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霸道
次日晨起,宁琛已经去上朝了。
叶筠是被良玉叫醒的。
“婕妤,时辰不早了,还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怎么是良女官,南栀呢?”叶筠坐起来。
良玉笑了笑,扶着她下床,“昨儿夜里又下了大雪,今日冷的厉害,南栀姑娘一早就回去给您取厚靴子了,还有围脖、手炉这些。”
换的衣裳是有的,旁的都没带,只能赶早回去拿。
叶筠点头,就先洗漱了。
待得坐到铜镜前头,拿着梳子的是墨玉。
“如今宫外流行随云髻,今儿婕妤穿的衣裳颜色浅淡,倒是相配,不知婕妤意下如何?”
“就依女官的吧。”叶筠浅笑。
到底是御前伺候的,纵然不常伺候妃嫔,但梳头的手艺还是没得说。
一个随云髻,叫人瞧着仙气又端庄,还不失妩媚清丽。
叶筠满意极了,将手上一对儿翡翠镯子褪下来,一人给塞了一个。
她能戴在身上的,自然不是俗物。
尤其是这样就摘了给人,更显出亲近来。
饶是墨玉和良玉这样深懂人情世故的,也免不得心偏了几分。
叶筠自然不是白赏的。
皇上身边的奴才虽然收买不得,但能通个人情也是好的。
在九宸宫用过了早膳,才去给皇后请安。
这里离得近,便没有坐撵。
这回跟着的是绘月,南栀已经守了一晚上,回去就换了绘月来了。
“婕妤,奴婢听着一件事,昨儿晚上咸福宫的刘采女在院外不慎摔了一跤,额头磕破了一个大洞,夜半人就断了气,张才人与她住在一块儿,见了那惨状就吓晕了,听说今儿早上还烧着呢。”
“好端端的怎么就摔得这样厉害,就死了?”叶筠蹙眉。
绘月点了点头,“听说是因为晚膳送的太迟,菜色又不好,刘氏非要闹着去跟膳房的人理论,外头雪天路滑,就摔了,偏巧有奴才偷懒,将那除雪的铁铲放在路边,这一下就撞了上去。”
虽然叶筠不甚关心这个不起眼的刘氏,但也听说过几句刘氏和奴才打架的事,也无语的很。
这件事情一时间也瞧不出有什么蹊跷,便也只能叹息一声了。
慢悠悠走到凤栖宫,时辰也还早。
进了殿里就瞧见淑妃已经坐在里头了。
这位素日可最喜欢拿捏着架子晚来,今儿倒是勤快。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果然,还没等叶筠行完礼,淑妃就气冲冲的开口了。
“昨日才说要你劝诫皇上雨露均沾,你倒好,竟跑到九宸宫去争宠,叶氏你好大的胆子,真是半分未把皇后娘娘的话放在心上啊!”
只是淑妃越急切,就越显得叶筠从容。
众人只见叶筠依旧淡然的福了福身子,轻声开口。
“淑妃可冤枉臣妾了,皇后娘娘的教诲,臣妾自然时刻谨记不敢忘了半分,只不过这皇上听不听的,也不是臣妾能决定的。”
“分明是你狐媚,胡诌什么梦魇害怕,故意勾的皇上去陪你!”淑妃拍桌。
叶筠噙着笑看她一眼,“娘娘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觉得皇上瞧不出来臣妾是真梦魇还是假梦魇了?”
“本宫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叶氏,你如此牙尖嘴利,未免太霸道了些!”
淑妃梗着脖子,面色赤红。
张氏是她的人,被这样赶出九宸宫,那一巴掌也是打在了她脸上的,怎么能不气。
“那娘娘可就说对了,臣妾自小就霸道呢,受不得一点儿委屈。”叶筠可不怕她。
眼下是在皇后宫里,皇后最爱看淑妃吃瘪,自然会偏帮她的。
果然,还未等淑妃再度开口,皇后就出来了。
“一大早的,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淑妃你多大年纪了,还和明婕妤争嘴!”
这话说的淑妃登时就没了气焰。
不过脸色却更青了几分。
叶筠心里咂舌,淑妃年纪大吗?其实也才二十多啊。
当然了,比起她这十几岁的还是算大吧。
也是这说话的功夫,剩下的人也都到齐了。
皇后坐定,扫了下头一眼,才又开口。
“想必刘采女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快到年底却出了这样的事,本宫也很心痛,只是逝者已逝,你们更得要注意着些才好,万不能再出了差错,叫本宫和皇上都伤心呐。”
静妃点头,“可不是,好端端一个人就没了,听说张才人还吓病了,也是无妄之灾。”
“谁知道是吓病的还是怎么着了,刘采女之死似乎有些蹊跷呢,皇后娘娘不查一查?”
一旁的林修容忽然插话。
淑妃又急,“林氏你什么意思?”
“臣妾只说张才人,淑妃娘娘急什么。”林修容皮笑肉不笑的看她一眼。
皇后蹙眉,将两人打断。
“好了,这件事情本就是意外,本宫已经着人去看过了,没什么蹊跷,年底事情多,刘采女的尸身已经连夜送去皇陵安葬了,这件事情到底不吉利,不许再提。”
摔死了一个嫔妃,这可不是光彩的事情。
刘氏自己死的糊涂也就罢了,到显得皇后管理后宫无能。
所以皇后才不愿此事闹大。
就算里头有什么蹊跷,也只会暗地里去查了。
叶筠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喝茶,不由得偷偷打量了林修容几眼。
不知怎的,她隐隐觉得林修容近来一言一行似乎都热衷于给皇后找事做。
再看皇后的脸色,似乎是比昨日多了几分疲惫。
打理后宫庶务果然不是轻松的事情,这才一天呢,就累着了。
当然了,外人是不知道的,温德妃交还回来的账本看似齐整,但内里却多有乱处,规整起来很是繁杂。
下头的奴才们终究是奴才,一般的还能帮着处理,这样复杂却是非得皇后亲自看几眼不可了。
亏的是温德妃打理的时间不长,这要是再积攒久些,总得更叫人费神。
兴许是皇后真的不大有精神,坐了一小会儿就叫众人都回去了。
倒是留了赵婕妤。
不过也不起眼就是了,赵氏是皇后一派的,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接下来一直到过年,皇上除了去看过皇后和怡婕妤这两个有孕的,别处就都没去了。
而在除夕宫宴的前两天,太后终于也宣布病愈。
不过紧接着姚太贵妃却是病了。
姚家人上折子问安,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禁足了两个月的姚湘总算是被允许能在国宴那一日出来一天。
第一百六十七章偏宠
除夕宫宴。
算起来是叶筠在宫里过的第二个年了。
今儿倒是轻松些,晚间去参加宴席便是了,想着明儿要一大早去跪太庙,那才是真的遭罪。
不过如今她位份高了些许,宠爱也有了,想来要比去年好点。
至少跪的位置要靠里一些。
“婕妤今日穿哪一件儿衣裳?过年不如就穿得喜气一点吧。”绘月道。
叶筠想了想,点头,“那就把红色的都拿来我瞧瞧。”
绘月应声,便吩咐小宫女们将衣裳都挑出来,一字排开了由她选。
以前就知道自己衣裳不少,可单红色就有十件,还是叫人意外。
不过也算不得什么,也就是比宫里旁人多些,还未出阁的时候,除非叶筠自己提起要再穿哪一件,她身上的衣服几乎是一年到头不重样的。
就这么一个女儿,楚氏疼爱的紧。
打扮过了,又特意先吃了些东西,这才往琼华殿去。
路上倒是碰到了夏美人,两个就一起走了。
到了地方,叶筠的目光就在对面大臣家眷里头扫了一圈。
果然,哥哥叶哲和母亲,以及婶母杨氏都在。
一家子互相眼神示意过了,这才坐定。
不多时,皇帝、皇后以及太后就一道而来。
夫妻二人左右两边将太后稍稍搀扶着,瞧着十分和睦温馨的样子。
但只要细看,便能发现太后笑的十分僵硬,真是装都没用心装。
后头跟着进来的还有杨婉容。
她如今刚满了月子,看好了日子初八搬出凤栖宫,眼下还是跟着皇后的。
杨氏本就生的美,生了孩子似乎丰盈了些许,倒是更有韵味了。
“诸位爱卿,今岁,朕北巡遇刺,又遭瘟疫,不过好在上天眷顾,都安然度过,如今已然年末,朕只盼来年我南启风调雨顺、万事顺遂,诸位爱卿与朕一道饮下此杯,愿南启国泰民安!”
宁琛朗声举杯。
底下众人纷纷应和。
喝了这杯酒,宴席就算是正经开始了。
皇后自然是头一个敬酒。
她今日穿了正经的皇后吉服,瞧着厚重的很。
那头上像树杈似的鎏金凤冠,感觉能把人给压倒。
便只是初入宫时穿过一回从六品婉容的吉服,叶筠就觉得能压死人,这会子是真佩服皇后。
一个孕妇,竟也能撑得住。
这宫宴没有两个时辰怕是不会完全结束呢。
接下来便是后妃们按着位份,挨个给皇上敬酒了。
淑妃头一个,她敬完酒,大公主还以茶代酒敬了一杯。
到底是长了一岁,比去年规矩更周全了些。
奶声奶气的说了几句吉祥话,也逗得宁琛心情不错。
只是有了对比,接下来一岁多病歪歪被乳母抱着的大皇子,就显得愈发没精神。
不过大皇子如今会说话了,虽然说得字不多,但也能请个安。
“温德妃费心了,难得大皇子也会说话了。”太后忽然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一岁多的孩子不该会说话么?
更不要提太后说这话时的语气,实在一言难尽。
见宁琛面色沉下去了,皇后忙打圆场,“可不是,大皇子身体弱些,也是温妹妹尽心,一片慈母之心总是有回报的。”
“先好好把孩子养大吧,这慈母之心有没有回报,还说不准呢。”
说这话时,太后故意顿了顿,更是加重了语气,不着痕迹的瞥了宁琛一眼。
皇后心里一凉,自知是引出了不该有的话,登时就尴尬起来。
“古语有云,母慈子孝,既然母慈,只会有子孝了,太后娘娘大可不必担心,想来德妃娘娘一片心意定会感动上天,护佑大皇子平安成长,日后享子孙孝顺之乐。”
叶筠坐在底下,笑吟吟的开口。
这话里话外维护的是温德妃还是皇上,稍有脑子的人都心知肚明。
太后更不会听不出其中意思。
冷哼一声,重重将手里的酒杯放下来,“明婕妤这宫规都学到哪了去了,哀家与皇后说话,竟也胡乱插嘴!”
公然被训斥,叶筠倒是稳得住,对面坐着的叶家人却是紧张的不行。
饶是叶哲都捏紧酒杯,眸色沉了几分。
“母后别与她计较,明婕妤素来性子跳脱,直言直语,朕给她这个封号便是喜欢她明媚活泼。”
就在众人观望之际,忽然就听得主位上的男人开口了。
宁琛抬眸看了叶筠一眼,安抚的冲她笑了笑。
这样明明白白的偏宠,另在场众人都顿感意外。
不过叶筠心里清楚,这宠爱是的确有的,但这一出也是有几分太后的缘故在里头。
太后公然就暗讽宁琛不孝,这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忍的。
“臣妾愉悦了,谢皇上恕罪,也给太后娘娘请罪。”
叶筠半分不含糊,该低头就低头,立即起身行礼。
连皇帝都不计较,还偏袒了,何况叶筠根本也没说什么不对的,饶是太后再不乐意,也只能放过了。
十分不乐意的摆手示意她坐下了。
坐下之后,叶筠便发现宁琛还在看她,便大大方方的举起酒杯敬了一杯。
宁琛也心情极好的笑了笑,回敬她。
这样的互动落在众人眼里便是恩宠的标志。
一时间与楚氏和杨氏搭话的人都多起来。
皇后心里酸涩,引得肚子竟也有些不适,喝了两口热牛乳才好了些许。
看了看年轻貌美的叶筠,敛了敛眸子,掩住了那一抹冷色。
酒过三巡,场上的气氛总算稍微热络了一点。
也就是这会子,皇后趁势提起了一桩事。
“怡婕妤的身孕也有六个多月了吧。”
“回娘娘的话,已经是六个半月了。”怡婕妤扶着肚子笑容浅浅。
皇后点头,柔声道,“难得你受了那样的委屈,还能养好,本宫瞧着杨婉容怀孕生子,自己如今也怀上,才知其中艰辛呐。”
“臣妾肚里孩子可不及娘娘的尊贵,娘娘日日琐事操劳,万不能累着了,您肚子里的,才是南启的嫡出皇子。”怡婕妤道。
虽说不太明白皇后想做什么,但忽然被提起,她还是防备的。
姿态放得很低,生怕是皇后瞧她不顺眼,想做点什么。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皇后接下来的话是对着皇上说了。
“怡婕妤曾小产过,这一胎也怀的不安稳,臣妾想着,不如趁除夕这一日给她晋一晋位份,也算是除旧迎新,博个好兆头呐。”
第一百六十八章横插一刀
这还没生呢,再晋就是九嫔之一的修容了。
要是孩子生了再晋一次,就是修媛。
皇后忽然抬举,让怡婕妤有些不明所以。
忙扶着丫头的手起身,“皇后娘娘如此厚爱,臣妾却是不敢当的,还未生下皇嗣,不敢受封!”
“皇上您瞧,怡婕妤素来是最懂规矩,又谨慎的,这般稳重的性子,臣妾看着喜欢的紧。”皇后笑着道。
这样夸赞,是铁了心要抬举怡婕妤了。
宁琛眸色闪了闪,眼神落到吴氏身上,略略思索。
“难得皇后喜欢你,生了也总是要晋位的,这会子提前,也算是给你肚里的孩子添福了,就依皇后的,晋位修容吧。”
“臣妾谢皇上隆恩!”怡修容行礼。
能晋位总归是好事,且不管内里有什么阴私,这会子吴氏还是高兴的。
待得她刚坐下,却见姚湘起了身。
姚湘今日穿的十分素净,一袭淡紫色的宫装,头上是白玉并素银的几支发钗,兴许是因为过年不好太素,便簪了几朵绒花。
俗话说想要俏,一身孝,便是说素淡清雅的衣裳最能衬托女子本身的姿容。
今天姚湘这一身打扮就深谙其中之道。
“皇上,臣妾禁足这些时候,想着身旁奴才竟做出那等丑事,总也寝食难安,于是日日抄经祈福,以求佛祖保佑怡修容母子平安。”
“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怡修容原谅,但今日也想将这些佛经送上,当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儿,以表歉意。”
语罢便示意身旁跟着的紫竹上前。
那丫头手里捧着的是两摞厚厚的佛经。
用宣纸抄录,字迹娟秀工整,可见是实打实的抄了这么多。
且不管是不是诚心道歉,只看这些佛经,也知道姚湘是下了功夫。
只是,在宫宴上道歉,虽然人多会有些失了面子,但却能让怡修容不得不接受她的歉意。
这么多人瞧着呢,要是怡修容不肯原谅她,多少显得不够大度。
当然了,也就是这个时代的人看重面子名声,换做叶筠,便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会原谅故意伤害过自己的人。
想叫自己过得舒心,总得舍弃点什么。
“芳姐姐说的什么话,都是下头的奴才不检点,你我姐妹怎能因为一个奴才就生分了,姐姐的心意我收下了,有姐姐为我腹中孩儿祈福,想来他一定健康。”
不出所料,怡修容不管心里如何不愿,还是捏着鼻子受了。
“有了妹妹这话,我心里也算是能好过些了!”姚湘长出一口气。
那样子倒真像是如释重负,更是落了几滴泪。
“若芳修媛早有这个心,也不会叫那奴才生事了,也幸亏怡修容母子没真的出事,若是真的有什么,这几纸佛经可不够忏悔的。”
叶筠眸色淡淡的,似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话,从容的喝了一口冷酒,笑着望过去。
开玩笑,她可是最记仇的。
怡修容能原谅,她却是不会。
怎么着也得叫姚氏老老实实把这剩下一个月的禁足给禁完了。
皇后方才抬举怡修容,可不就是想找个人压制她,与她打擂台么。
这打擂台的暂时有一个就行了,姚氏还是先滚一边儿吧。
待叶筠说完这话,姚湘果然面色不好,垂着眸子,捏紧了手中锦帕。
出现这种情况是意料之外。
姚湘没想到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叶筠就敢不给她脸。
按着她的计划,只有怡修容说出了原谅的话,当事人都不追究了,皇上再看几分姚家的薄面,想必就会放她出来了。
可是如今被横插一刀,就拿捏不准圣心了。
皇后倒是想替姚湘说话,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就被宁琛先了一步。
“好了,明婕妤,朕知道你素来嫉恶如仇,只是此事也并非完全是芳修媛的过错,朕已经叫她禁足忏悔,如今也她抄写佛经也算用心,你就不要再提旧事了,这还有一个月,姚氏,你就好好将佛经抄完,也算全了对怡修容的心意。”
叶筠为何开口讽刺,宁琛能不知道?
这女人是上回气狠了,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姚氏的。
若是今日他真的解了姚氏的禁足,怕是这个女人也要同他闹。
姚湘咬牙福身,“臣妾谨遵皇上圣意,定好好为怡修容腹中皇嗣抄经祈福。”
此刻她心里是恨毒了叶筠多事。
只是叶筠才不管她,顺了心意,心情就好,便笑眯眯了给敬酒。
“皇上圣明,臣妾祝愿皇上年年岁岁龙体安康,所愿皆成!”
宁琛心里好笑于这个女人大胆又泼辣,还是很给面子的喝了一杯。
如此一番插曲,也是叫众人看了个清楚。
眼下宫里颇得圣宠的,这位明婕妤是很排的上号了。
接下来太后就借口腿伤初愈,精神不济,先行离场了。
皇后有孕也不宜多劳累,就被宁琛安排着送太后回宫,然后也回凤栖宫歇着去了。
一连走了两个,场上气氛反倒更热闹了些。
趁着除夕,宁琛便单独点了平阳候世子冯子焕说话。
考校了几句学问上的,冯子焕都答的极好,从容不迫又很具调理。
仔细看过了人,宁琛便正经给赐婚了。
今年重阳的时候,宁琳就和这个冯子焕相互生了情愫,今日得了赐婚,二人都十分欢喜。
显然德太妃也是满意的,难得一贯平静的她面上露了笑。
就此,先帝那一朝的皇子公主们算是都有了归宿。
宁琳的婚期就定在来年的六月。
公主出嫁不可仓促,这半年是足够安排嫁妆一应的东西了。
主要也是出嫁了需得赐一座公主府。
一般是不会新建的,选一座不错的宅邸翻新扩建就是了,这也得费时间。
不管怎么说,这一桩婚事是众人都满意的。
宴会一直到夜深才结束。
今年宁琛心情不错,拉着臣子们喝了许多酒,离开的时候都微醺了。
温德妃大着胆子邀宠,还是被拒了。
宁琛虽然喝多了些,但还是清醒的,今儿是除夕,自然不会去储秀宫。
其实温德妃心里也明白,但架不住一些情愫作怪,还是鼓起勇气请了,也是想着皇后有孕,不能侍寝。
可即便没抱希望,被拒了也是难受的。
淑妃毫不客气的嘲讽她不知轻重,逾越宫规,旁的嫔妃虽没说什么,但也隐隐瞧得出,温德妃的宠爱,不比从前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活受罪
踏着月色回了毓秀阁,叶筠已经困得不行了。
但耐不住肚子饿,还是叫了一碗面。
膳房里一直都备着呢,就怕主子们要。
所以只小半个时辰就送来了四个小菜并一碗骨汤鸡丝面。
宴席上总是吃不好的,这会子单独吃,便把一碗面吃了个精光。
要不是绘月拦着,说晚上吃多了积食,她还想再来一碗。
“婕妤快歇着吧,明儿要早起跪太庙呢,奴婢给您备了护膝,想来跪的时候也好受些。”
南栀边说边给她掖了掖被角,将灯灭了,又往炭盆里添了半条银丝碳,这才退到外间去。
“你快去歇着吧,明儿还得一天呢,今天我值夜。”绘月道。
南栀抬头看看四周,毓秀阁的红瓦屋顶上一片白茫茫的,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咱们姑娘多好,怎么就困在这四方宫墙里了呢。”
“可小点声!”绘月吓得忙去捂她的嘴,压低了声音,“这话怎么能乱说呢,你我心里知道,也就罢了。”
南栀点头,“这宫里,姑娘能掏心窝子的也就是我们俩了,你今儿没瞧见,皇后娘娘特意抬举了怡修容,可不就是想压着咱们姑娘?皇上的宠爱是好,可宠爱太盛,也总招人嫉恨。”
“凭她们怎么算计,我们只管把姑娘守好了,眼下是咱们姑娘不想生,来日生了皇嗣,是她们想打压就能打压的住的?”绘月道。
两个丫头相视一笑,互相捏了捏对方的手,也是打气。
在她们眼里头,不管叶筠是成了什么身份,始终都是她们从小伺候的姑娘。
这一晚有人睡得安稳,有的人却出了点状况。
宁琛没去凤栖宫,歇在了自己的寝宫里,便也不知道,凤栖宫昨晚叫了太医。
第二天一早,叶筠竟是自己醒了。
瞧着四周还暗,便叫了一声,外头就有回应。
“婕妤醒了?奴婢是绿荷,南栀姐姐去给您提早膳了,奴婢伺候您起身可好?”
“嗯,你进来吧。”叶筠点头。
丫头们从外室撩开帘子进来,是绿荷和绿梅两个人。
二等丫头近身伺候的次数也不算少,还是熟练的。
南栀回来的时候,叶筠已经在梳头了。
“婕妤今日怎么起的这样早,是奴婢回来晚了。”
“估么是心里挂着事儿吧,竟自己醒了。”叶筠笑道。
南栀一边摆膳一边道,“今儿是初一,婕妤醒的早,便是好兆头呢。”
叶筠勾唇,心情也不错,便吩咐道,“既如此,那咱们毓秀阁的都有赏,一等的赏两个金元宝,二等的赏十个银元宝,三等的赏五个银元宝。”
这元宝便是之前做的,一个一两的小元宝,大手一挥就都赏出去了。
得了赏赐,众人也是高兴的厉害,吉祥话不要钱的说。
用过早膳,叶筠就往凤栖宫去了。
先给皇后请安,再一道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再去跪太庙。
路上就遇到了王修媛,两人一道走,也是又说有笑。
“昨儿我宫里的丫头说听见葳蕤轩里那位发脾气了,没想到她还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王修媛的倚梅轩和姚湘的葳蕤轩离得近,有点动静就听得见。
叶筠挑眉,“她本以为今儿能出来,却白费了心思,自然气。”
“可不是。”王修媛眯了眯眸子,“以前我当她与陈美人是一个路子的,没想到她竟心思深沉的很,不过怡修容也是运气好,竟安然保住了这一胎。”
语罢又顿了顿,眼神瞟向了叶筠的肚子。
“我说妹妹,你圣眷正浓,怎么就不见动静呢,我那儿有个不错的调养方子,不如你拿去瞧瞧?”
“多谢姐姐关心,这子嗣的事情急不得,我的身子有沈太医调理着,是没有问题的,想来是缘分未到吧。”叶筠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瞧她自己从容淡然,王氏也就没多说了。
想来是心里有成算吧。
众人在凤栖宫里坐了两炷香的功夫,待得宫内宫外的命妇都齐了,便由皇后带头去了慈宁宫。
不知怎的,皇后瞧着气色很好,但眼神里却隐隐透着几分疲态。
在瞧她身上那一如昨日厚重的吉服和发冠,叶筠就感叹,真是活受罪。
何必呢?
不去跪太庙,她就不是皇后了?
要是因为跪太庙劳累而丢了孩子,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只是这些也就是叶筠想想罢了,她才不会去劝什么,做什么。
给太后请了安,女眷们就浩浩荡荡的往太庙去。
到的时候,皇帝带着宗亲百官已经都在这里了。
殿内殿外由奴才们摆好了蒲团,就是给主子们跪拜祖宗用的。
叶筠运气不错,跪的地方比较靠里,且挨着炭盆,出了腿麻一点,倒也不冷。
当然了,这也不全是运气。
炭盆摆在哪里,谁跪在哪里,还不是有人安排的。
这一跪就是足足半日,跪的叶筠都快受不了了,总算是结束了。
接下来,嫔妃们便可回去歇着了,命妇们还得再去一趟凤栖宫。
叶筠一回毓秀阁,就命人把屋里的炭火烧的旺旺的,自己灌了一大杯姜茶驱寒,又命人备了两碗。
这是给楚氏和杨氏准备的,她们待会儿肯定要来。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白术就把人给接回来了。
十月里过生辰的时候刚见过,倒是没那么激动,不过还是开心的。
这会子虽然没有热饭热菜,但刚出炉的点心和热茶还是有的,忙叫人摆了一桌子。
跪了半日没有不饿的,待会儿宫宴上也吃不好,只能现在多吃几块点心垫一垫肚子。
吃了些东西,总算是手脚热乎了些,杨氏就低声开口。
“臣妇瞧着,皇后娘娘的面色似乎不大好,今儿命妇们去凤栖宫请安,就见她需得靠着坐了。”
“皇后刚有孕的时候就累得动红,这还没养多久,又是处理宫务又是跪太庙的,哪里受得住。”叶筠抿了一口茶,淡淡道。
楚氏蹙眉,“这不是活受罪?大人受得了,肚里孩子怎么受得了。”
“嫂嫂这话在婕妤这里说说就罢了,可别出去说。”杨氏心惊,忙打断她。
“你放心,我有数。”楚氏安抚的拍拍她的手。
叶筠倒是不怕,笑了笑开口,“母亲倒是与我想的一样呢,不过皇后如何与我关系也不大,索性我自己好好的就是了。”
楚氏和杨氏点头,也就不再闲话宫里的事。
第一百七十章不容易
能和家人说话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时辰罢了,匆匆将家里的事情说了说,也就差不多了。
楚氏和杨氏先一步去琼华殿,叶筠就晚一点,换身衣服再去。
一路过去,竟遇上了宁琳。
“给明婕妤请安。”
按理,叶筠算得上宁琳的小嫂子,该是要行礼的。
只是叶筠心里有数,自己就是个小妾,人家客气是人家的礼数,你就不能拿大。
于是也回礼,“公主客气,这也是要去琼华殿吗?怎么不见德太妃。”
“正是要去呢,母妃昨儿晚宴上多吃了几杯冷酒,晨起有些不适,今儿中午的宴席就不去了,明婕妤不如一道走?”宁琳微笑。
叶筠自然点头。
心里也想着,到底是皇家公主,气度就是不一样的。
虽然宁琳不及宁瑾那么开朗,但是也娴静大方,端庄有度。
德太妃是真的会养女儿,两个公主虽性子不同,但瞧着都不错。
二人年纪相仿,叶筠又会聊天,一路上到是与宁琳相谈甚欢,到了琼华殿才分开。
“明婕妤若是不嫌我聒噪,有空可否去婕妤那儿坐坐?”宁琳腼腆道。
叶筠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拒绝,莞尔一笑,“公主随时都可以来,臣妾备了茶点侯着。”
宁琳点头,这才与她分开,往自己的席位上去了。
这会子宁瑾已经在那儿坐着了。
方才一幕全都看在眼里,见妹妹过来,就拉着说话。
“你倒是挺喜欢明婕妤?”
“她和旁人不一样,与她说话很自在。”宁琳道。
宁瑾微微蹙眉,“只是她很得皇上宠爱,接触多了难免沾染是非,你与她交好可以,切莫掺和进什么后宫琐事里。”
“姐姐别担心,我只是难得遇到说话投缘的人,这才多说了两句,来年就要出宫了,哪里有什么机会深交。”
宁琳轻轻握住姐姐的手,以示安抚。
有了这话,宁瑾也就没多说了。
到底妹妹也大了,她这做姐姐的不可能一辈子管着。
今天的宫宴到是比昨晚气氛好一些。
太后约么是身边人劝过了,安安稳稳的没说什么不好听的,也按着规矩给几位皇子公主赏了压岁钱。
姚太贵妃和德太妃都不在,下头两位王爷和王妃就嘴甜的捧着太后夸,面上瞧着还是其乐融融的。
不得不说,宁琛最大的幸运就是这两个兄弟真的都是没野心的人,从不觊觎皇位。
要不然,这朝政被老臣把持了一半,他自己又年轻,还有兄弟觊觎,怕是皇位坐不稳几年。
但这两个王爷老实,想来也是先帝子嗣稀薄的缘故,眼下瞧着,宁琛可不像子嗣少的。
叶筠垂眸看着桌上的酒,心里五味陈杂。
她肯定是要生的,生了儿子怕是更要斗得你死我活。
想想未来的路还漫长的很,到是难得惆怅。
不过这惆怅也只是一瞬罢了。
她当初没得选,日后也没得选,既然没得选,那就好好走下去。
这样的宫宴一直持续到初五。
从初六开始,总算不必再日日聚在一起了。
这么几天,日日挂着笑脸,笑的脸都僵了。
宁琛从初一到初三都歇在凤栖宫里,初四初五在九宸宫。
按理,初六是可以宣召嫔妃侍寝了,因此后宫众人都翘首以盼。
不过叫人意外的是,这一天宁琛依旧哪儿也没去。
直到初八,才去了淑妃宫里用午膳。
只是这也足够叫众人意外了。
毕竟往年皇上头一个去的,总是储秀宫。
“安氏心大了,她以为除夕那晚她邀宠的事情,本宫不知道?”皇后冷笑,“皇上在祖宗规矩上素来不含糊,除夕之夜,若是不来凤栖宫便只能歇在九宸宫,安氏逾越,皇上果然还是不满了。”
虽说此次瞧着可以说是因为淑妃位份最高,皇上才先去看了她,但是贵贤淑德四妃实际上都是正一品,本质都是一样的。
所以皇上必然是对温德妃有警醒的意思在了。
但显然,这种事情素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储秀宫里,温德妃看着一桌子菜肴,想到此刻皇上正在陪着淑妃用膳,心里就苦涩的厉害。
“白露,皇上是真的不疼本宫了,他往年总会先来瞧本宫的。”
“娘娘别多想。”白露忙柔声劝慰,“奴婢觉着,是因为大公主年纪大了,皇上总该给淑妃一点体面,这才先去瞧她的,淑妃可是极少侍寝,皇上定然是用过午膳就会离开。”
“真的吗?”温德妃满眼泪水,握着白露的手不肯松开。
白露十分肯定的点头,白霜也是。
两个丫头劝着,才叫温德妃心里有了许些安慰。
“我知道,大皇子身体不好,皇上肯定是怨我了,我一定好好把大皇子的身体调养好,康王当年不也是体弱吗,不也是安稳长大到如今娶妻?我儿也一定会平安的。”温德妃喃喃自语。
白霜给她布菜,轻声哄着,“咱们大皇子福泽深厚,定能平安长大的,再说,娘娘还年轻呢,身子调养好了也能再生不是?大皇子体弱,是疏忽所致,下一个皇子,定然康健。”
“对,你说的对,本宫还能再生的!”温德妃忽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眸子亮的吓人,“你待会儿就去太医院叫个太医来给本宫调养身子,只要本宫再给皇上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皇上一定会高兴的!”
“好好好,娘娘您先用膳,奴婢待会儿就去。”白霜道。
哄着温德妃用了午膳,又劝她去午睡,两个丫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坐在外室里,都是一言不发。
她们两个心里清楚,自家主子当年早产伤身,调养起来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事实上,自打生了大皇子,温德妃的月事就不准了,这一年多都慢慢吃着补药呢,效果也不大。
主要是她身子元气亏损,内里虚的厉害,太医也不敢给补过了,怕她虚不受补,只能少量用药,慢慢补。
奈何大皇子身体不好,温德妃总是思虑过重,总是操心,又怎么养的好身子呢。
就眼下这个情况,怕是近几年不太可能有孕的。
只是这话也不能说给她听,不然她恐怕更要心里难受。
深宫里头,谁也不容易。
第一百七十二章唏嘘
初八之后,九宸宫就又没了动静。
听闻是前朝出了点小事,没闲暇时间进后宫了。
不过嫔妃们的请安还是照旧的。
皇后是真的能撑。
从去年年底到现在正月,愣是一天都没休息,瞧着她眼神愈发憔悴疲乏,真是怕她哪天忽然晕了。
而今日皇后到是也说了个让大家意外的消息。
含露轩的孙修容死了。
孙氏可是被大家遗忘很久了,但好歹去年杨婉容生孩子的时候还见过呢,不过一两个月,人就没了。
想想当初她也是得宠过的,竟也如此红颜薄命。
不过也实在没多少人同情。
当年孙氏得宠的时候也没少得罪人,大家只是唏嘘罢了。
也更有说话难听的,嫌她死在正月里不吉利。
现实就是这样,深宫里不得宠,家世又不够好的,便命如草芥。
孙氏就算稍稍幸运的了,至少比那无端摔死的刘氏要强些,好歹位在九嫔,家里父亲也有三品官位,身后事不算太潦草。
但因为死在正月,确实不吉利,内务府办的也没有很用心,只叫她宫里的奴才披麻戴孝了,哭灵都不许。
皇帝下旨追封了修仪,还是给了封号妍。
人死了,位份到是复原位。
不管此刻追封多不值钱,哀荣算有了。
皇后精神不好,照例说了两句闲话就把人都打发了,还是独留了赵婕妤。
赵氏如今正帮着皇后打理宫务。
她好歹是正经官家嫡出姑娘的出生,处理事情还是比奴才们强,也可分担一二。
这一点上杨氏就完全不行,根本不会。
另一头,叶筠是步行回去,到是和夏美人遇上了。
夏氏心情颇好的样子,面上带着清浅的笑,一瞧就是发自内心的。
遇到了,就规矩的请安,“臣妾见过明婕妤。”
“免礼,美人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不回住处?”叶筠问了一句。
瞧这去向,像是要去御花园。
“臣妾心里郁结多时,今日散了,想着出来透透气,走一圈儿再回去。”夏氏笑着道。
到是也没怎么太避讳。
叶筠看她一眼,也笑了笑,“难得有心情愉悦的时候,美人去吧,我就不叨扰了。”
夏美人再度福了福身子,二人就散了。
这么慢悠悠的往回走,叶筠忽然就想到了什么。
“你说,孙氏的死,和夏美人有没有关系?”
今儿跟着的是绘月,先是一愣,末了便小声道,“不会吧,夏美人瞧着性子软懦,不像会下手的,何况,孙氏本就因为患了瘟疫而大病过一场呢。”
叶筠敛了敛眸子,微微摇头,“怯懦是从前,你没觉得她自从没了孩子,性格就有所变化吗?”
“那婕妤的意思是查一查?”绘月蹙眉。
“嗯,暗地里查查吧,不要惊动了谁。”
在叶筠看来,夏氏一直能有薄宠,心思不见得比旁人浅。
现在能和平共处,是因为位份都不高,掐起来没意思,可日后呢?
能多掌握些信息在手里总是好的。
她这里尚算是清闲自在的,还能顾及其他,凤栖宫里就没那么好。
待得嫔妃们一走,皇后就被扶着赶紧回内室软榻上歇着去了。
卸了一头的珠翠又换了宽松轻柔的常服,总算舒服了点。
丁嬷嬷伺候着她喝了安胎药,这才有力气跟赵婕妤说话。
“幸亏有你能帮衬一二,否则本宫定是撑不住了。”
“能为娘娘分忧是臣妾的福气,只是娘娘身体这样不适,不如还是先不要打理庶务,好好安胎吧。”赵氏一脸担忧。
这却不是完全装出来的。
毕竟她是皇后一脉的人,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忽然得宠起来,这辈子能依仗的也只有皇后了,只有皇后好了,她才能好。
不管怎么样,赵氏是希望皇后安稳生下这一胎的。
“本宫到是想好好安胎,可你瞧温德妃那样子,怕是都觊觎本宫的后位了,先是宫里传出那样的流言,又是除夕宫宴邀宠,本宫怎能再让她协理六宫事务。”
“她膝下有皇上的长子,难免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本宫绝不叫她如意!”
提及温德妃,皇后的面色就沉下来。
“娘娘息怒,依臣妾看,大皇子体弱多病,能不能养大还是两说呢,您且先好好生下这一胎,不论皇子公主,总也是个依仗。”
赵婕妤劝道。
她的话也不无道理,生了公主总比无所出要强。
皇后还是听进去了。
“你对本宫忠心,本宫也不会薄待你,来年新人入宫,皇上势必要给老人们晋一晋位份的,届时本宫这一胎也落地了,定保你一个嫔位,论资历,你也当得。”
“臣妾谢皇后娘娘提拔,定当为娘娘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赵婕妤面上很是高兴,忙起身跪拜谢恩。
在凤栖宫里帮着看了半日的账本这才回去。
不过皇后又特意吩咐她替自己去看一看杨婉容。
初八的时候杨氏刚搬出凤栖宫,不在眼皮子底下了,难免多盯着些。
出了凤栖宫,赵氏的丫头就撇着嘴。
“婕妤帮着皇后娘娘做这么些活儿,竟是连一顿午膳都没留用,也太……”
“闭嘴!”赵婕妤呵斥一声,“皇后娘娘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以后给我警醒这些,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跟着我了。”
“奴婢知道了,奴婢就是,就是替婕妤难受,那林修容什么都没做便都是修容了,当年入潜邸她和婕妤可都是一样的,这么些年了,皇后娘娘若真想提携娘娘,怎么一个嫔位就不能给呢?”
“好了,你不必再说,我心里有数。”赵婕妤蹙眉。
虽然面上不显,多少还是听进去了。
是啊,来年再有新人入宫,怕是这头一批入宫的都有好几个九嫔了,她便是入了,又算得了什么?
资历这种东西也要看你熬的什么位份不是。
赵氏心里如何想的,旁人不得而知,反正她也依旧十分听话的在给皇后效力。
接下来一直到正月十五,宁琛都没进后宫,连十五这一日的家宴也就是坐坐就走了。
也是这时候,后宫才传进来了消息,是南边起了雪灾。
先前就是为这事忙,但京都靠北,两地隔得远,派了大臣去南边看,情报如今才传回来。
说是情况不大乐观。
第一百七十三章瞒而不报
更要命的是,其实年前就已经出了问题,是因为当地官员瞒而不报才拖严重了。
还是整整拖了一个月,百姓们实在活不下去,集体逃往更南边去,这才被发现。
出事的地方是澜州定和县,那里冬天几乎是不下雪的,最多飘几场小雪花,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今年不一样,十二月里突然就下了鹅毛大雪,更是断断续续下了十来日。
当地百姓根本就没经历过这种天气,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就冻死了不少。
官府起初还应付的来,一边开仓放粮,一边发出去了许些棉被衣物,可是架不住时间长啊。
有很多百姓的屋子都被雪压塌了。
只能说好在已经是年底,家家户户都存了粮食过年,不至于饿死人。
可这样的低温,人都是活活冻死的。
老百姓们为了活命,只得拖家带口的往暖和的地方迁。
也是这时候,定和县的县令就慌了,只得报给了知州,没想到澜州别的县都多多少少受了灾,知州也没法子顾全。
而当时澜州知州韩兴克正值考校政绩,来年预备升调京都做官,担心此刻出事会影响仕途,竟猪油蒙心,下令不许百姓出城。
想凭一己之力瞒过这次受灾之事。
没曾想,百姓们太多,澜州又多水路,很多人乘船离开,就没拦住,到底是漏了风声,被毗邻的申州发现了。
如此周折一番,才报到了京都。
报上来的时候正是初四,宁琛立即就派心腹大臣前往查看灾情。
十五这一日晚上,将情报传了回来。
澜州当地百姓,死伤总数近总人口的四成。
好好一个年,年前还说瑞雪兆丰年,今年就成了灾祸。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更要命的是,民间竟隐隐传出了流言,说是因为当今圣上德不配位,上天才屡降灾祸,以示不公。
说宁琛继位第一年兖州水灾,第三年京都瘟疫,今年是第四年了,又出了雪灾,定是老天爷发怒。
这样的流言无疑是动摇国之根本的,也叫宁琛怒火中烧。
即刻就派人去查流言的出处,一边又安排户部拨粮,兵部出人,去澜州救灾。
而这一大批被派去的人里头,就有叶筠的表哥楚允怀。
得益于先帝能征善武,南启国土幅员辽阔,国库丰盈,应付雪灾还是没什么问题。
尤其是去年新设立的皇商,今年就显出了极大的作用。
楚家和冯家立即配合朝廷调动资源,把离澜州近的商铺里能用的东西都集中送去了灾地。
这可比从国库运送到灾地去要快得多。
楚家在这件事上反应也迅速,先一步冯家上报了朝廷,提醒了宁琛可动用皇商,冯家就落后了,是被圣旨下令通知了。
如此一来,高下立见。
联想起去岁收益上报一事,宁琛心里多少是对冯家不满了。
而冯家能做皇商,正是英国公一力举荐的,更少不得又被连带着怀疑起来。
三成的利润也不是小数目,宁琛不信冯家全都私吞了。
但眼下不是查这个的时候,澜州雪灾才是重中之重。
一连五天,宁琛都没怎么合眼,一直在安排调度,直到京都派去的人都到了,才抽空睡了一个午觉。
只是他太累了,这一睡,竟睡到了晚上时候才醒。
睁开眼就发现外头已经天黑了。
“怎么没叫朕起来,南边可有消息送来?要是耽搁了什么事情,朕拿你是问!”
宁琛慌忙起身,一边穿靴子一边扯下架子上的长袍披在身上,大步往外去。
元九哈着腰,迈着小步跟上,连声谢罪。
“皇上,奴才也是担心您的身子啊,您都五日没合眼了,难得睡上这么一会儿,您要是累出病来,奴才就更该死了,您放心,南边儿没有来信,奴才都盯着呢!”
一直走到书案旁边,看见桌上真的没有新递上来的折子,宁琛紧蹙的眉头才稍稍松缓了些许。
转头,就见元九已经跪在地上了。
“起来吧,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谅在你是一片忠心,朕就不追究了,如今是灾情刻不容缓,你日后不可再如此行事。”
“是,奴才谢皇上恕罪,日后定谨记在心!”
元九松了一口,慢慢爬起来。
宁琛自己没照镜子是不知道,可元九全瞧在眼里的。
他眼下的乌青实在太吓人,眼中更是布满了红血丝,这才叫元九大着胆子没按时叫醒,让他多睡了一会儿。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宁琛抬手揉了揉眉心,低声道。
“回皇上,已经酉时过半了。”元九道。
这个时辰按着素日里的规矩,应当已经用过晚膳了,确实很晚了。
只是宁琛刚睡醒,也没什么胃口,一时间脑子空的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索性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元九招手让伺候茶水的小宫女上前,添了一杯热茶。
里头飘着几瓣梅花,正是年前叶筠亲手用小炉烘干保存下来的。
盯着杯中花瓣看了看,宁琛有些出神。
“太医说,梅花茶有开胃散郁之效,皇上近来忙于朝政,胃口不好,又心气郁结,这茶正是对症。”元九微微敛眸,试探着开口。
宁琛听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末了便道,“今晚去毓秀阁吧,派人先去说一声,让明婕妤预备晚膳。”
这个时辰,那女人肯定已经吃过了,就备一份自己吃吧。
元九应声,立即就安排下去了,派去传话的还是怀安。
毓秀阁里,叶筠刚洗漱完,正由丫头们擦头发,听闻皇上要来,还特意吩咐备晚膳,也是意外。
不过还是很快安排下去了。
正月里晚上还冷的很,就命人做个锅子,用牛骨汤做,少添些辣,提提味。
食材就用卤熟放凉肉的切片,涮一涮就能吃。
又叫做了一盅老鸭萝卜汤,主食就安排了细面。
因为是给皇上准备的,膳房倒是手脚快,宁琛前脚刚到毓秀阁,膳食立即就摆上了。
叶筠的头发还半干,索性就披着了,屋里烧了炭盆,十分暖和,便也没穿厚衣裳,只在寝衣外头套了一件湘妃色的袄裙。
于是宁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女人随意又柔和的样子。
烛光映在少女白皙的脸上,愈发显得娇软柔媚。
叶筠见了他也不说话,也不行礼,只上前牵住了宁琛的手,屏退了奴才们,将人拉进屋里坐下。
第一百七十四章南巡
“皇上先尝尝看合不合胃口,臣妾特意让膳房这样准备的。”
叶筠挽起衣袖,先给他夹了一块儿老鸭汤里的白萝卜。
宁琛却没动筷,倒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晚上洗头,也不怕着了风寒。”
“忽然想起来罢了,皇上怎么这么晚来臣妾这里呢?”叶筠随口道。
宁琛顿了顿,也道,“忽然想起来了。”
这话说的叶筠愣了一下,二人相互看了看对方,不知怎的,忽然就都笑了。
笑过之后,叶筠就抬手用指腹摸了摸男人眼下的乌青。
“皇上这些时候也太劳累了些,快用了晚膳歇下吧。”
“嗯,给朕盛碗汤吧。”宁琛点头。
他不爱喝汤,不过晚上一路过来寒气重,喝一碗暖暖身子。
叶筠乖巧的给盛了一碗,而后就安静的坐在他旁边,是不是给夹一筷子肉,倒是哄着宁琛把膳食用了大半。
而后就把人推去净房洗漱去了。
元九候在外头,看着撤出来的盘子,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熬着,觉睡不好,饭总得吃好不是。
等宁琛洗漱完出来,就见床榻上的锦被下头,只露出一颗小脑袋。
听到脚步声,叶筠就将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白嫩嫩的一截,像莲藕似的。
“皇上快来歇着吧,臣妾都困了。”
“困了就先睡,等朕做什么。”宁琛不自觉的唇角上扬。
走过去掀开被子躺下。
只是他刚躺下,身旁女子就往里头滚了一圈,又拉着他往里躺了躺。
正是不明所以的时候,便听得小女人嘟嘟囔囔的,“臣妾都把被子捂热了,皇上快睡吧。”
宁琛凤眸微眯,伸手摸了摸,发现身下的褥子的确是暖和的,顿时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
长臂一伸,便把人揽进了怀里。
少女刚洗过的头发带着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叫人心醉。
他到是不困,中午一觉睡到晚上才醒呢,就想跟叶筠说说话。
“澜州雪灾,朕让你表哥也去了,这些时候他锻炼的不错,朕有意将他外放几年,再历练历练,有了政绩,再回京。”
难得能有底子干净,又有真本事的新人,宁琛对楚允怀还是很满意的。
眼下是打算将他培养成自己的班底。
“皇上来了臣妾这里还要说政事,臣妾又不懂”叶筠眯着眼儿哼了一声。
宁琛心里痒痒,就捏她的腰,“旁人说不懂就罢了,你还跟朕装。”
话头提起来了,宁琛就想起这女人前两次的提议都不错,忽的就问了一嘴,“此次雪灾和流言的事情,你怎么看,你只管说,朕不怪罪你。”
“皇上真要听?”少女半睁开眸子,手指勾住了男人胸前衣襟。
宁琛不可置否的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叶筠瞟他一眼,便懒懒开口,“澜州知州瞒而不报,还不许百姓出城谋活路,死个千百遍也不足为惜了,至于民间流言,大约是百姓接连受难,心生埋怨,要想止住流言,必得治根,堵住百姓的嘴是不可能了,但是皇上可以让百姓们从心底敬慕皇上,这样还能顺势巩固皇上的基业。”
“那何为治根?”宁琛追问。
“皇上可以北巡安抚敲打札萨克,为何不南巡呢。”
少女淡淡的开口,十分漫不经心。
宁琛蹙眉,“容朕想想吧,先睡觉。”
语罢,抱着人的手又收紧几分。
叶筠本就是已经困得很了,不消片刻便睡着了。
听着怀中女子清浅的呼吸,宁琛却依旧在沉思。
南启倒是没有过南巡的先例,概应南边靠海,也都是平原,历来都和平又好治理,不像北边,接壤野心勃勃的辽国。
历来南启皇帝登基后都只北巡,从未南巡。
一则是皇帝出行耗费巨大,二则也是南边素来安稳,不值得巡视,通常都是派亲信大臣去走一趟就行了。
但眼下民心浮动,他亲自去南巡,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这件事情还得与大臣们商议,那群老臣多半是不会答应的,真的要定下来,还得费些心思。
最后宁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是梦里就梦见自己去南巡了。
第二天一早就起身回了九宸宫,召见了几位大臣。
直到中午才把几人放了出去。
内里谈了什么是不知道的,但是紧接着就传出了皇上意欲南巡的消息。
毓秀阁。
叶筠叫丫头们把煎药的小炉子弄来了一个,正拉着几个人一起烤红薯。
忽然就想这个味儿了。
“皇上南巡,应该要带妃嫔们伴驾吧,也不知这次能去几个。”南栀闲话道。
“估么这次不会带人,到底是因着雪灾一事要出去,带嫔妃像什么样子。”叶筠摇头。
绘月接过话茬,“也不知皇上这一去要多久,怡修容有孕都七个月了,眼瞧着快生,皇上若是不在,恐怕她要不安了,皇后的胎也才刚满三个月,瞧着还不大好的样子,奴婢总觉得皇上不在宫里,会出事。”
要说还有太后坐镇呢,可惜太后做的糊涂事太多,实在没法子叫人信服,也就被自动忽略了。
叶筠从容的用筷子扎起一个红薯剥皮,不甚在意的样子。
“皇上走了,我们只管把自己宫里守好就是,不叫旁人钻了漏子,就不打紧。”
谁生不生的,与她没关系。
南栀和绘月点头,心想着事不过三,这毓秀阁要是再出纰漏,她们两个管事的,是无颜见人了。
最后,南巡的事情还是定了下来。
为着二月二龙抬头的吉兆,便定下二月二这一日启程,果然是不带嫔妃。
陪宁琛一同前往的有平王宁皓、大驸马何新彦、英国公的嫡子陈显文庶子陈显绎,以及旁的一些大臣。
以太后母家英国公、皇后母家礼国公和康王宁瑞为首的臣子,留守京都。
接下来的几日里,宁琛就集中一日命人将皇子公主们带去九宸宫瞧了瞧,又单独去看了皇后、温德妃和怡修容各一回。
临行的前一天是在叶筠这里用了一顿午膳,而后便回了九宸宫。
南边地大,这一趟走了,估么五月里才能回来。
届时怡修容肯定都生了。
宁琛也特意留了旨意,不管怡修容生下皇子还是公主,只要母子平安,都晋位修媛。
入宫只两年就坐上这个位置,一时间,怡修容也是风头无两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拒绝
二月二龙抬头,南启建国以来第一次御驾南巡正式启程。
效果还是很明显。
听闻皇上要亲自考察体会南方民生,那些流言果然有了转变。
如今的百姓们还是淳朴的,他们认为皇上肯来看他们,就一定会帮他们。
因此,从宁琛启程这天开始,沿路竟有不少百姓自发汇聚起来跪拜。
宁琛也不矫情,干脆弃车不坐,骑马而行,让百姓亲眼看见他这个皇帝。
如此的亲民之举,等宁琛抵达澜州灾区的时候,流言几乎已经平定。
雪灾虽严重,但也有好处。
因为天冷,死去人的尸首不会很快腐烂,引发瘟疫之类的状况。
而且也更好处理,只需发放足够的御寒物资和食物就能解决。
这也是为什么叶筠会提议南巡,毕竟不像北巡那样有风险。
总之到三月份,随着天气回暖,澜州的灾情就基本解决了。
宁琛传回来的信里大致说了说情况,一切顺利,接下来就是将剩下的地区都巡视一遍了。
同时对澜州一事的处理结果也对全国公示了。
澜州知州韩兴克判死罪,没收家产,子孙三代不可科举为官,澜州各县县令均革职查办,同时任命楚允怀为定和县县令。
澜州是个大州,共有五个县,除掉定和县县令这个位置,还有五个空缺,一时间也叫朝中百官人心涌动。
虽说县令不是什么大官,但往往基层最能做出成绩,最历练人,要是把家中小辈送去,历练几年再想法子调回京都,那就大不一样了。
而且那知州的位置也更是叫人垂涎,不知会落入谁手里。
不管怎么样,眼下澜州的事情算是妥善解决了,就等着皇帝南巡完回京。
后宫里面这段时间倒是还算安稳,就是皇后不大好。
因为过年期间累着了,有孕已满了三个月的皇后竟然在宁琛离京后没几天就动了红。
这一下皇后是不敢再闹腾了,乖乖的听太医的话卧床休息,也免了众嫔妃的请安,但宫权依旧握在手里没交出去。
现在满宫里心里都明白,赵婕妤日日去凤栖宫可不是陪伴侍疾,是去替皇后做事。
太后倒是想说,但被福嬷嬷劝住了。
如今皇后的胎不安稳,要是被太后训斥气的小产了,岂不惹祸上身。
权衡利弊之后,太后才算是忍住了。
主要是宁琛不在宫里,这帮女人没有了争斗的目标,似乎也难得安稳。
这一日天气好,听绿芝说御花园里迎春开的极好,叶筠倒是忽然想出去走走。
年糕如今是一只大狗了,今儿也被带出来玩。
叶筠亲自操刀给它修了毛,整个狗看起来就圆乎乎的一只,十分可爱。
御花园里也没什么人,叫奴才们四下看了一圈,就松开绳子叫它自己跑着玩儿了。
这还是年糕第一次离开毓秀阁,对什么都新奇的很,摇着尾巴不停的叫。
“难得有这样清净的时候,仔细瞧瞧,御花园里的景色还是不错。”叶筠慢悠悠的晃着。
迎春花淡雅的香气在清新的空气里飘着,更多了几分甜,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白术道,“婕妤要是喜欢,不如奴才摘两支回去插瓶?不过咱们院儿里种的那些也都要开了。”
“那就不摘了吧,花草多了,颜色杂乱,反倒俗气。”叶筠摆手。
主仆几个在御花园逛了约么半个时辰,年糕都跑累了,这才预备回去。
也就是这会子,御花园里就来了另一波人,是温德妃。
叶筠不欲和她碰面,却架不住温德妃直接叫了人来请她过去,这便是推拖不得了。
略思虑片刻,先叫南栀把狗抱回去了,她带着绘月和白术两个去了温德妃那里。
“臣妾给娘娘请安。”
见着人了,就先行礼。
温德妃只带了贴身的两个宫女,淡淡瞟她一眼,“免了,既然遇上了,就陪本宫走走吧。”
“是。”叶筠低声应答,未见半分不悦。
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倒是叫温德妃回头多看了她两眼。
二人一路往西南边儿去,那里有歇脚的亭子,走累了正好可以坐坐。
“明婕妤可知道花无百日红的道理?”温德妃忽然道,“这宫里的花啊朵啊的,根基浅薄,略有些风雨就吹歪了,吹坏了,你瞧那绕树而生的藤蔓,不仅免遭风雨,也照样开的美丽,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的突然,其中意思却不难领会,叶筠眸色闪了闪,便开口。
“娘娘说的有理,只是臣妾素来性子刚直,宁愿做那风雨中消散的花儿,也不愿做攀附于树的藤蔓呢。”
温德妃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回话,步子一顿,面色就沉下来。
“你倒是有骨气,来日恩宠不再,有你哭的时候。”
“来日的事情,来日再说不迟,臣妾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劳娘娘费心。”叶筠道。
虽不知道温德妃为何会突然想拉拢她,但只一条,此生只有旁人依附于她,她绝不会依附于旁人。
起初入宫,陈美人还野心勃勃的时候,不也在太后授意下拉拢过她么,今日又是温德妃。
可惜了,她更喜欢掌控旁人。
“叶氏,你是真的要与本宫作对了?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温德妃低喝一声。
停下脚步,转头盯着叶筠。
今日她听了丫头的劝说,放下身段想拉拢叶筠为自己所用,没想到会被拒绝,也是有些恼怒了。
面对她的怒意,叶筠一如既往的从容,敛眸福身,“臣妾从未想与娘娘作对。”
如此的淡然,让温德妃颇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有多讨厌自己现在气的跳脚的样子,就更讨厌叶筠这样的态度。
本就不愿意放下身段拉拢,如今还被拒绝,温德妃只觉得脸上被打了一把似的,火辣辣的疼。
一时间逛园子的心情也毁了个干净。
恶狠狠的瞪了也叶筠一眼,“你敢跟本宫顶嘴,今日就罚你在此跪一个时辰谢罪!”
“娘娘执意要罚臣妾,臣妾自然没有办法,可臣妾也请娘娘记住今日的所作所为,臣妾素来,有仇必报。”
叶筠抬头,不再避讳她的目光,锐利的眼神刺得人心底发寒。
温德妃也算有底气,丝毫不示弱,冷笑一声,“本宫可等着你爬上来的那一日!”
语罢便带着人离去,留叶筠和奴才们在御花园里跪着。
第一百七十五章多一个不多
待温德妃一行人走远,绘月才小声的开口。
“婕妤,咱们这算是和温德妃彻底撕破脸了吧。”
“早就算是敌对了,到白瞎了我那株人参。”叶筠垂眸道。
白术跪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靠近了些许,侧身正好挡住了叶筠北面吹来的风。
闷声开口,“婕妤不喜欢谁,奴才就不喜欢谁,奴才什么都不怕,只跟着婕妤走!”
“奴婢也是!”绘月忙跟着道。
叶筠看看二人,伸手拍了拍白术的肩膀,又握住绘月的手,面上浅笑。
“咱们在这宫里头的对手,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我要得宠,势必会起争斗,只要咱们主仆一心,日后便有还回去的那一日。”
白术好绘月点头,他们如今是极信任叶筠。
而叶筠这话也并非只是说说的。
她自认不是个大气的人,虽谈不上睚眦必报,但今日这种故意折辱,势必加倍奉还。
很快,明婕妤被温德妃罚跪御花园的事情就在宫里传遍了。
倒是有人想去看热闹,却又不敢。
叶筠算是恶名在外了,打人怼人的事情没少干,自己没温德妃那样的高位和底气,还是别去招惹。
此刻,慈安宫里的太贵妃正斜靠在迎枕上看姚湘抄写经文。
有小宫女进来在她身旁耳语几句,便退下了。
紧接着,太贵妃就把御花园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湘儿,你怎么看?”
姚湘微微眯眼,放下手中的笔,“侄女儿虽不知为何两人闹起来,但只要她们没站到一条船上就好。”
“叶氏家世好,性子跋扈,自己又得宠,怎么可能依附温德妃,哀家瞧着温德妃生了孩子,脑子到不比从前了。”太贵妃嗤笑一声。
姚湘也笑,“笨不是更好?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了。”
“罢了,不说她们,上回的事情你多少受了牵连,皇帝本就不大宠爱你,因着你救驾有功到尚存几分情谊,你这些时候就莫要再有什么动作了,连皇后都有孕了,你也得抓紧时间挽回圣心,怀上一个孩子,这才是要紧事。”
太贵妃略直起身子,将侄女儿的手牵住,已经有几分浑浊的眸子里透出精光来。
“哀家没能让这一代南启的皇位有一半姚家血脉,但你还有希望把哀家没做到的事情做完。”
“姑母放心,我定不负姑母所望。”姚湘应声。
这样的疏忽大意是不能再有了,这一世变动太多,她也该吸取教训抛开前世的记忆,重新来过。
被姑侄两个提及的皇后,这会子也不大好。
她这样,说白了就是累得。
即便有赵婕妤日日帮衬,但大头上终归要她亲自过目决断,还是要操心。
皇后本又是个多疑性子,总爱思虑,虽说卧床静养后胎像有所好转,但依旧不算稳定。
眼瞧着四个月的肚子了,竟不见有起伏,还是小腹平平,不大像怀孕的样子。
今日听闻了御花园里的事,倒也没急着出手。
“明婕妤倒是一贯比温德妃敬重娘娘,娘娘不如此刻卖个好?”丁嬷嬷提议道。
皇后却摇头,“你瞧着温德妃厉害,但叶氏若爬上来了,可不及温德妃好对付,如今借着温德妃的手打压她,不是什么坏事。”
她就是觉得叶筠不好对付,才一力把怡婕妤抬举起来与之抗衡。
温德妃家世太差,即便有儿子,但只要来日叶氏生了,温德妃也不够看。
眼下便只有怡婕妤能与之相比,吴家是新贵,也不差。
至于为何不抬举姚湘,有一个太贵妃杵在那里,姚家一时半会儿不会在下一代里头起来的。
皇上何等忌惮陈家,不会允许一个大家族在后宫有两个高位,哪怕其中一个是先帝嫔妃也不行。
毕竟太贵妃是生了平王的人。
“娘娘心里有打算,奴婢就不多嘴了,倒是有一件事情,赵婕妤拖奴婢问一问娘娘。”丁嬷嬷道。
“何事?”
“赵婕妤昨儿去静兰阁小坐,杨婉容提及想去如意馆看看二皇子。”
“到底是生下来就不一样了,以前到没见得她多不舍得那孩子。”皇后敛着眸子叫人看不出情绪。
丁嬷嬷没说话,这可不是她能置喙的事情。
不过最后皇后还是点了头,“让她明日去吧,本宫总不能断了她们母子情分。”
杨氏留着还有用,现在要是不让她见孩子,难免会叫她生出不满的心思来,也就因小失大了。
但皇后也是想着,如今孩子还小,见上两面也不足以培养出什么感情来,不会对日后产生影响。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答应,倒是出来事。
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毓秀阁里,叶筠从御花园一回去就正好遇到了来请平安脉的沈平之。
请过脉之后,沈平之就交给她一封信。
“这是楚大人拖臣交给您的,是从南边来的,大人没有法子直接递进宫,便让臣代为转交。”
沈家和楚家一直有交情在,书信沟通也不足为怪。
既然是南边来的,那这个楚大人就是楚允怀了。
叶筠倒是没急着看,先放在了一旁,问起了另一桩事。
“我也如今也有十八的年纪了,依沈太医瞧,我这身子若是要有孕,可合适?”
“依微臣看,还是稍稍早了些,但也影响不大,若婕妤不急,来年再做打算,倒是更安全稳妥些。”沈平之如实道。
叶筠垂眸想了想,还是点头,“既如此,那蜜丸还是接着吃吧。”
沈平之拱手,“婕妤放心,臣定按时给婕妤送来。”
请过脉,将人送走了,南栀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婕妤是预备生育了吗?不过也是,怡修容眼瞧着便要生下孩子晋位修媛了,婕妤也不比她差,只是未曾生育罢了。”
“倒也不急在一时,如今生,是能追上去,但若因此毁了身子,反倒得不偿失。”叶筠抿了一口茶。
今日有此一问,也是她心里存了气。
她要是想将位份快些升上去,早些报仇,除了恩宠,便只有子嗣或是家里或自己立功。
只凭恩宠没有资历,是不好入嫔位的,立功也不是那么好有机会,算来算去就是有孕最为快捷。
但沈平之说了,她的年岁和身体条件,怀孕还是早了些许,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便只能暂时搁置这个想法了。
再有气,也不能拿革命本钱冲锋不是。
第一百七十六章避不开
不再想这些杂事,叶筠才把楚允怀的信拆开来看。
信的内容倒是写的隐晦。
“伴驾南巡,一路颇遇见些趣事,南方景色宜人,更待客热忱,途径一地,同行一友人得献奇花一朵,甚美,真羡煞人也。臣得令任职于澜州,恐不得回京,若婕妤喜爱,臣可命人搜寻献上。”
叶筠看完就笑了。
这哪里是要送花给她,分明是告诉她,皇上南巡路上收了一个样貌甚美的江南女子。
“看来,都不必等到来年了,皇上一回来,咱们宫里又要热闹起来了。”
几个丫头们不明所以。
叶筠只把信折好了递给绘月,“烧了吧。”
虽然写的隐晦,但到底是给她透露了皇帝行踪,这不大合规矩。
绘月也不问,只安静的照做了。
奴才们本也不该知道太多的东西。
果然啊,历来江南出美人,南巡总是避不开收那么一两个。
叶筠心里细细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不该让宁琛去南巡,可转念一想,避不开的总是避不开,倒也就无所谓了。
在御花园里跪了一个时辰,腿还是难受的厉害。
索性不再想了,叫奴才们备下热水,先洗一洗去个寒气,再换身干净衣裳。
今日也是晦气,出门就遇到这样的事。
以后还是少出去的好。
彼时姚湘才刚从慈安宫出来,由奴才们抬着小撵回葳蕤轩去。
路经一处花圃,就见里头还有诸多枯黄枝叶。
随侍的紫竹撇嘴,“花房的奴才如今也是越发倦怠了,这样的东西竟也敢摆在外头。”
“奴婢听闻,是去年放了一批宫女太监出去了,如今各处人手都不大够,约么是这样,才没来得及收拾吧,不过今年六月便要小选一批人入宫伺候了。”
二等丫头禾儿小声再后头答了一句。
紫竹打量她一眼,冷哼道,“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是奴婢多嘴了。”禾儿忙低头认错,惶恐的很。
只是方才那一番话却叫姚湘想起些事情来。
上一世澜州雪灾之后,小选入宫的人里可有一位后来出了头的。
微微敛眸,便开口,“你抬起头来,叫本宫瞧瞧。”
禾儿应声,大着胆子将下巴扬起来些。
姚湘打量她几眼,确实是上一世也跟过她的人,倒也做过些事情,想到如今身旁空了绮文的位置,便有了打算。
“你,以后就改名叫念雯,跟着紫竹好好学,要是你不错,日后另一个一等宫女的位置就是你的。”
听得这话,那那小宫女登时喜不自胜,忙跪地磕头。
“奴婢谢修媛赐名,定不负修媛所望,忠心耿耿,办好差事!”
回了住处,姚湘就将下人们都屏退了,独留紫竹一个。
紫竹以为她有话要说,十分仔细的将窗户也关紧了。
谁知姚湘开口却是说了别的。
“我知道你和绮文都随了些我的心性,有几分傲气,可眼下我们举步维艰,我身边自有你一个人可用,这是远远不够的,念雯资质不错,你好好带着,再从二等或是三等里头挑两个你觉得好的,总得培养几个出来。”
“修媛误会了,奴婢今日出言不善,是因为不喜念雯开口便替花房的人找理由,到并不是对她这个人不喜。”紫竹忙解释,“奴婢定会听修媛的话,好好培养几个得用的人,为修媛效力。”
姚湘点了点头,便将人拉近些,凑在耳边低语了几句。
紫竹听着便紧锁了眉头。
“这件事情不好办,但你一定要找到这个人,她将来大有用处。”
“奴婢遵命,定想法子查探清楚。”紫竹应声。
姚湘这才摆手叫她也一并退了下去。
待屋里只剩自己一人,便闭上双眼,长长出了一口气。
眼下是不能再做什么了,却也不妨碍她从长计议。
就算世事变化颇多,她还是占了几分先机。
这些暗里的涌动,终归也只在少数人之间,静兰阁的杨婉容就丝毫不理外头的争斗。
如今她只一心想去看自己的孩子。
二皇子生的健康,满月后就抱去如意馆了,她胆小不敢求皇上皇后去看孩子,难得赵婕妤肯帮她说话。
更是求来了这机会。
能去看一眼孩子,她实在高兴。
当时怀着时候,满心只想着生了这一胎就自由了,没想到生下来便千丝万缕,怎么也割舍不开了。
只愿皇后这一胎也生个健康的皇子,这样就不会将她的孩子抱走了吧。
心里这样祈祷着,杨氏手里的活计也没停下。
这些时候她给二皇子做了好几件衣裳,想着孩子能穿上她做的衣裳,就愈发的高兴起来。
第二天一早就命贴身宫女带上这些东西陪她去了如意馆。
这如意馆虽然叫馆,但实则是一个很大的宫苑,里头分成若干和独立的小院落,又分前后。
前头九个院落是皇子们的地方,后头六个院落是公主们的地方。
但如今只有二皇子住了进来,到是冷清。
杨氏去看了孩子。
按照规矩,有四个乳母,四个大丫头,六个小丫头,四个小太监,人倒是一个不差。
这都是皇后着意安排好的,不敢有人怠慢。
来的时候二皇子刚吃过奶,尚有精神。
杨氏不大熟练的抱了一会儿,孩子忽然就哭起来,只叫她手忙脚乱。
乳母忙将二皇子抱回来,“婉容见谅,二皇子这是少见婉容,陡然抱着,有些认生了,日后婉容多来看看就好。”
“你说的什么话,二皇子可是我们婉容亲生的!”贴身宫女喜鹊生气道。
杨氏忙拦住她,“嬷嬷别听这丫头胡说,小孩子认生总是有的,他生下来就不在我身边养,难免不亲近,日后...我想法子多来。”
孩子放在这里养,就怕奴才们不尽心,杨氏一点不敢得罪。
好在有皇后这尊大佛压着,奴才们也不敢不尽心就是了。
在如意馆足足待了快两个时辰,看着二皇子被哄睡,又坐了许久,杨氏才离开。
想着方才种种,心里就免不得伤怀了。
喜鹊看在眼里,便小声劝,“听闻宫里的垂丝海棠开了,极是好看,皇后娘娘近来久卧寝宫不能外出,不如婉容摘一些给娘娘送去,也是宽慰。”
第一百七十七章第三个
杨氏眸子一亮,便点头。
“你说的是,皇后娘娘最爱明艳的花儿,海棠娇美,献给娘娘最合适不过,我们这就去。”
“那不如就去景泰湖后头吧,那湖边就有垂丝海棠,离这里也近。”喜鹊笑道,“奴婢听闻垂丝海棠宜独栽,种在水边最为宜,有佳人照碧池的美称呢。”
“我倒是不懂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只要能叫皇后娘娘高兴,允我多见见二皇子,我就心满意足了。”杨氏垂眸。
打定了主意,主仆两个就往景泰湖去了。
只约么过了半个时辰。
一眼生的小宫女就慌慌张张的跪在了凤栖宫外头。
守门太监本想随意撵走,但听得她传来的消息,登时惊得变了脸色,慌忙进去通传。
最后是素琴将话传到了皇后这里。
“娘娘,杨婉容失足落入景泰湖,溺...溺毙了。”
“你说什么!”
彼时皇后正在用午膳,手一抖,碗中的热粥就撒在了袖子上,惊得她猛然起身。
只一瞬就觉得小腹抽痛了,腿软之下,人就往后摔去。
幸亏素娥眼疾手快,将人给扶住了。
“娘娘您注意身子啊,千万别急,切莫动了胎气!”丁嬷嬷慌忙赶过来。
一时间凤栖宫也乱做一团。
还好皇后只是痛了一下,并没有其她症状,便忍着不适摆手。
“快备软轿,本宫要去景泰湖。”
丁嬷嬷急了,“可是娘娘,太医说您不能随便挪动啊!”
“皇上刚走,杨氏就死了,这若不是意外,便是有人故意想算计本宫,这个时候不去查个究竟,难道要让皇上误会本宫杀母夺子?”
皇后脸色有些微微泛白,眸中露出凶光来。
“就算不是冲着本宫来的,难免是有人想抚养二皇子,对杨氏下了杀手。”
拗不过皇后,丁嬷嬷只得安排人备轿。
另一边为防万一,还是叫人去太医院请了人来跟着,又拿上两粒保胎丸,这才出发。
嫔妃落水溺毙不是小事。
各处也都很快得了消息,都纷纷跟随皇后往景泰湖边赶去。
叶筠还没来得及用午膳就也来了。
心里也是不大舒服,这可是第三个了,活生生的人命,又没了。
杨氏与她同岁,才十八而已。
除了刺杀她被皇帝赐死的金氏,这后来的刘采女,孙修容包括如今的杨婉容,可都死的有些糊涂。
细细想来,都是花一样的年纪。
后宫到底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杨氏落水溺毙是人为还是真的不小心,眼下谁也还不知道。
叶筠紧了紧心神,加快步子往景泰湖去了。
到的时候,已经围了一圈人。
杨婉容的尸身放在竹编的担架上,紧闭双眸,面白如纸,原本红润的嘴唇此刻泛着青紫色,浑身湿漉漉的,还缠了些水草在身上。
这样毫无生气的杨氏和她身旁不远处,用手帕悉心包着的几支娇艳的垂丝海棠,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时间,众人都是沉默的。
“皇后娘娘,喜鹊醒了。”素娥小声道。
景泰湖地处偏僻,附近人少,杨氏落水后喜鹊找不到人来救,呼喊几遍无人应答,也不顾自己不通水性,跳下去想救人。
结果人没救上来,自己也差点没了命。
还好有给如意馆送东西的两个小太监经过,这才把人捞上来。
可为时已晚,先掉进的杨婉容已经溺毙了,倒是喜鹊捡回一条命。
“把她带过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皇后蹙眉。
不多时,就见浑身湿透,十分狼狈的喜鹊被两个太监架着扶过来。
三月里还没脱下厚衣裳呢,这样打湿了,又被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
更应才刚死里逃生,喜鹊人还有些昏。
皇后忍着不适,先审问,“你和杨婉容为何要来景泰湖这里,她又是怎么掉进去的?”
“摘...摘花...”喜鹊有气无力的开口。
淑妃忍不住出声,“摘花怎么还摘到湖里去了,莫不是有人蓄意谋害?”
话说到这里,人群中,林修容捏着帕子的手微微紧了紧,眼神从皇后背上扫过,又低头。
“闭嘴!”皇后此刻浑身不舒服,也没留面子,当众就呵斥了淑妃。
淑妃一贯外强中干,撇了撇嘴,没敢再说什么。
倒是温德妃不咸不淡的勾了勾唇角,“淑妃急什么,杨婉容可是皇后娘娘的表妹,若真有人背后谋害,皇后娘娘定然会查清楚,不让杨婉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叫皇后心里一团烦躁,登时肚子也不大舒服起来。
好在大家也顾及皇后有孕,就没人敢再接话了。
皇后不理会温德妃,继续审问了喜鹊。
也算得到些消息。
杨婉容想讨好皇后,从而能被应允常去看二皇子,故来这景泰湖边摘几支垂丝海棠献给皇后。
其中又一支垂丝海棠开的极好,垂在湖边,却高了些,杨婉容伸手去摘,重心不稳,几个踉跄就跌进了湖里,而后便是喜鹊求救无人应答,自己跳进湖里救人,又被路过的太监救起。
皇后又将那两个小太监招来审问,一切都对的上。
不管怎么看,这的的确确就是一场意外了。
皇后心里存疑,倒是想继续问,可喜鹊没撑住晕过去了,只得作罢。
正当众人预备散了的时候,却被太后一个传话,全部都叫去了。
传话的人来的时候,皇后的脸色就不好。
显然是没想到太后会插手此事。
但是太后要管,也无可厚非。
众人便只能再往慈宁宫去。
皇后坐着撵,只觉得肚子越发的不舒服,也不能说疼,就是隐隐的坠胀感。
还好丁嬷嬷有先见之明,带了水和保胎丸。
赶紧喂皇后吃了一粒,才算是好了许多。
到了慈宁宫,太后已经坐在正殿里等着了。
俨然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众人行礼后,按着等级坐下。
但很尴尬,这里素日只有婕妤以上的人能过来,位置自然不够,所以有一半嫔妃都是站着的。
“皇后,杨婉容溺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帝刚走,就死了一个皇子生母,你就是这样替皇上打理后宫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长进
“母后息怒,杨婉容落水一事,臣妾已经审问过她的贴身丫鬟喜鹊,也审了那两个救人的太监,眼下瞧着,确实像意外。”
皇后心里烦躁,但也不得不恭敬顺从。
“那杨氏好端端的,为何会去景泰湖那种地方。”太后厉声追问。
“方才杨婉容的婢女说了,是为了去摘花呐。”温德妃眸轻声开口,眸底藏了一抹冷意。
太后看她一眼,“既然知道,就说完。”
温德妃勾唇,不动声色的瞟了皇后一眼,似乎断定皇后要倒霉的样子。
收回目光,才继续,“听那宫女说,杨氏为了讨得皇后娘娘欢心,允许她多亲近二皇子,想到摘垂丝海棠献上,谁知……就落了水,也是可怜呐。”
说到这里,温德妃装模作样的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二皇子尚在襁褓,没了生母,可又要谁来抚养呢?”
这一番话,明里暗里就差指着皇后说,是你害死了杨氏,为了抚养二皇子。
皇后自然不会听不出,看向温德妃的眼神都凶狠了几分。
“二皇子是皇上点头送去如意馆养着的,自然按着规矩抚养,到是不劳温德妃费心,大皇子那样体弱,温德妃可没精力照顾两个皇子。”
你说我想养这个孩子,那你也别想撇干净。
大皇子弱鸡似的,能不能养大还两说,谁能保证温德妃就不想抚养健康的二皇子呢?
皇家亲情淡漠,便是母子之情,也多少掺着利益纠葛,这也是常态。
“好了!”太后猛然拍桌,“都给哀家闭嘴,一个皇后,一个妃子,互相吵嘴,你们把哀家的慈宁宫当成什么了!”
皇后和温德妃立即跪下去请罪。
她们一跪,旁的嫔妃也都跟着跪,一时间就跪了一屋子的嫔妃。
太后还想继续发作,却被福嬷嬷拉住了。
俯身耳语。
“太后,皇后娘娘还怀着身孕呢,不过一个婉容罢了,既已查明是意外,何必再大动干戈。”
“二皇子再尊贵,也比不上嫡子。”
听着福嬷嬷的劝解,太后的眼神落在皇后身上,见她面色如蜡,也只得作罢。
“行了,都起来吧,此事交给皇后去查,哀家也不想过问了,杨氏到底生育有功,哀家做主,追封修容,尽快把身后事办了吧。”
其实太后也不是真的多在意杨婉容死了,只是被忽略太久,总忍不住想刷刷存在感罢了。
当妃子的时候不能做主,当了太后还是不能做主,她心里是很难受的。
宁琛在的时候还能压制一二,如今儿子不在宫里,面对一群儿媳妇,太后就又总想干点什么了。
不过也有一点,她不会害皇嗣。
到底都是她的亲孙子,不喜欢或是不维护可能会有,但不会叫哪个孩子去死。
当然了,死了她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
从慈宁宫出来,皇后就走的很快,她觉得肚子不舒服的厉害。
温德妃和淑妃这一回算是看着就不大有嫌疑,也都毫无负担的走了。
“到底是亲表妹,皇后娘娘这是急着回去查案吧。”静妃闲话了一句。
赵婕妤站在她后头,眼神有些晦暗,似乎在琢磨什么。
到是姚湘接了一句,“急着查案还是急着做别的,咱们可不知道。”
“说不得就是做贼心虚呢。”林修容冷哼。
她这话就说的太过于直白了,没有人敢再接。
于是就这么散了。
叶筠慢慢往回走,肚子饿的不行。
“婕妤,您说这一回,真的是意外吗?”周才人忍不住道。
“是不是的,反正人已经没了,活着的倒也说的没什么纰漏,兴许是吧。”叶筠敛了敛眸子,“不都说自古红颜多薄命么。”
周才人听得似懂非懂,只点了点头。
心里想着,杨氏也的确生的美,便是和明婕妤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可惜了。
不过这件事情终归跟毓秀阁扯不上瓜葛,小心提防着不做替罪羊就是了。
只另一头,葳蕤轩里,姚湘却知道了些事情。
“你的意思,此事有赵氏的手笔?”
“正是。”苏美人点头。
接着便将那一日的事情给说了。
“赵婕妤故意羞辱臣妾,臣妾没忍住,便讽刺她跟随皇后娘娘卖命多年,连个嫔位都没得到,杨氏生了孩子,怕是都要怕到她头上去。”
这么一说,姚湘就细细想了些事情前世的事情。
赵氏后来的确反水,做过对皇后不利的事情,但可惜她太笨,还没做成就被发现了,最后也死的很惨。
不知道这一世又是什么变动了。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上一世赵婕妤会反咬皇后,未必这一世就不行。
想想自己最后的目标,姚湘到是觉得赵氏能想法子利用一二了。
看看下首坐着的苏氏,姚湘便命人拿出来一个盒子。
“这里头是太贵妃给本宫的求子丹,侍寝之后吃上一颗,必能怀上龙嗣。”
“来年新人就要入宫,你再这样下去,势必要被皇上彻底淡忘,本宫与皇上好歹还有些恩情在,想法子说说情,倒也能叫你侍寝一回。”
“届时你便将这丸子吃了,有了孩子,皇上必会常去看你,见面三分情。”
念雯端着盒子送了下去。
里头是一颗花生大小的丸子,程淡黄色,外观瞧着没什么问题。
只是苏美人被算计怕了,一时也不伸手接。
“这样的好东西,修媛应该自己享用才是,给了臣妾,到显得浪费了。”
她这样的小心思,在活了两世的姚湘面前,根本藏不住。
姚湘笑了笑,“本宫到是想生,可眼下皇上正忌惮朝中各大世家,我此刻生,不仅皇上,陈家、谢家,乃至如今的吴家,甚至叶家,哪个希望我安稳生育?”
“你是本宫的人,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宫不会害你。”
苏美人被看穿心思,面皮紧了紧,干笑一声,“修媛说什么话,臣妾自然不疑娘娘。”
语罢便命百草将盒子接了过来。
待她离开,紫竹才道,“苏氏如今到堤防起娘娘来了。”
“要是她一直像从前那样没脑子,本宫倒也不必扶持她了。”姚湘冷笑一声。
人要有长进,才能得用不是。
第一百七十九章保胎
凤栖宫。
皇后一回来,太医就立即给施针安胎,又喝了一碗安胎药。
如此双管齐下,也是足足缓了一个时辰,面色才好起来。
院判张太医一步也不敢离开,就在侧殿里坐着等,每隔两炷香的功夫进去看一次,心里也紧张的很。
皇后这一胎,实在不好保。
首先怀上的时机就不对,一直在熬夜侍疾,初有身孕便累得动红,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又因打理过年的庶务累着了,再跪太庙,初一到初五日日待客,根本就是危险至极。
皇后走后的那一次动红,就差点没保住。
这才休养了半个多月,又闹。
张太医心里直叹气,照这样下去,纵然不落胎,生下来的孩子也会胎里不足,身体孱弱了。
“太医,娘娘传您进去说话。”素娥出来请人。
不消片刻,张太医就拎着药箱进了正殿。
这会子赵婕妤也在。
刚刚就是她侍奉了汤药。
“太医坐吧,本宫要你说实话,本宫这一胎,可还保得住?”皇后开门见山。
她自从有孕以来,就百般不适,总是难安,想要吃颗定心丸。
张太医拱手,“娘娘既然问老臣这话,想必也是觉得龙胎虚弱,不过只要娘娘安心静养,不再劳累,依老臣的医术,这一胎,还是保得住。”
毕竟皇后年轻,而且这么多年调养身子的药不是白喝的。
事实上,若不是因为皇后底子调的还不错,这一胎早就没了。
“有太医这句话,本宫就算是放心了。”皇后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垂眸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丁嬷嬷,你待会儿去倚梅轩走一趟,本宫手里的事就暂且交给王修媛管着吧。”
反正是不会还给温德妃了。
当时本就打着要温德妃专心照顾大皇子的旗号把宫权拿回来的,现在也不好送回去。
王修媛也是潜邸跟上来的老人,又生了二公主,位份和资历,都算够。
眼下她还是想保住这一胎的,只能先舍弃点别的东西了。
如此决定也叫太医松了一口气,留下了一个安胎药的方子,又叮嘱了几句旁的,才离开。
而这会子皇后还不能休息,她必须得修书一封送去南边,把杨氏的死告诉皇上。
毕竟是生了二皇子的人,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不告诉皇上说不过去。
“娘娘,此事...就不查了?”素琴在一旁研墨,小心问了一句。
皇后叹气,抬手揉了揉额角,满眼疲累。
“本宫实在不敢再忧虑多思了,这件事情你和素娥两人暗地里接着查,面上就先安意外定案吧。”
万一真有人在背后下手,也好叫那人放松,趁机查出蛛丝马迹。
信写好了,当天就派人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这送到宁琛手里头,至少得六日。
彼时宁琛已经离开了江州,往湖州去了。
湖州知州设宴款待,这边有前朝皇帝的行宫,刚好收拾出来给宁琛一行人住。
晚宴上宁琛喝了不少酒,这会子就微醺。
元九扶着他进屋,“皇上稍坐片刻,奴才已经叫人去备水了,您洗个热水澡就好好睡一觉,明儿不必早起了。”
宁琛没什么力气的点头,“你去叫膳房制一碗醒酒汤来,朕今晚喝多了些,胃里不大舒服。”
这江南的臣子看着斯文兮兮的,倒是都挺能喝。
而且又贼精明,劝起酒来一套一套的说辞,叫人不得不赏脸。
他还没完全醉,平王是当场喝趴了,才叫人抬回去。
“那皇上等着,奴才这就去。”元九将人扶着坐下了,就退了出去。
这要入口的东西,他还得亲自去膳房盯一盯。
只是他刚走了没一盏茶的功夫,宁琛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外头守门的是个二等太监,此刻小声道,“皇上,醒酒汤送来了。”
宁琛蹙眉,没想到这么快,转念一想,估计是湖州知州安排来的,便应了声。
“端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就见一只湘妃色的绣花鞋迈了进来。
一妙龄少女身着雾纱薄裙,手里的红木托盘上用白玉碗盛着醒酒汤。
三月里还有晚风,进屋的一瞬,纱裙被风吹动,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姿,更是将一股子馥郁的香气吹了进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女子声音侬软,独具江南女儿家特有的气韵,十分好听。
宁琛微不可查的蹙眉,抬头,就见来者穿的十分轻薄,半分没有闺秀的庄重。
“崔氏,你不在你院里好好待着,来这里作什么?”
他喝了酒,困意又上来了,本就心情不大顺畅,看到这个女人就更不舒服了。
崔氏是江州知州崔广的独女,崔广此人颇有才干,唯一的女儿却是庶女。
当日在知州府,崔广话里话外极力推荐,他才将这个女子给收了。
虽然崔氏样貌极美,但是这些天的相处,就发现了庶出女子的短处。
这个孩子被养歪的厉害,没有一点女儿家该有的矜持庄重,反倒是将她歌女出身的母亲身上那一套,学了个八成。
若是寻常男子肯定是吃这一套了,可宁琛是皇帝,环肥燕瘦,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
所以当容貌不能占到太大的优势时,宁琛更多就关注了内在,而崔氏...实在没有什么内在。
“皇上息怒,臣妾只是担心皇上饮酒不适,这才自作主张送了醒酒汤来。”
崔氏被吓了一跳,立即就跪了下去,眼珠子一转,就带了哭腔。
那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
可惜了,宁琛这会子头胀眼花,根本没看她表演,直接就不耐烦的拍了桌。
“崔氏,若是你父亲是这样教你做事的,朕现在就命人将你送回江州去!”
“皇上!”崔氏这回才是真的慌了,赶忙磕头,“臣妾不敢了,臣妾这就退下,皇上不要赶臣妾走。”
“滚!”宁琛低喝一声。
这女人的衣着打扮,心里有什么龌龊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实在叫人厌恶。
若不是崔广得用,他怎会收下这个女子。
不多时,元九回来的路上就瞧见了狼狈不堪的崔氏,心里咯噔一下就猜到出了事。
果不其然,回去就被罚打十个板子。
守门的那个二等太监更是直接打了三十个板子送走不必伺候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就往皇帝跟前放,这就该死了。
第一百八十章举荐
次日一早,宁琛醒了便将一众从京都跟来的大臣全叫过来。
众人行礼后坐下,一时也不知道皇上要做什么。
“诸位随朕南巡,倒是留在京都的那些要更清楚南边的情况,澜州是大洲,又刚过了灾情,朕以为知州一职不可长久空缺,今日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这样的大事忽然就问,到众人措手不及。
但也只是一瞬罢了,毕竟这块肥肉悬在那里,也都盯了多时,不会一点子准备都没有。
“臣素来不爱理会朝政,此番陪皇上来,只为着护驾,政务上的事情,臣就不掺和了。”平王十分光棍道。
宁皓来时就和王妃互相说好了,他们夫妻两个一条心,只管做闲散贵人。
“二哥素来会躲懒。”宁琛笑着拍他的肩膀,“罢了,二哥既然不乐意掺和,我们哥俩就听听他们怎么说。”
语罢便头一个点了何新彦。
“臣以为,南边一直富庶,茶叶、蚕丝、米粮、水产都是不缺的,自给自足还有富余,就该想法子将这富余之粮变为白银了,应当选一个通晓农桑和商贸的人来做这个位置。”
何新彦只管说该选什么样的人,却不推崇具体是谁,十分谨慎。
他这样说也是因为还没摸透皇帝的心思,怕说错了。
如今何家是以他父亲何大学士为首,一心做保皇党,既然站皇上这一条船,就得顺着皇上心思了,不好行差踏错。
“嗯,姐夫说的有理,你们可还有其他意见,都说来朕听听。”宁琛随意摆手。
一副闲聊的样子,十足随和。
何新彦更是被他这一声姐夫叫的心慌了一下。
皇上登基这么些年,是越发气定神闲了,不比刚登基时候的青涩,如今便是只言片语也能叫人心里发怵。
“臣以为,澜州刚过灾情,应当选一个敦厚细心之人来管理,万不能再出第二个韩兴克!”
一老臣上前,提起胆大包天的韩兴克,还愤懑不已。
有他开头,众大臣也慢慢活跃起来。
“定是要选知根知底的人,不能再有期满皇上之举。”
“这位置掌管一州,需得有足够的阅历和资历,否则怎能服众?”
“但何大人所说要懂农桑商贸也极有道理,还需得兼顾着才是。”
众人一顿七嘴八舌,最后渐渐就推出了一个人选来,英国公的旁支堂弟,陈立柏。
此人也算是有本事,如今在京都也是正三品御史中丞,和怡修容的父亲平起平坐。
陈立松今年四十岁,正值壮年,二十多岁入仕,到如今也是十多年的资历了,各方面条件确实足够。
当然了,也有推举其他人的,譬如皇后的嫡亲三叔。
除开这两个,其他人选就都差不多。
宁琛也不着急,只坐着喝茶。
这些人吵了半晌,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
推举了半天,皇上不发话是个什么意思,未必一个也不满意?
“皇上,您看?”一个年纪稍长的老臣试探着开口。
宁琛挑眉,放下茶杯看了看宁皓,“二哥,你听了这半天,觉得怎样?”
被点名的宁皓简直无语。
这躲也躲不掉了。
但好在他坐了这半天也不是完全没听,揣摩着圣意,略思索片刻便开了口。
“臣瞧着好像有人一直没说话,那几个年轻的也是听了一会子了,皇上不如问问他们?”
一老臣瞟了瞟后头站着的几个年轻臣子,微微拱手,“皇上,这些年轻后生虽也有才,到底阅历不够,怕是难能有好意见。”
“看来张大人是一生下来便有这五十多的年纪,未曾年少过吧。”何新彦哼了一声。
被噎了一下的张大人顿时面色涨红,也有了几分脾气,“驸马未必管的太多了些,历代可没有您这样的。”
他称何新彦为驸马而不是何大人,也是很有侮辱的意思在了。
“我管的宽不宽可不是张大人能置喙的,我入朝为官得令于皇上,莫非张大人是对皇上的旨意不满?!”何新彦亦是毫不示弱。
没有男人喜欢被旁人点出自己的裙带关系,更何况何家也根本不是靠嘉和公主。
“你,你休得胡言!”张大人被气到,指着他吹胡子瞪眼。
一时间气氛就有些紧张了。
只是忽然就听得宁琛轻笑了一声,众官员不明所以,但也都垂着头不敢看。
“楚爱卿,你有什么意见,说来给朕听听。”
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楚允怀的身上,看着那一张和叶筠有三分相似的面孔,宁琛觉得还挺有趣。
被点名的楚允怀手心出了点汗,不过也不算很紧张,微微拱手。
“臣以为,齐太傅之子,齐耀,可当此重任。”
“小齐大人与楚大人交好,你二人颇有几分师徒情谊在了,未免私心太过吧。”张大人冷哼一声。
去岁何大学士想将楚允怀收为门徒,最后因叶筠那一番话,宁琛没应允。
不过后来楚允怀和太傅之子齐耀成了忘年交,这位小齐大人的年纪能当楚允怀的父亲了,故而朝中便默认这两个人是师徒关系。
宁琛自然也晓得此事,但也没多加干涉。
他是想培养楚允怀的,齐耀此人也有才干,能多带一带楚允怀也是好事。
“张大人可不要自己想什么,就以为下官在想什么。”楚允怀淡淡的顶了回去,“下官只是就事论事,举荐合适之人罢了,这用或不用全在皇上,大人急什么。”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楚允怀到真的说中了宁琛心里所想,一时到更欣赏了几分。
笑了一声就点头,“朕觉得楚爱卿的意见不错,齐耀此人朕也是知根知底,才干阅历皆是足够,澜州知州一职,就暂且先定他吧,待朕回京后再定下具体的事。”
底下站着的张大人眉头一蹙,忙拱手,“可是皇上,知州一职是要职,皇上就此定下会不会草率了些,不如回京之后在和几位老臣商量...”
“张大人是觉得朕说的话不能作数,反倒是京都那群老家伙才能做主?”
宁琛凤眸一凛,周身气压登时就冷了下去。
这个张群素来和英国公交好,此次能一道来南巡就是英国公举荐他跟着的,倒也真的没辜负英国公的嘱托,一路上劝谏不少。
“皇上息怒,微臣不敢!”张群背后一凉,慌忙跪了下去。
宁琛收回目光,轻轻转动手上的扳指,冷声开口,“张大人若是想给陈家做官,朕这里便不留你了,来人,即刻启程,将张大人送回京都,交由英国公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