温德妃和怀孕的杨宝林,其他人都在了。
“到底怎么回事,这种时候竟然有人敢在宫中行刺!”宁琛震怒。
外头一团乱就罢了,宫里还乌糟不清。
眼下叶筠本就得宠,叶筠和楚家正在为国效力,这个时候刺杀叶筠,叫天下人怎么看他这个皇帝。
“皇上息怒,太医已经到了,不如先问问明婕妤的情况如何吧。”皇后劝了一句。
这会子来的正是沈平之。
“回皇上,婕妤的左肩摔的厉害,应当是脱臼了,并未骨折,臣已经为婕妤接骨,这些时候养着便是,只不过婕妤也摔了头,且摔的不轻,这就是可大可小的事了,必须的精细调养,太医日日盯着才行,其他就并无大碍。”
宁琛听到并无大碍,总算是心里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听说这个女人被刺杀的时候,心都慢了一拍。
“好,日后就由你亲自看护明婕妤,日日来请平安脉,再与张院判传话,叫他每三日与你一同来毓秀阁给明婕妤整治。”
到底信不过沈平之年轻,还是安排了太医院院判张太医一起。
在场的嫔妃心里都酸涩。
皇上还真是宠爱叶氏,张院判素来是只伺候皇上、太后或皇后的,竟也指派给叶氏用。
“将那行刺之人带上来,朕亲自审问!”
宁琛不管这些人心里都在算计琢磨什么,此刻他已经怒极。
第一百一十七章暴怒
那宫女被带上来,因为不老实已经叫太监们收拾过了,此刻发髻凌乱,身上还有许多脚印,十分狼狈。
“何人指使你刺杀明婕妤。”宁琛冷冷盯着那宫女。
元九上前,将那宫女嘴里的布拿掉。
“咳咳咳...咳,何人指使,没有谁指使我,就是我要杀了她!”女人已然有些疯癫,目眦欲裂。
蜡黄枯槁的面容,此刻显得十分骇人。
皇后蹙眉,低喝一声,“大胆!明婕妤与你有何仇怨,你竟敢行刺于天子嫔妃!”
听了皇后这一句话,那宫女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肆意狂笑起来,直笑的眼泪止不住的溢出。
“呵,天子嫔妃,皇上,您可还记得臣妾呐!您赐臣妾丽字做封号,夸臣妾清丽动人,您看看,臣妾如今可还容颜依旧?”
说着,那女子咬紧了牙齿,扬起下颚,笑容狰狞的紧盯的主位。
“皇上,她,她好像是金氏...”淑妃有些被吓着,抖着嗓子说了一句。
丽字做封号,可不就是从前的丽美人么。
当年因为谋害皇嗣被贬为庶人的金氏。
“金氏不是被禁足起来,有专人看着吗?是怎么叫她跑出来伤人的?”静妃疑惑开口。
这一说,大家的目光都四下里瞟了瞟。
如今叶筠得宠,自然惹人眼红,皇后、怡美人、温德妃,都是有嫌疑的。
若说没有外力帮助就叫金氏跑出来伤人,那是绝不可能的。
至于为何没有芳修仪,是因为姚湘位份是提上去了,可宠爱绝没有多少。
温德妃这段时间忙于照顾大皇子,根本分身无暇,也就是皇后或者怡美人了?
当然,也可能不止她们,宫里还有别的嫔妃呢,但只有她们这些得宠的更掐的起来啊。
宁琛眸色暗了暗,“元九,派人去将看守金氏的人全都押过来。”
“是,奴才亲自去。”元九应声。
这会子怕有人动手脚,他不能松懈。
“皇上,臣妾...”
“皇后不必多说,朕信你。”宁琛打断了她。
叶筠再得宠,也不是最得宠的那一个,而且还只是婕妤的位份罢了,于皇后而言并无威胁。
若是皇后对温德妃下手,那还说得过去,但对叶筠下死手,着实犯不上。
怡美人站在侧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心里又是不甘,又是庆幸。
庆幸她还没寻到机会下手,否则这会子皇上彻查,只要她做了什么,怕是瞒不住的,只是又不甘叶筠这样都没死。
皇后方才被打断,心里绷着的弦才松缓了些。
就怕皇上误以为是她做了什么。
“皇上,您知道臣妾为何没死吗?因为有人在暗中救济臣妾啊,臣妾之前险些病死,可有人给臣妾送药,这是何意呢?今日臣妾能出来,又是得了高人相助呢,可见皇上您的后宫啊,一团污秽,哈哈哈哈哈...就算没了臣妾,照样有人算计不停啊!”
金氏已经疯了,她深知自己绝对再活不下去,她也知道暗中帮她的人就是想利用她,可她狠毒了叶筠,为了报仇,她是不顾一切了。
可既然她活不成,那谁也别想痛快,她就是想把在场所有的人都拉近这肮脏的泥里,谁也别想脱了干系!
宁琛看她这样子,应是的确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了,也不想再听她风言风语,摆手便示意奴才再度堵上了她的嘴。
这会子白术一瘸一拐的进来,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皇上,今日婕妤之所以会晚间出门,正是有一小宫女自称太后娘娘请婕妤去慈宁宫说话,婕妤推辞不得,这才出门,次日竟敢打着太后娘娘的名义行如此恶毒之事,这不仅是要婕妤的命,还是想毁了太后娘娘的声誉,挑拨皇上与太后的母子之情啊!”
“你说什么?”宁琛面色登时就更沉几分,“那人自称是太后身边的?”
“奴才所言绝无半分虚假!”白术叩头。
他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并非没怀疑太后,但是他身为奴才,怎可直指太后谋害妃嫔呢?
所以他只说是有人故意想将谋害叶筠的罪名与太后牵扯上,至于皇帝会怎么想,他就不能得知了。
这件事情说到底还不能确定是谁在背后主使,若太后也牵扯进来,那姚太贵妃似乎也不清白了。
原本以为只是妃嫔间的算计,可沾染了太后,就又变得复杂起来。
恰好这会子元九回来了,后头两个喝的烂醉的太监被拖进来。
他们就是今晚负责看守金氏的人。
“皇上,奴才到的时候,这两个就醉成这般模样了,已经叫人灌了醒酒汤,但约么喝的太多,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来。”元九道。
芳修仪捂鼻,眼中透露出几分厌恶,“皇上,此人先借太后娘娘名义,将明婕妤引出,又设法灌醉了看守金氏的人,又给金氏送信,叫她埋伏在明婕妤的必经之路上,金氏被贬许久,此人能谋划至今,可见其眼线颇多,通晓后宫诸事!”
如此一听,既然能这样了解后宫各处的事情,安排缜密,可见此人根基深厚了,那些新入宫不久的嫔妃一下就洗清了许多嫌疑。
其实,就单凭打着太后的名头诓骗叶筠出门,这一手段就已经是极为大胆了,不似寻常人能有的魄力。
宁琛脑海中一片乱麻,前朝的事情已经足够他烦心了,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他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皇后到底与他夫妻多年,还是能看出些情绪来,便主动道。
“皇上,这两个人想来是知道些东西的,只是眼下他们醉成这样,也不好审问,不如就先带下去关押起来,待明日他们醒了酒,再细细审问。”
“就依皇后所言,元九,你将这二人关押起来,派人看守,若再有什么死伤,你这总管倒也不必再当。”宁琛冷声开口。
这话说的皇后心里猛地缩了缩。
不知怎的,她觉得宁琛这话不仅是说给元九听,更是在敲打自己。
毕竟,上回那贼人可就是在她手里不明不白的死了。
看着满屋莺莺燕燕,宁琛心里愈发的烦躁,又想到那内室里不知情况的女子,更是不想再与这些人待在一起。
“你们都退下吧,各自都好好在住处待着,此案彻查前,不得通信走动,若有违者,朕绝不姑息!”
第一百一十八章择优而取
遣散了嫔妃们,宁琛独自坐在外室,他不说话,谁也不敢出声。
约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绘月从里屋出来。
轻轻福了福身子,“皇上,婕妤喝了药,这会子好多了,想请皇上进去说话。”
“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宁琛摆手,起身进了内室。
绘月和元九对视一眼,招呼着一屋子的奴才都退了出去。
里头,叶筠平躺在榻上,因为检查过头部,所以没束发,一袭素白的寝衣,脸也没什么血色,柳眉微微蹙着,及腰的青丝像把人团团包裹住了,整个人安静的不像话。
哪怕是之前在札萨克遇刺,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从未见过她这样安静,静的让人心里慌乱不安。
宁琛觉得喉头发紧,不知该如何开口。
即便还没查到结果,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八成是没有结果的,可这样的答案,他对她,说不出口。
这样的结果,宁琛能想到,叶筠也能想到。
方才她虽一直待在内室,但外头的声音也都尽数听到了。
背后之人能一力保着金氏到现在,趁着瘟疫宫中混乱,借机将人放出来刺杀她,如此不声不响的蛰伏近一年之久,可谓心计深沉。
这样心计深沉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叫人找出破绽呢。
而且此事牵扯了太后,背后谋算之人既然敢借着太后的名头做这件事,怕是深究下去就要与太后脱不开干系了。
在这个瘟疫的节骨眼上闹出来皇帝和太后母子不和,岂不是要叫满朝文武和南启的百姓更加人心惶惶?
天家的事情素来就不算是皇帝一人的家事,国泰民安否,百姓们总是先以皇室是否安宁为标准来看的。
想清楚这些,叶筠也早就衡量好了利弊,既然查不出,那就干脆不必深究了,也算她卖皇帝一个人情。
入了宫,哪里又真的能做到那么率性,到底是择优而取罢了。
“皇上今晚还要走吗。”
榻上女子声音细微,带着几分颤抖和委屈。
宁琛垂眸,走到榻边坐下,想伸手摸一摸叶筠的头发,再还未触及之时,又锁了回来。
叶筠睁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泪珠就滑了出来。
“臣妾相信太后娘娘是被诬陷的,此人借由太后的名头诓骗臣妾,就是想挑拨皇上和太后的母子情谊,如今瘟疫,正值朝中内外混乱,此人其心可诛,皇上万不能因为臣妾而中了贼人圈套。”
少女红着眼,声音里带着梗咽,说完这一段话便将头枕在了男子的膝盖上,牵着他的手,也用力捏紧。
宁琛呼吸一滞,凤眸中情绪复杂。
半晌,终于将人轻轻揽住了,“你素来聪慧,此番,让你受委屈了。”
其余的话,他再是说不出口。
懂事的孩子总能让人更心疼,叶筠这一步退了,在宁琛的心里,却更进了一步。
如今的她,在宁琛眼中是美丽、聪慧、果敢、耿直、真诚又识大局懂进退的女子。
放眼整个后宫,确乎一时间无人能比得上了。
“你放心,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朕会给你一个交代。”宁琛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道。
叶筠不说话,只是点头。
交代自然要给,但是不是真相就未可知了。
不过这件事情的真相,宁琛一定会查就是了,否则也不会将人交由元九关押审问。
至于最后能否查出真相,真相能有谁知晓,便是看宁琛的意思了。
次日,宁琛离了毓秀阁便送来了一批丰厚的赏赐,说是安抚明婕妤受惊。
经过一晚上,慈宁宫那边也知道消息了,太后自然也气的不轻,竟然被拿做了幌子。
但一边又担心皇上真的怀疑到她头上,便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这会子见宁琛已经去上朝了,还并未派人来慈宁宫,心里也算送了一口气,赶紧跟随其后,给叶筠赏了东西。
这两位赏了,皇后自然不能落下,也跟着赏。
毓秀阁里,叶筠坐在榻上刚喝了药,听着绘月念礼单就笑。
“我这受一回伤,还真是得不少东西呢,算算着入宫以来,两次被诬陷谋害龙嗣,一次在草原险些丧命,如今又在宫里差点死了,还真是活得不容易啊。”
“婕妤受苦了...皇上,皇上肯定会查清此事,给婕妤做主的。”绘月心中酸涩,但竟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要是大将军还在世,怎么也不会叫自家姑娘如此艰难。
一入宫门深似海,荣宠又岂是那般容易得来的?
叶筠敛了敛眸子,“真相如何,皇上自有分寸,我倒也不必操心就是了,南栀和白术的伤怎样了,还有那几个抬轿撵的太监,也都不要疏忽了。”
“婕妤放心,南栀伤口虽有些深,但并无大碍,没伤到要害,只是这些日子不能干重话,白术的腿是被砸了一下,膝盖肿了,怕是要养些时候不能走动了,那几个太监,除了被扎到胸口的那个人没了,其他也都还好。”
绘月如实答到。
说来她和南栀也都是跟着受过罪了。
“这些时候就叫他们都养着,不必急着回来当差,月银照发,另外一人再给十两,那个没了的,看看他还有没有亲属,若有,就拿五十两银子给他家里吧,好好把人给藏了。”叶筠摆手。
她到底还是没见惯生死,有人为她死伤,她始终心里过意不去。
凤栖宫。
皇后刚看完一本账册,丁嬷嬷奉茶过来,叫她歇息片刻。
“嬷嬷,你说,叶氏会不会变成下一个温德妃,皇上如今待她很是用心了,哪怕受伤不能伺候,哪怕前朝有事,皇上昨晚还是留宿毓秀阁了。”
叶筠到底家世好,若是太过于得宠,位份一旦高起来,皇后还是忌惮的。
丁嬷嬷开口,“这宫里的女子素来没有花开百日好的,况且一山不容二虎,前头已经有温德妃了,明婕妤若得宠起来,不也正好能分去温德妃的宠爱吗?”
“况且皇上还年轻,这一批里头的芳修仪、怡美人,甚至是陈婉容,又有哪一个能小觑呢,娘娘如今大可不必急着做什么,都是一群还未生育,位份还不算高的嫔妃罢了,让她们先自己斗着吧,您只管稳坐就是了。”
“嬷嬷说的是,本宫差点想岔了。”皇后蹙着眉点头。
丁氏笑了笑,又想起了一件事,“娘娘,含露轩那位说是病的实在厉害,怕要不行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不了了之
“不是才病了三五日么,怎么就不行了?”皇后淡淡道。
孙修仪曾今得宠,也没少给皇后添堵,如今要病死,皇后才不会管她。
“宫里的嫔妃本就身娇肉贵些,她如今失宠了,身边的人伺候也不大尽心,这炎炎夏日,连冰都不够用呢,热的一身虚汗又动不了,身上的疮长得厉害。”丁嬷嬷道。
皇后嗤笑一声,“她以为她对夏氏做的那些事儿神不知鬼不觉,可偏偏夏氏临盆的时候出事,皇嗣没了,皇上势必彻查,这不就东窗事发了?”
“可不是嘛,要不是孙氏贪心,想去母留子,怎能让人有机会下这个手呢。”丁嬷嬷也冷笑。
虽然不知道给夏婉容下毒的人到底是谁,但此人也必定看出了夏氏胎儿过大终将难产的事,这一出生,要么母子俱亡,要么死的就是皇嗣。
但只要皇嗣一没,皇上势必震怒,追查之下,孙修仪哪里逃得过啊。
“太医还没研制出瘟疫方子来,要病死,本宫又有什么法子呢。”皇后勾唇。
这话便是不管的意思了,丁嬷嬷会意,立即就下去传话了。
可盯着含露轩的也不止一处,云栖阁里,夏婉容也时时盯着呢。
“如今宫里不让随意走动,下头的懒散倦怠,只有宜春和丹若两个大丫头还尽心,但她们近身伺候孙修仪,就不能离开那屋子,一应东西都得外头的奴才送,这不就被克扣了。”
连翘一边给夏氏揉肩,一边细细道来。
病中的人,睡不安稳,吃不好用不好,待遇一落千丈本就心中郁结,再加上这病,哪里还能好好活了。
夏婉容微微抬起下颚,眸色阴鸷,“这么容易就想死了?我受的苦可不止这些啊。”
“那婉容的意思?”连翘微微眯起眼,心里也差不多想到了。
“呵,她以往不是自持美貌过人,舞技过人么,要是想活命,这些东西不要也罢,你说是不是。”夏婉容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想法子传话过去吧,给我精细伺候着,让她再多撑些时候,太医院的药,也给我好好的全灌下去!”
连翘点头,立即就亲自动身去办了。
暗地里使了不少银子,当天含露轩的伙食就恢复到了原本该有的样子。
不止这些,那分例里该有的东西,甚至是太医开的药,也都及时到了。
孙修仪病的昏沉,只觉得舒服了许多,也未曾深想,而丹若和宜春只当是明婕妤出了事,皇后不敢再叫后宫里死一个,便照拂了些许。
如今瘟疫的方子虽然还未完全对症,但也能对个六七分了,再有精细的照顾,一时间孙修仪的病情倒是没再进一步恶化。
算是暂且保住了命。
夏婉容就是要保住孙氏的命啊,她不能让孙氏就这样死了,她要孙氏活下来,再慢慢的折磨。
她要为那白白没了的孩子,将一切都讨回来!
孙氏的死活倒是没有多少人真的在意,可叶筠的命却还是珍贵的很。
那两个看守金氏的太监一醒酒,听闻了金氏跑出去刺杀明婕妤的事情,登时就吓得瘫软。
根本没有用刑,他们一股脑全都招了。
那天晚上他们两个来换白天守门的两个嬷嬷下去歇息,发现角落里有两坛酒,两人就喝起来,本也不是酒量好的人,这一喝就醉了,后头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
而也就是这一天,那个去毓秀阁传话的小宫女被找到了。
但找到的是尸体,在宫里一处偏僻的湖里被发现的,显见是死了有些时辰了,已经飘在了河上,尸体泡的发肿,都不太能看出是谁。
但看那衣裳身高,确实是这个人了。
事情到这儿,显然是查不出来什么了。
叶筠再度出面,主动表示不愿为了一己私事而让忙碌于前朝的皇上烦心,故而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金氏和一干奴才都被赐死。
时隔五六日,前朝终于传来好消息,京郊患病的人,有一部分年轻力壮的男女,已经在好转了。
而到现在为止,瘟疫爆发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到底还是死了不少人。
不过好在此次是因为涝灾而引发的病症,其他州府都没有收到影响,只是京郊一带和距离京都最近的汴州边缘一带有人染病,范围不是很大,人也不算太多。
当这消息传进后宫,姚湘便再次暗地里派人去寻了沈平之。
不过这一次,她派去的人却并未能见到沈平之。
“娘娘如此看重他,他却丝毫不领情,竟见也不见奴婢了!”绮文愤愤的。
姚湘蹙眉,烦躁的摆手,“罢了,如今他负责明婕妤的伤,既然不肯与本宫合作,那就不必再去,也省的交集多了,叫旁人抓住机会做文章。”
到底是她忘了此事,动手晚了,如果一而再的去找沈平之,就显得太过于刻意,难免引起旁人怀疑了。
而彼时,沈平之正在毓秀阁里给叶筠请脉。
自然也将今日芳修仪又派人来寻他的事情给说了。
“此事当真奇怪,怎么隐隐觉得,她好像笃定沈太医您能研制出瘟疫方子似的。”绘月嘟囔了一句。
沈平之笑了笑,“姑娘这话就说笑了,连臣都不能断定的事情,芳修仪又如何能提前得知呢,恐怕是了解过臣的家世,以为臣家里世代行医,定能做些什么吧,事实上,臣的父亲和祖父,这段日子研究药方,也确有进展。”
“若真能研制出方子,也是为天下苍生做了好事了。”叶筠浅笑,眸色中却藏了一抹别样的情绪,“今儿皇上说了要来用晚膳,绘月你早些叫人去准备吧,沈太医若无事,先回去吧。”
沈平之拱手,“那微臣告退。”
待他走了,绘月也被打发出去,叶筠起身,独自走到桌边用未曾受伤的右手倒了一杯凉茶。
微微抿了一口,心绪才宁静了些。
方才绘月那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让叶筠心里波涛万千。
虽然她已经是极为罕见的意外了,可既然有她一个,会不会也有第二个呢。
只是眼下也只能算猜测,毕竟没有真的证据存在。
而且就明面上来看,她并没有发现姚氏做过什么,只是一旦有了猜测,还是盯起来的好。
第一百二十章卿卿
“在想什么呢,怎么没见屋里有人伺候。”
声音从背后传来,叶筠放下茶盏回头,就见宁琛进来了。
“皇上来了,臣妾命她们下去预备晚膳了,不知皇上竟来的这样早。”叶筠笑了笑。
宁琛挑眉,“怎么,还嫌弃朕来的早了?”
“臣妾可没说这话,可是皇上自己说的。”叶筠哼哼了一下。
因为她的退步,让行刺一事没有闹大,宁琛心里一直觉得愧疚,故而这些时候一直没来。
今儿来了就见叶筠还似以前一样,纵然还是愧疚,心里也没那么不自在了。
将人牵住了,“朕想念卿卿,自然来的早。”
叶筠听了他这称呼,登时就愣了一下,末了耳尖就染了红晕,“皇上怎么这样唤臣妾,羞人的很。”
其实她心里也不是真的害羞,就是有点不自在,毕竟宁琛也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啊,这卿卿的叫上一句,谁还能毫无涟漪?
真是好在她定力好,换做旁的嫔妃,这一句卿卿怕是哄得神儿都飞了。
想起旁的嫔妃,叶筠心里又冷静下来,对啊,面前的人可是皇帝呢。
“不好么?”宁琛也脸红,但装作镇定模样,依旧把人牵着,“诗有云,醉来唤卿卿,朕便觉得这二字极好,以后,只唤你。”
在叶筠这里,宁琛越来越觉得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种相处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哪怕是从前和温德妃相处,也绝没有这种微妙之感。
就是觉得这个女人不论怎样都好看,都诱人。
甚至宁琛暗自感叹自己并非昏君,倘若不必克己,他怕是要日日偏宠过分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回叶筠遇刺他不能彻查,叫他心里愧疚的不敢见人。
“皇上既然喜欢,那就这样叫吧,只是皇上说了就唤臣妾一人,可不许食言。”叶筠傲娇的扬了扬下巴,面上却是带着淡淡绯红。
如此娇蛮模样,直叫人更爱。
用过了晚膳,宁琛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叶筠可不会把人往外推,那就直接命人安排洗漱了。
虽然她的胳膊还要将养着,但没有明着的伤口,还是可以碰水的。
奴才们抬来了木桶,是足够两个人一起用的,这是宁琛的意思。
叫人退下后就将人抱着往里头去了。
衣衫褪尽,这里不必双燕池那么宽,二人是贴着的,饶是大胆如叶筠也脸红。
宁琛叫她背过去,抬手抚上了少女光洁的背,从肩膀一直到腰,顺着那一道痕迹。
而少女的左肩也依旧未曾消掉淤青,在那嫩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还疼吗。”宁琛敛了敛凤眸,沉声道。
叶筠目光微闪,“现在不疼,伤的时候自然疼。”
“以后不会了。”男子声音沙哑。
忽然只觉得背上一热,是宁琛将额头贴了上来,体温交织,萦绕在身周的雾气,似乎也渐渐往心头绕来。
叶筠闭眼,不中不轻的咬了咬舌尖,刺痛让她清醒。
在这宫里,可不能先失了心。
宁琛不曾察觉这些,只是又把人拥进了怀里,心里的火烧的厉害,可看见少女肩头的伤,又怕弄疼了她。
用力将人抱了抱,便立即起身,“朕先出去了,叫奴才进来伺候你。”
“皇上何必着急。”叶筠转头,伸手将人拽了回来。
四目相对,宁琛眼中的悸动直叫人难以承受,“卿卿现在不乖,待会儿可不要哭。”
语罢,将人抱起,撤了袍子胡乱将两人都裹住了,大步往寝榻上去。
有心之人总能更体会到其中滋味。
这一晚,宁琛想克制自己,但始终没做到,直到怀中人儿实在没了力气,方才停下。
叶筠只觉得这个男人怕是疯了,可隐隐又觉得宁琛似乎与以往不同,以前也不是不炽热,可今晚似乎更多了些什么。
只是也来不及细想,折腾的太累了,连洗漱都是被抱着去抱着回的。
两人累得不轻,很快就睡熟了。
但这一觉却没睡多久,不过一个半时辰就被外头的元九急急叫醒了。
“皇上,皇上,长春宫,大公主忽然起烧了,吐得不行,药也喝不下,淑妃娘娘担心...但心是瘟疫,派人来知会皇上。”
宁琛睁眼,困得头疼不已,但是听闻事关孩子,还是立即起身了。
叶筠也被吵醒了,跟着坐起来。
“臣妾就不陪皇上去了,倘或真的是瘟疫,人多了反倒容易传染。”
“嗯,你就好好待着,不会有事的。”宁琛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出了毓秀阁,也立即叫元九给各处传话,未能确诊是否为瘟疫,各宫人都不许随意前去长春宫,以免传染。
这话吩咐下去了,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谁不怕死呢,若真是瘟疫,去了传染了可怎么好。
但谁也不敢出头说呀,要是皇上觉得你只顾自己不看重皇嗣怎么办?
只是话虽传到了,但皇后作为嫡妻、嫡母,还是跟着去了。
二人刚到,淑妃就跪在地上哭,“皇上,佳毓她忽然起烧,臣妾也不知为何,早上还好端端的,这会子就烧的吐起来...呜呜呜...佳毓她还那么小。”
“好了淑妃,你先起来,有什么事叫太医先瞧过了再说,皇上和本宫都在此呢。”
皇后微微蹙眉,摆手示意素娥去扶她起来。
淑妃急的厉害,哪里想听这些话,一把将素娥的手打开,瞪着皇后,“皇后不是佳毓生母,自然是不急,皇后说不准盼着臣妾的佳毓有事呢!”
“给朕闭嘴!”宁琛怒喝一声。
淑妃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即垂下头去不敢说话。
“皇后是嫡母,自然也是佳毓的母亲,朕谅你忧心孩子一时失了分寸,这回就不与你计较,日后,不得非议皇后!”宁琛眸色暗沉。
皇后面色不大好,深吸一口气才忍住了心底的恼意,缓声开口,“淑妃也是担心孩子太过,臣妾并不计较,皇上快让淑妃起来吧。”
宁琛这才点头,淑妃的宫女便上前扶她起身。
这会子太医也到了,是最擅长儿科的刘太医,不敢耽搁一分,立即就进去诊脉了。
不多时,慈宁宫里的福芝也赶来。
这可是太后头一回表现的如此关心皇嗣,以往不论谁,都是第二日才叫人来呢。
想必也是开窍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