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刁难
“嬷嬷拉本宫做什么，你可瞧见叶氏那样子了，她还把本宫放没放在眼里！”
气不顺的皇后待人走了，就愤愤的拍了拍桌子。
“我的好娘娘呀，如今是什么时候？明修仪的兄长正在灵州打仗呢，何须偏这个时候寻她的不痛快，她要狂，就纵着她去，如今皇上能宽和以待，日后呢？”
丁嬷嬷好声好气的劝。
这一回皇后却不大听得进去，十分烦躁的蹙眉。
“次次都这样说，可她哪一次失了分寸？本宫又不是没试过捧杀，可那叶氏根本就是油盐不进，就是顺着自己的性子来，反叫皇上对她越发稀罕了。”
“花无百日红，娘娘这些年见过的还少么？”丁嬷嬷耐着性子继续道，“娘娘尽管坐稳当了，再放长线纵着她去，能保持一时的理智，还能保持一世不成。”
话虽有理，但皇后却是不大听得进去。
皇子们一个接一个的生出来，偏她肚子就是再没有动静，心里急躁的很。
但如今这情形，也容不得她不听。
叹了口气，就算是翻篇了。
而此刻凤栖宫外，叶筠却把姚湘的轿撵给逼停了。
“明修仪这是什么意思。”姚湘黑着脸道。
“芳修容怕是把规矩忘了，我们修仪位份高于您，这回话前，应当先下撵行礼。”绘月大声道。
说这话时，叶筠坐在撵上，低头摆弄着袖子，十分漫不经心的模样。
而此刻，姚湘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强忍的怒意叫她胸口起伏不定。
绘月看她一眼，笑吟吟的走近几步。
“想是芳修容连如何行礼都忘了，奴婢这就给修容示范一遍。”
“双手交叠，左手于上，放在腰间左侧与肚脐平齐离身子半拳，这右腿往左后方迈半步，双腿同时屈膝，目视前方，臣妾给明修仪请安。”
做完示范，绘月起身，“劳芳修容下撵，按着规矩来。”
这样的欺压，素来只有她姚湘对别人，还未曾有人敢这样对她。
但此刻，叶筠位份的的确确就是高于她，这所作所为也是按着规矩来的，她也不能不遵守。
只是依旧不肯低头，咬着后槽牙道，“臣妾腿脚不舒服，下不得这轿撵，还请修仪见谅。”
“哦？下不得撵了，这是病的不轻啊。”叶筠淡淡扫她一眼，转头便道，“今儿本宫正好要请平安脉，沈太医的医术是再好不过，芳修容就随本宫去昭纯轩一道看看吧。”
语罢便给白术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立即就上前几步，站在了给姚氏抬撵的太监身侧。
俨然是要逼着人跟着走的意思。
紫竹没忍住，愤愤道，“明修仪未免欺人太甚，这是故意折辱我们家修容呢！”
“本宫就算是故意又如何，这里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奴才插嘴！”
叶筠扬起下巴，锐利的目光甩过去，刺得紫竹心头一颤，喉咙也微微发紧。
见那丫头噤声，才又微微收回眼神，似漫不经心的看向姚湘。
“芳修容，本宫素来也不是个喜欢讲规矩的，可要是真讲起来，也是非得一丝不错才行，今儿你是一定要违拗宫规，那本宫也一定要按宫规来解决此事了。”
要说叶筠为何认定姚家人送粮一定故意拖延了时间，都是按着楚家送货的经验来推算的。
楚家年年往灵州这些偏远的北部州县贩卖茶叶和蚕丝等东西，送货怎么送，得多久，都是清清楚楚的。
如今是不好拿出来说，毕竟当时粮草还在姚家人手上，是得等着送去的，后来姚家人请罪又快。
正如姚湘说的，皇上都放过此事了，谁也不好再拿出来说。
可她今儿就是咽不下这一口气。
姚湘看着叶筠的神色，知道今日是不得不低这个头了。
磨蹭半晌，终于还是叫人落下了轿撵。
扶着紫竹的手站起来，对着居高临下的叶筠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
“臣妾，给明修媛请安。”
“免礼。”叶筠浅笑着，全然不似方才冰冷的模样，轻声细语道，“早按规矩来不久好了，也不至于在这儿晒这么久，本宫就先回去了，修容自便。”
语罢便摆了摆手，抬轿撵的奴才们会意，立即就腿脚麻利的走了。
留在原地的姚湘气的面色涨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紫竹一脸的愤懑，又是担忧，“修容，明修仪这样针对您，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不可能。”姚湘冷声道，“我是一早排布好的，谁也不会知道，她只是疑心姚家，却没有证据，便只能在我这里撒撒气了。”
谁能想到皇上会向百姓借粮呢。
按着她的计划，嘴上说是二十五天才能送到，但是迟个三天多也就是了，断粮的时间不长，造成的损失也不会很大。
能有效削弱叶哲的兵力，又不至于叫自家人背上延误军机的罪名。
自然因素所致，人总是无能为力的呀。
但无奈皇帝和二哥都没按计划走，这才造成如今局面。
今日受的屈辱，她势必要还回去的！
“走吧。”姚湘敛眸吸气，平复了些心绪，才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二人发生交集的地方比较偏僻，又都吩咐了不许乱说，这件事情倒是没在后宫里掀起什么浪来。
时间一晃，三五天的日子就到了中秋。
皇上说了战事期间宫中不办宴席，各宫里也都十分低调，一点也瞧不出喜庆的样子。
不仅宫里这样，外头都是这样的，谁也不敢与皇上反着来。
但关上门在院子了，气氛还是稍稍轻松一些的。
膳房叫人送来了几盒子月饼，什么口味的都有，样子也精巧可爱，倒是有了些过节的氛围。
到晚膳的时候，忽然就收到了九宸宫里赏下来的冰皮月饼。
在如今这可是个难得的东西。
现在的工艺不够好，糯米粉做的冰皮放的时间不能长，否则就开裂了，难看的很，所以这送来的肯定是膳房现做的。
“皇上说了，虽然今年不办宫宴，但月饼还是要吃的，今岁没法子好好享团圆之乐，来年定会好起来。”
传话的太监笑眯眯的。
叶筠自然不吝啬的给了赏赐。
也从这个太监口中知道，皇上把后宫里有子嗣的都赏了一遍，其余的不论得不得宠都没有。
第三百零二章吓疯了
进了屋里，叶筠就先尝了一块儿这冰皮月饼。
其实味道也并没有多特别，就是不好做，所以金贵。
一小碟子，拢共八个。
这个口味的少，别的倒是管够，桌子上摆了七碟。
叶筠一个人肯定是吃不了这么多的。
冰皮月饼吃了两个，剩下的赏给一等二等的几个丫头，并梁嬷嬷，刚好够。
其余的月饼留了几块儿也都全赏下去了。
用过晚膳，洗漱完了，叶筠就叫人把四皇子抱过来。
脱了鞋袜抱着孩子坐到窗边小榻上去看夜景。
十五的月亮自然是又圆又亮，皎洁的月光洒了满院，清冷又好看。
以往这时候宫宴正热闹，今岁各过各的，倒还真有点寂寞。
又想起北岭关的兄长，更是生出一股子思念和担忧来。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母亲情绪的变化，四皇子在她怀里手脚动了动，嘴巴也含糊不清的咿呀了一声。
叶筠低头笑着看他，就忍不住亲了亲。
小孩子的脸蛋儿是真嫩，可爱死了。
这会子年糕也来了，尾巴摇个不停，前爪搭在榻上，一副想上来的样子。
“给它擦擦脚，让上来吧。”叶筠对一旁吩咐道。
绿梅应声，就出去端来一小盆水来。
擦了爪子的年糕就蹦到榻上来，依着叶筠的腿趴下。
看着怀里的儿子，身边的年糕，还有旁边坐在脚踏上绣荷包的绘月，正拿剪刀剪烛花的南栀。
叶筠又觉得心里一片宁静。
或许过这样一个安静的中秋，也没什么不好的。
约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乳母兰氏进屋里来，“修仪，四皇子这会子该吃奶了。”
叶筠点头，把孩子递给她，只是末了又补充道。
“今儿四皇子挨着我睡，你门晚间就在外头榻上歇息吧，该什么时辰进来伺候四皇子，只管进内室来。”
兰氏愣了一下，才道好。
先把孩子抱下去喂奶，洗澡，再抱进来。
想象中，孩子应该是很乖的，谁曾想这小伙子一夜闹醒叶筠五次。
不是拉了就是饿了。
于是有了这头回，叶筠是再不想说什么晚上和她睡的话了。
第二个请安，就顶了个黑眼圈。
不过这些时候皇帝不在后宫，大家吵嘴也没意思，倒是没叫旁人编排什么。
众人早早散场，各自回去了。
只是这前脚刚到毓秀阁，后脚就得了个消息，说是冷宫里头的赵氏疯了。
“怎么忽然就疯了，之前也没听说过她哪儿不对。”叶筠随口道。
绿芝答，“冷宫那边的消息，说是撞鬼，活生生吓疯的，昨儿晚上在房里就摔桌子打碗的，喊着不要索我的命云云，奈何守门的奴才没人管他，吓晕过去三四回，又醒来，今儿一早就彻底神志不清了。”
说着，绿芝又压低了声音，凑近道。
“奴婢听闻，赵氏已经不成人样了，这些年也知是受了什么折磨，说面相吓人的很，像骷髅，手脚关节冬天冻坏了，全都变形了。”
若只是关着，到也不会变成这样，想来是有人在暗地里吩咐了要磋磨她。
但这都不是叶筠操心的事情。
宫里成王败寇，这些都是最寻常的了。
只是没想到，隔日再去请安的时候，就从皇后嘴里得知，赵氏死了。
自己被自己吓死的。
今儿一早，送饭的奴才敲门没人应答，推门进去，才发现人都已经冷硬了。
她是戴罪之身，自然没资格停灵，也没资格好好安葬。
内务府派人来回禀了皇后，安排了两个人拿草席把人卷了就运出去了。
“赵氏有今天的下场，全在于她心生恶念，不但害了旁人，自己最后也没落得善终，你们都要以此为戒，万万不可行差踏错呐！”
皇后十分语重心长的模样，对着在场的嫔妃们吩咐。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众人齐声应道。
皇后满意的点头，“好了，今儿就到这儿吧，天气炎热，你们早些回去也舒服点。”
这时候，张婉容便站起来道，“臣妾这两天新绣了两方帕子献给娘娘。”
韩采女也赶忙站起来，“巧了，臣妾也做了个荷包呢。”
“你们都有心了，都留下陪本宫说一会子话吧。”皇后笑道。
众嫔妃很是不屑的瞥了二人一眼，倒是也没人说什么不好听的。
这两个巴结皇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回了毓秀阁，叶筠才用早膳。
今儿起晚了，没来得及用膳就去请安了。
只是筷子还没动两下，就听外头传话，说苏婕妤来了。
“谁？”叶筠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反问一遍。
白术答道，“是苏婕妤。”
叶筠蹙眉，“我与她并无交集，她来做什么。”
“说是上回四皇子满月宴没有送礼，如今特意来补上的。”白术道。
这一听就是个说辞，显然不会是专程为这个跑一趟。
叶筠敛了敛眸子，还是点了头，“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苏婕妤就领着一个圆脸小丫头进了院子，但进屋前却把那丫头留在了外头，没让跟进屋。
“臣妾请明修仪安。”苏氏行礼。
叶筠没打算就不吃早饭了，所以这会子是边吃边见人，就摆了摆手，没说话。
吞下嘴里的蒸饺才道，“苏婕妤坐吧，若是没有用早膳，我再命人添一副碗筷。”
“不必了，臣妾已经吃过，这会子来，是给四皇子送礼，也是...有事情想告诉修仪。”苏婕妤道。
这算是意料之中吧，所以叶筠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神情波动。
喝了一勺白粥，慢悠悠的放下碗，擦擦嘴，才转过头看向她。
“不知道苏婕妤想告诉我什么，我这个人，可不喜欢听废话。”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不是什么有信息量的事，大可不必张嘴了。
苏婕妤看了看叶筠，微微敛眸，像是在做最后的纠结。
半晌，终于抬起头来，低声开口。
“臣妾没了的那个孩子，与芳修容有关，可如今臣妾成了这样子，身体破败虚弱，又备受皇上冷落，而她却平安生下了女儿，臣妾不甘心，想恳请明修仪帮帮臣妾！”
第三百零三章慢了一步
“帮你？”叶筠冷笑一声，“你觉得我凭什么要帮你。”
“凭臣妾手中有能扳倒芳修容的证据。”苏氏想也没想的回答道。
叶筠微微敛眸，没有急着回答她。
先吃了一口米糕，才淡淡道，“你说你有证据，我又怎知真假，如何能信你呢。”
“想要求人帮忙，可不是空口白牙说一说的，总得拿出点真东西来吧。”叶筠挑眉。
苏婕妤吞了吞口水，目光有些闪烁，显然也是不大敢亮出底牌来。
正如叶筠所说，叶筠不敢随便信她，她也不敢随便信任叶筠呐。
毕竟关于那个孩子，她也是明知故犯。
看出苏氏的犹豫，叶筠敛眸轻笑一声。
“你不必担心太多，如今边疆正打仗，你的兄长和族人都在抗辽的战场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背后有札萨克这么个娘家，皇上也不会轻易对你做什么的。”
这样一句话，也宽慰了苏氏些许。
的确，纵然她本人再不得宠，但娘家却是不赖的。
思虑清楚了，苏婕妤才正色开口，“臣妾能怀上孩子，皆是因为芳修容给臣妾吃了一味药丸，说是必能有孕，臣妾急于出头，便吃了，后来也真怀上了。”
说到这里，苏氏的神色暗了暗，手也不由自主的覆上了自己的小腹。
“可是后来，臣妾腹中孩子好端端忽然就被告知活不了了，太医虽说不是药丸的影响，但那胡太医是姚氏的人，臣妾不信她，可那会子孩子是怎么都保不住了，所以...所以臣妾听了姚氏的话，联合她，意图加害怡顺容。”
顿了顿，又小声接了一句，“其实开始是想谋算修仪您，但一时找不到突破口，只得换了人选，但终归也没成。”
这些信息，其实叶筠当初都是猜了个大概的，所以今儿苏氏一番话也只是证实猜测罢了，并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说白了，终归是一番空口无凭的话，不够有说服力。
而且，当时皇上未必不知道与姚氏有关，否则也不会一同罚了。
见叶筠不说话，苏氏就有些急了。
忙道，“臣妾所说，绝无半句虚言，还请修仪相信臣妾！”
“我自然信你，可终归拿不出什么东西做证明，难道你要我凭着一张嘴去皇上面前说？”叶筠做无奈模样道。
苏婕妤低头想了想，便起身了，“臣妾那里还有一粒药丸，当时担心不管用，姚氏给了臣妾两粒，臣妾待会儿就叫人给修仪送来。”
“既如此，你先回去吧。”叶筠道。
苏氏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待得人走了，绘月才凑近些，“修仪真的要帮她吗？奴婢瞧着，她也不像什么好的。”
叶筠微微勾唇，“我可没答应要帮她，只不过姚氏是一条毒蛇，能慢慢捏住她的七寸，也是一件防患于未然的事情。”
她可没想过仅凭着一粒药丸子和苏氏几句话，就能把姚湘扳倒。
先不说如今战事胶着，皇上没空管后宫，就是有空管，这内里千丝万缕的牵扯，最后怎么个定论还说不定呢。
只不过叶筠等了一天，也没等到苏氏派人送东西来。
想着是不是苏氏后悔了，也或许东西找不到了，便没再关注这件事情。
谁知第二天一早就得了消息，说苏婕妤早起摔了一跤，后脑勺磕在台阶上，人登时就昏死过去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就派人到各处传话，不必请安了，并亲自去飞鸿阁看人。
旁人或许觉得是意外，但叶筠却立即意识到这其中定有内情。
于是就派绿芝去探听消息。
半个时辰之后，绿芝回来就把情况说了一遍。
“飞鸿阁的人说，昨儿苏婕妤用过午膳就身子不适，有点腹泻，找太医去瞧了瞧，说是染了风寒，吃了药就歇下了，今儿早上起来，精神就不好，走路没留神，就摔了。”
绘月蹙眉，“奴婢总觉得这里头有蹊跷，修仪，咱们...”
“咱们什么都不必做。”叶筠眯了眯眸子，“昨儿苏婕妤来昭纯轩是来给四皇子补贺礼的，一点儿没吃喝昭纯轩的东西，我们也什么都没听到。”
“是，奴婢定守口如瓶。”绘月和南栀齐齐福身。
昨儿屋内只有叶筠主仆三个，并苏婕妤，苏氏的贴身丫头都没带进来。
如今苏氏突然出事，定是她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摔到后脑勺，这是致命伤，显然是有人不想让苏婕妤活命了。
而这个人是谁，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叶筠垂眸沉思，这一回终究是她慢了一步。
就眼下瞧，苏婕妤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而当时苏氏说那一番话时，在场的没有其他人。
若是她现在出面披露，定是会被姚湘反咬一口她污蔑的。
敢对苏氏下手，那药丸肯定也被处理了。
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这一局，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氏丢了这条命。
叶筠闭眼，深呼吸，她此刻明白，姚氏比她预想的还要警觉狠辣。
不过她手里也算是捏住了些姚氏的把柄，暂且忍耐着，届时多积攒些，也更好一击毙命。
果然不出所料，到了傍晚时分，飞鸿阁就传出消息，苏婕妤不治身亡了。
磕到后脑勺，又是大出血，如今这个医疗水平，根本无能为力。
皇后还是第一时间细细查了，但什么蛛丝马迹都么发现，最后只能认定就是意外了。
如今战乱时分，为了稳定札萨克的军心，宁琛只得立即连下两道圣旨。
一道追封苏婕妤为愉妃，一道封札萨克三亲王恩和金的嫡亲妹妹其木格为郡主。
从今日起，宫里再没有一位从札萨克远道而来，名为苏迪雅的郡主，只有意外逝世的愉妃。
还好有个好娘家，愉妃的身后事不潦草，是足足停灵三日才送出宫去，埋进了妃陵。
到底是忽然没了一条人命，难得后宫里又平静许久。
时间一晃到了九月里，过了重阳，战事就逐渐显出优势来。
北边天气本就冷些，辽人们久攻不下，粮草储备也没有南启足，渐渐攻势就弱下去了。
这是反击的大好机会。
但同时辽人也在集中兵力，大有选一处地方用最猛的兵力进攻的意思。
毫不意外，主将年纪最大的，冼将军和淑妃父亲所在的青羌关成了最佳选择。
叶哲受伤不易奔波，所以霍平北奉命领兵前去青羌关增援，留叶哲一人带兵守着北岭关。
第三百零四章叛军
傍晚时分，这两天辽军主力军不在，不敢贸然进攻，倒是难得休息几天。
叶哲巡视过城楼便回将军府歇息了。
一早估么着他今儿要回来歇息，尹氏就备好了热水和一大桌子饭菜。
待得叶哲回来，就先推着他去好好洗了个澡。
军营里头可没这个好条件，如今又是天气正热的时候，盔甲穿的厚厚的，那一身味儿可别提了。
洗完澡出来，叶哲就没穿上衣，他身上的几处伤都还没好全，得上药。
“素日我不在，你就不好好养伤，若是每日按时换药擦洗，早该好了，瞧你这右肩上的口子，如今还裂着。”
尹氏一边埋怨着，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蓝色瓷瓶来。
“试试这个吧，娘叫人从京都送来的，说是妹妹叫宫里太医特制的，效用更好些。”
私下里叶哲不喜欢称呼叶筠为明修仪，总是叫妹妹。
久而久之，尹氏也跟着这样叫。
一家子是实打实的亲近。
“这药的确涂着更舒服些，清凉不刺痛，我那金疮药虽好，抹上去可疼的厉害。”叶哲道。
“你一个大将军，还怕痛？”
尹氏嗔他一眼，熟练的拿起干净白纱布给包扎。
叶哲知道她心疼又生气，嘿嘿一笑，就抓过自家夫人的手亲了一口。
“娘子这话说的，未必将军就不会疼了？”
“闺女还在呢，也不知道羞人！”尹氏脸一红，就把手抽回来。
叶哲望里屋小榻上一望，才发现自家刚满一岁的闺女正睡得香甜。
因为战事的缘故，女儿的周岁宴都没办，一时就觉得愧疚的厉害。
站起身来进去瞧了瞧，又摸了摸脸。
出来了就抱住尹氏，“你辛苦了，等仗打完了，我带你们娘俩儿去策马。”
“好了，快吃饭吧，素日里军营辛苦，难得有机会好好坐下吃一顿，只是不许喝酒，你伤口还没好呢。”尹氏笑着道。
叶哲点头，夫妻两个才坐下来用膳。
不过这膳食才吃了一半，忽的就有家丁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将军不好了，有辽军忽然大举攻城，您不在，尹将军也不在，没人做个主，眼瞧着辽人要占上风了！”
“恐是哥哥今儿也会去歇息了，这可如何是好，你快回军营去吧，不必管家里了。”尹氏着急道。
叶哲蹙眉，赶紧回屋去拿了铠甲边走边穿上。
走到门口又牵了牵妻子的手，“你别怪你大哥，多日没会去看妻儿，今儿是我让他也回去的。”
“哎呦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意这个？你快去吧，切记别再受伤，我等你回来。”尹氏推了推他。
眼瞧着丈夫离开了。
另一头，叶哲策马到了营地之时，辽军已经再试图破城门了。
情况紧急，一干子从京都来的文人军师都上城楼去指挥了。
见他来，都大喜。
叶哲略查看情形，立即就命人从城楼上往下射火箭，再把桐油往下泼。
这样的火攻虽只能坚持一小会儿，但却能极快的将辽军逼退一会儿。
果然，辽军不敢再贸然上前，趁此机会，叶哲命人打开城门，带兵冲了出去。
两伙人瞬间厮杀在一起。
今夜辽人偷袭，就是有探子侦查到城中两位说得上话的将军都不在营地，这会子叶哲亲自带兵上阵，就招架不住了。
原本辽军近些时候败仗多，人又被削减，气势就不占上风，南启却是兵力足够的。
眼瞧着不占优势了，辽人就开始撤退。
这会子是晚上，加之叶哲右肩受伤，左手持剑并不及右手厉害，就不准备追击。
谁知正当众人预备撤退之时，阵队中传来一声闷响。
大家望过去，就见姚煦被人从马背上击落，一个先锋兵忽的猛抽马腿，朝着辽军撤退的方向追了过去。
“快抓住他，他偷了我的地图，上头有北岭关布防！”姚煦大喊起来。
一边奋力爬起来重上马背。
而这个时候，军队中忽的又有两人骑马冲离，三个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
这会子都是提刀持枪的步兵，没有射手，一下子反应不及，只能看着他们逃了出去。
叶哲眉头一拧，立即高呼，“兵分三路，随我追击叛军！”
一声令下，有马骑的这些个前头的官兵立即跟上。
姚煦也是有功夫的，便也带上自己的两个亲信侍卫跟着叶哲。
骑兵本就不多，一队也就是十来个人。
待得快追上之时，那前头的叛军回过头来就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抬起对准后头追来的叶哲一行人。
“小心，他手臂上有弩箭！”叶哲立即提醒众人。
但饶是如此，后头还是有人躲避不及，瞬时毙命。
叛军双臂上皆绑了弩箭，一边六支箭，一共十二支。
叶哲等人都是拿着近战用的兵器，一时被他压得近不得身。
不过片刻功夫，追来的十二个人就只剩下八个。
姚煦策马跟在叶哲后侧方，十分隐蔽的对身后打了个手势。
忽然，跟着姚煦的两个侍卫也立即露出了手上的弩箭，对着身旁战友射去。
怎会料到身旁人有此举动，四个人里立即就没了两个。
还有二人便大喊起来。
恰好这时，姚煦手上的弩箭也对准了叶哲，不过他终究晚了一步。
叶哲听到身后的动静，一个侧身闪躲避开了。
“姚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叶将军通敌叛国，派人给辽军送边关布防图，还想杀本官灭口，本官自然是奋起反击！”
姚煦阴森一笑，对着自己的侍卫招手，那原本跑了的叛军也返回来立在他身后。
局面就变成了姚煦一行四人，对叶哲带着两个骑兵的三人。
“还在等什么，给我活捉叛贼，取其项上人头，重重有赏！”
随着姚煦的一声高呼，两拨人迅速厮杀在一起。
叶哲和两个骑兵刚结束与辽军的恶战，这会子不论是人还是战马都累些。
而方才姚煦和他的三个侍卫却是保存着体力，也没在战场上受伤，自然占优势。
于是在交锋之时，叶哲更多是想着逃离，并没有纠缠的意思。
但显然对方也察觉他的意图，便采用了四人包围的战术，不许他有可逃之机。
第三百零五章殒命
“叶将军，末将等托住他们，您赶紧逃，咱们还有另外两对兄弟，与他们会合您就安全了！”
其中一个骑兵握紧手里的大刀，已经是有了赴死之心。
“不行，我怎能丢下你们独自逃命。”叶哲一口回绝。
另一人马上就反驳他。
“将军，我们死了，只是少两个兵，您死了是少一位将才，若北岭关没有您坐镇，死的会是更多兄弟和百姓，您就不要与我们挣了，抓住机会就逃吧，英雄不怕来日，我等相信将军定会为我们报仇！”
这话还是说动了叶哲。
于是在两方交战之时，叶哲杀了一个人，并没有犹豫，就从那个缺口突围了出去。
见此情形，姚煦立即骑马追赶，留侍卫解决剩下的两个骑兵。
追逐间，姚煦将最后一支弩箭对准叶哲的右后肩射了出去。
一击中了，叶哲本就没有好全的伤口再度开裂，被扎进带着倒刺的箭头，痛的松了缰绳，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姚煦自然不放过这机会，提起剑就劈。
他是居高临下，叶哲又受伤跌落，这会子只能连滚带爬的躲避。
知道自己这样不行，叶哲忍痛拔出带着血肉的弩箭，费力站起来打。
几个回合，他终于找到机会，一下砍伤了姚煦身下骏马的后退。
马儿吃痛倒下，将姚煦也摔了下来。
但如此近身搏斗，叶哲的腰部也被狠狠划伤，顿时血流不止。
他又是左手持剑，又是受伤严重，哪敌姚煦凶猛狠辣的进攻。
不消片刻就落了下风，更是在一个不慎间，手里的剑被姚煦击落。
看着手无寸铁的叶哲，姚煦沾着鲜血的脸上露出阴鸷可怖的笑来，提着手中长剑步步逼近。
一个反手，刺伤了叶哲的大腿，叫他没办法站起来跑。
末了便将手中的剑驾到了叶哲的脖子上，此刻，只需稍稍一动，叶哲就会丧命。
而这千钧一发之际，利箭划破长空的声音响起。
一声闷响，一支白羽箭正中姚煦的后心窝。
姚煦的瞳孔狠狠收缩了一下，手中的剑哐当落地，下一秒，人也跟着摔了下去。
他拼命的想要伸手去拔背后的那支箭。
而此刻马蹄声已经到了耳边。
来者翻身下马，落在姚煦眼前的居然是一双女子的软底绣花鞋。
“夫君，你怎么样了？”尹氏焦急的蹲下去将叶哲扶起来。
看到他身上的伤都不致命，这才面色稍有缓和。
叶哲忍着痛坐起来，“我没事，我那两个兄弟呢，你可看见了？”
“他们都没撑住，我赶来的时候，都已经没了。”尹氏声音稍显低落。
听到这个消息，虽是预料之中，但叶哲也十分难受的捏紧了拳头。
而此刻，趴在地上的姚煦嘴角留着鲜血，忽然扭曲的笑起来。
“他们自然都死了，就算你杀了我，你也难逃一死！”
“你什么意思。”叶哲眸光冷的骇人。
姚煦这会子是弥留之际，也是一点都不怕了，疯笑着道。
“因为这三个叛变的人，都是你手下的人啊，他们身上带着的，可是你亲手写给辽王的信，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若是那另外两人已经被抓回去了，这会子营地里应该都知道你私下勾结辽王了。”
“你杀了我，不过是事情败露，灭口罢了！”
尹氏听了这一席话，忽的就冷笑一声，“姚大人可真是费了一番心思，可惜了，怕是全都要泡汤。”
“贱人，你什么意思！”姚煦额角青筋暴起，想爬起来却没有力气。
因为怒气的缘故，嘴角的血涌出更多了些。
“我夫君在战场上连轴转，一时没发现不对，可我却是早就发现了异样，这叛变未免来的太突然了些，早就让我父兄去接应了，那两个人抓到立即就杀了，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也都不许示人。”
今儿叶哲没用好晚膳，想着辽军残兵败将，应当很块会结束这一场，故而尹氏就命人打包了饭菜紧跟着叶哲送到了军中。
谁知没等到叶哲下场的消息，却听闻有人偷了姚大人的布防图逃了。
因为之前姚家二公子送粮延误，她就对姚家人存着戒心，这会子觉得太过巧合，立即就带人一起追来了。
便也恰好救下了叶哲。
“话已经说明白了，你也算死的不糊涂，就给那些殒命的将士们陪葬吧！”
尹氏美眸一凛，握住姚煦后心窝上的箭，狠狠往里扎深了些。
只一瞬，姚煦就瞪大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自小在边关军中长大，尹氏也算狠辣果决的女子，不会手软。
叶哲没说什么，由着妻子将自己扶起来，才问道，“接下来的事情，娘子觉得该怎么做。”
“如今来不及伪造别的书信图纸来换出他命人模仿你写的那一份，只能是将假的都烧了，正好他不是说有人叛变么，便说他是被叛军伙同辽人所杀吧”尹氏道。
“可他做出这种事情，就要这样放么！”叶哲咬牙。
尹氏蹙着眉，叹气。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这姚煦做事很是谨慎，来北岭关这些时候，军中谁不说他好，恐怕除了他带来的这两个亲信，以及被他策反的人，旁人都不知道他密谋的事。”
“再者你我也没有证据，反而死的还是他，若真闹起来，被反咬一口也未可知，如今你这个主将伤成这样，本就害怕会导致军心不稳，岂能这个节骨眼上闹内患，眼下只能是先这样处理，咱们暗中再深究。”
听完妻子的一番话，叶哲心里也冷静些许。
眼下他是只能先咽下这口气了，不过好在，姚煦这个人也算偿命了。
不多时，尹家人就赶来，将夫妻二人带了回去。
姚家嫡长公子殒命的消息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要传回京都去。
与此同时，叶哲也写了一封密信暗中送回了京都叶家，叫想法子递给宫里的叶筠。
既然姚家人一再出问题，宫里那个姚家女子也未见是个好的，得提醒妹妹多防备着才行。
军情日夜快马的送回京都，不过六日就呈到了皇帝面前。
姚家嫡长子姚煦为叛军所害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后宫里，姚湘听闻此事，一个呼吸没跟上来，登时就晕倒了。
第三百零六章势不两立
“修容，修容，您怎么了。”紫竹惊慌的把人扶住，慌忙喊起来，“快请太医，请太医啊！”
一时间，整个葳蕤轩乱作一团。
九宸宫里，宁琛得了消息还是去看了。
太医来瞧过，说是气血攻心，一时晕过去。
说白了就是一下子没承受住。
“皇上，芳修容生三公主时难产，身子就亏损了，后来估么月子也没坐好，本就是气血双亏的状态，如今听得这样的消息，更是备受打击，一时撑不住也是有的，这也没有旁的药能医治，微臣只能开补气血的药，让修容喝着调理。”
宁琛蹙眉，“朕知道了，芳修容的身子就交给你调理，一定要用心。”
“臣遵旨。”太医拱手。
这会子前朝还有事情要忙，宁琛不可能留下等姚湘醒，就先走了。
不过走之前还是去看了看三公主，又对乳母一番敲打，不许苛待了孩子。
而后才离开了葳蕤轩。
叶哲递上来的折子里提到了军中有细作，这不是一件小事，必须谨慎处理。
此次姚煦之死，禀报是他自己的侍卫被策反所致。
开始宁琛是有些存疑的，不过后来又其他官员递回来的折子，描述了叶哲的伤势，这也是险些丧命的伤势。
这才打消了疑虑。
因为姚煦自己识人不清用人不善导致这个恶果，宁琛也烦的很，要不是尹氏及时赶到，北岭关的主将都会一同殒命。
所以封赏是不会有了，但姚家一门几朝为官，还是要给些安抚的。
于是派元九亲自去姚家吊唁，并给如今姚家唯一的嫡子姚鑫官升一级。
不过这些都无济于事。
毕竟姚煦这个文武双全的嫡长子才是姚家费尽心血多年，才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姚鑫连他哥哥的手指头都比不上。
姚湘这一昏迷，就足足晕了两日。
在这期间，叶筠也收到了母亲楚氏暗中递来的，叶哲写给她的密信。
信中便告诉了她，是姚煦意图谋害自己在先，又被反杀了，让她也千万提防些。
并告知叶筠，自己已经在暗中纠察此事，待得真相大白，就会将姚家全部告上朝廷。
叶筠看过便猜到了，定是姚煦谋划周全细致，导致一时不好定他的罪，但军情不得延误，又要马上禀告京都，这才谎称了姚煦是被叛军所害。
但是叶哲和尹氏还是想的不够深。
等日后查出真相再禀明皇上的时候，岂不明摆着告诉皇上，你之前已经犯了欺君之罪吗？
就算是情有可原，也难免叫皇上觉得是你这个做臣子的不够信任他，这才有此举动。
君可以不信臣，但臣一定得全心全意的信任君主，否则皇帝想到，你今日为了自己性命可以谎报一回，来日又会做出什么呢。
不得不说，姚煦算的的确狠，又准。
哪怕他死了，也不会牵累自己的家人。
但是倘或尹氏不命人直接杀掉那叛军，并扣下伪造的信件，待得那信件在军营中流传开，必定如姚煦所说，会有人怀疑是事情败露，叶哲杀人灭口。
大敌当前，叶哲重伤必定不能上战场领兵了，这个时候军心不稳，是大忌。
所以这个亏，叶家只能闷声咽下去，他日再寻机会报仇。
不过好在姚煦被尹氏杀了，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叶筠心里思虑清楚了，便立即给叶哲写信过去，叫好好料理干净此事，不必再提再查。
毕竟姚煦谋害大臣，但叶哲这回也是有欺君的嫌疑在，不好再掀开了说。
“听闻姚家二公子是个纨绔子弟，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如今他大哥没了，他是唯一的嫡子，将来这顺远候的爵位，应当十有八九便是他了吧。”
叶筠抿了一口茶，淡淡道。
绘月却摇头，“奴婢瞧着倒是不一定，姚煦已经成婚，膝下还有个三岁的儿子，培养嫡孙可比拉拔一个已经长歪了的儿子要靠谱多了。”
“是啊，顺远候还正值壮年，为姚家再筹划个十年二十年也可以，有这个时间，的确够培养一个新继承人了，可是...姚鑫他就不会想袭爵吗？”
叶筠勾唇冷笑，“在一起长大的亲哥哥手里讨生活，可与在小侄子手里讨生活，大不一样呢。”
语罢，便对着绘月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
而后就低语吩咐了几句。
姚家人不是一贯喜欢搅风搅雨么，那好，也叫他家里好好搅和起来吧。
家宅不宁，倒要看看这一家子还有没有心思去搅合外面的事。
消息传到宫外，楚氏思虑片刻，就把二房的侄子叶淮和妯娌杨氏请来了。
要说谁能融进京都贵公子哥儿的圈子，如今就是十八九岁的叶淮最合适。
言简意赅的把叶筠信中之事说了，叶淮就表示没问题。
至于姚煦和叶哲的那个人命官司，楚氏就没说。
虽是一家人，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具体怎么做，无非就是把姚鑫捧起来、恭维起来就是了。
而姚家人上上下下此刻都沉浸在失去优秀嫡长子的悲痛中，哪有人去关心次子已经在友人的吹捧下，对顺远候世子的位置视若囊中之物了。
两日后。
姚湘终于在一个下午转醒。
喉咙干涩，耳朵也隐隐有嗡鸣之声，更是头痛的厉害。
“紫竹，紫竹！”姚湘刚喊了两声，就咳嗽起来。
“奴婢在呢，修容醒了，你们快去叫太医。”
闻声赶来的紫竹手里端着药碗从外头进屋，一双眼睛都红了。
急急忙忙把药放在床边小桌上，去把人扶着坐起来。
“修容您终于醒了，奴婢这些时候担心的不得了。”紫竹抹泪道。
姚湘不大舒服的摸了摸喉咙，紫竹会意，立即就端来一杯温水伺候着她喝下。
润了润嗓子，姚湘就低声问道，“我大哥呢？”
紫竹一愣，垂着头不敢说话。
“我问你，我大哥呢？快说！”姚湘一把将软枕抓起砸到地上。
“修容节哀啊，大公子他...他被叛军所害，遗体快要运回京都了。”紫竹趴到地上，带着哭腔回答。
一时间，姚湘只觉得天旋地转，又差点没撑住。
靠在迎枕上大口喘着气，面色白的像糊了一层纸，嘴唇也是发青。
“叶家，叶氏！我姚湘与你们势不两立！”
第三百零七章结束
胞兄丧命，姚湘怒火攻心，又加上之前生产的亏空，一下就病倒了。
自打从昏迷中醒来，就病的下不来床。
日日汤药不离口。
在她病的这一个月里头，边关战事却有了进展。
辽军主力军大举进攻青羌关，两军交战整整三日，最终辽军不敌，落败而逃。
此次进攻后，本以为这场战事就要落下帷幕。
但辽军还有最后一搏，命人突袭北岭关。
好在叶哲因为上回姚煦反叛一事而时刻戒备着，带伤上阵，在城楼上指挥军队，由尹氏的父兄几人带兵上阵，联手拿下了这一仗。
至此，已经到了十月中旬，辽军终于认输投降。
再打下去只会输得更惨，因为马上就要入冬，他们的粮草是绝对不够的。
但南启不一样，秋收刚过，正是粮仓丰满的时候。
辽国落败后，派人求和，希望南启能下嫁一位公主给他们，以示两国结好。
当即就被宁琛驳回，更是派兵进驻辽国地界近五十里。
辽王又改主意，说把自己的最漂亮的女儿嫁给宁琛，并向南启进贡。
宁琛自然是瞧不上那劳什子公主的，不过公主不要，东西却是要拿的。
南启富裕，自然不缺什么绫罗绸缎珍奇异宝，但还真有一样东西是南启缺，辽国有的。
战马。
宁琛给辽王写信，要求献上良马四万匹。
辽王自然不肯答应这狮子大开口，但是也不敢一口回绝，只说辽国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只有四千匹。
谁知宁琛反手就道，一下拿不出，也可以慢慢给，一年四千匹，十年也就给够了。
若是不答应，那南启军队只能自己去辽国任取了。
这一来，威胁之意溢于言表，辽国便是再不愿也只能答应。
一年虽产马多，但好马却只在少数，每年进贡四千匹好马，几乎自己是留不下什么的，还得进贡十年。
这十年，辽国是绝没有能力再与南启一战了。
而这场战事，也算真正给宁琛树立了威信，叫周边其他小国再不敢轻视于这个年轻的南启帝王。
这一年宁琛刚满二十六。
与此同时，叶筠也在这一年迎来了自己的二十一岁生辰。
入宫五年，这一年，她才算是真正站起来了。
自己有宠爱，兄长有战功，膝下有皇子，无疑是大好光景。
庆功宴定在十一月十八。
各位将军从灵州回来也的要上些时日。
大家都能预见，今年年底，又有一批人要往上走走了。
而这一批人里头，势必有叶筠。
不论其他的，单论战事结束后，皇上进了六次后宫，四次都在昭纯轩，这份宠爱明晃晃的摆着，谁都不能装看不见。
这段时间，饶是嘴碎爱掐尖的淑妃都不敢在叶筠面前寻不痛快了。
当然，霍才人也是一样的水涨船高。
她兄长霍平北这一回也没少立功。
只是在宠爱这一层上，终于比不上叶筠。
有人欢喜有人愁。
姚湘的病刚好了一半，便强撑着身子求了宁琛，想见一见家里人。
她这段时间的确病的厉害，宁琛就答应了。
只是她的母亲和嫂子却进不来，因为姚煦的死，这婆媳两个日日以泪洗面，病的至今还不见好。
而姚鑫还没嫡妻，所以只能是父亲姚炳硕带着姚鑫进宫来见女儿了。
后宫是不能进的，就在会因阁里见了面。
“臣等给修容请安。”父子二人行礼。
“父亲快请起。”姚湘摆手。
这话却没提起一旁的姚鑫，只不过一家子，姚鑫也没在乎，自己起来了。
三人落座，只有一顿饭的功夫，就不能说太多闲话了。
“大哥没得突然，咱们姚家只能靠父亲再多操劳几年了，女儿无用，生的是个公主，至今还看不见什么指望，父亲素日应当多和平王表哥走动走动，能多一条人脉也是好的。”
姚湘直接道。
病着的这段时间，太贵妃没少来瞧她，里里外外也是这个意思。
太贵妃做母亲的，最知道儿子性格，不好直接鼓动平王做什么，但平王性子和善，从亲戚慢慢入手培养也是好的。
到时候姚湘再生下皇子，平王与姚家关系亲近了，自然也是会帮衬的。
“为父知道，你大哥死的不明不白，这里头定有蹊跷，为父一定会想法子查清此事的。”姚炳硕蹙眉。
听着父亲和妹妹两个说话，姚鑫越听越不是滋味，终于忍不住摔了筷子。
“大哥没了，不是还有我吗？大哥能做到，我也能做到，你们怎么就看不见我呢！”
“闭嘴！”姚炳硕低喝一声，“你是什么调子，我还不知道吗，成日里招猫逗狗、花天酒地，你要是与你大哥一样，我到不必愁的白发丛生！”
这段时间，长子尸骨未寒，次子却常常与各路狐朋狗友结交作乐，还隐隐表露出对世子之位的觊觎，今日又口出狂言，他也是气急了。
“父亲什么意思，难道我就如此不堪，叫你们这样的看不上吗？”姚鑫也火了，直接站起来，“你如今只有我这一个嫡子，侯府爵位只能是传给我，日后还不是要靠我养着你！”
“二哥！”姚湘冷声低喝，“大哥去世才多久，你就惦记着世子之位了，你的良心何在，大哥在世时，待你可是最好的。”
“良心，你与我讲良心？”姚鑫嗤笑一声，“旁人不知道，我还不知么，若不是你给大哥出谋划策，他怎么会丧命，我倒也不至于挨那一顿板子！”
啪——
一声脆响，是姚湘抬手狠狠打了姚鑫一个耳光。
姚鑫被打的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瞳孔涣散的盯着前头的女子。
“这副德行，怎么死的不是你！”姚湘咬牙切齿。
上一世，二哥虽然也不成器，但也没到这种地步，如今也太烂泥扶不上墙了些。
这一次见面终归不太愉快。
姚家父子出宫的时候都面色不好看的紧。
而姚湘回去了也是气的头疼。
只是心中怒火最盛的还是姚鑫。
没想到在自己的亲妹妹心里竟然是那样的想法。
第三百零八章封赏
只是这一家的龌龊丝毫不会影响到整个国家的欢庆，
十一月十八这一日，庆功宴如期举行。
琼华殿内，丝竹管弦歌舞琴音，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宁琛直接在宴席上对此次立功的将士们进行了封赏。
陆将军和冼将军这两位已经是两朝老将，早就是一品官位，晋无可晋，就是给爵位了，都封了侯爵。
而叶哲恰好相反，他年纪轻轻就从父亲那里袭爵忠勇侯，再往上的公爵还不够格，那便官升一级，封二品将军。
岳家尹氏一族也都升了官。
再就是霍平北了，他此次战功要比叶哲更多些，毕竟是增援来的，又跑了北岭关和青羌关两个地方。
所以晋二品将军，封子爵。
如今南启爵位由上至下为公、候、伯、子、男，共五级，霍家是从霍平北这一代才起来的，他年纪轻轻给自己挣了个子爵的爵位，算十足的青年才俊了。
前朝的赏完了，众人的眼睛都盯着后宫呢。
只不过宁琛就是打住了，宴席上愣是没说封赏后宫的话。
众人想着，这约么是等年底吧。
待得宴席终于散了，皇后便主动道。
“皇上今儿高兴，酒喝得也太多了些，臣妾已经命人备好了醒酒汤，皇上去凤栖宫喝了再睡吧。”
“不了。”宁琛摆手，“朕今晚去明修仪那里。”
皇后一愣，眸色就暗了暗，不过面上还是噙着温柔的笑意，“也好，明修仪最是贴心细致的，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连皇后都走了，其他的嫔妃更没有留的道理，也都跟着散了。
“还不快过来。”宁琛眯着眼，对叶筠招了招手。
叶筠哼了一下，“皇上身边一股子酸醋味儿，熏得臣妾都不敢靠近了。”
嘴里虽这样说，人还是走了过去。
宁琛熟练的牵起她的手，笑的略带几分痞气。
“酸，酸谁卿卿还不知道么？”
“还能酸谁，自然是臣妾最酸了，那些人恨不得眼珠子粘在皇上身上了，看得臣妾想给她们扣下来。”叶筠傲娇的翻了个白眼。
这个答案显然是意料之外的。
宁琛本意是说其他嫔妃酸妒叶筠，没想到得了这样一个答案。
看着眼前女子古灵精怪的模样，心情就大好。
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忽的就把人打横抱起来。
叶筠一个重心失衡，惊得紧紧搂住了宁琛的脖子。
“皇上吃了酒还抱臣妾，仔细摔着了，臣妾可是最怕疼的！”
“放心，朕还抱不动你一个小女人了？”
宁琛愉悦的勾着唇角，大步往御撵的方向去。
“臣妾可不是小女人了，臣妾都是当娘的人了。”叶筠反驳道。
“当娘了也是小，朕可比你大五岁。”宁琛不在意的语气。
叶筠挑眉一笑，“皇上永远比臣妾大五岁，那臣妾岂不是一辈子都是小女人？”
“卿卿要这么说，那就是了。”宁琛也笑起来。
夜色中，一袭龙袍的年轻帝王抱着他如今最宠爱的嫔妃，一步步踏上了轿撵。
这一回，叶筠没有拒绝与他同乘。
规矩是皇上定的，皇上真心实意要给你这个特殊，你若一而再的不接受，那就不是恪守规矩了，那便是将皇帝的心意拒之门外。
尤其今儿气氛这样好，为何要拒绝呢。
而彼时凤栖宫内，特意派人远远盯着的皇后，气的砸了一桌子东西。
她没想到宁琛会带着叶筠坐御撵，她也只有册封皇后进宫的那一日坐过一回罢了。
但不管皇后如何气，其他人如何嫉妒，也丝毫影响不了昭纯轩里的氛围。
在酒劲和愉悦心情的加持下，今天两个人都是格外的悸动。
一直闹到深夜才睡。
明儿宁琛是休沐，自然也不会让叶筠爬起来去请安了。
便让元九去传了话，免了明修仪明儿给皇后请安。
奴才们第二天也都很懂事的没早早叫两人起来，这一觉便睡到了快午时。
两人都是饿醒的。
无他，昨儿晚宴上没吃什么东西，尽喝酒了，又是经过了体力劳动，今天还错过了早膳，不饿才怪。
不过虽是中午了，却还是今儿的头一餐，就依旧让膳房上了早膳吃的东西。
可不想一起来就吃那么油。
“难得闲下来了，朕今儿就在你这里歇息一日。”宁琛道。
这就是今天也不走的意思了。
叶筠笑着看他一眼，眸中透着几分狡黠。
“怎么了？”宁琛奇怪道。
“皇上素来勤勉，竟也有和臣妾一道午时才起床的时候，这下可算是只能歇息半日了。”叶筠挑眉。
面对小嫔妃戏谑的言辞，宁琛也不示弱。
压低了声音便道，“昨儿也不知是谁缠着朕，妖精似的，累了一晚上，不得多睡？”
叶筠面色微红。
夹起一个龙眼包子就道，“皇上尝尝这个，厨子手艺不错呢。”
这样转移话题，显见是不好意思了。
宁琛满意的笑起来，低头将那碗里的包子吃了。
末了就忽然对一旁道。
“元九，传朕旨意，明修仪晋位顺媛，另外，霍才人晋位美人。”
叶筠愣了愣，微微敛眸，“皇上这是越级晋封了，不大合规矩吧。”
“朕便是规矩，你们兄长立功，应当如此。”宁琛道。
事实上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
按着他心中所想，是想给叶筠一举晋位到顺仪的。
不过一下连越两级，确实太招摇了些。
所以给霍氏也一并越级晋封，这样两个人一起，就不那么明显了。
朗华轩。
“什么？叶氏封了顺媛？”怡顺容反问道。
云秀点头，“圣旨已经颁布了，明修仪晋位顺媛，霍才人晋位美人，两个都是越级晋封的，想是因为家里战功的缘故。”
怡顺容听了这话，手里还没绣完的帕子就心烦意乱的丢到了旁边。
自打入宫以来，都是她在位份上压着叶氏一头，还先生了儿子，到如今，竟是一夜之间，叶氏反超了。
虽然只是一级，但怡顺容心里却堵得慌。
毕竟叶筠膝下也有皇子啊。
虽说母凭子贵，但宫中也亦有子凭母贵的说法，母亲出身好，位份高，得宠，这些都是给孩子的助力。
如今叶筠给她造成的压力是越来越大了。
第三百零九章出宫
昭纯轩。
今儿外头起风，有些冷，用过午膳的两人也不想出去转悠了。
眼下也没什么可做的，叶筠就叫人去把孩子抱来。
六个月的四皇子如今睡着的时候少多了，被抱过来还兴奋的很。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年糕这个跟屁虫。
一进来就再炉子旁边舒舒服服的趴下了。
屋里摆了几个炭盆和炉子，烧的很暖和，叶筠就叫人把四皇子的小包被解开了，由着他在小榻上玩。
说是小榻也不准确，就是靠窗砌的一个类似炕的东西。
上头铺了软垫子，素日里小憩也是可以用的。
宁琛和叶筠一左一右，孩子就搁在中间，榻上放了好些布老虎之类的玩具。
“来，景儿玩这个。”。
叶筠笑着递给儿子一个布做的小马，马脖子上系了一个黄豆大小的铃铛，可爱的紧。
四皇子拿住了就摇。
玩具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他就咯咯笑起来。
看着这母子两个，宁琛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乳母说朕小时候是不爱笑的，瞧着景儿性子随你了。”
“那也好啊，笑口常开，烦恼就少了。”叶筠勾唇。
末了又看看儿子，伸出一根手指头叫四皇子牵着玩儿，随口就道。
“小孩子心思单纯，都是爱笑的，旁的皇子公主也都一样吧。”
她这一说，倒是叫宁琛仔细回忆起来。
似乎并没见过其他孩子笑，大公主倒是有过。
那会子膝下只有大公主一个女儿，他常去看，与孩子亲近，每每见面，大公主也会笑的。
如今大了，做事一板一眼的守着规矩，到没了那份亲近。
叶筠余光瞥了一眼对面之人，敛了敛眸子，用手暗暗拖了一下四皇子。
六个月的孩子本就是最爱翻身滚来滚去的时候，穿着一身衣服不好行动，可有了亲娘助攻那就不一样了。
四皇子一个翻身，刚好抱住了亲爹的大腿。
嘴里咿咿呀呀的，对着宁琛的袍子就下嘴了。
待得宁琛回神，自己的膝盖上已经沾满了儿子的口水，忙是把这小家伙举了起来。
一举起来，四皇子就看着他咯咯咯的笑。
叶筠挑眉，“景儿喜欢父皇举高高啊。”
听她说这话，宁琛就试着把儿子举得更高些，果然就听四皇子笑的更欢乐了。
这父子两个，一个是头回被举高高，一个是头回把孩子举高高，一时间玩的不亦乐乎。
坐着还不够，宁琛兴致来了，就干脆站起来举。
四皇子笑的银铃儿一般，可是玩了好一阵子才被叫停。
“好了好了，这会子景儿该午睡了，咱们刚起来，他可不是呢。”叶筠道。
说着就把儿子接过来亲了亲。
这傻小子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抽出帕子给擦干净了，才递给乳母抱回去。
末了又不忘叮嘱，“记得给他喝水，如今大了，可不能只吃奶，晚上照旧蒸鸡蛋羹给他吃。”
“是，奴婢记着呢，四皇子今儿中午就吃了半碗蛋羹。”乳母钱氏道。
叶筠点点头，就让她们退下了。
这时候宁琛才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么小的孩子，能吃蛋羹吗？三皇子一岁多的时候还是吃奶多些呢。”
“皇上放心，臣妾问过太医了，是可以吃的，如今孩子大了，慢慢得吃些别的东西，不然营养跟不上。”叶筠从容道。
再过些时候，她还打算加点肉糜在蛋里头呢。
见叶筠说的有理有据，宁琛就没再多话了。
他一个男人，不懂怎么养孩子，就不插嘴。
这会子叶筠就站起来在屋里走了走，坐的腿有些麻。
透过门看出去，就忍不住道，“入冬了，少有开得盛的花，院子里瞧着光秃了不少。”
宁琛闻声站起来，走到她身后，也向外望去。
点了点头，“可惜院子里不好种梅花，不然也是好看的，不然朕带你去外头赏梅？”
“不了。”叶筠收回目光，淡淡道，“御花园里的梅花再好，一年一度也就是一个样子，看多了也没趣儿了。”
语罢就往屋里走去，靠着炉子暖手。
宁琛转身看她，就觉得这小女人像是被囚住了的鸟儿，整个儿都恹恹的。
垂眸思虑片刻，忽的就道，“那就去看灵犀园的梅花儿吧。”
“什么？”叶筠惊讶的回头，半信半疑道，“今儿都十一月十九了，还有一个半月就过年了呢。”
“无妨，去小住上一个月也是可以的。”宁琛见她眼中有光，不由得勾起嘴角，“先帝也曾多次去灵犀园过冬，那里景色好，又不拘束，等年节时候再回宫就是了。”
到底过年是大事，要跪太庙的，还是要在宫里办。
其实也不止叶筠想出去走走，宁琛也是想的。
这一仗从年头打到年尾，他就神经紧绷的过了这么久，也该放松放松。
灵犀园里不用拘着皇宫里的规矩，总是舒服些。
说走就走。
宁琛立刻传了口谕，就二十一早上启程，去园子里住一个月就回来。
中间留着一天半，给要去的人收拾行李。
毕竟如今只带叶筠一个人去是不现实的。
但这一回也没带太多人，就是叶筠、怡顺容、齐婉容、万婉容以及霍美人。
本来姚湘也是可以去的，毕竟死了哥哥嘛。
不过她病到如今，身子一直没养好，宁琛想了想还是没带她。
这一回皇后没能往伴驾名单里塞人。
因为去的时间不长，根本不需要带那么多人伺候。
事实上宁琛带其他几个也就是个陪衬罢了。
四皇子还小，叶筠不太放心的下，就一起带上了，这叫原本不打算带孩子的怡顺容也只好把三皇子也带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往灵犀园去了。
宫里头留了南栀和绿芝、绿荷守着，年底事情多，不能不谨慎些。
她自己就带了绘月和白术以及绿梅走了。
到了灵犀园，依旧住娇棠苑。
此次一行人里，数叶筠的位份是最高的，所以这刚到第二日，竟就有人要来给她请安。
一大早听闻怡顺容带着另外三个来了，叶筠都是懵的。
只不过稍稍反应过来就不爽了。
同样都是嫔妃，来给她请什么安，这不是强行把她架起来么。
更何况皇帝还宿在她这里呢，叫宁琛看见一溜嫔妃来给她这个嫔位上的顺媛请安，心里又该怎么想？
第三百一十章举高高
叶筠是个清醒的，才不会享受这个吹捧。
直接就叫人白术把人轰走。
不见。
而外头，几人听说叶筠不见，面色都不大好了。
还是为首的怡顺容先问了一句，“可是明顺媛还没起身？我们多等一会子也是无妨的。”
“不，顺容多虑了，咱们顺媛已经起身了，正洗漱更衣呢，只是顺媛说了，姐妹之间不必这样客气，她是万万不敢受这个礼的，诸位主子若有心，还是留着回宫了多去凤栖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白术笑眯眯的回话。
末了就做出个请的姿势来，“冬日里风大，可别冻着了各位主子，还请回去吧。”
怡顺容面色变了变，也不能硬闯吧，就只能走了。
一路回去，跟在后头的万婉容就气不顺。
她才不想来娇棠苑请安呢，都是怡顺容一大早派人去喊的她，不止她，其他两个，齐婉容和霍美人也是被叫来的。
这会子还吃了个闭门羹，哪有心里舒服的。
于是就冷嘲热讽道，“怡顺容想给人请安，人家可是见都不见呢，下回怡顺容要是还去，可别叫上臣妾了，真真丢不起这个人。”
“怎么，本宫是逼着万婉容一块儿来了？本宫不过随口一句话罢了，来不来还不是在你，如今倒是阴阳怪气儿起来了，那你早些把腰杆子挺直呀！”
怡顺容冷哼一声，不客气的瞪了她一眼。
万氏也不示弱，“臣妾腰杆子挺不直，那是臣妾位份低也没孩子，要是和顺容一般什么都有，顺容就瞧我来不来吧，臣妾早起没睡好，就先走一步了。”
语罢，福了福身子就带着自己的奴才走了。
怡顺容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在万婉容的带动下，齐婉容和霍美人也都直接走了，徒留她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回了住处，怡顺容就气的砸了几个杯子。
“反了，反了，如今她们瞧着叶氏比我得宠，一个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尤其是那个万氏，也敢在我面前叫嚣，迟早第一个收拾了她！”
“顺容消消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岂不正合了那些人的心意。”云秀忙劝，“如今叶家刚立了战功，皇上心情大好，多看顾些明顺媛也是情理之中，等过了这段时日，还能一直这样不成？总有烦腻的时候。”
好声好语的哄着，总算是叫怡顺容平息下来。
“也罢，初入宫时我压了她几年，如今是反过来了，风水轮流转，总不至于日后都这样了。”
喝了一口茶，怡顺容才缓缓坐下。
她始终认为嫔妃还是要端庄持重的好，像叶筠那样张扬的性子，迟早被厌恶，所以自己一定要稳住，不能乱了心绪脾性。
时间久了，皇上就会发现，她才是最合格的嫔妃。
而叶筠么，她才不想做什么合格的嫔妃，她只想做个肆意自在的宠妃呀。
所以上午就拉着宁琛要捣鼓烧烤吃。
说烧烤也不准确，应当是烤肉。
但也不是如今那种烤好了用盘子装来直接吃的，而是直接拎炉子来现烤现吃。
这可愁坏了厨子们，总不能让两位主儿举着肉串对着明火烤吧。
还好叶筠及时给出了主意，让在炉子上放厚实的铜盘烤，又拿来了银丝碳。
没有烟呛鼻，安全系数也提高了。
御厨们一点就通，很快就把肉和蔬菜切片腌好了，午膳时候就漂漂亮亮的端了上来。
就是可惜如今没有生菜，吃多了肉会有些腻。
不过膳房也准备了春饼，可以卷着肉吃，也有其他爽口的小菜配着。
这样的吃法很新奇，也香的不行。
毕竟以前都是厨子烤好了切片端上来，味道自然不比刚出炉的好。
开始的时候，是叶筠亲自上手烤，宁琛只是看着。
后来绘月和绿梅学会了，就是她们两个伺候。
不得不说，只吃不烤的感觉太令人愉悦了。
用过午膳，两人都吃的有些撑。
不好直接坐着休息，就干脆出去走走了。
原本也就是来园子里散心的不是。
一行人带着奴才们就往梅林去了。
“虽说梅花是一样的，可灵犀园的就是看着比宫里的要新颖些。”叶筠笑着道。
换了一个心情，看同样的东西都是顺眼不少。
“园子里不拘束，梅花开的更有灵气。”宁琛点头，也是一样的意见。
忽然想起了什么，就道，“今年还做不做梅花茶，要不要摘一些回去。”
四下里看了看，叶筠就点头。
这会子兴致高昂，倒也不叫奴才们动手，就亲自折起来。
宁琛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就跟在她后头，帮她拿着。
看见花枝高了，就帮她压下来些，摘下头的，就抬手护着些她的头，不叫被上面的树枝划伤了。
奴才们十分识趣的远远跟着，都不上前打扰。
慢慢悠悠的挑着，逛到头也就摘了不少了。
“差不多够了吧。”宁琛看着手里的花，提醒道。
叶筠这才回头，发现宁琛手里已经捧了一大束了。
虽是梅花，但配上宁琛俊逸的面庞，竟也不比拿玫瑰的效果差。
于是就笑道，“人们只常说鲜花配美人，眼下臣妾倒是觉得，鲜花配美男也不错呢。”
“数你会调侃人。”宁琛无奈的看她一眼。
招招手唤了元九过来，将花递给他拿着了。
擦了擦手，才把人牵起来，“回去吧。”
叶筠点点头，只是刚转身就瞧见旁边树上一枝梅花开得极好，形态美极了。
脚步就停下来，指着那一处道，“臣妾再折这最后一支。”
宁琛看了看，就松开手让她去了。
奈何身高不够，叶筠踮了踮脚也不行。
回过头来就眨巴眼看着宁琛，糯糯的唤了一声，“皇上。”
宁琛会意，好笑的回看她一眼就走了过去。
原本叶筠以为他是要替自己摘，谁知宁琛竟像抱孩子一样，一下将她抱了起来。
“还不快摘。”
见怀中人发愣，宁琛就提醒了一句。
叶筠这才赶紧伸手将那一支梅花折了下来。
“景儿喜欢举高高，卿卿不喜欢么？”
将人放下来的时候，宁琛便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这么一句。
叶筠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羞愤的瞪了他一眼，将手里刚折下来的梅花塞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一章赏雪
出来不过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这头五天就耗在叶筠身上了。
先是连着宿了三日，后头两天倒是会景乾宫去处理政务去了，不过还是抽空就去娇棠苑用午膳。
这可不是拔得头筹的，简直是一枝独秀，独揽皇恩了。
“皇上总来臣妾这里，怕是旁的姐妹要嫉妒死臣妾了。”
用过午膳，叶筠递过去一杯消食茶，便就随口来了这么一句。
“难道朕来你这儿还不好，想把朕往外推呢。”宁琛哼了一下。
叶筠翻他一个白眼，“我说这话了？皇上怎么尽给臣妾扣帽子。”
看她这小模样，宁琛就觉得好笑。
抿了一口茶，慢悠悠道，“真是愈发脾气大了，说话都不带规矩的。”
这是指方才叶筠没有自称臣妾。
可宁琛这语气这神色，分明是不在意的样子，偏还要说。
叶筠玩心上来了，便做出个惶恐模样来，赶紧起身行礼。
“臣妾一时大意，忘了规矩，还请皇上责罚，什么剥皮抽筋的，臣妾也不敢不从。”
正喝着茶呢，叫她闹这么一出，叫宁琛一下差点喷出来。
放下茶盏轻轻咳了两声，才瞪她一眼。
“促狭！”
“皇上慢点喝嘛。”叶筠嘿嘿一笑。
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给他擦了擦嘴。
再度坐下了，叶筠才正色道，“臣妾的兄长和霍美人的兄长都立了战功，皇上好歹也去霍美人那里用顿膳，别叫她寒心呢。”
宁琛微微挑眉，带着调侃的眼神望着她，压低了声音。
“就只是去用膳？”
“不然呢，臣妾小气的很，可不想她侍寝，不过这都是皇上该考虑的，臣妾才不管呢。”
叶筠扬着下巴，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宁琛笑了一会子，才牵起她的手拍了拍，“好了，朕心里有数，卿卿不必替朕操心这些，今儿折子多，朕就不多坐了，先回去批折子。”
语罢就站起来。
给整理好衣裳，叶筠亲自把人送到门外去。
原本是预备睡一会儿午觉的，没想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外头竟下起雪来了。
“入宫五年多了，倒是头回在外头看雪呢。”
叶筠打开窗户望出去，就见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来。
京都位置偏北一点，冬天雪景不大不小，是很好看的，尤其灵犀园里风景秀丽别致，更是有韵味。
看了这么一会子，叶筠就很想出去。
立即就下了榻，“收拾收拾，咱们出去赏雪。”
“外头冷呢，修媛不如等雪停了再去吧，仔细冻着了。”绘月担心的看了外头一眼。
“不妨事，我穿的暖和些，再系一件大氅，提上手炉就好。”叶筠笑着道。
见绘月还犹豫，就抓住她的胳膊摇起来。
“好姐姐，好阿月，你就让我去吧，难得出宫一回呢。”
哪经得起她这样撒娇，绘月被闹的脸红，忙不迭的应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出去了。
也是拉了个园子里的老嬷嬷问话，说是麒麟湖的雪景最好。
南启历代皇帝赏雪必去的。
这样一说，叶筠自然兴致十足，就直奔那湖去了。
到了地方才知是真的美。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来，融入晶莹的湖水里，难得北风也有轻柔的时候，只浮起湖面阵阵涟漪。
一座长长的廊桥自湖对岸延伸到湖心，末端一座六角亭，黄瓦红柱，甚是美矣。
众人正看得出神，有一小太监却过来了。
“奴才给明顺媛请安，这麒麟湖的雪景最是好看的，先帝常常泛舟赏雪，不知顺媛可要上画舫？”
叶筠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瞧见一艘精致的双层画舫停靠在不远处。
居然还能游湖赏雪，这可是没想到的。
自然是乐意，就跟着过去了。
上了船就给那划船的太监们发了赏银。
绘月笑眯眯的，“快到年底了，顺媛说这就是提前给各位公公发红包了，公公们回去了好好喝两杯热酒暖暖身子。”
众人忙谢恩。
听闻皇上要来园子里小住一个月，他们就预备着呢，果然派上了。
而叶筠进了画舫里头，才发现预备的真是齐全。
这里头还有小炉子、茶叶、茶具、碟碗，甚至笔墨纸砚都是备齐了的。
来时刚好也带了几样点心的，还用保温的小瓦罐装着呢。
这会子刚好拿出来用炉子热一热。
再泡上一壶热茶。
边吃边看雪景，实在是惬意极了。
画舫慢慢靠近湖心。
今儿风小，叶筠就不想只待在里头从窗户往外看，干脆到二层的夹板上去了。
走上来，视野更开阔了，也才发现，不远处湖心的六角亭里有人在里面。
“那是不是齐婉容？”叶筠眯着眼看了看。
绘月仔细瞧了一会子，点点头，“是呢。”
“倒是巧了，这想出来看雪景的不止我一个。”叶筠笑了笑，摆手，“吩咐划船的人将船靠过去，我也下去坐坐。”
这亭子靠左侧往外延伸大概两米的样子，是一个开口的廊道，显然就是给画舫靠岸用的。
待得她靠近的时候，齐婉容也已经发现她了。
赶紧站起来行礼。
叶筠下了画舫，笑着摆摆手，“免了，今儿凑巧与齐婉容遇见了，过来坐一坐，婉容不会介意吧。”
“明顺媛哪里的话，臣妾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这茶和点心已经摆开一会子，都凉了，臣妾住的离这儿不远，叫奴才们再回去备一份新的来吧。”齐婉容道。
“不必了。”叶筠止住她，“画舫上有小炉子，热的点心也有，拿下来就是了。”
两人就坐了下来。
齐婉容性子清冷，也不说话，一时竟有些冷场。
还是叶筠先开口，问她怎么想起今儿出来这里赏雪。
“倒也不是忽然兴起，臣妾住的近，昨日前日都来了，今天也坐了许久，不曾想就下了雪，景色好看，也就没急着回去。”齐婉容淡淡的。
原本是一副寡淡的神色，只是在看到叶筠手炉的那一刻，神色微微动了一下。
收回目光，却又忍不住再看。
终于还是开口道，“顺媛的手炉袋子好别致，是自己绣的吗？”
第三百一十二章没搁在心里
叶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炉，直接道，“原是皇上昨儿拿着去了我那儿，瞧着这手炉袋子颜色清丽雅致，夸了一句，皇上就赏给我了。”
“原是如此，皇上给的果然都是好东西。”齐婉容不自然的笑了笑，“不知顺媛可否将那手炉给臣妾瞧一瞧，这花样子，臣妾挺喜欢，想回去学着绣。”
这不是什么大事，叶筠就递给她了。
齐婉容看过，眸色就暗淡了几分。
但也没表现出什么，就还回去了。
末了就起身，“臣妾忽然有些腹痛，恐是吹了水风的缘故，不能陪顺媛说话了，还请顺媛见谅。”
“既然不舒服，就快回去吧，来日自有说话的时候。”叶筠摆手。
不至于为难人。
待得齐氏走了，叶筠才把绘月和绿梅叫过来，将那手炉拿起。
“你们两个瞧瞧，这手炉袋子上的绣花，有何不妥吗？”
虽然方才齐婉容的神色变化已经很微小，但她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必然是这手炉袋子有什么问题才会如此。
两个丫头看了一会儿，绘月倒还没发现什么异样，倒是绿梅发现了些事情。
低声道，“顺媛，奴婢瞧着，这手炉袋子上的绣花针法，似乎与方才齐婉容那个很相似。”
“确定吗？”叶筠道。
绿梅想了想，点头，“十有八九是一个人绣出来的，奴婢虽没近看针脚，但也瞧得出一二。”
这话说的叶筠一愣，又仔细看了看那手炉袋子。
“莫不是皇上给我的这个，是齐婉容绣给他的？”
若真是这样，那也说得清为何齐氏面色不好了。
啧啧，要是宁琛敢把她一针一线绣的东西送给旁的嫔妃，她非得几针扎死这一对男女不可。
“回去吧，这手炉袋子日后就不要再拿出来用了。”
叶筠起身，将手炉递给了绘月拿着。
倒不是嫌弃，而是觉得自己这样，多少是糟蹋了一个姑娘的心意。
她瞧得出了，齐氏对宁琛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这个女人，每回看宁琛都是一片痴心的样子。
而另一头，齐婉容回了住处就扑在床上小声哭起来。
两个陪嫁的丫头心疼的不行，却又不知怎么劝慰。
还是玉心先过去轻轻拍齐氏的背。
“婉容别哭了，想是明顺媛硬开口要了，皇上才给她的，好歹是您亲自绣给皇上用的，皇上怎么会不放在心上呢。”
“是啊，婉容别哭坏了身子，这明顺媛家里兄长刚立了战功，皇上一时偏宠，她既然开口要了，这样一个手炉袋子而已，皇上也不好不给她。”
玉锁也跟着过来劝。
可齐氏却不肯抬头，依旧把脸埋在软枕上抽泣。
“你们不必拿这样的话来诓我哄我，皇上他...他就是心里头没有我，不然，随便赏明顺媛一堆手炉袋子都可以，偏偏明顺媛夸了一句，他就给了，这是，没把我的心意搁在心里头。”
她自己这样说穿了，两个丫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不作声的陪着。
而彼时的景乾宫里。
被惦记着的宁琛刚批完了一摞折子，正喝茶休息。
在一旁伺候笔墨的便是霍美人。
终于被传召了，霍美人等了多日，高兴极了。
入了宫，恩宠就是一切，想要出人头地就得争宠，经过这一年多的打磨，霍氏早已从最开始那英气飒爽的女子变得沉静内敛了许多。
一是宫里太冷清寂寞，热情被消磨了，二是宫中多是遵规守矩的端庄人儿，嫔妃做的久了，倒也慢慢失了本性。
“你兄长是个武功不错的，你也出身将门，可会些拳脚功夫、骑马射箭？”宁琛忽然道。
霍氏被问的愣了一下，旋即就含羞道，“臣妾是女孩儿家，父兄并不让学这些，只是臣妾粗苯，琴棋书画和女红也没学好，叫皇上见笑了。”
这可不是真话。
霍家发迹的晚，不必旁的世家大族有底蕴，规矩也不多，霍氏从小就接触过武艺的，甚至骑射还不错。
反倒琴棋书画和礼仪规矩是及笄后才开始学的。
但入宫了，渐渐发现女子多以文静淑雅为荣，她也就不敢说自己会骑射了。
没想到宁琛竟有些失望的样子，不过旋即又似想起什么，眼中亮起光来。
“可惜了，你不会这些，不然还能和明顺媛作伴，她骑马不太精通，射术却是极好的。”
末了又补充，“棋艺和画技也都精湛。”
霍美人面色僵了僵，扯出一抹笑来，“明顺媛会的多，臣妾愚笨，不敢与顺媛相比。”
这会子倒是后悔起方才没说自己也会了，可现在再说又晚了。
刚说不会，眨眼就会了，不是欺君么。
谁也没告诉她，皇上喜欢会骑射的女子呀。
所以这是叶氏得宠的原因么？
因为旁人都不会，只有她会，所以显得特别，就足够吸引人。
可惜了，日后就不仅仅是叶氏一个人会了，她也可以的，总有机会在皇上面上露一手。
正当她出神之际，却又被宁琛的声音拉了回来。
“豫州倒是出了不少将才，淑妃的母家严家是从武的，如今还有你们霍家，旁的还有赵将军和刘将军，豫州是宝地啊，朕听闻此次豫州的商户也捐了不少粮呢，倒也是给你哥哥添了助力。”
本来宁琛只是随口一说，可听在霍氏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毕竟当时他们霍家囤的私粮正是由叶筠出主意，叫扮做商户捐粮，运到灵州去的。
一时间，霍美人就想到，是不是叶筠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导致皇上在试探她？
这样一想，霍氏就拘谨起来。
小心回话，“哥哥有爱兵如子的名声，又是为国打仗，百姓们心存感激也是有的，估么也是想为国出力呢。”
“嗯，这是好事，还好豫州商户捐的粮食多，又及时，起了大效用呢，都赶在朕的诏令前头了。”宁琛道。
而就是这样一句话，却让霍美人心里越发的想偏了，咯噔一下就破了防。
忽然就跪下道，“皇上，这都是明顺媛的主意，她主动来找臣妾，一起想法子往灵州送粮食的，臣妾并不想瞒着皇上，可明顺媛不说，臣妾也不敢呐。”
第三百一十三章砸自己的脚
霍美人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宁琛给弄懵了。
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眉头就微微蹙起来。
“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霍氏还沉浸在自己编制的恐慌中，忙不迭道。
“还请皇上恕罪，臣妾一人是万万不敢欺瞒皇上的，是，是明顺媛找了臣妾，撺掇臣妾一起做的，臣妾也是一时担心兄长安危，才做了这错事，恳求皇上宽恕！”
这会子，宁琛终于反应过来，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估么是方才他随口的话叫霍氏误会了，才有了这一出。
不过关于粮草的事，叶筠早就第一时间与他说明了，并且话中只提到她自己一个，完全是出了事要自己扛的样子。
可反观霍氏，这还没怎么着呢，一下就把叶筠推出来顶着。
实在是叫人观感差了许多。
一个深明大义，一人做事一人当，一个明明参与了，却生怕被怪罪，慌忙找人顶罪。
高下立见。
久久没听到回声，霍美人的脸都白了。
一时恨透了叶筠，也后悔死了当时怎么就跟着干了这可能掉脑袋的事。
谁知下一刻，听到的却是宁琛极淡然的声音。
“你起来吧，此事朕早就知道了，事发当天明顺媛就找到朕禀明了，事出有因，朕不会怪罪的，只是意外，你也参与了其中，那会子明修媛来请罪，话里可没带着你。”
若说前半段有多让霍氏觉得逃过一劫，那后半段就有多让霍氏如坠冰窟。
饶是她再笨，此时也品出了宁琛话里信息。
皇上压根儿不知道她们霍家假扮商户捐粮的事，而且叶氏做这事的时候已经与皇上通过气了。
此刻，霍美人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回想起方才自己的种种举动，简直愚蠢至极！
尤其是她推诿责任，卖了叶筠，偏叶筠并未这样对她。
心里更是觉得尴尬、意外又羞耻。
“皇上，臣妾……”
“你不必多说了，今儿折子也批的差不多了，你就回去吧，这件事情不许再乱说，若是传出去什么，你也该知道是什么罪名。”
宁琛敛着眸子都不想看她，语气也冷冰冰的。
霍氏知道，这一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估么很长一段时间里，皇上是不大想看见她了。
只要叶氏得宠一天，她就会被皇上厌恶一天。
从景乾宫出来，霍氏从头到脚都是冷的，面色更是难看至极。
不过好在园子里人少，到是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事。
但霍美人去伺候笔墨了却没留下侍寝，还是叫人笑话了几句。
同是家里立了功的，霍平北比叶哲立的战功还多一两件，结果霍氏还是这样的不得宠。
这天晚上，宁琛还是顾虑了霍家的面子。
没让霍美人侍寝，也没召见其他人。
不过第二日就去了怡顺容那里。
比较三皇子是一起带来了的，不好不去看看孩子。
他来的时候，怡顺容正在教三皇子认一些简单的字。
内务府做的巴掌大的小木牌，上头用金漆写着字。
两三摞瞧着有二三十个字。
宁琛坐了，三皇子就学着大人教的样子给行礼。
孩子还是很可爱的。
末了，怡顺容就很热情的向宁琛展示了自己的教学成果。
没满三岁的三皇子已经认得近一百个字了，还能背两首简单的诗。
看得出来，三皇子的确聪明好学，怡顺容并没有逼他，这孩子是真的感兴趣。
自家孩子优秀，宁琛自然高兴，就好好夸了几句。
末了又在怡顺容的请求下，亲自给三皇子写了一套启蒙认的字。
三岁启蒙，五岁就要去书房读书了。
当晚宁琛还是留宿，第二天用了早膳才走。
对于三皇子的聪明，怡顺容骄傲极了。
所以第二天三皇子提出要出去玩，就得到了允许。
不曾想，这一出来到是遇见了叶筠。
一个是出来溜娃的，一个却是出来遛狗的。
园子里不比宫中熟悉，又大，不敢叫年糕乱跑，就拘着它在娇棠苑待了几天。
后果就是年糕旺盛的精力没地方发泄，就有了拆家的趋势。
这一日难得雪后天晴，就赶紧带出来放风了。
“给顺媛请安。”怡顺容不大有诚意的福了福身子。
三皇子懵懵的，不过看亲娘行礼，也跟着歪歪扭扭的行了个礼。
“免了。”叶筠摆摆手。
对大人没什么好感，但白嫩嫩的三皇子还是挺可爱的，就冲孩子笑了笑。
“顺媛怎么出来了，可是一个人闷得慌？”怡顺容笑着道。
叶筠收回目光，淡淡看她一眼。
“可不是闷得慌，是难得有时间自己出来转转，这些时候总是陪在皇上身边儿，都没空出来看看园子的景色，倒不似怡顺容，总有大把的空闲。”
这不痛不痒的怼了回去，怡顺容的面色就淡了几分。
恰好这时，余光瞥见三皇子和年糕凑到一起去了。
年糕这狗狗，很是喜欢小孩子的，摇着尾巴，欢快的很。
而三皇子也没见过，更是新奇，有点怕又有点想靠近，就伸手去摸了一下年糕的鼻子。
这刚碰到，就被怡顺容叫住了。
“焓儿！”
三皇子惊了一下，忙缩回手，看了一眼怡顺容，就垂下头去，小手背在身后。
怡顺容敛了敛眸子，抽出手帕蹲下来，牵起三皇子的小手细细擦拭。
“焓儿，这是狗，多脏啊，畜类不通晓人性，别被伤着了，这以后在外边遇到畜类啊，就赶紧绕远着些走，知道吗？”
三皇子似懂非懂的看了看年糕，眼神里透出几分不舍，又带了些警惕。
听着怡顺容指桑骂槐的话，叶筠的眸色就冷了下来。
绘月没忍住，不高兴道，“年糕可聪明了，才不会咬人呢，最是通人性的。”
“是吗？”怡顺容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绘月一眼，缓缓站起来，“只是这畜生到底听不懂人话，难免不好控制，万一伤人可就不好了。”
叶筠瞥她一眼，轻声开口，“年糕，过来，坐到我旁边来。”
听到主人的指令，年糕立即就摇着尾巴过来，乖乖挨着坐下。
“看来也不是所有畜类都听不懂人话呢，许是有些畜类格外蠢笨些吧，你说是不是，怡顺容。”叶筠淡淡的，微微抬了抬下巴。
眸中的讥讽戏谑之意丝毫没有遮掩。
不等怡顺容回话，立即又接着道。
“绘月啊，以后带年糕出来玩，一定要仔细些，别叫它总和不聪明的畜类挨得太近，省的近墨者黑了，走吧，咱们再去别处逛逛。”
怡顺容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辩驳，就只能看着叶筠的背影渐行渐远了。
一张脸气的黑青。
第三百一十四章积极
等叶筠走远了，三皇子轻轻扯了一下怡顺容的衣裳，小声道。
“娘，我能养自己的狗吗？”
“不行。”怡顺容烦躁着，语气就不大好。
看到儿子一张小脸耷拉下来，意识到自己严厉了些。
便蹲下去将孩子抱起来。
温声道，“焓儿，有一个词叫做玩物丧志，意思就是沉迷于玩乐某事某物，就会失掉志气，不思进取，焓儿是好孩子，如今正是要开始读书，可不能只想着玩儿，不然就不是聪明的好孩子了，知道吗？”
三皇子虽然有点失落，但常被娘亲灌输要好好读书的概念，倒也能接受。
就点点头，不再说这个了。
叶筠在怡顺容这里沾了晦气，多少有些不舒服。
命人带年糕在外头玩，自己就先回去了。
就是她出去这么不到半个时辰，回来就听绿梅说了件大事。
宫里传了消息进来。
说是二皇子掉进了湖里，还好被秦宝林救了起来。
“这样巧?”叶筠惊讶道。
真不是她多疑，实在是宫里真正做好事的几乎没有。
她到是曾拿人参救过生大皇子时难产的安氏，可结果呢？
“就是静德妃住处旁边那个湖，二皇子踢球玩儿，球滚到湖里去了，二皇子追着去捡，这不是雪天地滑，没站稳跟着滚了进去，一众奴才又不会水，恰好秦宝林去给静德妃送新作的围脖，瞧见了，就给救起来。”
绿梅解释道。
又补充，“秦宝林老家就是靠水的，说小时候又曾当男孩儿养过一段时间，所以会水。”
这听着到不像是谋算了，应当就是巧合。
只是叶筠又忍不住蹙眉。
“二皇子落水，怕是咱们在园子里住不了一个月了，皇上怎么也要回去看孩子的。”
果不其然，没坐下一炷香的功夫，元九就亲自来传话了。
说皇上急着回宫，先行一步了，各嫔妃明儿一早启程再回去。
毕竟这会子已经下午，灵犀园里也带着两个孩子呢，不好急匆匆的，累着孩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
“皇上的意思是，顺媛您多费心，给安排一下回宫的章程。”元九道。
叶筠点头，“我知道了，公公赶紧回去伺候皇上吧，也替我带句话，二皇子有福气，定不会有事的，请皇上不要太过担忧。”
“哎，奴才记住了，奴才先行告退。”
元九拱了拱手，急急走了。
“顺媛，咱们怎么安排呀？”绘月问道。
叶筠敛了敛眸子。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按规矩就是了，驾车的都是老手，知道怎么做。”
“白术你先去安排车马，绿梅你去各处通知她们收拾东西，绘月就带人把我的行礼打点一下。”
这样一分工，奴才们都懂了，立即忙活起来。
宫里头，宁琛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直奔撷芳殿，太医还待在这里没走。
不为别的，只因二皇子受惊过度又染了寒气，梦魇不止还高烧不退。
太医断断是不敢离开的。
这会子皇后和淑妃在这儿守着，其他人已经叫都回去了。
见宁琛进来，赶紧站起来行礼。
“二皇子呢，德妃呢？”
“都在里头，二皇子梦魇哭泣，德妃刚哄睡了。”皇后道。
宁琛眉头蹙的更紧了。
放轻脚步进了内室。
德妃正坐在床边，拿毛巾给孩子擦脸。
二皇子小脸烧的通红，嘴皮都干的要裂开了，哪怕是睡着，眉头也紧紧蹙在一起，十分难受的样子。
“怎么样了？”宁琛小声问道。
静德妃站起来，无声的行了个礼，才压低声音回话。
“二皇子喝不进去药，小孩子乱动，又不好扎针，如今还烧着，到是费力灌进去一些，但是效用还没显出来。”
语罢就跪了下去。
“皇上，臣妾无能，没能照顾好二皇子，实在愧对皇上的信任，还请皇上责罚臣妾！”
“起来。”宁琛摆手，“这事儿错不在你，都是那群奴才们不当心，二皇子养在你这里一直健康活泼，你最是细心的。”
静德妃对二皇子的百般呵护，那是众人看在眼里的。
对孩子好，绝对是没话说。
二皇子平时都是静德妃亲自带，所以比起乳母，二皇子更亲近静德妃。
这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实在不能说德妃不用心。
听到宁琛的话，静德妃擦了擦眼泪，才站起来。
“这会子夜深了，皇上赶回来也累的很，不如先回去歇息吧，让皇后娘娘和淑妃姐姐也都回去吧，臣妾和太医守着二皇子就行了，好歹方才喂进去半碗药，约么是有用的。”
宁琛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最后叫皇后和淑妃走了，他自己留下。
就在偏殿里歇着，一有动静也好过来。
好在到底没出大事，天蒙蒙亮的时候，二皇子就退烧了。
静德妃提心吊胆一个晚上，也是一晚没合眼，熬得面色都苍白了。
早上孩子醒了，她差点倒下。
宁琛赶紧吩咐奴才把她带下去先睡一觉。
去看孩子。
二皇子退烧了，但是还在睡觉。
在床边坐了一会子，吩咐奴才好好伺候，差不多也到上朝的时间了。
住在灵犀园的时候不用天天见大臣，有事才召见，但是回了宫里就必须得按规矩来了。
在撷芳殿用了个早膳就走了。
而叶筠一行人，是晌午时候才回的宫。
回来刚好是用午膳的点儿。
南栀已经备好了一桌菜，但叶筠却没急着用膳，将孩子安置妥当，就立即去了撷芳殿。
这自然是做戏。
但有时候你就必须得积极这么一下，急人之所急，方才显得你与他是一心的。
说的绿茶一点，凸显你温柔善良不是。
该装的时候还是要装一下。
于是，等其他几个一起回来的正吃着饭呢，忽然听说明顺媛一回来就去撷芳殿了，都是懵。
反应过来了，要再想拿上东西去看二皇子的时候，叶筠都已经走完过场回来了。
一时间都是尴尬。
原本不急着去也是无所谓的，可有了叶筠这对比，一下就显得她们三个很没心。
叶筠这一回的举动，除开刷好感也多少有些故意的成分。
这仨去灵犀园第二天就一起跑来给她请安，想搞坏她名声的事情，她还记着呢。
不得暗戳戳的还回去嘛。
哪怕怡顺容和万婉容狗咬狗了一下，那万氏未见的是个好的。
不过是事情没办成，急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不行
下午时候，这三个还是一起往静德妃那边走了一趟，去表了表心意。
再是尴尬，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待得她们几个走了，宁琛刚过来。
静德妃正亲自给二皇子喂药。
见他进来，刚要起身行礼，就被止住了。
“先喂孩子喝药，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宁琛摆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二皇子喝完药，又吃了一颗蜜饯去苦味，这才与宁琛说话。
“让父皇担忧了，是儿子太顽皮了。”二皇子小声道。
今年已经三岁的二皇子说话已经很利索了。
宁琛坐近些，摸了摸他的头，“淳儿日后小心些，这样危险的事情，断然不能再有了，也是你身边的奴才们太大意。”
听了这话，二皇子小脸上神色松缓几分，默默点头。
只是眼睛眨了几下，咬咬嘴巴，似乎有什么想说又不敢说的。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静德妃紧张起来。
搂过孩子，用手背碰了碰二皇子的额头。
“母妃，儿子没事。”二皇子抿了抿唇，看向宁琛，“父皇，小顺子很好，儿子还想让他回来，可以吗？这回是儿子自己不好，他，他也挨打了...”
孩子越说声音越小，头也微微低下去，有些不敢的样子。
但那双眼睛却是一直带着祈求的看着宁琛。
静德妃这会子也适时开口，“皇上，淳儿身边的人一贯都很得用，这回，确实是意外，臣妾也罚了，皇上也罚了，他们伺候淳儿久了，还是更熟悉些，到底是快过年了，不如就饶过他们这一回？”
宁琛敛眸，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
“既然你们母子两个都求情了，朕也不好不答应，就叫继续回来伺候吧。”
“多谢父皇！”
二皇子立即笑着拱了拱手，高兴的不行。
“淳儿心善宽宥，德妃，你把他教的很好。”宁琛神色中透出几分满意。
静德妃笑了笑，“这孩子天性如此，臣妾不过略加引导罢了。”
顿了顿，又轻声开口。
“既然求了头回，臣妾还有一事想求一求皇上。”
“何事？”
“臣妾想替秦宝林求一份恩典，此次若非她及时救下二皇子，恐怕二皇子就凶多吉少了，寒冬腊月的，那湖水刺骨，秦宝林跳下去，也病了好几日了。”静德妃道。
宁琛点头，“这是应该的，若非你提醒，朕险些忘了，就晋位婉容吧，救人有功，越级晋封也使得。”
虽然才人和婉容查的不多，但婉容好歹能居一阁正屋。
一句话的事，不会吝啬这一点。
在撷芳殿坐了一会子，没用晚膳就走了。
从灵犀园回来还没去给太后请过安，总得去一趟的。
就带着皇后一道去了慈宁宫用晚膳。
这两天太后染了点风寒，略有咳嗽，是陈婕妤在照顾着。
既然来了，就一道用晚膳。
太后、皇帝、皇后、陈婕妤和大皇子，做了一桌子。
席间，大皇子挨着陈婕妤坐，倒是显得很亲近，想吃什么就会主动说。
陈婕妤给他夹菜也很熟练的样子。
皇后瞧在眼里，就笑了笑，“陈婕妤常到母后这里来请安伺候，与大皇子也亲近熟悉了不少呢。”
“陈婕妤温柔又有耐心，大皇子见的多了，自然是亲近的。”太后淡淡的，瞥了皇后一眼，“要是皇后也常来给哀家请安，大皇子也会与皇后亲近些。”
这是暗讽皇后不孝，还不及一个嫔妃对她上心。
皇后面色变了变，心里骂骂咧咧的，脸上还是做出惶恐模样来。
“是儿媳疏忽大意了，年底事情多，忙起来总是没完没了，日后儿媳定常来给母后请安。”
“以前不忙的时候也没见你常来。”太后哼了一声。
十分不给面子。
皇后听的心里都要骂娘。
开始的时候也是日日来给太后请安的，嫔妃们到凤栖宫请安了，再带着婕妤以上的来慈宁宫。
是太后自己闲麻烦，不叫她们来了，如今倒是又说嘴起来。
奈何婆母的身份压着，一个孝字，皇后也反驳不得。
只得伏低做小的赔罪。
好在宁琛及时打了圆场。
“大皇子也四岁了，启蒙已经晚了一年，翻年就和二皇子、三皇子一起找师傅启蒙吧。”
南启皇子六岁开始正经入学堂读书，三岁开始启蒙。
如今的启蒙不止是认字读书，更多是学规矩礼仪，每天也只学一个时辰，学三休一日，附加着认一些简单的字。
从礼部寻了人来，慢慢教着就是了。
“皇上的意思是，三个孩子放在一块儿教？”太后蹙眉。
宁琛点头，“容儿身子弱，一直不怎么出来见人，兄弟们之间还是要多亲近些，刚好年纪相仿，就一道吧。”
太后看了一眼大皇子，就有些担忧，想了想还是开口。
“皇帝也说了，容儿身子弱，孩子多了难免磕碰吵闹，万一惊着伤着，可怎么好，日后也是要一起去上书房读书的，总有见着的时候。”
这话说完，宁琛的眸色就暗了暗。
看看旁边养的娇滴滴的长子，他意识到，太后是过于溺爱大皇子了。
作为长子，他不期望大皇子能帮衬辅助他什么，但至少也要给下面的幼弟幼妹做个榜样。
淑妃这个人虽然自己不是很聪明的那一类，但到底是出生大户人家的嫡女，还是将大公主养的知书达理、进退得益。
年纪小一岁的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强些。
对比之下，大皇子实在是不行。
“母后不必担忧，那么多奴才看着，不会有事的，大皇子是男孩儿，总不能一直娇养着，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宁琛直接道。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太后饶是不愿意也只能答应。
用过晚膳离开慈宁宫。
宁琛还是与皇后一道去凤栖宫歇息了。
这些天一直没机会叫宁琛看过年的礼册，这会子洗漱完了，皇后就拿过来给他看。
一边看着，皇后就略带犹豫的样子开了口。
“皇上，臣妾知道臣妾这做儿媳的不该说婆母的不好，但大皇子也算臣妾的孩子，既然是要叫臣妾一声嫡母的，臣妾也不能看着他被养歪了。”
“太后娘娘年岁大了，疼爱孙子，但对大皇子也疼爱过分了些，到底是皇上的长子，可不好这样发展下去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