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褫夺封号
“一个个都欺负我,都该死!”张氏极力隐忍着怒意,额角的青筋隐隐可见。
稍稍闭眼,平复了些心绪,才招手叫丫鬟上前来。
“把我前两日做的小衣裳拿过来,我要去长春宫走一趟。”
皇后有杨宝林和赵婕妤,温妃得宠,不会需要她,妍修仪厌恶她,更是不会扶持,静妃自己就多年见不到皇上了,没有指望,唯有淑妃,自己无宠却有孩子,能见得到皇上又需要人帮她固宠。
淑妃,是她眼下最好依附的人。
张宝林去长春宫的事情,各处自然也都能知道。
葳蕤轩里,姚湘听闻了此事,面上就浮出了一丝冷笑,“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张氏素来最会隐忍蛰伏。
绮文陪笑,“才人算无遗漏。”
“呵,不说这个,之前我吩咐你办的事情,如今怎样了?”姚湘问道。
“回才人,静妃先有的动静,给夏才人送了不少东西,妍修仪是今儿早上才送东西过去的。”绮文如实道。
姚湘敛了敛眸子,叫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半晌才道,“怡婉容那边,近来如何?”
紫竹想了想,“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前几日身子说不适,叫了一回太医。”
“那估么着,是时候了。”
姚湘勾唇浅笑,屈起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示意两个丫头上前来,低语吩咐了几句。
不管这里如何,另一头却是出了事。
身子病弱,常年不大出来的林婕妤带着人气冲冲的到了皇后面前。
“皇后娘娘您瞧,好好的大丫头叫人给打的,冬晴是臣妾的陪嫁丫头,跟了臣妾多年,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咳咳咳......”
林婕妤气的咳嗽起来,她后头一个丫鬟磕破了额头,脸上也擦伤了一块儿,看着可怜的很。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也惊讶,这打的可不轻。
林婕妤的另一个丫头碧云忙就上前来回话。
“我们婕妤畏寒,每每十一月开始就要用炭火,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您都知道也应允了的,这几日婕妤染了风寒,奴婢想着已经十月底了,就让冬晴提前去内务府领炭火,恰逢敏婉容的人也来要炭,这还没到时候,木炭本就少,冬晴先来的,刚好剩一篮子去年的陈碳,就拿走了,敏婉容的人没要着碳,冬晴本来愿意分一半给她,可她却偏要全拿走,一来二去起了纷争,那人就推了冬晴,这一下磕在台阶上,就破了头。”
“皇后娘娘,臣妾素来与世无争,鲜少出门,能有今日位份,全凭皇上和娘娘顾念,只是竟不知道臣妾性子弱些就要被如此欺负,娘娘一定要给臣妾做主啊!”林婕妤是真气着了。
说完这一句话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可见是真的病了。
“真是岂有此理!”皇后猛的拍了拍桌子,眸色晦暗,“素琴,你去请皇上来,也把敏婉容叫来,林婕妤你那丫头先叫人带下去包扎吧,这可怜见儿的,将本宫的伤药送些去。”
皇后自然不喜欢敏婉容,陈家的人,皇上的嫡亲表妹,还有太后撑腰,难得能抓到这么大一个把柄,自然不能放过。
而林婕妤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来找皇后的。
毓秀阁里头,是丁嬷嬷来传的话,宁琛听罢就黑了脸。
“这,臣妾怕是不好去吧。”叶筠蹙眉。
这闹起来怕是不好收场,真是不想凑热闹,可偏偏宁琛这会子在她这里,按理她是该陪着的,所以就抱着侥幸心理问一问,看能不能躲过。
“无碍,你和朕一起去。”宁琛摆手,撩袍起身。
叶筠心里直叹气,也只得跟上了。
等他们来的时候,敏婉容已经到了,这会子面色十分难看的站在殿里。
众人行礼请安,宁琛黑着脸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林婕妤,你那丫头如何了,可有大碍。”
“回皇上,太医说磕的厉害,得躺上十天半个月的,否则容易留下隐疾。”林婕妤道。
摔一下可不得了,还磕在台阶上,怕是会得脑震荡。
“皇上,臣妾有罪,没有约束好奴才,还请皇上皇后责罚。”敏婉容立即跪地请罪。
她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这事算是她倒霉,只能认错,不好争辩,老老实实的认罚,还会好些。
林婕妤气的不轻,也起身跪下,“皇上,纵然敏婉容身份特殊些,可也不该这样草菅人命,冬晴这一下摔的,险些丢了性命啊,一句没有约束好奴才,就可以了吗?”
“好了,林婕妤你起来,朕自然不会不管。”宁琛听着那一句身份特殊,心里就更不舒服了几分。
敏婉容见他的面色沉了不少,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忙就开口,“入了宫伺候皇上,臣妾与诸位姐妹都是一样的,何来特殊一说,今日臣妾的奴才做了错事,臣妾愿意领罚,任由皇上处置,只要能给林婕妤赔罪,叫婕妤消气就行!”
她一边说,一边就磕了头,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宁琛虽然想罚她,可又觉得不能太因为陈家就牵累一个无辜女子,本欲罚个禁足,皇后在一旁看见了他眼神的松动,心里一阵冷笑。
还好她算到这一步,若是陈氏认错态度极好,皇上就不便重罚,只不过算着时间,火上浇油的人该到了。
果然,在宁琛还未将话说出口之前,外头奴才来报,说太后娘娘宫里的吉顺公公来传话了。
“太后娘娘说,那奴才犯错固然是敏婉容约束不力,可敏婉容入宫时间尚短,底下奴才欺上瞒下的也不是没有,此事敏婉容也不是故意的,还请皇上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不要太过计较才是,太后娘娘也送来了一盒上好的伤药和一些补品,是给那受伤的丫头和林婕妤的。”
“呵,若不是太后纵容,怎会发生这种事情,今儿是打坏了一个宫女不计较,明儿怕是打死了人也不是她的错了!”
宁琛冷笑一声,怒喝道,额角的青筋凸凸冒起。
想到太后对陈家的心思,不顾他这个儿子的感受也要先顾着娘家,宁琛只觉得心寒无比。
吉顺没想到会是这样,慌忙就跪下来请罪求饶。
宁琛冷眼看着下头的人,半晌才缓缓开口,“陈氏纵容奴才,不敬高位,不配敏字做封号,今日便褫夺封号,禁足三月,罚奉三月,以示惩戒!”
第四十七章特殊
陈婉容是被人架着离开凤栖宫的。
不止是对褫夺封号的屈辱和难受,更多的是绝望。
她如今是瞧出来了,太后侄女这个身份根本不可能给她任何助益,反而只会叫皇帝更厌恶她。
太后做了太多错事还不清醒,只会愈发牵累于她。
而只要皇上和太后一日母子不和,她就会是夹在中间的牺牲品。
眼下要想摆脱这种困境,缓和陈家和皇上的关系却只有一条路,那便是让陈家放弃一些利益,安分踏实。
可陈素妤太清楚自己的父亲是多么的看重权利。
宁琛被立为太子时,原本她已经看好了一家门当互对的亲事,只待对方公子春闱考取功名后便能成婚,但父亲为了叫她入宫,不顾两家情分也将那婚事退了。
彼时谢氏已经是太子妃,可父亲和太后却私下安排教习嬷嬷来府中,教她的,是皇后该学的东西。
他们只会怪她不得用,不会争宠,可有母家关系如此,皇上怎会多看她一眼。
没有人会管她的想法如何,处境如何。
彼时凤栖宫里,林婕妤已经走了。
叶筠想退下,宁琛没点头,她只能尴尬的杵着。
“皇后,你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宁琛转动着手上的扳指,眸色晦暗不明。
“臣妾自当谨遵宫规,不敢逾越!”皇后心里咯噔一下,立即起身。
她一起来,叶筠也只能跟着起来。
宁琛抬眸盯着她,一言不发,直叫皇后出了一身冷汗。
良久,宁琛起身,“太后是朕的生母,你为朕的发妻,有些事,朕不想再有下一回。”
“臣妾,谨遵教诲!”皇后身子一僵,捏着帕子行了一礼。
宁琛扫了她一眼,折身大步离去,叶筠只得对着皇后福了福身子,赶紧跟上。
“娘娘......”素琴一脸担忧的上前。
皇后摆手,“日后,还是注意些。”
果然,她派人给太后透露消息的事情还是被皇上猜到了。
作为妻子,为了算计小妾而利用母子之间的嫌隙,这是宁琛不能容忍的。
另一头,出了凤栖宫,宁琛心里憋着一股子火,也不管方向,自顾自的往前走。
叶筠个子小些,走路也要注意着仪态,几乎是小跑着跟在后面,没多久就累了一身汗。
“皇上慢些走吧,臣妾腿短,跟不上了。”
宁琛步子一顿,转过头来,就见娇娘额上冒着细汗,正拿帕子擦拭,一双眸子怯怯的。
“过来。”宁琛沉着脸招手。
叶筠过去,咬着唇,两只手一起握住了宁琛的手,抬头盯着他,“皇上别气了好不好?妾心疼的紧。”
宁琛不说话,只是也没甩开叶筠的手,就这样牵着她慢慢走。
两人一直往前,就这样走到了九宸宫。
虽说是十月底了,但今日晴天,走这么久还是有点热,稍稍出了点汗,就像是心底的怒火被发泄出来似的,竟觉得舒服不少。
“累不累?”宁琛捏了捏握着的小手。
叶筠摇头,伸出手指来扣他的掌心,“妾出汗了,想沐浴。”
少女捏着嗓音,低柔婉转,绵软而娇憨,她不说臣妾,只说一个妾字,就显得更娇滴滴的。
宁琛动了动脖子,背后有些润润的,便对着元九吩咐,“去双燕池沐浴。”
“是,奴才这就叫人准备。”元九眼神一闪,忙应声,带着两个太监下去了。
“双燕池?”叶筠疑惑道。
宁琛挑眉,“九宸宫后殿有温泉眼,四季长流。”
他没说的是,这双燕池只有皇帝才能用,去过的后宫女子,少之又少,而在宁琛这一朝,叶筠是头一个。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里头就打点好了,叶筠被宁琛牵着,二人一道去后殿。
绕过鹤游祥云的屏风,后头便是一方温泉池。
池底是特意打磨过的鹅卵石,用黑白两色铺成了两只嬉戏的燕子,而燕子的眼睛就是泉眼。
叶筠耳根有些发烫,忽然绕到宁琛背后去,“臣妾伺候皇上沐浴。”
“既然要伺候,不如就一道。”宁琛一把将人拉过来,圈在怀里。
看着少女绯红的双颊,心情不自觉的就好了起来,不由分说的褪去了二人的外衣,将人抱起,迈入池中。
元九在屏风后候着,听到里头动静,面上松了口气,忙示意众人都退到殿外去了。
皇上生气的时候,鲜少有人能劝得住,今天叶美人只是陪着,就叫人消了气,还成了入这双燕池的第一人,可见在皇上心里,叶美人是有些特殊了。
最后,被‘特殊对待’的叶筠是叫宁琛抱着出来的。
宁琛自己穿好了衣裳,却只拿了袍子将她裹严实,就打横抱着回了寝殿。
九宸宫里奴才自然多,饶是叶筠素来胆大,这样被一路抱着,又叫许多人看见,还是羞的不行,只把头埋在宁琛胸口,眼睛都不敢露出来。
晚膳自然还是要吃的,宁琛把她放下,就叫绘月和南栀进去伺候了,自己在外头喝茶。
看着叶筠身上的点点痕迹,两个未经人事的丫头真是羞死了,又心疼,暗道皇上怎么不顾忌些,连脖子上都有好几处。
当事人叶筠自然也羞恼的很,用膳的时候就愤愤的盯着罪魁祸首,直叫宁琛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晚间,也没力气做什么,两人很早就入睡了。
次日一早,宁琛起来上早朝,叶筠要请安,就跟着一道起来了。
元九进来伺候,就小声说了件事情,“昨晚上,慈宁宫请了太医,奴才叫人去问了,说是,气血淤积,肝火太旺,要静养。”
肝火旺?这是气的啊,叶筠心里嘀咕着,也是无语,这老太太,何必呢?
果然,宁琛听罢,面色也不好,“朕下朝去看看太后,你叫人先送些补品去吧。”
太后有恙,自然不能不去的。
“皇上,奴才...奴才还有一事。”元九面露难色。
宁琛蹙眉,“说。”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说,皇上忙于朝政,她又需要静养,就不必叫皇上去看望了,让皇后去侍疾就好,另外,太后说,她年岁大了,狗儿闹腾,全都给送回来了。”
第四十八章不配
元九说完这一句,立即就低下头去。
皇上自然会气,可他不能不说。
太后这就是......说一句作死是不为过了。
而宁琛是几乎要气笑了,手里捏着还未挂到腰间的玉佩,眸色冷如腊月寒冰。
“后宫怀孕的人都足有三个了,将近年底,多少宫宴要操办,皇后四处都需照看,哪里忙得过来呢,数来数去,只有陈婉容最清闲,又素来得太后娘娘喜欢,臣妾觉得,陈婉容倒是比皇后娘娘,更为适合去侍疾。”
女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急不缓。
叶筠伸手,轻轻的握住宁琛的拳头,又将他的指头一点点掰开,拿出里头的玉佩,亲自为他系上。
“你不怕朕嫌你多嘴?”
宁琛微微眯起眸子,抬手捏住叶筠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四目相对。
叶筠勾盯着她,半点也不怯,一双美眸里只有心疼,“皇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做母亲,甚至,有些人并不配做母亲。”
她的语气低而缓慢,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都十足清晰的落进了宁琛的耳朵里。
“叶氏,你僭越了。”宁琛的眸色暗了暗。
捏着她下颚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又忽然松开,绕过她大步离去。
元九方才就被叶筠的一席话惊的不轻,这会子看了她一眼,也赶紧跟了出去。
“美人......”南栀脸色有些发白,担忧的写在了脸上。
“该去请安了。”叶筠笑了笑,略整理了下裙摆,也离了九宸宫。
有些话,她势必要说的。
宁琛比太后更看重这段母子情谊,这是宁琛的软肋,也是时代的局限性。
如今崇尚纯孝,宁琛自小接受这种教育,让他没有办法对自己的母亲狠心,但叶筠也并不是想叫宁琛对太后做什么,而是不想因为这段母子情的捆绑,叫宁琛被束缚。
一个不能全心全意施展拳脚的皇帝,注定是成就不了事业的。
只要他的情感上一日不想清楚,就会被太后牵制,被陈家牵制,那就算了外力的支持,也难以改变如今世家垄断的局面。
不能改变如今的局面,何谈叶家、楚家能出头?
叶筠心里很明白,要想在这宫里好好过下去,宠爱和家世,一个也少不了。
前者自然使些手段就能有,可没有后者的支撑,谁又能保证自己会盛宠一辈子?
今日她说的话能不能有效用,全看宁琛的意思了。
凤栖宫里,叶筠算来的早的,赵婕妤偶感风寒告假了,难得清静。
可等妍修仪来的时候,一眼看见了她脖子上的痕迹,就不痛快了。
“叶美人好歹顾忌些,也没个遮掩,自己不知羞?”
“修仪若是羡慕,直接找皇上去,也不必拐弯抹角的骂臣妾。”叶筠烦躁道。
她今日是真没心思吵嘴。
“叶氏你大胆!”妍修仪怒道。
皇后正心烦,见她们吵嘴,登时就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砸在了桌上,“够了,都给本宫闭嘴!太后娘娘凤体抱恙,你们一个个在这儿吵什么?”
原本淑妃还想火上浇油一下,被皇后这么一吼,也是有些怕的,只得老实起来。
妍修仪心里不忿,也只能瞪了一眼叶筠作罢。
“太后着意本宫一人去侍疾,这几日后宫的事务就交由淑妃、温妃、静妃你们三人一同处理,温妃怀着孩子,淑妃和静妃就多分担些,年底宫务颇多,但桩桩件件都不可马虎。”皇后低声道。
她自然不想把权柄交出去,可今早太后派人来传话,这摆明了是要磋磨她。
年底的宫宴不能耽误,她去慈宁宫侍疾了,也没法子打理,只能叫三人一同打理,好歹有个牵制。
心里有事情,皇后看着这些小妾就更烦,吩咐了这件事情就把众人遣散了。
出了凤栖宫,妍修仪就将叶筠拦了下来。
“叶氏,你不敬高位,以下犯上,本宫在此赏你一巴掌,你觉得如何?”
“修仪想打臣妾,句句在理,臣妾自然没有怨言,只不过臣妾的兄长刚在北疆立功,就不知修仪这一巴掌下去了,皇上会如何。”叶筠抬了抬下颚,冷冷道。
妍修仪怒极,“你敢威胁本宫!”
“臣妾不敢,但听修仪处置。”叶筠福了福身子,礼数周到,没有一丝错处。
“好,本宫既然打不得你,可你以下犯上,也不能不罚,今日本宫就罚你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宜春,你留下给本宫看着她!”
语罢,妍修仪狠狠瞪了她一眼,带着剩下的人走了。
“叶美人这是何苦要惹恼了妍修仪呢。”姚湘走过来,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芳才人若是想陪我,那就正好留下,若是想看笑话,那还是趁早走,我素来也不是好脾气。”
叶筠瞥了她一眼,抚平了裙摆上的褶子,大大方方的跪了下去。
姚湘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扶着丫头的手施施然离去。
叶筠心里清楚,这一跪不会太久,就在凤栖宫的外头,皇后不会不管的。
妍修仪今日是气急了,在皇后的地盘上就如此做事,也是不给皇后脸面。
果然,只是跪了半个时辰,皇后身边的丁嬷嬷就来了。
“如今天气渐凉,地上寒气重,美人就起来吧,皇后娘娘虽有心护您,可也终归不好全然不顾妍修仪的脸面,还请美人谅解。”
“娘娘肯解围,臣妾已然感激不尽。”叶筠对着凤栖宫的正门方向福了福身子。
南栀也利索的给丁嬷嬷塞了个荷包过去,主仆二人这才离开。
丁嬷嬷回去回话,那荷包自然也给皇后看了。
“怨不得皇上有几分喜欢她,下头奴才伺候也勤快,这份儿大方,怕是宫里没有第二个。”皇后笑了笑。
她自然不是因为妍修仪的面子才这么晚去叫叶筠起来的,借口罢了,这后宫里的所有女人,哪个不是她厌恶的?
叶筠心里也清楚,不过也无所谓。
今日惹怒妍修仪,也有她故意为之的成分。
近些时候她太过顺利了些,也该出点纰漏叫旁人抓个把柄,太无懈可击反而更容易被人忌惮算计,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另一头,宁琛下了早朝还是往慈宁宫去了。
第四十九章透彻
“皇上,太后娘娘说,她身子抱恙,怕过了病气给您,就不见您了。”
贴身伺候的福芝出来传话,低着头不敢看宁琛的眼睛。
事实上这并不是太后的原话,太后原话是,“哀家哪里敢劳动天子侍疾,怕是要折寿的,本也没多少年可活了,哀家还不想早死!”
宁琛蹙眉,“朕是做儿子的,母亲抱恙,怎么能不在榻边侍奉,朕还是进去看看母后。”
语罢,抬腿就要往屋里去。
“皇上!”福芝扑通一声跪下来,伏在地上,抖着嗓子,“还请皇上体恤奴婢等人,太后娘娘她......是真不想见您。”
太后有话,今日绝不肯见皇帝,谁若是放他进来,不论情分,乱棍打死。
宁琛一双凤眸沉如玄铁,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着骇人的苍白。
彼时,皇后刚从凤栖宫过来,穿着一身素色的常服,她是来侍疾的。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行礼,看了一眼周围跪了一地的奴才,面色也紧张起来。
“免了。”宁琛的声音冰冷,死死的盯着慈宁宫紧闭的正殿大门,“将近年底,后宫事务繁多,皇后分身乏术,恐不能照顾好太后,陈婉容素来最合太后心意,这段日子就暂住慈宁宫,替朕照料太后,先前陈氏犯错,若无太后求情,早该降位,如若不能将功赎罪。倒也不必再坐婉容之位。”
皇后心里一惊,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忙又低下头去,心里是惊涛骇浪。
这是......真的要与太后硬磕到底了?
“皇上!”福芝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宁琛敛了敛眸子,心里是无尽的寒意,看福芝这反应,果然是太后有所授意。
是又想逼着他做什么?
“朕还有要务在身,既然母后体恤朕,怕过了病气,那朕就不多待了,元九,你去瑶光轩亲自送陈婉容来慈宁宫。”
语罢,撩起袍子,大步离开,背影中也透着隐忍的怒气。
皇后看一眼地上的福芝,又看了看慈宁宫的正殿,心里是一阵快意。
既然不必侍疾了,她也折身回了凤栖宫。
后头,福芝瘫在地腿脚发软,忙有小宫女过来将她扶起。
缓了一会儿,福芝才进了正殿内室,看着躺在榻上的太后,不知该如何开口。
思虑再三,还是以较为柔和的方式将宁琛的话传达了。
“他敢威胁哀家!”
太后气的将头上的抹额一把扯下,因过于动气,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只咳的面色涨红如猪肝。
“娘娘息怒,您的身子最要紧啊!”福芝忙端了温水过去伺候她喝了两口,又轻轻拍背。
太后软下来,靠着迎枕,“哀家十月怀胎生了他,他就这般狠心,就见不得哀家好,见不得陈家好?那可是他的亲外祖家!”
福芝叹气,“娘娘,皇上是您的儿子,可更是这天下之主,素来又有哪一个皇帝会容忍臣子的权势过大呢?”
“可那是他亲舅舅,怎会有二心?”太后蹙着眉反驳,“琛儿这般年轻,根基不稳,若没有他舅舅扶持,怎能坐稳这皇位,可他偏一味不肯叫陈家好,这样又有谁能替他做事?”
福芝不说话,她知道,太后这就是钻牛角尖了,是劝不回来的。
太后只想着护佑娘家的荣华富贵,自以为陈家得势就是双赢,可那些权倾朝野的,又有几个会全心效忠皇帝呢。
但这些话她也不想说了,太后不会听的。
就从今日来看,皇上是已经寒了心,日后太后要是还不知错,怕还有的闹。
最终,陈婉容还是被送到了慈宁宫。
皇帝有话,什么时候太后痊愈,什么时候就能离开。
毓秀阁里,叶筠正躺在榻上由丫头们揉腿。
大早上跪那么一下,多少还是染了些寒气,一回来就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就犯困,躺在榻上本想睡一会儿,奈何绘月担心她的膝盖,去找沈平之要了些膏子来,非要涂抹揉搓后才叫她睡。
白术是太监,叶筠心里多少有些顾忌,就叫他隔着屏风回话。
“陈婉容得了皇上口谕,已经搬去慈宁宫侍疾去了。”
“哦?想来这嫡亲侄女儿在身边伺候,太后娘娘的病也会好的快些吧。”叶筠轻笑。
南栀和绘月是跟去九宸宫了的,自然知道早上发生的事。
皇上这是听了自家美人的话呐。
然而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得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术那句参见皇上还没说完,宁琛就已经进了内室。
“都退下。”宁琛面色冷硬。
南栀和绘月一脸担忧的看了看叶筠,纵使再不愿意也只能出去了。
“臣妾参见皇上……唔……”
叶筠不慌不忙的放下裙子遮住露在外头的小腿和膝盖,下了床来,却被宁琛猛的摁了回去。
唇瓣贴在一起,宁琛像是怒极的野兽,丝毫没有顾忌,又咬又吸,把叶筠都弄的疼出了眼泪。
叶筠疼了,也气,毫不客气的就咬了宁琛的肩膀,直咬出了牙印,有几处都渗出血丝来。
“嘶——”宁琛倒吸一口冷气,抓住她的胳膊拉到头顶摁住,“叶氏你属狗?”
叶筠红着眼睛,脸上还有些泪珠子。
是真的疼啊。
宁琛看着她这幅模样,神色一松,俯下身去吻了吻她的额头。
叶筠却伸腿勾住宁琛的腰,翻身上来,反客为主。
原本刚平息下来的宁琛哪里经得起她这边撩拨,猩红着眸子扯过锦被,盖住了两人。
叶筠全然是没力气了,蜷着身子躺在宁琛怀里,额头抵着男子的胸口。
“朕到底,还不及你透彻。”宁琛轻笑一声,忽然道。
“皇上是当局者迷罢了。”叶筠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背对着他躺着。
宁琛也不计较,将人揽在怀里,只觉得心里压抑了许久的事情,似乎在这一刻,全都释放了。
第五十章孩子
上午就闹了这么一回,都还没来得及用早膳。
赖了一会儿床,索性就直接用午膳了。
宁琛不想回九宸宫,可折子得批,便让元九将折子搬到毓秀阁来了。
叶筠自然逃不掉伺候笔墨的事。
年底,各地方的官员都上折子述职,工作量还真不小。
站了约么半个时辰,磨够了墨她就坐下歇一会儿,给宁琛续茶,过一炷香的功夫再继续。
就这样足足耗费了一下午,竟还有四分之一的折子没批完。
冬日里天黑的早些,外头已经暗下来了,元九叫了绘月和南栀进来掌灯。
“什么时辰了?”宁琛抬头,放下手里的笔,揉了揉眉心。
看了这么久的折子,眼睛酸涩的很。
“回皇上,已经申时末了。”元九躬身道。
“竟这么久了。”宁琛蹙眉,翻了翻手边的折子,只想叹气。
叶筠心里好笑,看来皇帝也不是好当的,这么些公务处理起来也累死。
“皇上要不歇歇,用了晚膳再批折子。”叶筠劝了一句。
宁琛摆手,“不了,朕还不饿,先批完吧。”
叶筠瞟了一眼桌上的折子,又四下看了看,忽然道,“臣妾这里暗了些,皇上挑灯批折子,怕会伤眼睛,不如回九宸宫里去?”
元九方才也有这个意思,可他不敢说啊,得罪人不是?
没想到叶筠会自己提出来。
宁琛也意外,牵过叶筠的手捏了捏,这个动作他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
“不想叫朕陪你?”
“自然想呀。”叶筠贴过去一些,“可臣妾不能不懂事,到底政务更重要些,皇上的身子也重要。”
“既如此,那朕改天再来瞧你。”宁琛笑着起身。
不管叶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反正他听着是舒服满意了。
外头天黑,叶筠送他到院子外头,宁琛就不许她送了,一行人提着灯走远。
“呼......总算能睡个好觉了,我这手腕可酸的厉害。”
一回屋里,叶筠就瘫在了外间的小榻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南栀和绘月两个看得只想笑。
“美人饿了吧?奴婢叫人去膳房。”
“嗯嗯,叫膳房多做些肉来,我这体力都要消耗光了。”叶筠摆手。
伺候人真的是个体力活。
累坏了的叶筠吃过晚膳就爬上了床,这大概是她有史以来睡得最早的一次吧。
可这一睡,却做了个十分不好的梦。
梦里怡婉容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指着她说,叶氏你敢害我。
次日被绘月喊醒,叶筠还觉得云里雾里的。
兴许是昨晚梦里的情形太过诡异,她总觉得心里不舒服的很。
临走去凤栖宫请安前,吩咐留在院儿里的南栀和白术两个将毓秀阁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看有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
昨天宁琛在毓秀阁待了一天,晚上却走了,免不得叫人多想,等叶筠来的时候,众人就跃跃欲试。
“难为叶美人伺候了一天,晚上虽没留住皇上,也算有苦劳呢。”妍修仪道。
“是呐,臣妾没本事,留不住皇上,改日皇上去了修仪那里,修仪娘娘好歹也把人给留住了,叫臣妾学一学。”叶筠状似苦恼的噘着嘴,轻声道。
那模样,可是把妍修仪恶心的不轻。
赵婕妤捏着帕子轻笑一声,“哎呦,叶美人可别说这话,算来,修仪娘娘该有十多日没见过皇上了呢,这可是少有。”
近些时候,叶筠见皇上的次数变多了,怡婉容依旧是恩宠不减,前头有孕的多了王婕妤,三个孕妇都要看,淑妃有大公主也不能落下,还有皇后这里初一十五必须的两天,新人里芳才人、杨宝林、周宝林、张宝林等也都分得一天,竟是妍修仪被缩减了大半。
“少来说本宫,赵婕妤自打在灵犀园见过皇上一回,一直到现在都没见过皇上了吧,倘或你求一求本宫,改日本宫也好在皇上面前提上你两句。”
妍修仪气急,恩宠被分薄了,她比谁都着急上火,被两人这么一激就坐不住了。
姚湘在一旁喝茶,冷眼瞧着几人吵嘴,心里是一阵嘲讽。
上一世她为何会觉得妍修仪是个厉害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这就坐不住了。
从凤栖宫出来,妍修仪就气冲冲的,回了含露轩就砸了一套上好的官窑白瓷茶具。
丫头丹若忙来劝,“我的好娘娘,怎么就和自己置气呐?气坏了身子,岂不叫旁人正中下怀。”
“我怎能不气,皇上好些日子不来,她们便以为我失宠,一个个的都敢招惹我了,那赵氏,叶氏,今日嘲讽起我来,句句难听的很!”
妍修仪气的眼眶都红了。
原本她家世也不好,父亲是个外放的三品官,就这还是宁琛登基后给往上提了提的。
奈何父亲没本事,得了提拔也没做出政绩来,反叫皇上失望了。
她就尴尬的很,比不得温妃家世差,不能叫皇上放心,又比不得怡婉容家世好,能给皇上助力,这些年来能一直有恩宠,确确实实都是她辛苦筹谋来的。
如今新人起来了,她这个可有可无的人就首当其冲,被刮分了宠爱。
“娘娘到底还是有个孩子傍身才好,瞧那淑妃,都是万年不侍寝了,可因为有大公主,皇上也时常去看,如今张宝林投在她门下了,都伺候了好几回了。”
宜春过来,一边给妍修仪顺气,一边轻声道。
丹若也跟着哄,“娘娘还年轻,孩子迟早会有的,您眼下还是要沉住气,若是闹的多了,反而叫皇上厌烦。”
“年轻,我是年轻啊,可新人源源不断的进来,她们更年轻。”妍修仪双目惆怅,“我伺候皇上也有三年了,怎么就不见动静呢。”
“娘娘,夏才人那边,咱们既然送了东西,想必她也知道娘娘的意思。”宜春忽然提起,“这段时间,静妃没少给她送东西,咱们就送了一回,娘娘您看......”
妍修仪一愣,抬手揉了揉眉心,“我是真不想养旁人的孩子。”
“娘娘!”丹若唤了一声,“娘娘自然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可眼下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如今皇上已然有些冷落您,趁着还有情谊在,将夏才人的孩子抱来养着,皇上免不得要时常来看您,那样才能有机会怀上您自己的孩子呀!”
妍修仪听着两个丫头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容我再想想吧。”
第五十一章病
十一月初,就连着下了三天的雨,风也没停过。
这一来宫里就病了不少人。
早上去凤栖宫请安的时候,皇后便提了一句太后娘娘偶感风寒,病情加重的事,到叶筠自己回了毓秀阁,也昏沉起来。
起初没在意,喝了一碗姜汤就进屋躺下了,以为是没睡好的缘故。
可这一睡就愈发难受起来,最后醒来的时候,就见绘月在给她额头上敷冷毛巾。
“美人醒了,您起烧了,沈太医刚给您扎了针,药也熬好了,您起来喝一些吧。”
叶筠想说话,刚张口就觉得喉咙疼的厉害,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摸脖子。
南栀赶紧先端来一杯温水伺候她喝了,这才好一点。
“沈太医怎么说?”叶筠沙哑着嗓子问。
“太医说您是这两天着了风寒的缘故。”绘月心疼死了,自家美人素来身子好,打小就没生过几次病,这就免不得抱怨了一句,“这种天气,早上请安怎么也会打湿鞋子裙摆,皇后也忒不体恤人了!”
叶筠冷笑一声,“若不是下雨,那几个怀孕的也得日日来请安呢,温妃多大的肚子了?要不是皇上提起,皇后怕是还不会免了她请安。”
就是如今,只要天气好,王婕妤和夏才人也都照常去。
“啧……还是要往上爬呀,好歹婕妤就能有轿撵了不是?”叶筠咂嘴。
南栀笑着接话,“皇上惦记着美人呢,听闻您病了,派人送了不少药材来,只是这年底政务繁忙,恐怕今儿不能来瞧您。”
叶筠点头,反正宁琛的意思到了就行了,只要不是不管不问就好。
绿芝这会子就把药端进来了,待叶筠喝过就道,“凤栖宫来人传话,说美人您病了,这几日就不必去请安,养好了再去。”
“知道了,替我回话,多谢娘娘体恤。”叶筠没什么表情。
绘月摸出一个荷包递给绿芝,后者接过就出去办事了。
“绿烟没了,后头这三个你们瞧着如何?”叶筠忽然道。
两个丫头想了想,南栀先开口,“奴婢这些时候瞧着都不错,绿荷心细却是个内向腼腆的,绿梅憨厚老实,虽没什么心眼,但着实本分,绿芝活泼,挺会打探消息。”
“嗯,你们继续盯着,能用便用起来,我日后是要往高处走的,身边只有你们两个肯定不够,但是你们两个永远是我最信任的。”
叶筠认真道,拉过两个丫头的手拍了拍。
南栀和绘月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没什么不乐意。
喝了药,又睡了半个多时辰,最后是饿醒的。
还没吃午膳呢。
下午雨就停了,叶筠起身,白术拿着银子去膳房要了些菜来。
如今叶筠算得宠,膳房中午没见毓秀阁来人就一直备着呢,这会子白术一来就直接拿。
虽说膳房本就殷勤,可也没因此少给了赏银,这就叫膳房里更伺候的用心了。
不过因为病着,叶筠着实没什么胃口,扒拉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这时候外头来了一个嬷嬷,说是来送东西的,到是殷勤。
叶筠扶着绘月的手出来看,就见那嬷嬷手里抱着一盆形态极美的兰花。
“奴婢给美人请安,奴婢是花房的,听闻美人病了,特意送了这盆文心兰来,文心兰又称吉祥兰,奴婢愿美人吉祥如意,早日康复!”
那嬷嬷一张嘴甚是能说会道,又生的白胖脸圆,瞧着还挺喜庆。
“你有心了,这兰花极好,南栀,给嬷嬷封些茶钱,权当我的谢意。”叶筠笑着道。
将人送走了,南栀就笑。
“如今各处都巴结起来了,可见美人在宫里是有一席之地的了。”
叶筠也笑,“总归没有全然白费力气,将那花好生养起来吧。”
病了还是没什么力气,与丫头们说了一会子话,还是回床上躺着了。
而另一头,妍修仪下定决心,终于去了九宸宫。
宁琛这会子正在休息,刚批完一沓折子,坐着喝茶。
听说妍修仪求见,也就叫人进来了。
“臣妾参见皇上。”妍修仪福了福身子。
“免礼,过来坐吧。”宁琛摆手,“这些时候冷落你了。”
妍修仪闻言却没有动,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臣妾此番前来,却是有事相求,还请皇上成全!”
宁琛蹙眉,握着茶盏没有说话。
这些时候,后宫里发生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夏氏没有资格抚养孩子,生下来势必要抱给谁,而静妃和妍修仪的动作他也一清二楚。
见座上人没有反应,妍修仪咬紧了下唇,磕了一个头,伏在地上不起。
“皇上,臣妾从潜邸就伺候您,奈何多年没有身孕,想是子嗣缘分太浅,可臣妾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哪怕不是臣妾生的,只要是皇上骨血,臣妾能替皇上抚育就心满意足了。”
“如若臣妾能养着夏才人的孩子,臣妾必定视如己出,绝不怠慢半分,只求身边能有一孩子作伴,哪怕有朝一日,再不能时常见着皇上,瞧着皇上的骨血,臣妾也可有所慰藉了!”
妍修仪带着哭腔,声音略有些颤抖,确实也有几分真情在里头。
年轻的帝王俊美无双,她又怎么会半分不动心呢?
时到今日,更觉得自己可怜可悲,为着缥缈的宠爱,不惜求着要养心爱之人和旁人的孩子。
“好了,你起来吧。”宁琛长叹一口气,终于还是心软了。
妍修仪跟了他多年,到眼下为止,也是为数不多的,手里还干净的女子,既然求到他面前了,也不忍心不答应。
“孙氏,朕将夏才人的孩子给你,但也不会不让你生,只是日后你若有了自己的孩子,也绝不能对夏氏的孩子不好,若有那么一天,你叫朕失望了,你该知道金氏的下场。”
宁琛起身,弯腰捏住了妍修仪的胳膊,将人从地上扶起来,语气里带着浓烈的警示。
“臣妾,绝不会叫皇上失望,定然将那孩子视如己出!”妍修仪红着眼眶,又是高兴又是酸楚。
待她离开了九宸宫,宁琛便传了口谕,夏才人的孩子生下以后,不论男女,皆由妍修仪抚养。
第五十二章出事了
消息一经散开,各处都反应不同。
皇后最气,在她看来妍修仪还算有宠,好不容易把她摁下去了,如今平白多了个孩子,岂不又要翻身?
除开她,更难受的是静妃。
原本皇上给她晋位,她就以为会给一个孩子叫她养,不成想最后这孩子给了妍修仪。
事实上,宁琛开始是准备把夏氏的孩子交由静妃抚养,可妍修仪求到了他面前,这事又还没定下,这才叫妍修仪抢了先。
“娘娘您别太难受......”念珠想安慰自家主子,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静妃坐在梳妆镜前,呆呆的盯着镜中人,有些怅然。
“念珠,本宫也不过二十二岁,怎么这双眼睛瞧着像四十多的人呢。”静妃喃喃道,不等念珠搭话,又忽然笑起来,“我初进府时,头一个侍寝,皇上说我眸若桃花,呵呵......”
镜中女子像是被抽去了力气,趴在妆台上一边笑一边流泪。
“皇上终归还是不放心叫我养孩子呀。”静妃双手放在小腹上,双眸空洞,“都说那是一个成型的男胎,可我都没能看过一眼,哪怕再晚一个月呢?好歹有机会养活不是,谢嬛,你真是好狠的心!”
“娘娘慎言,当心隔墙有耳啊!”
念珠和檀香听到她直呼皇后名讳,吓得跪到地上。
静妃看着地上的两个丫鬟,只觉得心里愈发悲凉,连在自己的宫里,也要谨言慎语,处处被束缚。
良久,直到念珠和檀香的腿都开始发麻了,静妃终于叫她们起来。
二人不敢看主子的眼睛,只觉得静妃和以前一样温柔,可又多了几分叫人心里惧怕的东西。
可不管怎么样,此事已成定局。
次日请安,因为子嗣一事,昨晚侍寝的姚湘都没被针对,反而是妍修仪再度成了靶子。
不过因为皇上表现出来的看重,众人也不敢说过分了,上头几个高位揶揄了几句罢了。
说到底最可怜的还是夏才人,没什么比知道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要抱给谁养更痛苦。
之前皇上没有明说的时候,她还能幻想,万一孩子只是送去专门抚育皇嗣的如意馆,那她还能时常去看看,可如今许给了妍修仪,那恐怕再不易相见。
叶筠知道消息后也是唏嘘,不过她也只是看戏罢了,又不是菩萨,自己都还没稳当呢。
喝着碗里的苦药,真不知道这风寒什么时候能好。
下午时分,叶筠还在榻上窝着,忽然就见南栀面色很不好的进来。
“美人,出事了,怡婉容小产,皇后召您去凤栖宫。”
叶筠这会子还在发烧,头脑昏沉的厉害,听闻出事了,忙撑着身子起来。
“怡婉容何时有的身孕?她小产又与我何干,”叶筠心里暗道不好,“上回叫你们查的,我们毓秀阁可有发现什么不妥?”
叶筠下榻来,一边穿上外衣,一边往外走,又问起来。
南栀蹙着眉头,稍稍想了片刻,坚定的点头,“奴婢里里外外都查过了,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叶筠眸色冷了几分,深吸一口气,“看来是防不胜防了,走吧。”
凤栖宫里,已经满满坐了一屋子人。
除开月份太大的温妃和侍疾的陈婉容以及小产的怡婉容,众人都在了。
“叶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皇嗣!”
淑妃一见着她就迫不及待的叫唤起来。
叶筠瞥了她一眼,从容不迫的先给皇帝和皇后行礼。
被忽略的淑妃面上一阵尴尬,气的面色铁青。
可是就连皇上和皇后也没接她的话,淑妃纵然一肚子不满也只能憋着。
“叶美人,怡婉容小产,查出些线索是与你有关的,你可有话说。”皇后冷冷开口。
倒不是她不急切,只是宁琛在这里坐着,她总该表现出几分嫡亲的稳重大度,不能像淑妃似的跳脚。
“回皇后娘娘,臣妾绝没有对怡婉容做过任何不利的事情,既然已有所谓的线索,还请娘娘告知,臣妾愿意当场对质。”叶筠福了福身子。
面上是波澜不惊,可心里多少还是捏着一把汗。
宁琛眸色晦暗不明,只盯着叶筠,二人目光交锋,叶筠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微微捏紧,将下颚略抬起几分,任由他探究。
良久,主位上的男人才沉声道,“把那奴才和赃物都带上来。”
不多时,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婆子叫两个太监拖了进来,后头还有一个大托盘,上边是两盆花。
“此花名为球根海棠,十一月里养在室内最为合适,这个婆子特意送了两盆给怡婉容,不曾想才两天就叫怡婉容小产了,太医查过,说这花盆上涂了麝香水,量虽不大,但孕初之人时常接触,便能导致小产,而这个婆子说是你指使她做的,在她身上还搜出来你给的荷包和银子,叶美人,你要作何解释?”
皇后将事情复述了一遍,冷冷的盯着叶筠。
那婆子嘴里被塞了布条,呜呜乱叫着。
押着她的太监抓住她的头发往后扯,迫使她扬起头来。
叶筠转身去瞧,那婆子与她目光相遇的一瞬间就愈发的激动起来,虽然被堵了嘴,但面上却已涕泗横流。
“这奴才一瞧见叶美人就这般激动,必是有问题。”妍修仪故意道。
“修仪娘娘这话可有问题,要是臣妾见着您也激动无比,那又是不是您指使臣妾做了丑事呢?”叶筠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赵婕妤冷哼一声,“叶美人属实诡辩,这激动与激动的哪里就一样了,没做亏心事,又慌张什么呢。”
“是啊,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慌,赵婕妤是哪只眼睛瞧见臣妾慌了?”
叶筠不客气的顶了回去,也不再和她们纠缠,对着上首的帝后二人福了福身子,“臣妾有几句话想问一问这奴才,还请皇上皇后允准。”
宁琛摆手,示意那押着人的太监将布从婆子嘴里抽出来。
“叶美人...咳咳咳...叶美人您救救奴婢啊,您说只要奴婢将那花送给怡婉容,您就不杀奴婢一家老小,还能送奴婢出宫养老的,您不能言而无信啊,如今事发,皇上,皇后娘娘...奴婢都是被逼的,奴婢一时猪油蒙面,都是她...是她指使奴婢。”
那婆子像是疯了一样,没了限制就大哭大喊起来。
第五十三章明
“你既然说是我指使你的,那你仔细说说,我是如何指使你的。”
叶筠这会子已经认出这个就是前两天给她文心兰的嬷嬷,此刻冷冷将人盯着,目光锐利似剑。
那婆子瑟缩了一下,抖着嗓子开口。
“那日奴婢去给叶美人送花,叶美人就给了奴婢一个荷包,里头是一百两银票,奴婢是花房的,常会出宫采买新鲜东西,她就命奴婢设法寻麝香回来,化水用刷子刷到花盆外头,在选那适合养在室内的花种进去,送到怡婉容那里,她说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定不会被发现,只要事成,就想法子送奴婢出宫养老,还保奴婢一家老小性命无忧。”
“好,那你说说,那日给你赏银的是谁,今儿我这两个丫头都在这里,你且认一认。”
叶筠微微侧身,叫绘月和南栀上前来。
那嬷嬷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指着南栀开口,“是她!”
“胡说,那日美人病中,我分明在小厨房里熬药,根本不曾见你!”南栀疾言厉色。
“那,那就是她,肯定不会错的。”
婆子被吼得心里发慌,人就乱起来,又指着绘月。
绘月冷哼一声,“我瞧你是瞎了眼了,我一直扶着美人,何曾腾出手来给你赏钱?”
婆子哆嗦起来,脸色肉眼可见的发白,“奴婢年纪大,一时忘记也是有的,可那荷包不会有错,就是叶美人的荷包!”
“这般重要的事情也能忘记,倒是稀奇呢。”王婕妤插话道。
淑妃忍不住开口,“这宫女们梳一样的发髻,穿一样的宫装,便是本宫请安见过多次也不能分辨清楚,这婆子怎能记清,这三两句话也太不足以为证了些。”
“臣妾尚在问话,不过刚刚开始,淑妃娘娘就这般急切的定要给臣妾扣上帽子,您这般急,莫不是您陷害臣妾!”叶筠一个锐利的眼神扫过去。
淑妃气短,“叶氏你少血口喷人!”
“够了!”宁琛猛的将手里的茶盏摔倒地上,“严氏你再多嘴就给朕滚出去!”
被直呼姓氏的淑妃吓得不轻,僵着脸缩了回去。
有了宁琛这么一下子,原本还想掺和几句的嫔妃都收了心思,唯恐被怒火袭及。
叶筠这会子再度转身对上那婆子,“那我再问第二个问题,你说麝香是你从外头弄进来的,这东西可不是哪都有的,素来只有大药铺或香料铺子或黑市里有,这些地方京都屈指可数,你且说说这东西是从何而来,买了多少,花了多少银子。”
那婆子紧张起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怎么,又忘了?”叶筠冷笑一声,“还是说这东西是你托谁买的?”
“对,对,是奴婢托人买的,在何处,买的不知道,奴婢托人买了十钱,花了不少银子......”
婆子刚说出来,发觉自己被绕进了圈套里,悔的恨不得咬舌头。
可叶筠丝毫不给她机会,又逼问,“是托了谁,姓谁名谁,他又在哪里买得这东西,你若不说出个一二来,或是说的与查出来的不一样,那可就不妙了,可想仔细了!”
“叶美人,你就认了吧,就算逼死奴才,那也改变不了您谋害皇嗣的事实啊!”
答不上话的婆子忽然用力反抗,挣脱了两个押着她的太监就一头往叶筠的身上撞去。
叶筠避之不及,被撞倒在地,场上顿时乱起来,那婆子又迅速爬起,朝着后头的柱子撞去。
绘月眼疾手快,拼了命的将人给抱住了,二人一同摔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头两个太监赶紧上前来又重新把人给压住了。
事到如今,在场人都看出来了,这婆子前言不搭后语,说话漏洞百出,肯定是陷害无疑了。
“将这刁奴押下去,给朕严刑拷打,好好审问,胆敢谋害皇嗣,栽赃妃嫔,其罪可诛!”宁琛低喝一声,眸色沉的吓人。
元九应声,为防止这婆子咬舌自尽,还卸掉了她的下巴才把人拖下去了。
场上安静下来,叶筠刚才被撞的不轻,叫南栀和绘月一左一右架着,有些站不稳。
皇后忙道,“快给叶美人赐座,你此番受了冤枉,委屈你了。”
“委屈倒是不提的话,臣妾只是不忿,臣妾跋扈张扬是真,可也不是那起子心思歹毒又蠢笨的人,这入宫短短数月,便有两起谋害皇嗣的案子栽赃到臣妾头上,后宫的诸位,是当我没有父亲,便软弱可欺不成!”
叶筠又是疼,又是气,多少也真的委屈了,眸中强忍着泪,直直的盯着宁琛。
“皇上,臣妾父亲为国捐躯,一生忠良,臣妾虽不及父亲分毫,可父亲的教导却从未望去,便是臣妾今日叫人把刀架到脖子上,也断然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不会做伤害皇上的事!”
“此番是朕不好,不该对你存疑,你受委屈了。”宁琛声音低沉,眼中的情绪很是复杂,有一丝愧疚,而更多的叫人猜不透,“叶美人为人光明磊落,又姿容姣好,霞明玉映,朕便赐你明字做封号吧。”
叶筠微微垂眸,一滴清泪落下,滑过白嫩的下颚,砸在地上,落在宁琛眼里,只叫他心头一紧,袖中的手也忍不住握紧了几分。
皇后掩去眸中的异色,忙笑着打圆场,“明字做封号确实再好不过了。”
“是啊,恭喜明美人了。”王婕妤扶着肚子笑道。
“臣妾谢皇上隆恩。”叶筠低着头福了福身子,像一只受伤的猫儿,声音也像耗尽了力气。
一场风波过了,正当众人松下心神的时候,静妃忽然开了口。
“这怡婉容说是怀孕快有两月了,怎的一点没叫人发现呢?如今突然出了这种事,可还真是还未贺喜就先丢了福气,这负责记录彤使的人,未免太粗心了些,但凡说与皇后娘娘知晓,再看顾一二,又怎会出这种事呢。”
此言一出,皇后的脸色就不太好了。
后宫女子侍寝和来月事的时间都会被仔细记录,每月交给皇后查看。
可怡婉容这事儿愣是没叫人发现,那就是皇后失职了。
“皇上,此事臣妾确有责任,还望皇上给臣妾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臣妾自请查明此事,找出真凶,给怡婉容一个交代!”皇后立即起身。
宁琛看了她一眼,在这件事上,的确对皇后有些失望了。
毕竟吴氏是个重要的人,她没了孩子,不给吴家一个交代,实在说不过去。
“那此事就交给你了,不要再出什么纰漏。”
“臣妾遵旨!”
第五十四章不舒服
众人离了凤栖宫。
叶筠本就病着,强打起精神来应对了一场,又被撞倒了一回,没走多远,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美人,美人你怎么了!”两个丫头惊呼。
前边王婕妤还没走远,赶紧叫她身边两个伺候的也过去帮忙把人扶着。
“怎么回事?”
听见动静的宁琛派了怀安来后头看,一见叶筠晕倒了也是惊的,忙跑回去报信。
不多时,宁琛就过来了,看着那苍白着脸的人儿,丝毫没有往日的精神气,顿觉心里一阵不舒服。
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就大步往毓秀阁的方向去了。
后头还没走远的几个嫔妃都瞧在眼里,很不是滋味。
“妍修仪还等什么呢?改明儿你也晕上一回,说不准皇上也这般抱着你回含露轩呢。”静妃的轿撵经过,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未等妍修仪张口,忽然又嗤笑一声,“哦,本宫忘了,今非昔比,妍修仪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走吧,本宫可不在这儿做那白日梦,臊得慌。”
妍修仪看着那轿撵走远,气的胸口生疼。
宜春忙劝,“娘娘别气,静妃不过是算盘落空了,这才故意揶揄您,要是您真气着了,那才是叫她如意,左右您现在有了指望,她可是什么也没捞着。”
“哼,六个月成型的孩子都护不住,怕是没本事也没福气。”妍修仪冷哼。
转头又对着丹若吩咐,“你去把夏氏叫上,到含露轩坐坐,本宫有话与她说。”
如今出了怡婉容莫名小产的事,她也不得不提防起来。
夏氏无所谓,可夏氏肚里的孩子是要抱给她养的,不能不看护一二。
彼时的毓秀阁里,宁琛叫了太医来把脉。
太医只说是风寒来的本就凶,还在病中又耗神费力,心绪不宁,又摔了一跤,撞的也不轻,这才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不过好在叶筠身体底子就不错,吃几服药,养上半个月,应当就能大好。
只是叶筠的腰间和胳膊上撞出了许些淤青,她本就皮子嫩,又白皙,就显得很严重,太医也说得日日擦药膏,养上月余才行。
“元九,今岁似乎冷的早些,你叫内务府送一筐银丝碳来,明美人染了风寒,这屋里不暖和,不利于养病,再叮嘱膳房那边,这几日吃食要格外精细些。”
宁琛吩咐道,想了想又对着南栀和绘月道,“你们主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叫人来和元九说,定要仔细将她的病养好。”
而太医那边,自然也有话,吩咐了一定要用好药,冬日本就不好养病,中药见效又慢,得多尽些心。
这边安顿好了,宁琛坐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叶筠有醒过来的迹象,这会子又有人来报,说怡婉容醒了,宁琛这才起身先去看吴氏。
迎燕阁。
吴氏已经哭过两回了,双眼肿的像灯笼似的,充满了血丝,偏她刚小产,气血双亏,脸上和嘴唇都几乎没有血色,就显得人憔悴的厉害。
听闻宁琛来了,吴氏不顾一切的掀开被子,披散着头发穿着单薄的寝衣,赤脚跑了出来,一下扑在宁琛怀里。
“皇上!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皇上,臣妾的孩子...呜呜呜...臣妾的孩子没了...呜呜呜...”
宁琛伸手拍拍她的背,轻声安抚,“孩子已经没了,可你还需顾忌自己的身子,小月子里怎能这样受凉,朕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这会子里头云溪云秀两个丫头出来了,宁琛就示意她们讲吴氏先扶回了床上。
两个丫头知道自家主子这会儿仪容不整,赶紧一个打了热水来擦了擦脸,一个倒茶润嗓子,这才叫怡婉容看起来稍稍好了那么几分。
“皇上,臣妾屋里的海棠叫人动了手脚,听丫头们说,似乎与叶美人有牵连...”怡婉容试探道。
其实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听闻了凤栖宫的事。
包括叶筠得了明字做封号,以及叶筠晕倒被皇上抱着亲自送回毓秀阁的事。
可她心里恨啊,凭什么她无端没了孩子,叶筠却能得封还能叫皇上不顾自己先去陪她。
即便不是她做的,可现在没有旁人能为此事负责,她便只能把所有仇恨都放在了叶筠身上。
于是免不得就故意提起,给宁琛上眼药。
“此事是有人栽赃陷害于她,皇后已经命人彻查,定会给你给交代的。”宁琛温声道。
见他这么说,丝毫没有怀疑的模样,怡婉容纵使一肚子想好的话也只能憋了回去。
既然不能对叶筠做什么,好歹也要给自己谋些好处,怡婉容垂眸,几滴泪就落了下来。
“臣妾无福,没能保住这孩子,原想着坐稳了三个月的胎,刚好过年的时候再告知皇上,不曾想......到底是臣妾没能护住龙嗣,才叫小人暗害,还请皇上责罚臣妾!”
宁琛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头,这件事,他的确心里有些怪吴氏。
纵然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也有静妃、林婕妤二人小产过,可自从大公主平安降世后,入了宫,温妃、王婕妤、夏才人,哪一个不是好好的?偏就是吴氏这一胎没了。
而且还是在他和皇后都不知道吴氏怀孕的情况下就没的。
难免不会叫人想,若是一早就说出来,仔细看护起来,就不会小产了呢。
“你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眼下把身体养好才是重中之重,这一个月你就不必去给皇后请安了,只管好好休养,朕会时常来看你的。”宁琛安抚道。
怡婉容抽抽噎噎的,心里等的急。
原本她以为她无端没了孩子,皇上怎么着也该给她晋位的,可眼下瞧着,皇上似乎并无此意。
事实上宁琛也的确没有要给她晋位的想法,这件事他对吴氏有不满的心思在。
最后陪了她半个多时辰,见她精神也不好,赏赐了一堆药材之类的,也就走了。
今天闹了这一场,宁琛也累得很,折子是不想批了,最后想了想,去了温妃的宫里。
温妃是个聪明人,见皇上来了,看脸色就知道他心里不畅快。
故而什么都不问,只与人说些闲事聊天,或叫宁琛看看她素日里做的手帕荷包之类的东西。
与温妃聊天倒也叫宁琛舒服了不少,最后用了晚膳还是留下了,不过睡在侧殿里头,二人分开休息了。
第五十五章闭门羹
这一觉叶筠睡到了次日晌午,醒来的时候就觉得人轻松了不少,可一样的没力气。
刚想翻个身,腰间就疼的很,这才想起昨日自己被狠狠撞了一下。
“绘月。”叶筠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美人醒了?奴婢是绿芝,绘月姐姐和南栀姐姐轮着守了许久,这会子下去休息了,奴婢伺候美人起身可好?”
外头传来二等宫女的声音,叶筠应了,绿芝这才进屋来。
素日里二等的几个近身伺候的少,怕叶筠不习惯,这才谨慎的问了问。
伺候着穿戴洗漱完了,绿芝才道,“美人刚醒,奴婢去请太医来瞧瞧吧,这会子也快到喝药的点儿了,绿梅正亲自煎药呢,奴婢叫绘月或是南栀姐姐来陪着您?”
“不必了,叫她们两个歇着吧,让绿荷来给我梳头。”叶筠摆手,末了又道,“我记得绘月昨儿也摔着了,可有事?你待会儿也叫沈太医给她瞧瞧。”
绿芝应了,出去换了绿荷进来,自己去太医院寻人。
叶筠如今算得上新贵了,所以太医院来的是个有名望的老太医。
不过她吩咐过要叫上沈太医,所以沈平之也跟着来了。
看过之后太医表示她已无大碍,只是病去如抽丝,还得仔细将养着。
“劳烦太医了,这些茶钱您可要收着,都是我的一点谢意,只是劳烦沈太医留一留,我那丫头昨儿也伤着了,还请您给看看。”
叶筠笑着道,绿芝就立即给那年长的太医塞了个荷包过去。
“那就多谢美人了,臣先告退。”老太医十分识趣。
退出去了,拆开那荷包一看,里头是二十两,素来对毓秀阁这位大方的事有所耳闻,今儿自己经历了,才知道这位是真阔绰。
沈平之给绘月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子就回来回话,想着既然留他,肯定有事。
叶筠也直接开门见山,给了他两颗蜜丸。
“我如今年轻,位份也低,一时半会儿还不想生育,入宫前,家母寻人做了这些药丸用作避孕,可那医师如今云游四海去了,再寻不到人,我这儿还有两粒,请沈太医拿回去瞧瞧,看能不能做出一样的来,既能避孕,又不太伤身的。”
沈平之接过那丸子先闻了闻,眸中闪过一丝钦佩。
“这药丸里头颇有学问,我恐怕得要几日才能研究清楚,只如今瞧着,里头名贵的药材就不少,臣定当竭尽所能为美人分忧。”
“那就劳烦沈太医了。”
叶筠摆手,叫人把柜子里上层的楠木匣子拿过来,打开,里头是些金叶子,捏了一片就塞给沈平之。
“想必其中花费不少,也不能叫沈太医破费。”
“美人客气了。”沈平之自然收下。
其实太医们家里都不缺钱,宫外一般都开医馆或是有药铺,可收了这东西,也是叫叶筠心安。
送走了沈平之,绘月和南栀也收拾好了,进屋里来伺候。
叶筠病着不想见荤腥,膳房送了清粥来,又陪着几样爽口小菜,她也就吃了一小碗就搁了筷子。
“美人躺一会儿?”南栀轻声道。
叶筠摇头。“不了,成日躺着人都没精神,我坐坐吧,将我的画册拿来,我想画画了。”
过了不到两炷香的功夫,白术就进来通传,说皇上来了。
“不见。”叶筠淡淡道,“就说,我病中,姿容有损,不想叫皇上看见。”
白术愣了愣,还是硬着头皮出去传话了。
宁琛这会子已经走到院儿里来了,离着正屋还差一个门,就被挡在了外头。
“皇上,我们美人说,病中姿容有损,不敢叫皇上看见,今儿就不见皇上了。”
白术虽然害怕,可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什么?”宁琛一时也没反应过来,问出这一句后,心里就复杂起来。
元九在后头跟着,那是惊得掉下巴,心说这明美人愈发胆大了,竟叫皇上吃闭门羹,可这理由......
似乎又说的过去,还能叫皇上怜惜愧疚几分。
果然,宁琛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进去。
“告诉你家美人,好好养病,朕有时间再来。”
送走了宁琛,白术可吓死了,就没干过这样的事儿,叫天子吃闭门羹。
那感觉,简直就是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了。
“做的不错,只要不肯见,谁也不许放皇上进来,这宫里是皇上做主,可毓秀阁,该我做主。”
叶筠面上浅浅笑着,很是好心情的给白术赏了五两银子。
如今能近身伺候的几个都聪明,看在眼里都记住了。
如此,等又过了两日,宁琛再来的时候,是叫绿芝拦在了外头。
这回和上次还是一样的说辞。
宁琛这心里不大舒服了,但多少也揣摩出些味儿来。
那日在凤栖宫里,叶筠的确是受了不小的委屈,想必是闹脾气了。
这种被拒之门外的感觉自然不好,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可宁琛心里吧又觉得异样新奇,有种哄孩子的感觉。
于是这次没见到人之后,毓秀阁当天就得了一大批皇上的赏赐,什么布匹首饰的,没少给。
当然了,怡婉容那边也有。
可这不一样啊,那叶筠不是一早就得过封号了么,如今不肯见皇上,还得了赏,这就把怡婉容有些比下去了。
迎燕阁里,奴才们都不敢告诉吴氏毓秀阁也有赏赐,生怕主子动气,小月子里留下病根。
葳蕤轩。
姚湘正在练字,听着外头的消息,手中笔顿了顿,面上浮出些许笑意来。
“倒是我小瞧叶氏了,如今竟隐隐有些爬上来的架势。”
“她兄长前不久刚立功,皇上顾念些也是有的。”紫竹道。
姚湘不可置否,又问别的话,“皇后那案子,查的如何了?”
绮文回话,“听说有些许进展,不过依旧线索不明朗。”
“可怜了怡婉容,入宫就盛宠,好不容易有孩子,就这般没了,你们说,吴氏母家蒸蒸日上,又得皇上看重,她若生下皇子,皇后晚上可还睡得着?”姚湘冷笑。
紫竹先品出味儿来,也笑起来。
“正是呢,这怡婉容家里是文臣新贵,那明美人的兄长又是武将新贵,这二人若是出了事,想必皇后娘娘最是合心意的了。”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夫妻之间的猜忌啊,都是慢慢积攒起来的。”
姚湘停笔,白纸上是笔力遒劲的四个字,韬光养晦。
第五十六章敌在暗我在明
次日,凤栖宫请安。
因着宫里严查怡婉容小产一事,众人都谨慎,倒是鲜少没吵嘴。
太后依旧不见人,之前是真气着了,后头月初的寒流里又着凉,如今是真病的难受。
陈婉容倒也尽心,日夜榻边侍奉,叫原本太后对她不得宠的怨怼都散了不少。
温妃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临盆,皇后这里一边安排着接生事宜,一边紧锣密鼓的筹备除夕宫宴,还要查怡婉容小产的事,忙的憔悴不少。
也就是这天,刚散了请安,慎刑司的掌事太监何大海就急冲冲的来了凤栖宫。
“皇后娘娘,不好了,那犯事儿的婆子叫人毒死了!”
何大海一进来就跪在地上,满头是汗,不知是跑得太急热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
“什么?”皇后大惊,“慎刑司那种地方,你怎么叫毒药混进去的!”
“奴才,奴才已经命人仔细盯着了,可是今儿那婆子早上喝了一碗粥,人,人就没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七窍流血,叫了太医来也没救活啊!”何大海哭丧着脸。
因为要查案,所以此人不能叫饿死了,一天早晚还是给送两碗粥,可不知道怎的就混进毒物,出了这事。
皇后眼皮子直跳,心里又急又气,这人死了还怎么查案?
偏又是她自请查案,还是皇上吩咐过定要给个结果的,如今人这么没了,到叫旁人以为是她下手。
毕竟这段时间只有皇后的人能接触到那婆子。
“你随本宫去见皇上。”皇后头大,但也不能不往九宸宫报。
九宸宫。
宁琛听何大海说完,登时就砸了一个茶盏。
刚好砸中何大海的额头,顿时就冒了血,何大海也不敢躲,硬咬着牙求饶。
今天朝堂上,吴氏的父亲悲痛万分,求他一定要查出谋害皇嗣的真凶,这可时候与他说人死了,线索断了,不是叫他难办?
“皇上,此事是臣妾的失误,还请皇上责罚,只是请皇上相信臣妾,若是臣妾乃背后真凶,绝不会自请查案,又毒死那婆子,如此作为,也太过明显了些,臣妾以为,定是那背后之人害怕被查出来,这才动手杀人!”
皇后跪下来,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她可气死了,那下手之人显然不仅是为了断线索,想必也有往她身上泼污水的意思。
宁琛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深吸一口气,还是扶了皇后起来。
“你放心,朕不会疑心你,不过此事何大海失职,赐死。”
“皇上!皇上饶命啊,皇上,皇上饶命,奴才......唔唔唔”何大海哭喊。
元九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抽出袖中的帕子就塞住了他的嘴,示意门口守着的两个太监将人拖了下去。
皇后心惊,捏着手紧张道,“皇上,那此事......”
“慎刑司掌事太监何大海被谋害皇嗣之人买通,毒杀囚犯后被发现,畏罪自尽,线索中断,无法查出背后之人,怡婉容痛失子嗣,着晋位美人。”
宁琛眸色沉的骇人,声音冰冷,直叫皇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皇后,年前年后,朕不想后宫再有此类事情发生,温妃即将临盆,若有不测,你自己看着办吧。”
“臣妾定当仔细看好温妃的胎,还有王婕妤、夏才人,断然不敢再叫皇嗣有损。”皇后声音有些发抖。
虽为少年夫妻,可自打入宫后,宁琛身上的帝王威严便愈发显现出来,再没有潜邸时候的随性,如今她也有些惧怕了。
从九宸宫出来,一阵风吹过,皇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会子才惊觉,冬日里,她竟出了一背的冷汗。
在她走后,宁琛又下了一道圣旨,怡婉容的兄长吴熠平官升一级,吴家也得来不少赏赐,作为怡婉容被害的安抚。
吴家自然满意,一个月余的身孕,换来这许些好处,他们也就识趣的不再闹了。
但这件事上,宁琛多少还是怀疑了皇后。
所谓灯下黑,皇后毕竟在潜邸的时候也对子嗣下过手,如今吴氏和叶氏两个人家世不俗,宠爱也有,一箭双雕,自然是好计谋。
不过此事没有证据,也不能贸然做什么,皇后到底是中宫,只有宁琛给足她面子,才能让后宫嫔妃服从,不至生乱。
而且,能在慎刑司里动手脚也不一定只有皇后能做到。
后宫的几个高位,淑妃、温妃、静妃、妍修仪,甚至太后或者太贵妃,入宫这些年,也足够布下很多眼线人脉了。
回到当下,此事传出来的时候,姚湘正在慈安宫里陪着太贵妃喝茶。
“眼皮子底下就出这种事,看样子,谢氏也不太顶用。”太贵妃嘲讽道。
姚湘面色淡淡,“也不知背后究竟是谁,做的这般干净,纵然皇上没降罪,但皇后怎么着也会叫人疑心几分了。”
太贵妃笑了笑,“瞧着后宫里还是有能人的。”
顿了顿又叹气,拉起姚湘的手,“你这丫头,容貌、手段、才艺,样样不缺,怎的皇上就对你不冷不热呢?”
“或许是,时机还未到吧。”姚湘垂眸,“皇上对姚家多少有偏见,刚入宫的时候陈氏上蹿下跳的,有太后撑腰也没落个好,侄女儿想着,细水长流,做出个踏实安分的样子来,时间长了,总能叫皇上记住。”
太贵妃点了点头,“你素来稳重,既然心里有成算,那哀家也就不多说了。”
姚湘笑着应了一声,起身给太贵妃揉肩,哄得太贵妃对她愈发的满意。
争宠一事,她自有打算,算着时间,她等的机会也快来了。
前世她就是靠着此事一举入了九嫔,在宁琛心里夺得一席之地,这般好的机会,今生她怎会放过。
而且还更要仔细筹备一番,叫自己得到更多的利益。
随着人死,怡婉容小产的事情也算是翻篇了。
这几日叶筠在养病不假,可心里也没少琢磨此事中的蹊跷。
在她看来,皇后虽有嫌疑,但若换做是她,随便拉出个人来顶罪都比直接杀了那婆子更有说服力。
接连两次,上一回是丽美人背锅,这回没有合适的替罪羊,就没查出个结果来。
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让她很是不舒服。
第五十七章筹码
一连过了十来日,宁琛只踏足后宫三回。
一回是十五去皇后宫里,还有两回都去看了温妃。
毓秀阁里的奴才们私下里可都急死了,这自家主子将皇上拒之门外两回,怕不是皇上气着了?
可不应该呀,那第二回不是还送来好些赏赐么,但从那以后就不管不问好些天,如今都快月底了。
但奴才们急,也不敢在叶筠面前提起,生怕惹了主子难受。
叶筠瞧在眼里,心里暖暖的,只是不说,掐着日子又叫了沈平之来诊脉。
当日,明美人病愈的消息就传到了宫里各处。
“估么着皇上该来了,这几日都预备着吧,将皇上赏的首饰挑几样出来给我戴着。”叶筠好心情道。
南栀和绘月两个应了,心里虽存疑,但也立即按照吩咐给她装扮了一番。
不过也没打扮的很华丽,头上不过三两只钗子,有一支是宁琛赏的。
下午时分,叶筠坐在院儿里晒太阳,白术就笑着跑进来。
“美人,皇上的御驾朝这儿来了!”
“我知道了,下去吧。”叶筠笑了笑,略整理好发髻就起身了。
等宁琛进院子的时候,就见到这么一副场景。
少女梳着垂花髻,峨眉淡扫,朱唇微抿,一袭雾紫色撒花滚银边夹袄,领口处镶着一圈兔毛,衬的她肌肤粉白。
一双眸子定定望着,隐隐似有波光,偏又含着几分惊喜和激动,亮的纯澈。
宁琛认出她头上的琉璃簪是前些时候自己赏的,心里不由的软了些。
正要继续往里走,就见叶筠咬了咬下唇,转身就小跑着进了屋里,还将门给嘭的摔上。
南栀和绘月一惊,正要追上去,就被拦下。
“朕进去看看明美人,你们都在外头候着。”宁琛眸色暗了暗,抬步过去。
轻轻一推,门果然没锁,只是被关着,进了屋就听得内室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撩开帘子进去,就见那少女扑在榻上,将脸埋在被子里哭。
听到脚步声,叶筠就抽噎着开口。
“皇上何苦还来看我,您来的越多,旁人就愈发要算计我,入宫不足半年,两回都诬陷我谋害皇嗣,若不是我极力辩解,早被人剥皮拆骨吃了,皇上之前也护着我,偏就不信我的为人?既如此,不如将我打入冷宫,与那金氏作伴去!”
她从未如此失态,连着自称都没说臣妾,这已然是失了规矩了。
“事关皇嗣,朕不能不细查,此事是你受委屈了。”
宁琛心里有些愧疚,走近些坐下,拉住叶筠的肩膀,想叫她转过身来。
叶筠犟着不肯,但到底抵不过男子的力气,还是被掰了过来。
一张满面泪痕的小脸儿就映入了宁琛眼里,额前的头发丝都乱做一团。
虽不是梨花带雨,但依旧好看,更显得真实。
“哭成这样就不怕朕说你不好看了?”宁琛叹了口气,轻声哄着。
此刻怀里的小嫔妃在他看来就像孩子似的。
叶筠琼鼻一抽一抽的,委屈坏了,“皇上嫌臣妾不好看,就去看旁的妃嫔,她们漂亮着呢。”
“好了好了,朕何时又说你不好看了?”宁琛真的是没哄过人,此刻极为不熟练,“日后什么打入冷宫之类的话,不许再说,朕该生气了。”
叶筠一听,立即又瘪了嘴,眼看着就要再度哭起来,宁琛又急又头大,忙又说自己不会生气,这才把人哄住。
“皇上,臣妾发誓,即便有争斗,也绝不会伤及孩子,不论皇上信不信臣妾,这话既然说了,臣妾定会做到。”
叶筠平静下来,看着宁琛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
宁琛与她对视一瞬就避开了她的目光,也未曾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
“朕知道,这两件事都与你无关。”
说这些话,叶筠也没想过就让宁琛信任自己。
自古帝王皆多疑,他们相识也不过半年,她今日的目的不在此,而在于初见面时哭的那一场。
她要宁琛切实的觉得她受了委屈,一个人只要心里存了愧疚,就会想弥补,若运用得当,就会是她争宠的筹码。
两人在屋里待了两炷香的时间,终于叫了奴才进来伺候。
叶筠哭过,自然要洗洗脸,整理仪容,而宁琛就去换了件衣裳。
不为别的,他这龙袍上沾了许多叶筠的眼泪,甚至还有一小块儿鼻涕。
元九伺候着更衣,也没多想,就把龙袍送去叫人洗了,不曾想就这后头还闹出点事来。
眼下暂且不提,这会子也到用晚膳的点儿了。
演了一场戏,叶筠饿的很,加之养病的时候不能吃太多荤食,今儿就点了好几样硬菜。
宁琛自然不走了,今儿就留下陪着。
看着一桌子鱼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饿了好多天呢。
但叶筠还是有自制力的,荤菜都只夹了几筷子,也只吃了七八分饱。
清淡的吃了这么些天,骤然吃的太油肯定会闹肚子的。
而宁琛就不一样了,这么多天没开荤,来了毓秀阁定是要一次吃饱的。
晚上一连叫了三次水,折腾到半夜,才将人放过。
他自认在此事上很有节制,且在旁处都没太大兴趣,可只要是与叶筠在一起,就贪恋的很。
宁琛渐渐发现,叶筠不仅性格有趣,她身上的每一处都很吸引人,叫人忍不住想探究。
闹过之后,两人相拥而眠,冬天里有个人暖床还是很舒服的。
只是这睡了不足一个时辰,外头元九就把人叫醒了。
“皇上,储秀宫温妃娘娘发动了,这会子太医已经去了。”
“不是还未足九个月么,怎么就要生了?”宁琛立即起身,蹙起眉头。
叶筠自然也不能睡了,跟着起身,叫人进来伺候穿衣。
元九忙解释,“温妃娘娘夜里小腿抽筋,睡不着,出来院儿里走走,可不曾想就摔了,当时就见红。”
宁琛黑着脸,赶紧往储秀宫去,叶筠只把头发挽成单髻,随手从妆台上拿了个簪子固定住就跟上了。
彼时储秀宫里头,奴才们跪了一地,叫温妃摔跤,她们都有罪,若皇嗣或是温妃有恙,那怕是要死不少人。
宁琛和叶筠到的时候,皇后已经过来了,除了怀孕的两个不必来,淑妃、静妃、妍修仪几个高位都在,下头小嫔妃来的不多,主要也是住的远。
但此刻没人关注这些,里头早产的温妃才是重点。
第五十八章难产
“太医,温妃的情况如何。”宁琛坐定开口。
下头一溜站着四个人,为首的张太医是如今的院判,上前回话。
“回皇上,温妃娘娘眼下不容乐观,若是摔了没见红到好办些,可见了红,孩子却生不出来,这怕是...要用催产药了。”
这东西自不必说,肯定对身体有伤害。
“就没有旁的法子么?”皇后一副为难模样。
张院判摇头,“温妃娘娘血流不止,羊水也已经破了,若不能尽快将皇嗣生下来,恐母子皆损。”
宁琛面色阴沉,“既如此,那便用药吧,朕要你们务必保住她们母子,若有不测,提头来见!”
几个太医应了,忙就下去配药。
如今要说还有什么优势,那就是温妃年轻,身子骨不错,还比较能扛得住。
不多时,里头又传出了温妃的痛苦的呻吟。
后妃产子为防止因疼痛大喊大叫失了体面或说出胡言乱语,故而这嘴里都咬着一块软木,就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
可饶是如此,因为外室里静若寒蝉,还是听得分外清楚。
宁琛闭着眼睛,一直转动手上的扳指,其他人也都不敢出声,十分压抑。
储秀宫里比不得凤栖宫宽敞,座位有限,故而美人以下的都站着。
如今已入冬,即便室内已经摆了一两个炭盆,可靠着后头的低位嫔妃挨着门站,都依旧冷的不行。
尤其是刘采女,她位份最低,站在最靠外头,衣裳也单薄些,冻得直发抖。
血水一盆一盆的从内室端出来,喝了催产药之后似乎有了效用,听到稳婆已经在指导温妃发力了。
即便里外隔开,血腥味还是散出来不少。
皇后命人去点了熏香,又开了个窗户,这才好了些。
不过这就叫那些原本的就冷的小嫔妃更冷了,但没人会在意这些。
还好绘月心细,出来的时候把深冬里穿的披风拿上了,这会子给叶筠围起来,虽瞧着穿的太厚,但着实暖和。
“皇上,大事不妙...”里头接生的婆子手上还有没来记得擦干净的血污就跑出来。
皇后蹙眉,“什么大事不妙,这般不吉利的话也敢说,到底怎么回事!”
“回,回皇上,皇后娘娘,温妃娘娘胎位不正,奴婢摸着,是,是双脚朝下,这势必要难产啊!”婆子吓得直哆嗦,人也快哭了。
本想着进宫伺候得宠的温妃是件能得赏赐的好事,怎么就这样了呢?
“嘭——”
是茶杯碎裂的声音,惊得众人都望过去,就见宁琛袖子湿了一片,原本在他手边的茶杯已经在地上四分五裂。
“朕不想听你们的任何说辞,无论如何,朕要她们母子平安,否则,你们都去陪葬!”
二十出头的年轻帝王能有什么好脾气,更何况如今躺在里面的还是他比较喜欢的妃子,和期待已久的孩子。
那婆子是连滚带爬的回了产房,外头太医还在商量对策,该如何用药辅助。
不过好在这些接生的稳婆都会些手法,通过按摩能叫胎位正过来。
但是这也不能完全确定,都是靠经验和手感,在这种极度紧张慌乱的状态下难保不出错。
又是一阵疼痛袭来,温妃咬紧牙关,迫使自己清醒些,可身体的温度却一点一点再消逝,甚至眼前也模糊起来,下体似乎也有些麻了。
“娘娘,娘娘您不能睡啊娘娘,您撑住了,一定能平安的!”
白露抓住她的手,拼命哭喊,叫外头的人听了都心有不忍。
温妃强打起精神,虚弱的开口,“你们记住,让,让皇上保孩子,若我死了,就剖开我的肚子,也要,将孩子救活,他是我的血脉,是我的命...”
说完这句话,温妃再也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白霜抹着泪跑出来叫太医,又传话,“皇上,娘娘说一定要保孩子,如若娘娘没了,便是剖开肚子,也要将孩子救活。”
“这是说的什么话!”宁琛怒道,“你进去守着你主子,告诉她,朕要她活着!”
“太医,温妃晕厥,你们还不赶紧给朕想办法!”宁琛眸色冷的骇人。
张院判也急,只能道,“皇上,人参可保命,只是温妃娘娘凶险,百年人参怕是不顶用,至少要一百五十年以上的人参,可实在稀少,太医院里头也无啊!”
“皇上,臣妾入宫时颇带了些东西,有一株人参说是已有两百年,若真的无误,臣妾这就叫人取来,也好解燃眉之急。”叶筠忽然开口。
众人望过去,都有些惊讶,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会舍得拿出来,真是为了在皇上面前表现,下了血本。
宁琛望过去,想了想,沉声开口,“张太医,你随明美人去取,切够用的来就行,这东西珍贵,也不好全费了。”
张太医喜出望外,赶紧跟着南栀去了。
对于其他人猜疑的目光,叶筠垂着眸子不理。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经历文明社会的人,她如今真的不能完全做到对生死视而不见。
何况,温妃也从未与她交恶,就当是救那无辜的孩子,或是在宁琛面前刷好感吧。
张太医取了人参回来,果然是有两百年左右了。
心里感叹,早听闻明美人的外祖楚家是百年商贾之家,能有这般好东西,可见实力非同小可。
切了薄薄一片给温妃含着,又灌了些旁的药进去,总算是把人给唤醒了,又接着生。
只是依旧艰难,又是胎位不正,又是气血不足,直从三更半夜闹到天蒙蒙亮也没生下,期间人晕过去好几回,全靠叶筠那一株老参吊着命。
“皇上还要上朝,这里就交给臣妾盯着吧,一有消息,立即派人去禀告。”皇后劝道。
其实她也快困死了,但不能不做出样子来。
宁琛到底不能放下朝政,点头应了,不过也叫众人都回去歇着,留了元九在储秀宫守着。
皇后也将丁嬷嬷和素琴都留下了。
而众人都没有注意,温妃这里闹的如此厉害,太后竟也没派个人来问问,哪怕是太贵妃和深居佛堂的德太妃都派人来过呢。
不过眼下谁都困得要死,哪有心思想这些,都赶紧回住歇着去了。
第五十九章大皇子
叶筠睡到晌午还没醒,是丫头们进来叫的。
“美人,储秀宫那边有消息了,温妃娘娘生下了大皇子,母子平安。”绘月道。
叶筠点头,心说好歹没白费了自己的人参,可切去了三分之一呢。
“快伺候我更衣吧,想必都要去储秀宫贺喜。”
温妃这一胎生了快一天一夜,怕是身子亏损的不行。
储秀宫。
众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宁琛看过孩子,眼底是软的,可也没表现出太多惊喜。
孩子是早产,又在肚里憋了那么久,险些窒息而死,现在看着,身上还有些青紫,又瘦小的很,着实不好看。
甚至不好养。
温妃摔倒的事情自然也要查,这回的确不是谁动的手脚,而是扫洒太监干活偷懒,地上有碎石子没清理,这才导致了事故。
不用问,那太监一早就被拖出去杖毙了,随身伺候的大宫女有温妃求情,就只罚了半年月钱。
毕竟刚得了大皇子,又在年底,不好起杀戮。
“温妃有福,九死一生诞下大皇子,皇上该赏她才是。”皇后笑着道。
这话她自然不想说,可温妃生了孩子,肯定要晋位的,她主动说出来还能叫皇上对自己有几分好感。
而且,淑妃今儿听闻温妃平安诞下大皇子后,那表情,直叫皇后看着痛快。
反正温妃是要起来的,她主动抬举,最好叫温妃压到淑妃头上去,气死淑妃才好。
宁琛想了想,开口,“温妃就晋正一品德妃吧,封号不变,日后便是温德妃。”
生下皇长子,又得宠爱,竟只是一品四妃之末的德妃,皇后有些意外,但也松了一口气。
温妃不足为惧,家世就摆在那儿了,是不可能取代她的,可皇长子这个名头太重要了,所以温妃只晋为德妃,也算压制吧。
皇后甚至暗暗想,那孩子死了才干净,瞧着就难养活。
倒是淑妃松了一口气,好歹她还是皇后之下最高的位份,只不过,日后若再有人上一品妃位,那可就要直接越过她们了,思及此处,又是一阵不快。
对于这个晋位,宁琛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首先温妃家世不高,淑妃严氏的父亲爵位信阳候,官为从二品豫州指挥使,皇后的父亲也不过从二品工部尚书罢了,淑妃也生了皇长女,所以不好被温妃压住。
而且,皇后尚且未诞下嫡子,若将生了皇长子的温妃抬举的太高,恐叫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扰乱纲纪。
所以,温妃眼下只能是德妃。
“皇上英明,温德妃伺候您多年,又为皇家开枝散叶,的确当得起,只是这册封礼,不如就年后集中一起办?”皇后笑着道。
宁琛点头,“这些事情皇后操心就行了,你们都散了吧,这两天累着了,好好歇息,注意身子。”
众人谢过皇上关心,这才各自走了。
南启的后妃晋封都是有礼数的,因为操办起来费时,所以一年两回,三月一回,六月一回。
叶筠等人虽然已经晋位,但还没正经拜太庙,故而明年还得有这么一趟仪式。
回了毓秀阁,叶筠立马脱掉衣裳滚回了被窝里,真的是困啊,而且今年冷的早。
她住的近还早些,住的远些的,比如张宝林和刘采女。
因为周宝林与皇后说了想搬出来的想法,所以就和刘氏换了。
现在周宝林住扶云殿西偏殿,和李婉容成了邻居,张氏就和刘氏到一块儿去了。
昨晚刘氏冻的不轻,今天起来就一直流鼻涕,还有点发烧,这会子就抱怨。
“闹这一场的,都说七活八不活,温德妃这肚子是八个月里吧,真是...啊——”刘采女话没说完就被打了一耳光,满脸不可置信,“张氏你打我!”
“我打你又如何,我为宝林,你是采女,本就高于你,更何况你还背后非议高位,诅咒大皇子!”
张宝林瞪了刘氏一眼,心里可烦死了,怎么来了这样一个蠢货挨着自己。
语罢,头也不回的先走了。
后头刘氏气的不行,对着那背影就淬了一口,“呸,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庶女罢了,区区宝林也敢摆架子,攀附上淑妃就尾巴翘上天了!”
刘氏虽然家里只为六品小官,但她是嫡出独女,故而从小是被娇惯着长大的,性子就乖张跋扈,又自视甚高,哪里受得了这气,心里就想着如何还回去了。
抛开这边不管,姚湘回了住处也闭目养神,仔细梳理这些时候发生的事情。
首先,太后上一世并没有一病不起,陈氏也没有褫夺封号,并被派去慈宁宫侍疾,这一点变故她找不到原因。
她不认为叶筠可以改变宁琛的想法和决定,以她对宁琛的了解,宁琛是一个很倔的人。
再有一点变化,就是这次温德妃生产。
前世温德妃是生了足足一天一夜,最后接生婆没办法,半拉半拽将孩子弄出来的,这样导致温德妃再不能生育。
而这一回,有了叶筠的人参,这生产的时间足足缩短了快一天,最后也母子平安。
这就叫她不能断定,这大皇子,到底能不能活下去了。
也不知道太后会不会反对温妃晋位德妃。
姚湘抬手捏了捏鼻梁,心里烦躁,感觉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越来越偏离前世,她很难受。
所以,大皇子不死也得死。
只要她让事情与前世尽可能相似,应该就不会出现很大的偏差了吧。
但没有人知道姚湘心里的想法,都只是对如今的温德妃羡慕极了。
而在大皇子诞下后的两个时辰,慈宁宫里头太后终于叫人来送了些赏赐。
这一送也叫众人恍然想起,这皇长子,太后的皇长孙生了这么久,太后她老人家竟然都没过问一句,到如今才出现。
不知道这是对温德妃的不满,还是对大皇子的不喜。
可宁琛如今想通之后就清楚了,太后只是不关心罢了。
去岁陈家的长孙出生,那是太后的侄孙,太后可以派了身边得用的嬷嬷出宫去看,又给了赏赐的。
宁琛对太后的失望越积越深,越失望就越能想起叶筠的话来,不能不承认,叶筠比他看得清楚,比他更明白透彻。
不过,好在如今他也放下许多了,有些情谊不是你一人想维系就能维系的。
第六十章辣手摧花
温德妃产子,大伤元气,宁琛下旨让她坐双月子,这一来,过年的劳累就免了。
一进十二月就更忙了,年底的事情堆积了很多。
想着过年的宫宴不能缺席,太后纵然身子还没完全养好,也终于肯见人了。
这段时间慈宁宫收了好几封英国公的书信,这兄长关心妹妹,亲舅舅关心自己的母亲,宁琛自然没拦着。
那信里头写了什么他虽不得而知,但太后似乎是被劝的开窍了些。
先是说自己病糊涂了,先前赏给大皇子和温德妃的东西是福嬷嬷操持的,这么一来,赏的少就也能说得过去了。
紧接着自然就大手笔的赏了一堆东西过去,更是派福嬷嬷去看了孩子。
后头又给九宸宫送来一条狐皮围脖,说是病中做的,天气渐冷,担心皇帝着凉。
紧接着就更有意思了,毓秀阁这边也得了赏赐。
太后夸叶筠善良大度,有胸襟,舍了人参也算救了温妃母子一命。
更有原话是,“明字亦有深明大义之说,叶家世代忠良,虎父无犬女,明美人实乃女子典范。”
这就说的过头了些。
什么女子典范,典范那该是皇后。
反正叶筠是不敢接这话的,登时就换了衣裳去慈宁宫谢恩,推脱说自己当不起,并放出风声叫宫里四处都知道。
开玩笑,她如今是什么根基,若皇后一心要弄死她,那可不是难事。
好在皇后也不傻,虽说心里不舒服吧,但也知道太后就是想恶心自己,也没做什么。
反倒是也跟着太后赏赐了温德妃和叶筠。
有这两个在前头,宁琛自然不能不做声,也跟着赏。
另外,原本要禁足三个月的陈婉容也因为侍疾有功,叫放出来了。
到底快过年了,不好母子之间闹的太难看。
十二月中旬,宫外传来消息,叶哲回京了,虽说还是错过了楚氏的生辰,但好歹人是回来了。
如今叶家也算是渐渐在恢复起来,楚氏这回生辰,宁琛也赏赐了些东西,这就是很给面子了。
也就是叶哲回京的第二天,就下起了雪。
“瑞雪兆丰年,想必来年定是个好年头了。”叶筠站在廊下看。
绿芝取了条围脖出来给系上,“景色虽美,但美人也当心着凉,奴婢听闻陈婉容就病了。”
“哦?这刚解了禁足就又病了,可真是...又得好些日子不能侍寝。”叶筠笑了笑,“陪我出去走走吧,这个天气,踏雪寻梅倒是极有意境。”
“那奴婢再去拿件儿披风吧,外头有风呢。”
绿芝如今是绿字辈里伺候的最多的,她机灵会说话,做事又妥帖,叶筠还挺满意。
只是这出去就不能只带一个人,南栀和绘月这两日在清点库房,到年底总有人情来往和打赏,还要赶制新衣和首饰,这些都有忙。
是绿荷在给她们做帮手。
但这会子跟着出门,还是把绘月叫上了,白术、绿梅都跟着。
梅园里头,红梅大片大片的都开了,下雪天里看着,真真是美。
“折几支带回去插瓶吧,搁在屋里窗前的桌上。”叶筠很有兴致。
白术应声,他个高,自然交给他来做。
“明美人好兴致,也来赏梅?”
背后传来声音,转头望去,正是姚湘往这里来了。
“臣妾给明美人请安。”姚湘福了福身子。
叶筠摆手,“芳才人免礼,在此处遇上,倒是巧。”
姚湘笑了笑,“臣妾素来喜欢梅花高洁,今儿下雪就想起了,不曾想这踏雪寻梅还能遇见明美人。”
这话说的就耐人寻味了。
是真的意外会碰到人,还是讽刺没想到叶筠也有此等高雅闲心呢。
叶筠笑而不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淡淡道。
“我来梅园倒是简单了,纯粹是想摘几支回去插瓶,这高洁二字,说梅花也就罢了,人能有几个高洁?倒不如只赏花的好,芳才人以为呢?”
“明美人说的是。”姚湘眸色暗了暗。
叶筠的话外之音她自然也能揣摩出来,只是有没挑明说她不高洁,却是反驳不得。
这说话的功夫,白术就折了一把开的极好的梅花枝回来。
姚湘眸中闪过一丝光,抿唇道,“臣妾这花儿开在枝头供众人欣赏是最好了,明美人折回去,放不了几日就蔫儿了,倒不如常来梅园走走。”
“可惜了,我素来是花堪折时直须折,到不及芳才人这般菩萨心肠。”叶筠冷冷瞟了她一眼。
这个姚氏,叶筠自然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
“好一个花堪折时直须折啊。”宁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二人同时转身,就见他一袭玄色长袍,踏着薄雪而来。
“臣妾参见皇上。”二人一同行礼。
宁琛走近,“免礼,朕去毓秀阁寻你,不曾想你出门了,倒叫朕扑空。”
说这话时,宁琛就伸手扶了叶筠,又熟练的捏了捏她的手。
忽然想到旁边还有人,顿了顿又收回来。
这一个小动作落在姚湘眼里,刺眼无比。
上一世,哪怕是她做了那么多,他也未曾如此温柔亲近对待,叶氏,凭什么!
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姚湘压住心底的不甘,温声开口,“皇上既然是来寻明姐姐的,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好,你先回去吧,朕改日去看你。”宁琛点头。
进宫这些日子,姚湘一直循规蹈矩,未曾出错,上回查姚家受贿的事情也没能查出什么,宁琛眼下对姚湘还算满意。
“皇上既然是这般舍不得芳才人,不如就跟她去好了。”
叶筠见宁琛眸中若有所思,像是走神,就哼哼了两声。
宁琛回神,无奈的看她一眼,“朕一早就说是来寻你的,这会子又闹什么?”
“皇上还说臣妾闹,莫不是臣妾辣手摧花,又赶走了芳才人,叫皇上厌恶了?”叶筠不依不饶。
“你这女人,真是!”宁琛咬牙,“元九,你去给明美人多摘些梅花来,将朕库房里那对白瓷花瓶也送到毓秀阁去。”
末了又不自然的牵身旁小嫔妃的手,“可满意了?”
叶筠仰着头不说话,忽的就踮脚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末了勾唇一笑,美眸亮若星辰,直把满园的红梅比的黯然失色。
“胡闹。”宁琛顿时面色绯红,立即背过身去,“外头冷,先回毓秀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