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侍疾
太后是晚上醒的,得了消息,各宫都第一时间赶了过去,浩浩荡荡塞了一屋子人。
宁琛亲自喂她喝了药,才道,“母后可还有哪里不适?太医说了,好好养着就不会留下隐疾,您不必太过担忧。”
“您宫里的奴才,儿子还未做定论,如何处置,但凭母后抉择。”
毕竟太后是长辈,宁琛不好越过她直接就罚了慈宁宫的奴才,这也是尊重。
“事情哀家都听福芝说了,那些个扫洒奴才偷懒,就打三十板子赶出去吧,如今临近重阳,也不好大动干戈。”太后这会子还算清醒。
略略动了一下,便是钻心的疼,眉头就紧紧锁住了。
天气还热,屋里人多就不通气,闷了一屋子的药味,难闻的很。
皇后察觉出太后的不适,忙吩咐。
“你们都到外间去候着吧,聚在一起闷得很,素琴,你去把角上的窗户打开透透气。”
众人福身,除了几位太妃和皇后皇帝,其他人都退到了外头。
姚太贵妃抹泪,“好姐姐,怎么就摔了,叫我担心的饭也吃不下,如今你醒了,可算是才好些,索性我素日里也无事,就来慈宁宫侍疾吧。”
“你也年纪不小了,侍疾这种事情叫孩子们来做便是,叫你累出病来,哀家反倒不安。”太后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虽然也想磋磨太贵妃,可病中烦躁,看见她就想起过去,就恼火的很,还是赶紧打发远些。
“也好,到底是孩子们尽孝的时候。”太贵妃恭顺道。
反正都是走过场,一个本就不诚心,也知道另一个不会答应。
宁琛听了这场面话,面上淡淡的,“侍疾的事情就由皇后来安排吧,如今高位上人不多就婕妤以上的都来,其他人就不必了。”
“臣妾知道了,那陈美人...”皇后看了太后一眼,欲言又止。
“朕不是说了,婕妤以上的来。”
“是。”
见宁琛面色不好,皇后忙垂头。
太后本来也是想提一提,看这个样子,只好作罢。
事实上宁琛也防着呢。
这一回要是叫陈美人再来侍疾,最后说不得太后就要以侍疾有功的名头晋一晋陈氏的位份。
可眼下陈家尚且得势,陈美人的位份就不宜过高了,如果没有身孕,她这个美人还得再做几年。
后宫里有一个陈家太后已经足够了,宁琛不会再抬举出一个陈家高位的妃子。
母子二人这两年到底生分了,坐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就冷场。
还是福芝提到太后要多休息,借此送走了帝后等人
“福芝,哀家越来越觉得,皇帝不像哀家亲生的,哀家与他之间好像总隔着些什么。”
太后看着帐顶绣的仙鹤,这帐子是前几年她生辰的时候,宁琛特意请苏杭绣娘缝制的。
“娘娘是近来多思了,皇上就是您亲生的啊,只是孩子大了,就有自个儿的主见,才叫娘娘觉得生分,如今娘娘什么也别想,先养病吧。”福芝叹气。
也不敢多劝,太后娘娘如今能有些感触就很是不错了,不能操之过急。
只愿太后早些醒悟,别再事事以陈家为先,那时候估么皇上就不会这样冷待太后了。
国母受伤不是小事,侍疾也不仅仅是宫里嫔妃,还有平王妃和康王妃以及出嫁的大公主和待字闺中的二公主。
因为日夜都得有人守着,所以一天就得两个人了。
宫外的两个王妃和大公主自不必说,肯定是要白日里来的,二公主倒是自请和大公主一道,姐姐白天,她晚上。
别的嫔妃皇后就看着来了。
本是想故意叫温德妃和淑妃一天,淑妃白天,温德妃晚上,奈何皇帝吩咐了一句,有子嗣的晚上孩子离不开,就安排在白天。
故而没得逞。
怀孕的怡婕妤就不用侍疾了,叶筠也禁足出不来,这一批新入宫的竟只有姚湘一个。
不管怎么说,叶筠是真的免了一场累。
譬如姚湘,她就被安排在晚上了,侍疾不能睡觉,太后疼的睡不好,就折腾她。
一会儿要喝茶,一会儿要坐起来,一会儿又要吃点什么,反正是不停歇。
还好是隔几天去一回,但饶是如此,也叫人很吃不消。
姚湘心里气,恨不得一碗药毒死这个老婆子。
这边太后病着,宫里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慈宁宫里头,旁处就没那么扎眼了。
也就是这时候,含露轩里,孙修容开始总觉得骨头缝里不舒服的很,凉飕飕的,又酸痛。
宜春烧了热水来给她敷膝盖。
“秋天里寒气渐重,修容瘟疫里头身子就没养好,这两天又下雨,想来是受凉了。”
“叫太医开给药方子来吧,难受的紧。”孙氏很烦躁。
这种寒意就像是潜在最里头的,揉捏按摩不得半分缓解,只有热毛巾敷着的时候稍微舒服一点。
明明才刚入九月,她就有些想用炭火烤着了。
宜春点头,心里却犯难,如今还有哪个太医肯尽心为自家主子治病呐。
其实孙修容自己不明白,宜春却晓得,这怕是得了风湿了。
这种病一旦得了,可不是容易治的。
如今天气热着还好,等入了冬,再没有足够的炭火被褥,那才是要命。
不过好在孙氏以前到底得宠,家世也尚可,还是攒了些东西的,不至于却厚被子。
但炭火这种分例里发的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从屋里出来,宜春倒了水就预备去太医院。
主子禁足,但奴才还是能出来的,并不是说整个含露轩就不能有人进出了。
丹若瞧见她就快走两步拦住,“好妹妹,你且歇着吧,跑腿的事情就交给我,你伺候娘娘也累了一上午了,你不是上火了?我也顺便给你弄些甘草回来煮茶。”
“那就你去吧,我去小厨房给娘娘熬粥,御膳房送来的东西实在太不像样,哪里是主子吃的。”宜春叹气。
丹若拍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背过身去的时候,眼神却闪了闪。
不管怎么样,孙修容的病痛不会叫任何人在意。
而今年的重阳大典也不会因为太后的摔伤而不举行。
到了九月初九这一天,晚宴还是照例办起来,宫外的宗亲以及有头脸的大臣勋贵,都入宫。
第一百三十七章底气
前头皇帝皇后带着后宫嫔妃与大臣宗亲们共庆佳节,后头就略显出几分冷寂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叶筠遇到了头回晚膳迟到的情况。
比素日里晚了一个时辰还没送来。
叶筠都气笑了,“瞧着我禁足,当我失宠爬不起来不成?这才不到十日,就敢这样。”
“这群狗眼看人低的贱皮子,竟敢如此怠慢,奴婢去找他们评理!”
南栀气急,说着就要往外走。
“不必,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先伺候沐浴吧,我倒要瞧瞧,什么时候送来。”叶筠冷冷的。
那一双眸子带着寒光,显见是动气了。
绘月稳重,劝了劝南栀,就叫绿荷去小厨房里把糕点温一温,自己伺候叶筠洗漱了。
又过了快一个时辰,叶筠洗漱好坐了一会子,总算听得外头的动静。
一个眼生的小太监拎着食盒不急不忙的进来。
“婕妤恕罪,今儿前头办宴席,掌勺的都忙着做宴席上的菜,一时间也忙不过来,这就晚了些。”
“你个贱皮子!我看你就是诚信怠慢我们婕妤!”南栀忍不住骂了一句。
绘月忙拦她,只是也气不顺。
“如今就抖起来,是断定我们婕妤没日后了?回去告诉你们管事,今儿的事情,一撇一捺都记牢了,来日可别没地方哭!”
小太监脸一苦,还是赖皮样子,“哎呦我的两个姑奶奶,这皇上办宴席,咱们御膳房得先紧着前头不是,总不能本末倒置呐,这菜也送到了,婕妤慢用,奴才就先告退了。”
语罢放下食盒就退了出去。
南栀气的跟上去狠狠淬了一口。
回来就红了眼,“婕妤,他们也太胆大妄为了些!”
叶筠深吸一口气,微微闭眼,半晌睁开。
“好了,先看看都送来些什么。”
绘月点头,将那食盒打开,里头是四菜一汤。
一个清炒苦瓜,一个凉拌黄瓜,还有红烧肉和鸽子汤。
就这样看没什么,可一则叶筠不吃苦瓜,二则那黄瓜看着都蔫儿了,红烧肉也根本没炖得软烂,还是白惨惨的,鸽子汤里头就是一只瘦小的乳鸽,汤像清水似的。
根本就不是给主子吃的东西!
叶筠扫了一眼,面色就更沉了。
“装起来吧,皇上在哪,就给我原封不动的拿去,就说,今儿御膳房给我送的菜品极好,我借花献佛,送给皇上品尝。”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犹豫着是不是太大胆了些。
白术倒是利索,上前就将东西装好拎起来了,“这会子宴席当散了,婕妤放心,奴才一定送到。”
叶筠看他一眼就笑,从妆奁里拿出一对羊脂玉的耳坠子放到他手里。
“好好办,丫头们到底不及你有魄力。”
“奴才遵命!”白术拱手,恭敬退了出去。
绘月和南栀有些不好意思,后头绿荷、绿梅、绿芝也低着头。
叶筠摆手,“你们不要多想,我身边的人就是要各有所长的,白术胆大,却难免鲁莽,女子心思稳重,你们要互补才是,如今我禁足,却不会一直禁足下去,都放宽了心好好当差,叶家功勋卓著,皇上不会薄待我。”
“是,奴婢们定当忠心不二!”几个丫头齐声道。
另一头,宴席散了,宁琛还是独自回了九宸宫。
皇后有意相邀,但宁琛今儿饮酒稍多留些,想一个人待着,就没去。
走到九宸宫外头,就见一眼熟的太监候在那里。
元九先认出来,低声道,“皇上,好像是明婕妤身边儿的白术。”
宁琛微微眯起眸子瞧了瞧,也认出来了。
想不通这会子怎么会见到。
莫不是叶氏被禁足,急了?
想到这里,宁琛就微微蹙眉,他素来不喜欢女子这样不安分,更何况他罚的根本不重,连这点冷板凳都坐不住么。
可隐隐的又觉得不会。
叶氏聪明,看着张扬跋扈,却不是不稳重的。
心里稍稍思量片刻,还是叫人去吧白术召过来了。
“这么晚来九宸宫,所为何事?”
白术跪下,“回皇上,婕妤说,今儿膳房预备的东西极好,故而送来给皇上尝尝。”
“能有什么东西叫她这样夸赞,打开瞧瞧。”宁琛心里疑惑起来。
元九应声,上前去把那盒子打开了,一看就变了脸色。
“皇上,这...”
哪里是什么好菜色,根本就不是能上餐桌的东西!
宁琛见元九支支吾吾,眸色就沉了几分,上前略略扫了那食盒中的东西,登时就黑了脸。
“膳房的管事是谁,竟敢如此怠慢主子,既然伺候不好,就给朕滚出宫去,换会做事的来!”
他禁足叶筠不假,可只是场面罢了,并非真的是罚。
膳房这样苛待,那素来挑剔的娇娇怎么吃的下。
这样一想,宁琛便觉得这些时候怕是那娇气的女子什么都吃不好,心里的火就更大。
本就喝了酒,心底烦躁,直接就下令将今日沾手毓秀阁膳食的奴才统统打三十板子赶到别的地方去当差。
这件事甚至都没隔夜,当即就命人去了。
膳房里头刚得了办重阳宴的赏钱,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抓了一批人。
摁在院子里就打,打完便发配出去了。
这样大的事情自然瞒不住后宫里,各处很快都得了消息。
皇后刚沐浴完,听了这事儿就沉了面色。
“皇上就这样维护叶氏,都禁足了,还如此替她出头。”
丁嬷嬷给她绞头发,低声道,“叶家到底是战功赫赫,皇上不会苛待功臣之后的,更何况叶氏本人也有手腕,得宠,她有底气闹啊。”
是啊,可不是有底气,换做旁人,还在禁足里头呢,被苛待了哪里敢出声,还闹到皇帝眼前去。
“若是没有人授意,膳房也不敢这么快就踩低捧高,怕是背后之人没想到叶氏就敢这样捅出去吧。”皇后冷冷勾起唇角。
丁嬷嬷轻笑一声,“娘娘知道就好,不管是谁,跟膳房串通一气,是后宫大忌,皇上日理万机难免疏漏,娘娘掌管后宫,该细致才好。”
“那是自然,明婕妤是皇上眼下的心头好,本宫与皇上一心,怎么能叫她不明不白的受委屈呢。”
皇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眸色渐渐冷厉起来。
后宫里头能买通膳房奴才的,有这个本事的人不多,只可能是高位。
不管最后查出来是谁,都能狠狠抹一笔黑。
第一百三十八章流言
这件事情查起来很快,不过半日就查到了温德妃头上。
重阳大典那一天只有储秀宫的人去过膳房,还是温德妃身边的大宫女白霜。
至于为何这般容易就查到,全得益于温德妃实在没什么家世。
没家世就没有人脉,做点什么全都要自己身边的那么几个人去动,实在太容易被发现了。
“本宫以为她多有定力呢,这就坐不住了?”皇后端着茶杯嗤笑一声。
素娥在一旁接话,“可不是,究竟小门户出来的,便是生了皇子也没底气,明婕妤还没入九嫔呢,也值得她这样使手段,真真上不得台面。”
放下茶杯,皇后的面色就淡了几分,眼底透着些许愉悦。
“皇上不是素来喜欢来温柔静和么?本宫倒要瞧瞧,这新宠旧爱的掐起来,皇上可还觉得安氏性子宽善。”
“奴婢知道怎么做,娘娘只管放心。”素娥笑了笑,便转身。
又被叫住,“明婕妤那边也不要忘了知会一声。”
“是。”
至于怎么叫宁琛知道内情,皇后就不操心了,总归多得是法子。
另一头,叶筠看着今儿送来的午膳,心里就好笑。
果然这群人就是不打不老实,非得她治一治才懂规矩。
昨天那晚膳,也能想到是谁背后吩咐了的,不过她眼下禁足,还是要有个反省的样子,就暂且不计较了。
等过了这个月,该算的账都是要清算的。
而此时,慈宁宫里倒是出了一桩事。
平王妃侍疾的时候晕了过去,太医来看,竟然是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太贵妃大喜,当时就把人接去了自己宫里派人照料,又叫人出宫去递消息,让平王亲自来接人回府。
她们婆媳是好了,太后就落得尴尬。
庶子媳侍疾,竟叫活活累晕了,再说难听一点,若是累得小产了,那可要落个苛待的污名了。
平王进宫来接媳妇,先去九宸宫见皇帝。
来的时候宁琛正在批折子。
“臣参见皇上!”平王跪地行礼。
宁琛这才停笔,“免礼,二哥可是来接嫂嫂的?”
“正是,臣不知她有孕,本想着尽孝太后膝下,不曾想闹出这种事情,反而惊扰了太后娘娘养病,实在罪过。”平王忙请罪。
他虽然性子敦和,但是也不傻,太后到底是皇帝生母,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心里还是清楚的。
譬如今日方氏晕倒,就只能是自己失察,没发现有身孕,绝不能是太后磋磨过分了,以至于晕倒才发现有孕。
见他上道,宁琛就没多说了。
走近拍了拍平王的肩膀,“二嫂嫂生下侄女也有些年了,如今再有孕也是喜事,朕库房里还有上好的东阿阿胶一类补品,最是养气补身,回头二哥出宫,一并都带回去,也是朕对侄子侄女的心意。”
“臣替王妃谢皇上赏赐。”平王松了一口气,微微拱手,“入秋天气反复无常,皇上还要保重龙体才是,臣这就去接王妃回府,就不叨扰皇上了。”
宁琛点头。
平王这才恭敬小心的退了出去。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带着几分疏远,不似从前做皇子时候那样亲密,宁琛心里有些怅然。
当初大皇子文武双全,又是皇后嫡出,谁都以为他就是下一个储君了,怎么会想到后头有这样的变故,叫他当上了皇帝呢。
做了皇帝便是孤家寡人了,昔日里亲近的兄弟都不敢再肆意相处,本就端庄稳重的嫡妻更加拘着规矩,大家都因为身份的转变,对他愈发恭敬起来。
威势是有了,可却冷静孤寂起来。
如此,宁琛猛的就想起了那个张扬胆大的女子。
叶筠待他是有敬畏之心的,可也从不会怕他,在他面前放松自在,又不会失了分寸。
也许就是因为这一份自在肆意,他才会越来越喜欢和叶筠相处吧。
一旦开始想,那就收不住了。
正预备动身去毓秀宫,元九就面色不大好看的走了进来。
“皇上,奴才听到一些流言,不大好。”
“什么流言?”宁琛蹙眉,“你身为宫内总管,何时也听信起这些东西来。”
元九斟酌了一下,才小心开口。
“不是奴才轻信,实在是,事关温德妃娘娘,话说的又难听,奴才不敢不叫皇上知道。”
“温德妃?”宁琛眼神冷下来,撩袍坐了回去,“说!”
元九略顿了顿,尽量没用那些乌糟词,把事情给讲了。
原是从御膳房赶出去的那一批奴才,挨了板子又没有人给好好治,竟有人扛不住,一晚上人就没了。
这一来,那管事的就更叫人痛恨起来,死了的是个小宫女,她姐姐气急,就大骂管事的收了温德妃的银子,故意刁难克扣明婕妤,害得众人一起被连累受罚。
她一带头,宫人里自然也有些个晓得些事的,就跟着一起骂。
最后更是牵扯到了温德妃头上,说她善妒成性,刁难嫔妃,不配温字做封号,更不配做德妃。
当然,还有更难听的,说大皇子早产体弱,怕就是因为生母亏了阴德。
后头关于大皇子这一句,元九就没敢说。
不过这前头话就已经够叫宁琛动气了。
“温德妃是主子,岂容他们非议!给朕吩咐下去,再敢胡言乱语,朕就命人缝了他们的嘴!”
“是,奴才这就叫人去,皇上切莫动气。”元九忙应声。
心道温德妃不愧是得宠多年,又生了大皇子的,皇上究竟还是维护。
“等等,摆驾储秀宫,朕去温德妃那里用晚膳。”
宁琛眸色暗了暗,又把人叫住了。
元九一愣,不过一瞬就反应了过来,就叫人去备轿撵了。
今天这事情,怕是不能善了,就看温德妃怎么应对了。
皇上肯去储秀宫,一则多少信了几分流言,二则却也是愿意听一听温德妃的说辞和解释。
不管怎样,就眼下看来,温德妃还是有分量的。
但过了今日还能不能有这样足的分量,那就全看今儿这一顿晚膳如何了。
御驾浩浩荡荡去了储秀宫,还是引得不少人侧目的。
皇后听闻皇上去了温德妃那里,面色就不是很好。
流言传成这样皇上还去看她,果然还是温德妃更值得忌惮。
第一百三十九章失望
不管怎样,御驾此刻已经停在了储秀宫门口。
“臣妾参见皇上。”温德妃已经带着奴才们候着了。
宁琛看她一眼,温德妃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眸中的欣喜显而易见。
“起来吧。”到底还是扶了一把,“孩子呢?”
因为大皇子体弱,不敢随意挪动,故而都是宁琛到储秀宫来看,这些时候忙,就有几日没来了。
温德妃莞尔,“由乳母带着,在里头玩呢,大皇子如今能坐了。”
俗话说七坐八爬,大皇子是去岁十一月底生的,到现在是约么九个半月大,才刚会坐,可见身子不好。
宁琛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直接就进去了。
内殿里头就见一个乳母并两个小宫女带着大皇子玩,就在窗边的软塌上头。
乳母用三个厚实宽大的迎枕将大皇子团团护住,大皇子就靠着迎枕坐。
这约么就是温德妃口中的孩子能坐了吧。
见他进来,奴才们都齐齐跪下行礼。
越过一众人,宁琛和榻上的大皇子四目相对。
他常来储秀宫,孩子还是认得他的,见了他就笑,嘴里咿咿呀呀的。
宁琛眉头略略舒展几分,小心将孩子抱了起来,只是抱起来了又忍不住皱眉。
这孩子轻飘飘的,他记得大公主在这么大的时候是肉嘟嘟的,胳膊像莲藕一样。
“到底是和父皇亲近,皇上瞧他笑的多开心呐。”温德妃走近,伸手逗了逗孩子。
“大皇子眼下似有淡淡的乌青,这是什么缘故,可叫太医看过没有。”宁琛发了些许不对。
温德妃面色就不自然了一下,解释道,“大皇子这两日又有些染上风寒了,这孩子只要受凉,眼下就会青紫,不过太医已经瞧过了,开了药喝,也无大碍。”
“还是体弱了些,叫太医多加看顾吧。”
将孩子递给乳母,宁琛就摆手叫奴才们都退下去了。
见他没有责问,温德妃心里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宁琛如今都习惯大皇子这种药养着的状态了,区区风寒,对这小小人儿来说,已经是常态。
况且,今儿宁琛是带着些心事来的,并没有精力多关注别的。
温德妃察言观色,细心给到了茶,在他身边坐下来,轻轻打扇子。
“大皇子畏寒,臣妾宫里就没怎么用冰,眼下暑热尚存,皇上要是觉得不适,臣妾命人再添两盆冰吧。”
“不必了,先摆膳吧,朕饿了。”宁琛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岔开了。
安氏从潜邸就伺候她,当时被先帝指过来就是因为她容貌才艺俱佳,性情也柔顺乖巧。
事实上年轻的男子的确会喜欢小意温柔这一款的。
温德妃便是柔情似水,既有小家碧玉的清雅,又有高门闺秀的涵养,还通晓诗书,与那会子做闲散贵人的宁琛,实在是合拍。
哪怕后来也有旁人得宠,可她一直是最出众的。
这也源自一点,温德妃伺候这么多年,鲜少与人有龌龊,面上的言语纷争也有过,但从没有背地里做过任何阴私事。
如今贸然说温德妃指使膳房恶意苛待磋磨叶筠,宁琛确有不信。
膳食很快就安排上了。
是一品四妃的配置,整整十八道菜。
“这里头多半是皇上爱吃的,臣妾给皇上布菜。”温德妃笑着举筷。
宁琛终于还是没忍住,“不必了,你且坐,朕有话问你。”
温德妃愣了一下,面色有些泛白,“皇上有话不妨直说。”
“朕今日听到一些不好的流言,说你指使膳房苛待明婕妤。”
“皇上,臣妾万万不敢做这种事啊,这定是谁诬陷了臣妾,臣妾已经身在妃位又生了大皇子,做什么要与一个小嫔妃过不去呢!”
温德妃反应异常激烈,登时就跪了下去,言语愤慨。
宁琛放下碗筷伸手去扶她,“流言罢了,朕怎会轻信,朕最知道你的本性,你绝不会做这种下流手段的事,对不对。”
男子一双凤眸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像是询问又像是辨别。
温德妃呼吸一滞,此刻她怕极了,又后悔,想闪躲,却没有地方可以逃,喉头一阵发紧,说不出话来。
终于还是借垂头避开了那锐利的目光。
“臣妾谢皇上信任。”
这话说的就软绵低沉下来,丝毫没有了方才的激动。
宁琛敛了敛眸子,将她拉起来,“你跟随朕多年,又为朕生育子嗣,朕自然看重你,朕封你德妃,也是看中你的德行。”
“皇上恩典,臣妾铭记在心,定不叫皇上失望。”温德妃已经调整过来,此刻就自然多了。
只是在刚刚她目光闪躲的瞬间,宁琛心里也明白了。
后头的话,是提醒,也是劝诫。
后宫本就是乌糟阴私最多的地方,这些嫔妃背负牵扯着前朝,勾心斗角必不可免,但宁琛依旧希望能有人始终磊落。
哪怕如叶氏那样跋扈的,她到底都是明面上做事,从不背地里动手。
这一顿饭,食不知味。
最后温德妃自然想留宿皇帝,不过宁琛借口政务繁忙还是回了九宸宫。
宁琛终归还是失望的。
这是少有的事情。
看着远去的御驾,温德妃只觉得心里漏了一拍,她觉得皇上肯定知道了什么,但是又总抱着侥幸。
若真的知道了,为何还会来看她呢?
“娘娘,晚上的风寒气重,您快进屋吧。”白露小声道。
温德妃收回目光,低语,“你说本宫是不是错了。”
“怎么会呢,这深宫里头,有谁不为了皇宠费些心计手段?难道她们都是干净的不成?娘娘此举也是立威,省的她们都当您是好脾气。”
“您忘了当初孙修容刚得宠的时候是如何不敬您的?这么些年,您一直好脾性,下头奴才都不怕您,可如今您有了大皇子,为母则刚啊娘娘,您不为自己,也该为大皇子谋划谋划了。”
提到孩子,果然戳到了温德妃的软肋。
“对,为了孩子,我也不能再一味避着了,我可以不争,但不能不为孩子挣个好前程。”
进了宫便少有不陷入这一团乌糟里头的。
先是为自己,再是为孩子,一步步推着你向前,陷入淤泥里。
能有几人从头到尾清醒呢。
第一百四十章真的不慌
眼看着一个月禁足的期限还有五日就满了,却依旧不见宁琛来毓秀阁。
不仅如此,都从未派人来传过一句话。
但是因为上次膳房的事闹了一场,其他人也没敢因为皇帝没来毓秀阁,就轻视怠慢。
所以叶筠这关起门来的小日子过得可谓舒畅。
倒是下面的丫头们有点急了,不过也不敢摆在面上,怕惹了她不高兴。
只背地里说过几句,叶筠知道,但是也不做声。
当然了,这样做也是有用意的。
光她一个人稳得住不够啊,她也是想借此机会磨一磨身旁人的心性。
都要不急不躁才好。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坐不住冷板凳的人,总是更容易出错。
终于,在禁足期满的前一晚,宁琛还是来了。
一时间后宫侧目。
明婕妤还在禁足中,皇上就去看她,这样的事情也就是潜邸时候在温德妃身上发生过。
时至今日,大家是越来越忌惮叶筠了。
温德妃纵然得宠,但家世不足,总有缺憾。
但叶筠不一样,她家世也极好,如今外祖家也正得用,军中有亲哥哥,朝中还有两个嫡亲表哥,自己也争气得宠,这样的好势头不能不叫人嫉妒。
要说还有谁能压她一头,便只有高位上的芳修仪和正怀着身孕的怡婕妤了。
不管众人怎么想,此刻叶筠已经陪着皇帝在屋里坐下了。
“你...长胖了?”
宁琛盯着面前女子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是吗?”叶筠愣住,伸手摸了摸脸颊,似乎的确稍稍圆润了几分。
顿时有些尴尬。
“咳,臣妾禁足,不得出去走动,每日里饭也没少吃,可不就会胖一点的嘛。”
“朕叫你禁足反思,你就窝在毓秀阁里吃东西了?”
宁琛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也没想怎么罚这个女人,但是叶筠动辄打了高位嫔妃的脸,他还是存了几分叫她思过的心思。
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每天吃吃喝喝,一个月不见还长胖了些许。
对于这禁足,她是真的不慌啊!
“臣妾惶恐。”叶筠忙道。
下巴微微缩回去,低着头,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向上瞟,盯着宁琛,十足无辜的样子,
这根本就是撒娇!
宁琛咬牙,伸手捏她的脸,“朕看你一点儿也不惶恐!”
“怕的呀!”叶筠嘴巴一噘,委屈巴巴的靠过去伸手抱住了宁琛的腰,将头靠在他身上,“臣妾怕皇上再也不来看臣妾了,马上就是臣妾的生辰,皇上答应了要送臣妾礼物,君无戏言呢!”
后宫里简直没有人比她更会撒娇这一套了。
明知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偏宁琛就很吃这一套,心里本就没什么气,这会子是真被闹的想笑了。
抬手就在那娇臀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巴掌。
“数你会闹!”
叶筠嘿嘿一笑,用头蹭了蹭男子的胸膛,这才乖乖坐了回去。
这时候就听得内室里传来一两声嫩嫩的狗叫。
二人转头,就见雪白一只的小年糕跑了出来,尾巴摇个不停。
过来了先闻闻叶筠,又去闻闻宁琛的鞋,抬起小脑袋歪头看着宁琛,似乎是不认识了。
宁琛也看它,越看越想起什么。
忽然就抬头看了看叶筠,再看年糕。
终于确定了,这女人方才撒娇示弱的眼神,跟这小狗一个样!
“年糕乖,坐。”
叶筠没有关注面前男人的表情,从桌上掰了一小块牛乳糕喂狗。
见那狗真的坐下来,宁琛倒是有几分意外。
他不养狗,自然也没注意过训狗的事,今儿看见了就觉得新奇的很。
“这狗倒是听话。”
“可不是,年糕很聪明,臣妾一教就会了。”叶筠挑眉,“你瞧,它还能握手呢。”
语罢,这一狗一人又展示了一下握手。
反正宁琛是觉得挺好玩,鬼使神差的也试了试。
看着两个主子逗狗,旁边跟着伺候的元九和绘月都无语了。
谁伴君随驾不是吟诗作赋或点茶抚琴,再无聊些便是泼墨下棋一类,哪有带着皇上逗狗的。
偏皇上还很有兴趣的样子。
逗弄了一会儿,绘月终于忍不住还是叫绿芝进来把狗抱出去了。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奴才这就命人去准备?”
元九也跟着岔开两位主子的心思。
宁琛意犹未尽,不过也没再惦记狗了,“叫膳房炖一道老鸭汤吧,旁的菜都看着做,叫膳房做明婕妤喜欢的。”
“是,奴才这就去办。”元九拱手,退了出去。
有皇帝在,膳房办事果然更为尽心。
不仅上了一桌子菜,叶筠最爱的螃蟹也上了两盘子,一个清蒸,一个爆炒。
“都说九雌十雄,如今九月底十月初,到正是吃蟹的时候,哪个都好吃。”叶筠自然满意。
她是真的很爱河鲜一类,但是不太爱吃鱼,喜欢吃虾蟹这些东西。
当然了,还有牛肉,膳房也弄了一盘子五香牛肉片,味道很是不错。
吃饱喝足了,两人坐着喝茶。
“皇上政务繁忙,臣妾不敢贪恋,皇上用了茶,快些回去批折子吧。”
叶筠淡淡道,没有要留人的意思。
宁琛手顿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看她一眼。
半晌,收回目光,“嗯,朕改日有空再来看你。”
事实上他也不准备留宿什么的,毕竟叶筠还在禁足中呢,他来看人就罢了,留宿就不好看。
又坐了半个时辰,宁琛就走了。
叶筠亲自送到毓秀阁门口,看着御驾远了才回屋。
“婕妤怎么不留皇上,还主动叫皇上走了,这么些时候了,皇上可是头回来呢。”南栀蹙着眉,不太理解。
哪有嫔妃赶皇上走的。
“留什么?我还在禁足中呢,便是留了,皇上也不会应的,临幸犯错禁足的嫔妃,说出去多难听,显得皇上贪恋女色没有约束。”
叶筠不紧不慢的解释。
南栀不好意思,“是奴婢想浅了。”
“你们啊,不要太在乎一时得失,我们在宫里是要长长久久的,日后我希望你们都能更冷静持重些,我才好多依靠你们。”
拉过绘月和南栀的手,叶筠认真道。
两个丫头顿时也想明白了这一个月主子的用意,都点头。
“好了,不说这些,明儿禁足就解了,如今不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不过我还是要去一趟的,怎么说婕妤以上的都要侍疾,我既然解了禁足,也该去侍疾了。”
“今儿啊,怕是我最后舒服一天了。”
叶筠无奈摇头,捏着帕子扭腰进了内室。
赶紧多补觉。
第一百四十一章恶心人
第二日禁足解了,叶筠便起早去了凤栖宫。
这会子皇后正在用早膳,听见她来,就叫人进来了。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叶筠规规矩矩的福身。
皇后捏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笑着摆手,“快起来吧,就不必多礼了。”
“谢娘娘。”叶筠如善从流。
只是起来了,也不见皇后赐座,就只能站着。
有些故意晾着她的意味了。
既然对方不接话,她就自己开了口,“臣妾这些时候禁足,未能尽孝太后膝下,如今禁足解了,也该与诸位姐妹们分担,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侍疾,还请皇后娘娘安排。”
“你倒是有心了。”皇后微微勾唇,抿了一口茶,“只是你如今刚解了禁足,皇上可心疼着呢,也不必就急着来,侍疾的嫔妃也不少,都伺候许久,也熟稔了,你就好好歇着,替本宫等,伺候皇上吧,皇上身边有体贴的人,太后娘娘也少一分牵挂,于养病也更有益,算是你尽孝了。”
叶筠听罢,眸色就暗了几分。
若是她真的听了皇后的这番话不去侍疾,怕是明天她就要被扣上不孝的名头了。
“娘娘体恤,臣妾感激不尽,只是臣妾有错在先已经被禁足过一回,如今是再不敢犯错,太后娘娘身体抱恙,臣妾理当侍疾尽孝,皇上身边自有奴才们伺候,臣妾还是和诸位姐妹们一起侍奉太后吧。”
皇后没急着答应,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半晌才点头。
“你既然有此孝心,本宫也不好驳了你的心意,只是你未曾伺候过,就先跟着其他人学一学吧。”
“温德妃素来体贴入微,最是细心,今儿白日里刚好是她侍疾,你就去随温德妃一起吧,等伺候熟了,再做安排。”
“是,臣妾遵命,这就去慈宁宫随温德妃娘娘一道侍疾。”叶筠福身。
垂眸之际,掩去了眸中的寒光。
皇后当然是故意的,她知道,她更知道皇后在她禁足的时候派人告诉她,膳房一事是温德妃为之。
所以今日皇后又安排她和温德妃学习侍疾,就是在恶心人。
恶心温德妃,也恶心她,更是恶心了太后。
两个都得宠的女人,还都不是太后喜欢的,互相嫌弃就罢了,怕是太后看了这两个狐媚子凑一块儿,气都要不顺。
可是没办法,这还得去。
要是不去,皇后更有帽子给她扣。
以前也不见皇后这般故意为难,看来还是忌惮她了。
今儿跟着来的是南栀。
打凤栖宫出来就一直蹙着眉头,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可见这些时候还是长进了。
叶筠自然满意,虽然外头糟心事儿多,但好在身边不是毫无进益。
也算这一个月的禁足没有白费吧。
主仆两个到了慈宁宫外头,恰好遇上了前来侍疾的温德妃。
这个时间点还真是掐的好,叶筠心里直翻白眼。
不过还是规规矩矩行礼,“臣妾给娘娘请安。”
温德妃淡淡瞥了她一眼,面色就沉了几分。
显然也是不想见她了。
深吸一口才稳住了心绪,“免了,明婕妤刚解了禁足不好好自己待着,怎么跑到这里来。”
想起昨天皇上去了毓秀阁用午膳,她心里就有火。
这一大早就看见了叶筠,只想撕人。
“皇后娘娘命臣妾跟随娘娘您学习侍疾,所以臣妾就来这里候着了。”叶筠也不舒服,语气硬硬的。
温德妃烦死了,瞪了她一眼,心里又暗骂皇后搅事精。
只是人已经塞过来了,温德妃也不好说什么,饶是恶心也没法子。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慈宁宫。
这会子太后刚用完早膳不久,正是要服药换药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望过去就见多了个叶筠,太后便蹙眉。
待二人行过礼之后,便开了口。
“今儿怎么是两个人,明婕妤不是禁足么。”
太后知道叶筠禁足的事儿,不过她养病,没什么人告诉她叶筠何时解禁。
但是这种问题就不该宣之于口,大喇喇说出来便是叫人难堪。
叶筠还没回话,就听得温德妃先出声儿了。
“太后不知,明婕妤今儿刚解了禁足,昨日皇上还去毓秀阁用了顿午膳呢。”
“犯错禁足还不知检点,勾引皇上,哀家看你还并未知错!”
太后果然借机发难,反手就给叶筠扣帽子。
这还是她老人家养病,上回那膳房的事情底下人没告诉她,不然还指不定要说什么呢。
反正是除了陈家女子以外,谁得宠她都看着不顺眼。
“太后息怒,皇上是明君,怎么会被女子狐媚诱惑,有太后言传身教,皇上一贯最是守礼克己,昨日来用膳,概因想看看臣妾是否思过,如今皇上宽宥了臣妾,才使得臣妾解了禁足,有机会尽孝太后膝下。”
叶筠跪下,不紧不慢的解释。
意思也清楚,皇上是明君,是太后你教导出来的,你可以不信任我,难道也不信你儿子的品性?
再者,我能解了禁足,是皇上亲自看过了,点头允准的,皇上都说我无错了,难道你要违拗圣意?
太后在后宫多年,自然不会这点子内容都听不出来。
而且叶筠说了是太后言传身教,她就算再不顾及皇帝的体面,也要顾及自己的体面。
“哼,你倒是伶牙俐齿,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看着叶筠起身,温德妃眸色就沉了几分。
到底是不能小看了叶氏,竟叫她三言两语的化解了。
太后放过了这一茬,但是依旧抓了别的事情来刁难。
比如这会子就要叶筠替她换药,擦洗伤处。
那就是小腿了。
其实并没什么外伤,只是伤了内里骨头,虽然已经养了一个月,但如今中药见效一贯慢,整个小腿还是浮肿的。
于是在叶筠给她擦腿的时候,太后故意装作吃痛闪躲,一脚瞪在了叶筠的额头上。
这一脚力气不大,毕竟腿还伤着,但是叶筠没有防备,还是趔趄了一下。
她何曾受过这种被脚踢脸的气,拿在手里的帕子被攥的很紧,咬紧了后槽牙,低下头去强迫自己冷静。
太后正等着她发作呢,也好借机罚了她。
只是没想到叶筠利落的就跪了下去,“臣妾头回侍疾,粗手笨脚,弄疼了太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第一百四十二章好算计
“这点事都做不好,怎么伺候的好皇上!”太后低喝一声,“去给哀家倒杯茶来,德妃,你来给哀家上药。”
叶筠忍着气,起身去外间倒茶。
被使唤的温德妃面色也不是很好,接过药膏去给太后上药。
说白了,谁都不愿意伺候这个老太婆。
事实上太后只有四十多岁罢了,十七岁入宫伺候先帝,二十岁生了宁琛,眼下也就四十三。
保养的也很好,皮肤依旧是细腻的,只这样看外貌,还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但是这几年太后的脾气愈发不好,总是满心怨怼,看谁都不顺眼,慢慢的就显出几分尖酸刻薄来。
看起来就让人不想接近。
叶筠实在想不出,宁琛能是这样一个女人生的,其实母子二人的眼睛和鼻子很相似,但其他地方就不像了。
眼瞧着性格也不太像,估么还是像先帝多一些吧。
略略整理了一下情绪,叶筠才端着茶进了内室。
太后拿过茶杯,本想挑刺,但没想到叶筠倒的就是一杯温茶,不冷不热,恰好入口,也只好作罢。
喝了两口就丢开了。
这会子煎药的小宫女进来了,托盘上是一碗黑乎乎的中药,后头还有八宝盒装着的蜜饯。
温德妃先舀了一勺倒在旁边的小盏里,试了试温度,而后才端起药碗,坐到榻边去,用勺子喂太后喝。
叶筠在一旁瞧着,心说拿碗一口干了不好么,非得慢慢喝,苦半天。
不过这话她才不会说,方才太后那样恶意挑刺,多叫她苦一苦的好,省的老人家精神十足天天上蹿下跳的。
兴许是苦药真的叫太后难受了一下,被叶筠伺候着吃了两颗糖渍梅子就躺了下去。
但就算是她休息了,也不叫两人下去歇歇,全都赶到外间去抄写佛经。
说是祈福,这样能叫她身子舒坦些。
这一抄便又是一个半时辰,太后就在里头睡觉。
毕竟受伤了,总是精神头不足。
等外头两人抄的手腕酸软,又到了太后用午膳的时间了,再度进去伺候。
太后不便下床,是内务府的人制了一个小木桌就放在榻上吃。
宫里是病中不易沾染重口,清一色都是寡淡的菜,多为蒸煮的东西。
显然太后是不爱吃这些的,她一贯喜欢吃肉,偏辣口的。
看着那粉蒸排骨、开水白菜就难受。
“膳房的人是怎么做菜的,这种东西怎么叫哀家入口!”太后拿起筷子狠狠戳了戳离她最近的一道鸡茸酿豆腐,很是气恼。
福芝忙跪下来劝,“娘娘,太医吩咐了,您不能吃辛辣之物,否则不利于凤体康健,这些菜也都是膳房费了心的,您为着身子,好歹吃些,过了这个月,您的饮食里就能稍稍添些辣味了。”
温德妃也跪下去,叶筠就跟着,不过两人都不说话就是了。
端看温德妃那麻木冷漠的神情,就知道这已经不是太后第一回这样闹了。
果然,僵持了一炷香的时间,太后还忍着气吃了半碗米饭。
这时候福芝委婉的提醒了一句,两位嫔妃还没用膳。
太后看了二人一眼,指着桌上道,“这些菜哀家也没怎么动筷子,丢了可惜,就赏给你们了,也省膳房再送一趟,去外头吃吧。”
事情到这一步,叶筠整个人都不好了。
宫里的确是有赏菜一说,但都是叫膳房重新做了赏,或是还没动筷的。
别说那一道鸡茸酿豆腐已经被戳的稀烂,还有旁的菜也都被搅和过了,的确剩的还多,可...也不能赏给嫔妃啊。
更何况温德妃和叶筠一贯是得宠的,怎么会吃这样的东西。
但是太后赏赐便是恩典,不能推拒。
看来就是故意叫她们不能吃饭了。
福芝面色为难,想劝一劝太后,好歹这两位不是一般嫔妃啊,得罪死了有什么好处?
可太后根本不看她,只闭上眼睛养神了。
温德妃此刻像吃了苍蝇一样面色难看,叶筠更是眼神能杀人,但也只得命人将桌上的东西都端到外间去摆着了。
自然是什么都没吃。
不过福芝叫人上了几碟子点心和两壶好茶,也算是叫她们垫了垫肚子。
叶筠实在是不理解,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了,就没人想想法子避开侍疾?
自然也不是没有,但一则现在的女人还是被婆媳孝道束缚,再不愿意也不敢不来,怕有人说闲话,二则也是想叫皇上看见自己的侍疾辛苦,以此博得几分圣宠。
然而,这两样都不是叶筠顾忌的东西。
所以,她不受这委屈!
终于熬到了晚上,太后用晚膳的时候,这会子是芳修仪来守着了。
怪不得太后脾气这么大,白天是两个狐媚子,晚上是老仇家的侄女,啧啧啧,这还能好好养病?
换做旁人,怕是看着就来气,气的病更重了。
这时候饶是叶筠也不得感叹一句太后真是有劲,为了磋磨不喜之人,自己宁愿受气烦躁。
回了毓秀阁,叶筠什么都没说,先就让人上了晚膳。
待吃了个五六分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把绿芝叫进来,我有事问她。”
“是。”绘月应声,就去外头寻人。
不多时二人就一道进屋来。
绿芝笑着福身,“给婕妤请安,不知婕妤寻奴婢何事?”
“免礼,给我说说,这一个月里头谁侍寝最多,皇上都去过谁那儿。”叶筠道。
“奴婢知道婕妤会问呢,特意留心着。”绿芝嘿嘿一笑,便细数起来,“皇上这一个月进后宫十回,招人去九宸宫五回。”
“去凤栖宫两回,一回是十五留宿,二回是用午膳看了杨才人的胎,温德妃那里去了两回,一回用午膳一回晚膳,没留宿,淑妃一回,晚上确实张才人侍寝,王修媛一回,没留宿,怡婕妤那里去了两回,芳修仪那里一回留宿了,再就是咱们这里一回。”
“召去了九宸宫,张才人一回,夏美人两回,苏美人一回,周才人一回”
听了这些消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这个月侍寝的都是低位嫔妃,而且都是素来不怎么得宠的。
叶筠眼神闪了闪,登时就勾起一抹冷笑。
她说为什么皇后扯如此多人去侍疾呢,合着有宠的都忙去了,皇上没法子喊人侍寝,这不就分到下头去了?
真真是又博了贤良的名儿,又磋磨了这些个有恩宠的嫔妃。
第一百四十三章不受这委屈
细细想来,张氏应该是淑妃推举的缘故,夏氏是自己的本事,苏氏是因为娘家,那周氏应该是因为她了。
“好了,绿芝这回做的不错,我也不赏你银子了,去我的妆奁里头挑支钗子吧,捡你喜欢的拿。”
叶筠笑着摆手,一边吩咐南栀把妆奁拿过来。
要是换做别处的奴才还要推辞惶恐一二的,不过毓秀阁里伺候的宫人是见惯了自家主子大方,虽说还是欣喜若狂,但毕竟不是眼皮子浅的,规规矩矩谢恩了,就挑了一支翠玉簪子。
其实绿芝也想着挑个差一点的,不过叶筠这里就没有不好的东西,所以这支翠玉簪子也是上品,普通小家碧玉拿去做压箱底的嫁妆是绝对上台面的。
赏过了绿芝,叶筠也对着其他人说了些话。
“你们都不要羡慕,在我这里当差,只要差事做的漂亮,对我忠心耿耿,这些东西少不了你们的,踏踏实实的干,你们出嫁我都陪一份嫁妆。”
“是,奴婢们定然对婕妤忠心不二,好好办差!”
屋里的丫头们齐齐行礼。
满宫里再找不出第二个像叶筠这样大方的主子了,在毓秀阁当差可是被不少人羡慕,她们都是愿意效忠的。
做完这些,就让二等的几个丫头都退出去了。
一边满满吃饭就一边和两个贴身的说话。
“太后凤体抱恙,折腾后宫嫔妃也有足足一个月了,虽说太后是国母,可到底一国之重是皇上,太后那里多的是奴才伺候,可嫔妃们若不伺候皇上,又怎么为南启皇室开枝散叶呢。”
“要说尽孝,这一个月是足够了,嫔妃们都去侍疾,满宫里都找不出一个皇上的可心人儿了,倒是叫皇上受了委屈。”
绘月和南栀对视一眼,就知道自家主子想做什么了。
“可是这些话到不好由我们来说呢,免不得又得罪太后,还容易叫人扣上一个不愿尽孝的名头。”绘月微微蹙眉。
叶筠勾唇一笑。
“太后不是一向最听娘家人的话么,太后不懂事,未必英国公沉浮朝堂这么多年也不懂事?”
南栀眼睛一亮,“婕妤的意思是,从宫外?”
“这不是马上就要到我的生辰了?我过生辰,却是母亲受苦难的日子,也该给母亲送些东西去。”叶筠淡淡道。
绘月立即福身,“婕妤一片孝心,思虑周全,奴婢素来管着库房,也清楚夫人喜好,这事儿就交由奴婢来做吧。”
反正消息递出去就是了,至于怎么实施,叶筠相信母亲楚氏自有办法。
她是不受这委屈的,定要想法子自救一下。
否则以太后对她的不喜程度,怕是能磋磨死她。
而绘月也的确做事周全,不仅给楚氏备了东西,还有叶筠的婶母杨氏及杨氏的一对儿女,以及在京都当差的大表哥楚允怀,和他的嫡妻蒋氏还有女儿,都备了礼。
累了一天,叶筠用过晚膳就赶紧洗漱休息了,没曾想这么晚了,宁琛居然还过来了。
御驾停在毓秀阁外头,守门的小太监精神一震,赶忙一个去报信,一个就跪下接驾。
“你们婕妤呢?怎么瞧着里头没什么光。”元九上前问了一句。
小太监磕头,“回元总管,婕妤今日歇的早,已经睡下了,故而熄了灯。”
宁琛下了御撵,淡淡扫了一眼,心里也奇怪。
素日叶筠都睡得比旁人晚些,用膳后总要走走,再洗漱,再看书或是与丫头们闲话一会儿才睡。
按理这会子应该是正洗漱完才是。
这么早睡,莫不是身子不适。
想着就抬步往里头去了。
正好白术在往外头走,看见他就规矩行礼,“皇上恕罪,我们婕妤今儿睡得早,这会子南栀已经去叫了。”
“无妨。”宁琛摆手,“怎么睡得这样早,是不是身体不适?”
“奴才不知,但瞧着婕妤面色红润,应当无碍,估么就是困倦了吧。”白术垂头。
心说这肯定是侍疾累着了啊。
今儿一回来没来得及说话就先用晚膳,可见在慈宁宫受委屈了。
不过这话就不能说出口。
给太后娘娘侍疾是嫔妃们尽孝的分内之事,喊累岂不是不孝?
当然了,也是宁琛没想到侍疾会这样累,他也没侍过疾。
之前先帝病重的时候也没允许他们去,都是奴才们再伺候。
而且在宁琛的想法里头,所谓侍疾就是去陪着太后,早中晚喂三碗药,别的都是奴才动手,仅此而已。
主要是根本没人跟他说过侍疾是怎么样的,他就没往那边想了。
等他进了内室,就见南栀一脸为难的放下纱帐往外头来。
“奴才参见皇上。”南栀慌忙行礼,有些紧张,“婕妤睡得沉了,奴婢没能叫醒,还请皇上恕罪。”
当然了,心里也是懊恼。
心说不能伺候了,皇上估么是不会留了。
谁知宁琛却不以为意,视线绕过她往里头看了看,便压低了声音。
“你去命人备水,朕要沐浴,就别吵着她了。”
南栀愣了一下,心中一喜,忙就去准备了。
宁琛动作快,一炷香的功夫就收拾好了,命人熄了灯就到榻上去。
叶筠这会子已经蜷缩成一团滚到最里头靠墙去了,对于有人躺上来一点感觉都没有。
十月初已经有些凉快了,宁琛想伸手把人捞过来,想到些什么,又躺了一会儿,身子捂热了才将人捞过来。
叶筠睡梦中被打扰了,两弯柳眉就紧紧蹙起来,嘴巴也噘着,很是不乐意的样子。
“年糕别闹!”
“汪汪!”
宁琛还没回过神来,就觉得脚被什么踩了一下,紧接着就见那白白一团连滚带爬的凑了过来。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夜里都亮的很。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浑然不知的娇娘还睡着呢。
宁琛惊了,这个女人为什么让狗睡床上,年糕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个闻起来认识的人会躺在这里。
而彼时外头听见狗叫的南栀面色更不好。
她忽然想起来今儿婕妤非要年糕给捂脚,把狗抱去睡了,可这会子皇上也在呢。
“皇上,奴婢把年糕抱出来吧。”南栀打着胆子在外头喊了一声。
宁琛脸色复杂,应了一声。
南栀赶紧进去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年糕抱了出来。
看着怀里已经找到舒服睡姿的小女人,宁琛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自己送的狗自己受着?
第一百四十四章动红
本以为这一觉就要睡到天亮了,结果大半夜的又出事。
元九慌慌张张的在外头敲门,“皇上,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见红了!”
宁琛被惊醒,还没缓过神来,叶筠也跟着醒了。
看见旁边躺了个人,先是愣神,盯着看了好几眼才反应过来。
“皇上何时来的,竟然也不叫醒臣妾。”叶筠头痛的很。
白天累了一天,晚上还睡不好,简直要命。
“朕来的时候你睡得沉。”宁琛边说边坐起身来。
这会子元九又在外头叫了两声,叶筠听得蹙眉,也从被窝里爬起来。
“好端端怎么皇后娘娘见红,也没听闻有孕呢。”嘀咕了两句,就叫人进来伺候。
皇后出了事,必然是所有后宫能动的都要去。
而这会子宁琛上了御撵才知道皇后是在慈宁宫出的事。
登时面色就有些不好。
叶筠没来得及梳妆,随便挽了个发髻,不失礼数就出门了,穿的也是常服。
宫装太繁复,穿起来可要些时间。
两人一前一后坐着各自的撵就往慈宁宫赶去了。
彼时住的近的都到了,不过也就稀稀疏疏几个人,都是消息灵通的。
太后腿伤起不来,虽然也慌,但也没法子做什么。
难为了福芝这个掌事的,这会子跪迎了圣驾。
“太医到了没有,皇后在哪?”宁琛头回没有给面子,直接越过了跪在地上的福芝。
往日里都是要先唤一声福姑姑的。
可见这回是动气。
可福芝来不及感叹什么,忙爬起来,“回皇上,娘娘已经被挪到侧殿去歇着了,太医也都在里头把脉,眼下瞧着是没什么大碍。”
宁琛黑着脸就往侧殿里去。
绕过屏风就见皇后面色惨白的躺在榻上,眼眶红红的,一见到他就哭。
“皇上...”
“别怕,朕在这里,会没事的。”宁琛快走两步在榻边坐下来。
安抚的拍了拍皇后的手。
“皇后腹中是朕的嫡子,无论如何你们都得给朕保住!”
这话是对着太医说的,声音冷硬而低沉,带着隐忍的怒意。
皇家素来看重嫡出子嗣,虽然宁琛自己是庶出,也没有不喜欢庶出,但是为了稳定纲纪,皇家嫡子是很重要的。
而且,就算这孩子不是嫡子,但也是宁琛的子嗣,一样不能忽视。
张院判年岁大了,不在太医院值夜,这会子来的是沈平之和有妇科圣手之称的胡太医。
自打沈平之治瘟疫立功之后,张院判就俨然把他当做下一个继承人培养了,据说也已经正经拜过师。
不过拜师之后也没就只让沈平之跟着自己学,而是安排他跟不同的老太医打下手,集百家所长。
他聪明又的确有天赋,如今在太医院很吃得开。
今儿胡太医带他来也是有见识见识的意思。
做太医总得练练手。
“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胎已经保住了,娘娘素日里身子养的好,今儿只是因为月份尚浅又劳神过度才导致见红,并无大碍,只是此番到底动了胎气,头三个月万不能再出差错。”胡太医道。
听了这话,宁琛的神色才缓和几分,皇后也稍稍冷静了些。
至于为什么劳神过度,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了。
“皇上,既然娘娘并无大碍,不如就先回凤栖宫歇息吧,诸位姐妹都是深夜起来的,穿的单薄,万一染了风寒,后宫不宁,又要叫皇后娘娘劳神了,更何况,怡婕妤还怀着身孕呢。”
淑妃柔声道,十分贤良和善的模样。
这么一提,宁琛也注意到了,怡婕妤面色不是很好。
吴氏如今身孕有四个月了,害喜害的什么也吃不下,今儿晚上没吃东西,又半夜爬起来,的确不太撑得住。
皇后眼神暗了暗,面上却懊恼的样子,“是本宫没思虑周全,忘了吩咐下去。怡婕妤既然有孕,就好好安胎,日后不论外头大小事,都不要随意出来了,一切以安胎为上。”
“到底是亲疏有别呢,杨才人有福气,得皇后娘娘亲自照看,丫头们也懂事,没大半夜的还把人叫起来。”
温德妃笑了笑,状似无意道。
皇后敛眸,“宫中姐妹都是一体,本宫身为皇后,没个嫔妃都是照顾着的,哪有亲疏一说,怡婕妤素来懂事,敬重本宫,这才不顾身子前来探看,杨才人八个月的身孕已然不便行走,是本宫没叫人去传信的,以免惊胎。”
“娘娘说的是,臣妾自从入宫便得娘娘照拂,一心惦记娘娘,这胎也坐稳了,便想着来看看,日后臣妾定然听娘娘的话,好好养胎,无事不外出。”
怡婕妤哪里听不出温德妃话里的言外之意,立即就跟着皇后统一战线了。
温德妃本就不是一个擅长心计的人,哪里是她们两个的对手。
这三言两语便被揭露了挑拨心思,就像是被人扒了衣裳一样的难堪。
她不说话,扯着手里的帕子去看那坐在榻上的男人,却见宁琛垂着眸子,不得见他眼底神色。
不知怎的,温德妃就觉得心里乱了一拍。
她这会子也后悔这个节骨眼上挑刺,可她就是没忍住啊。
皇后怎么能有孕呢!
这些年温德妃早就习惯了一枝独秀,当发现自己开始变得不那么特别的时候,难免就不舒服了,就动了旁的心思。
可她不知道,宁琛当初喜欢的就是她的纯粹和与世无争。
如今她变了,她开始用阴私手段磋磨嫔妃,开始像旁人一样拐弯抹角的上眼药。
温德妃的改变是源自内心深处的不自信,当然,也有宁琛这些年宠爱她太过,叫她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应当属于她的缘故。
不过眼下没有去关注这些,众人更在意的是,中宫有孕了。
当晚,宁琛自然不再回毓秀阁,他送皇后去了凤栖宫,就回九宸宫歇着去了。
从慈宁宫走的时候,太后叫人送了好些补药给皇后,宁琛接了,进屋却只隔着屏风谢恩。
并没有见太后。
福芝心里直叹气,心说这回母子两个怕是又要冷好些时候了。
她之前就隐隐劝过太后,嫔妃们侍疾也差不多可以了,但太后不听劝,如今好了,总算累病了一个。
普通妃子也就罢了,偏偏是皇后,还是有孕了。
这回估么太后能松口了吧,福芝心里想,但是却不敢劝,如今太后脾气很大,前些时候还动手打了人。
只能希望太后自己想通。
第一百四十五章二姑娘
原以为有了皇后这一遭,太后就该停了后妃侍疾的事儿,倒是不曾想她老人家依旧没发话。
不过大把的好药材往流水一样往凤栖宫送,还算是堵住了有些人的嘴。
皇后对这来之不易的头一胎极为看重,原本是最怕大权旁落的,如今为了养胎也主动把打理六宫的权柄丢了出去。
如今是淑妃、温德妃、静妃三个人管事,皇后关上门来养胎,万事不理了。
林修容恨极,想起自己没了的那个孩子,只恨不得给皇后灌下去一壶红花汤,叫她也尝尝丧子的痛楚。
对比起来,静妃就显得平静许多,像是真的已经从过去的伤痛里走出来了一般。
要说最紧张的还数杨才人。
她本是被皇后提拔起来借腹生子的,如今皇后自己也有孕了,哪里还会要她的孩子呢?
一时间扶着自己还有月余就要临盆的肚子慌了神。
只是皇后眼下还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一心想着好好坐胎,倒也真的将杨氏给丢在脑后了。
不过太后不发话,却架不住宫外的英国公不淡定了。
原本就有流言蜚语,说太后倚老卖老,将一众嫔妃都拉去侍疾,叫皇上后宫无人,于繁衍皇嗣不利,如今又出了皇后侍疾累到动了胎气的事。
双管齐下,可谓是一把火接一把火的烧。
皇后爆出有喜的第五日,英国公夫人请求拜见的折子就递到了慈宁宫。
太后素来看重娘家人,自然没有不见的,第二天就宣进宫了。
国公夫人王氏并非一个人来,还带来了府中苏姨娘所出的庶女,陈素芷。
这自然不是王氏自愿的。
英国公本就宠爱苏姨娘,如今那庶出的陈显绎春闱高中得以入朝为官,颇得赏识,直把自己那没什么本事的嫡子衬的更无光彩,现在国公爷又让她带陈素芷入宫,其心昭然若揭。
“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王氏带着庶女规规矩矩的叩拜。
太后换了身衣裳,面上也带笑,靠在迎枕上摆手,“嫂嫂快起来,家中一切可好?”
“拖娘娘洪福,万事皆好呢。”王氏起身,“只是娘娘病着,公爷总心心念念的,先前是怕扰了娘娘养病,想着一个月也该好些了,有些精神头了,这才叫臣妇入宫拜见。”
一番话说得太后心里熨帖。
她和英国公陈立松自幼关系和睦,又是一胞所出,情谊颇深。
如今年纪大了,又在这冰冷的深宫里待着,便更渴望亲情温暖,而宁琛与她关系又不大好,就越发叫她珍惜娘家这份温情了。
“嫂嫂快坐,哀家在宫里有太医们照料,一切都好着呢,叫哥哥切莫记挂。”
王氏点头,顺从的坐下来,眸子敛了敛,“娘娘安好,咱们在宫外就安心呢,只是公爷有话叫臣妇带给娘娘一听。”
“什么话?”太后蹙眉。
“公爷的意思是,娘娘病了,该是清净养着,这嫔妃侍疾虽也是尽孝之举,但人多手杂,倒不如贴身奴才们伺候的好,反而不利于娘娘凤体康健,再者,皇上后宫本就不丰,嫔妃们还是该以伺候皇上繁衍子嗣为重呐,皇上身边有了可心的人照顾,心情舒畅了,与娘娘您也更亲近不是?”
王氏说着,一边打量着太后的神色,就见她不是很乐意的样子。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小姑子虽然不是什么很聪明的人,但是却十足听兄长的话,应当是不会不应的。
果然,太后垂眸想了一会子,才淡淡道,“哀家心里有数,嫂嫂只管叫哥哥不必担心了。”
“娘娘心智过人,只是病中难免疏忽,公爷与娘娘最是亲近,少不得多替娘娘想一想,娘娘可别怪罪。”王氏站起来福了福身子,安抚两句。
太后心里就舒服多了,“无妨,哥哥都是为了哀家操心。”
毕竟是在尊贵的位置上坐了多年,再是听话,也不喜欢被操控和指出错误的,王氏这一番话,也是维护了太后的颜面。
姑嫂两个闲话完了,太后这才注意到王氏身边的少女。
见那姑娘身着鹅黄色织锦交领长裙,梳烟萝髻,带着几朵绒花并两三只蝴蝶流苏短钗,耳朵上缀着一对儿珍珠坠子,安静的垂手立在王氏身后。
“这丫头是?”
即便还没见过面容,太后便觉得这少女应当姿容极美。
王氏眼神暗了暗,忍着不快,笑道,“太后娘娘未曾见过,这是苏姨娘所出的二丫头,名唤素芷,比陈美人小两岁,今年十四了。”
“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陈素芷虽然有些紧张,但行礼之时还是没错了规矩。
太后哪里想不到其中关窍,打量了底下的少女几眼,便道,“抬起头来,叫哀家瞧瞧。”
“是。”
陈素芷应声,缓缓抬头,平视前方,略低于太后的视线,以示尊敬。
太后仔细瞧她,便觉得满意。
少女是鹅蛋脸,皮肤生的白皙,两弯柳眉细而浓密,一双杏眸灵动可爱,俏皮又不失端庄,鼻梁不是很高,但鼻头小巧圆润,显得有几分娇憨,樱桃小口红润饱满,很是活泼娇美。
苏姨娘这个人,太后是记得的,苏氏自己就生的极美,是那种纯澈又带着几分妩媚的美。
年轻时候灵气十足,年岁大了,便越来越有韵味,看来陈素芷这丫头,是十足随了她母亲。
要论起来,陈素妤的确没有陈素芷生的好看。
于是当天王氏在慈宁宫用过午膳后是自己一个人走了,而陈家二姑娘陈素芷,则以侍疾为由,被太后留在了身边。
也是因为有了她,太后便顺势叫后宫众嫔妃不必来侍疾了。
瑶光轩里,陈美人听闻此事,便沉默许久。
陈素妤今年十四,后年选秀的时候便是十六,正好能入宫,家里定然不会放弃她这个嫡女,那庶妹入宫便是要襄助她了。
可是她需不需要固宠,有没有宠爱可以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若是真入宫了,怕也只是蹉跎一辈子罢了。
太后将陈家二姑娘留在后宫的心思实在太过明显,宁琛心里极厌恶这种做法,可以不好说什么。
总不能拦着不让人给太后侍疾不是?
只能日后再想法子避开了。
不过叶筠是不再意这些的,一个是斗,两个也是斗,更何况以宁琛对陈家的态度,陈家送几个姑娘进来都是白搭。
她在意的是,终于躲过去侍疾了。
再就是,她的生辰还有几日就到了呐。
第一百四十六章用心
十月十八这天早上,叶筠刚起,就得了一个好消息。
来传话的怀安笑咪咪的,“今儿是婕妤生辰,皇上可念着呢,昨儿就派人去外头忠勇侯府上给夫人传话了,估么再等半个时辰,夫人就该到毓秀阁了,今儿这一顿午膳呀,还得是夫人陪着婕妤用,最好呢!”
忠勇侯是叶哲的爵位,以前叶大将军还在的时候,叶府是将军府,如今掌家的是叶哲了,便改称侯府。
叶哲还未娶妻,这夫人便指母亲楚氏了。
本以为宁琛要送什么金银财宝稀罕物,没曾想是这样一个生辰礼。
能和家里人单独见上一面,这对身在后宫的嫔妃来说,是天大的殊荣,比什么赏赐都来的实在。
也更能显出皇帝的用心。
对这个礼物,叶筠是真的高兴,当即就把腕上的翡翠镯子褪下来赏给了怀安。
“劳烦公公替我向皇上谢恩,在没有什么东西能比的上这个生辰礼了!”
“哎呦,婕妤客气,皇上说了,婕妤啊尽管好好和夫人相聚,晚上皇上再来瞧您!”怀安忙陪笑。
跟在宁琛旁边伺候的,最是能体会皇帝对谁用心。
单凭皇上还故意悄悄的行事,就为了给明婕妤一个惊喜,这可是少见的。
送走了怀安,叶筠登时就更精神了几分。
“绘月你亲自去膳房点几道母亲爱吃的菜,芙蓉鸡、金玉丸子、蟹黄包全都记得点上,南栀你去库房里头挑些合适的布匹、首饰、药材,待会儿叫母亲带回去。”
“好好好,今儿婕妤芳诞,我们都仔细着呢,绝不会出了差错,是不是?”
南栀和绘月对视一眼,浅笑着朝身后拍拍手。
外头一溜的宫女太监立即都汇聚过来,齐齐行礼,“奴婢/奴才,祝婕妤芳龄永驻,玉体安康,福泽深厚!”
叶筠听罢就笑,摆手叫免礼。
“今儿是好日子,大家都有赏,每人五两银子,另外绘月待会儿拿银子去膳房多点两桌酒菜,你们也一块儿吃!”
“谢婕妤赏赐!”众人自然喜不自胜。
这五两银子可比有些人的月银还多呢。
一切安排下去了,就只等人来。
她心里急,楚氏看女儿的心思更迫切,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来了。
白术是守在毓秀阁外头的路口,看见楚氏一行人忙就派人回去报信,自己迎上去亲自接人。
传话的小太监一路小跑回来,叶筠听罢便往外头走。
这母女两个就在门口遇上了。
“娘!”叶筠红着眼眶喊了一声。
“嗳!”楚氏带着哭腔应下,想伸手去摸一摸女儿的头,可又顾念着规矩收了回去,规规矩矩的行礼,“臣妇给婕妤请安!”
这时候跟在楚氏后头一个年轻女子牵着一个小姑娘,也跟着一起请安。
叶筠忙把母亲扶住了,“快进屋说,咱们好不容易见一回,万不要再拘着。”
在往后看了看,稍愣住一会儿,才笑出声来,“表嫂?”
“给婕妤请安!”被唤做表嫂的年轻女子正是楚允怀的嫡妻,蒋氏。
她手里牵着的是二人的嫡女,今年刚满三岁的楚昔婧。
想来是因为如今楚允怀在京都做官,一家子都在这边,就带来了。
“表嫂快请起,咱们先进去说话。”叶筠忙招呼。
几人这才一道进了屋里。
坐定之后,总算是没那么激动了,命人上了茶,喝下两口才开始说话。
“我入宫时候婧儿才会说话,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叶筠把小侄女拉过来抱着玩儿。
小丫头白嫩一团,可爱极了。
虽然对这个美人表姑母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也许就是血脉亲情吧,小丫头一点儿也不排斥。
蒋氏看着女儿便笑,“孩子都是见风长的,快的很呢。”
“才没有,爹爹说女孩子不能吹风,会变黑的,婧儿是吃了好多好多饭菜长高的。”小丫头认真道。
那神色模样,逗的一众人发笑。
“都叫他爹宠坏了,生怕风吹日晒的,婕妤莫怪。”蒋氏有些不好意思。
叶筠笑着摆手,“表嫂见外了,我可喜欢婧儿呢。”
“姑母漂亮,婧儿也喜欢姑母!”小丫头嘴甜道。
又逗了一会儿,孩子总是坐不住,就叫人领出去玩儿了,几个大人在屋里说话。
楚氏方才看着女儿和侄孙女,心里就想起些事来,这会子斟酌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婕妤入宫也有一年多了,年岁渐长,这子嗣的事情,也能慢慢考虑起来了呐,宫里头,有个孩子傍身,到底稳妥些。”
虽然不知道上回发生了什么时候叫女儿禁足,但是重阳大典的宴席上没看见女儿,她不晓得多少日子没睡好觉。
思来想去,还是有个子嗣,要更稳当。
叶筠敛了敛眸子,“母亲放心,我自然是有安排的,一步步来便是了,宫里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
“婕妤有成算便好,臣妇只是担心罢了。”楚氏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知道女儿在宫里也不易。
蒋氏聪明,看出母女两个都有些忧思,忙岔开这个话题,“之前多亏婕妤提点,如今楚家在皇商这一块儿做的极好,甚至有些内造的东西也交给楚家的作坊造办呢!”
“那就好,只有家里立起来了,我在宫里才站得稳呢,我这一身荣辱,和楚家、叶家,都是系在一起的。”叶筠莞尔。
这话是拉拢人心,也是提醒楚家要与她一心。
蒋氏没有听不懂的,点头道,“自然了,没有婕妤就没有今日楚家更上一层,一家子便是荣辱与共的。”
叶筠颔首,“嫂嫂别嫌我话多,总是担心家里,便要多说几句,切记咱们是为皇上办事的,万事皆以皇上为主,莫要与旁的有一丁点儿牵扯。”
“婕妤放心,家里都省得!”蒋氏认真道。
说完这些,才是真的聊起家长里短。
楚氏说起来儿子叶哲的婚事,她看中了几家不错的姑娘,但如今叶家不比过去能随意结亲,还是叫叶筠也看一看。
再就是楚家,楚允鸿如今算是立业了,也该成家,二十多岁就算很晚了。
定了汴州贺家的嫡次女,说是个样貌好,性子活泼的,倒是相配,明年就完婚。
这也因为贺家是个清流人家,贺父六品官儿罢了,不扎眼,否则如今楚允鸿这婚事也不敢随便定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屏风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看着那一桌自己爱吃的菜,楚氏就眼眶酸的不行。
女儿懂事体贴,就叫她越心疼。
中间宁琛还特意赏了两道菜,以示恩宠。
也叫楚氏安了安心,毕竟女儿还是得宠的。
不过毓秀阁里是欢喜着,旁处看着却眼红牙酸的不行。
温德妃气得砸了一套茶具。
只想着自己以前过生辰就没有叫家里人进来陪,叶筠区区婕妤,怎么有资格。
当然了,这会子她也不会想到自家人离京都多远。
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只会越钻越深。
但这些丝毫是不会影响叶筠的心情,一家人好好用了午膳,才依依不舍的把人给送走了。
她到底是天子嫔妃,身份不比从前,不能逾越了规矩送太远,就派了绘月和白术替她把娘家人和准备的东西一起送出去。
等二人回来,就交给她两个信封,一个厚,一个薄些。
“婕妤,这是夫人和表少夫人叫奴婢转交的。”绘月轻声道。
叶筠一愣,心里就有数了。
打开一看,里头都塞着一百两一张的银票,一个塞了十张,一个塞了五张。
楚氏给的自然是多的那个,可叶筠没想到蒋氏也给了五百两。
他们小夫妻如今算是单独过日子,虽说也富足不缺钱,但到底比不得以前在汴州时候,还给她塞钱。
不管怎么样,叶筠心里是感动的。
“今儿你过生辰,屋里头怎么还这样安静?”
脚步声从背后传来,转头便见一袭宝蓝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叶筠起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宁琛将那柔荑牵住了,把人扶起,却又蹙眉,“好端端的,卿卿怎么哭?”
少女眼眶泛着红,眸中波光盈盈,瞧着我见犹怜。
“只是一时舍不得母亲罢了,不过皇上来了,臣妾就不难过了。”叶筠吸了吸鼻子。
宁琛盯着她看了两眼,什么也没说,便将人揽进怀里,叫她靠在自己胸口,就这样抱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也有用,只是叶筠平静下来就有些许不好意思。
“皇上不是说晚上再来?怎么这时候就来了,臣妾还未更衣呢,方才用膳,也沾了一身儿的油味儿。”
“朕念着你还不好?”
宁琛说这话的时候耳尖泛红,显见也是生疏的,不过却拉着叶筠的手没松开。
“臣妾自然求之不得,不过这会子要去更衣,皇上这样拉着臣妾...”叶筠低头看了看两人的手,又看面前男子,狡黠一笑,“莫不是要一起去?”
“咳咳...你快去,朕在外头等你。”宁琛忙松开,不自然的别过脸去。
叶筠笑眯眯的看他一眼,才进了内室。
方才见母亲,总是怕母亲觉得自己过得不好,便选了华丽的衣衫首饰穿戴,好看是好看,不过沉呀。
都是真金白银呢。
这会子还是不要折磨自己了,只挑了件藤萝紫的常服换上了。
出来之后就见宁琛正喝茶,年糕在他脚边趴着。
外头元九指挥着几个小太监往里搬东西。
只是被红绸盖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听见她的脚步声,宁琛不自觉的望过去,视线就停在了少女盈盈一握的纤腰上。
如今已经十月中旬,衣裳都厚起来了,可依然遮不住少女姣好的身形,似乎,比以前更玲珑有致了些。
约么是想到些什么,宁琛面色微红,连喝两口茶压了压,才放下杯盏。
“过来看看朕给你的生辰礼。”
“什么东西这样神秘,还要遮盖着?”叶筠也好奇,过去挨着他坐下。
元九指挥人把东西放定后,将红绸一掀,登时就叫在场的人都惊叹不已。
这是一副四季百花屏风,架子是黄梨木雕刻的,黄梨木本就珍贵又是以结实耐用著称,但这个梨木架子却被雕刻成了云纹镂空的,其工艺就很难得了。
架子便如此贵重,更不要提主体的屏风,选的是素色流光锦制成。
流光锦顾名思义是像有光线在上面流动一样。
素色的流光锦虽不必彩色珍贵,但却有随着光线不同就能看出不同光泽的效果,便叫这屏风从不同的角度看就有不同的美。
四季百花图,便是绣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不同的花儿,却又不是单独的一种,而是取了多种同季节的花儿绣在一起,千姿百态,甚是特别。
“这屏风呐,是皇帝特意命人赶制出来的,请了江南来的绣娘,更是皇上亲笔画的图样子呢,不仅如此,婕妤换个面儿瞧瞧。”
元九笑着做出请的姿势。
叶筠看了看宁琛,他也用下巴示意过去瞧。
揣着一肚子的疑惑绕过去,更是惊叹。
“这是双面绣!”
“正是呐!”元九笑的花儿一样,“背后这个是四季山水图。”
双面绣本就难绣,小件儿的东西就罢了,屏风这样大的物件做成双面绣,实在是技艺精湛。
这屏风绝对是算的上千金难求了。
如此贵重的东西给她做生辰礼,显然是看重她了,叶筠自然喜欢。
当即就吩咐人把旧的屏风撤下去,将这个摆上了。
“朕瞧你喜欢画花草,便做了这屏风。”宁琛笑道。
对于小嫔妃当场就用上的行动很是受用。
给你了就是想叫你用的,若收起来就没意思了。
以前他也给旁的嫔妃东西,只是她们大多喜欢收着,不敢拿出来用怕损坏御赐之物,久而久之他都不想赏了。
叶筠扭着腰过去,就把自己塞进了年轻帝王的怀里。
“皇上给臣妾这么好的东西,旁人可要眼红了,回头惹得大家不高兴,欺负了臣妾,皇上可得护着臣妾。”
“你这性子,还有谁能欺负你?”宁琛顺势环住少女纤腰。
心说后宫里得宠的不得宠的,这女人哪个没正面对上过?
据说怡婕妤到现在都不吃鱼,就是这女人当年给吓得。
“啧,臣妾柔弱女子一个,哪有皇上说的那样厉害,反正皇上得答应护着臣妾嘛!”
叶小妖精撒起娇来也是叫人没法子招架。、
这会儿屋里的奴才们忙不迭都垂着头退出去了。
宁琛叫她弄得不好意思,一边还是不大适应这女人的大胆,一边又很受用。
最后自然还是应了。
而这时候外头来了葳蕤轩的人,是芳修仪身旁的大宫女绮文来送礼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婚事
“奴婢给皇上请安,给明婕妤请安!”绮文大方行礼。
叶筠摆手,“免了,怎么是绮文姑娘亲自来,叫旁人送一送也就是了。”
绮文笑道,“我们修仪说,和明婕妤是一道入宫的,情分总是不一样些,去岁婕妤生辰,修仪还不知晓,今儿是知道了,赶忙备下礼物送来,还请婕妤收下。”
语罢命人将那匣子打开,里头是一对儿湖蓝色的梅纹瓷瓶,成色极好,显然也是稀罕物。
“替我多谢芳修仪的贺礼,劳烦你跑一趟,这点子心意,姑娘拿去喝杯茶。”
叶筠只是淡淡笑着,示意南栀给塞了个荷包,又叫二等丫头绿荷把人送出去。
宁琛从头到尾也没说话。
待两人进了屋,外头三等小丫头柳枝就把绿荷拦住了。
“皇上在里头呢,姐姐还得随时伺候,就由我替姐姐送吧。”
绿荷看了看里头,这会子要预备晚膳一应的东西了,确实需要人,送一个别宫的宫女也不是大事,便点头交于了她。
绮文笑了笑,没说什么,由着柳枝送了出去。
这一去倒是费了些时候,约么小半个时辰才回来。
不过柳枝说是自己染了风寒,顺道去太医院取了些药,就回来晚了。
这些个小事,自然没有人关心。
里头宁琛正和叶筠说起嘉柔公主宁琳的婚事。
“今岁重阳大典上,琳儿似乎是与平阳候世子冯子焕有了些许交集,听德太妃的意思,也对冯家满意。”
“冯家,平阳候是个闲散富贵的,臣妾倒是听说世子颇有才学,今年春闱似乎也下场了吧,年方几何?”叶筠随口道。
宁琛想了想,“也是二甲里头的,今年十八,还未加冠,算起来也是同龄人里的佼佼者了。”
“那皇上也有什么不满意的?”叶筠挑眉,“公主喜欢,这冯子焕家世、才学都不错,样貌应当也不差,也甚是合适呢。”
“朕倒是更中意你兄长啊。”宁琛叹气。
这话是没骗人的。
叶哲年少便握有军权,又忠心,可若是这忠心还能加上姻亲,则更为保险。
换句话说,宁琳嫁给叶哲,也算是宁琛安排在叶家的一个眼线了。
自古帝王善用权术,哪怕再亲近信任的臣子,也不能全然放心,更何况是手握兵权的臣子。
再者,驸马按例是不能有实权的,所以叶哲做了驸马,宁琛给他实权便是抬举赏识,收回兵权也是按着祖宗规矩办事,不会叫人诟病,也更容易。
叶筠听到这里也没有不明白的,可她也更明白,宁琛不是那么冷血的人。
若真的不顾及妹妹心意,那早该直接赐婚了。
所以这会子也就是感叹罢了。
心里思量片刻,便预备顺水推舟,叫他安心些。
“是臣妾的兄长没福气,没能叫公主瞧上眼,不过今儿母亲进宫倒也说起来哥哥的亲事,是看上了灵州的一个姑娘,四品武将家的嫡女,尹氏,年方十七。”
灵州当地的四品武将,那真真是算不得什么了,以叶家的门第,在京都随便娶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简直易如反掌。
宁琛凤眸暗了暗,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是确认真伪。
叶筠也坦然,就与之对视了。
良久,宁琛才收回目光,“婚姻一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你母亲觉得好,那便是真的不错了,你兄长年纪也不小了,早些成婚也是好事。”
“正是呢,臣妾都嫁人了,哥哥远在灵州,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叶筠笑了笑。
说起来尹氏也是叶哲自己提起过的,如今在宁琛面前说了,也算是定下来了。
改日派人知会母亲一声儿,叶哲的婚事也就该安排起来了。
两人先聊着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今儿是叶筠生辰,皇上又在毓秀阁,那膳食的丰富程度自然不必多说了。
一桌子好菜,两人都吃的满意。
他们是满意了,却有人不满意。
迎燕阁里头,孕吐终于稍稍好些的怡婕妤在晚膳桌上看见了红烧肉,又是好一阵呕,只把中午吃点那点子白粥吐了个干净。
一时间也是气恼,将那端红烧肉的丫头拖到院子里命人狠狠打了十五板子。
倒也不至于要命,但每一下都结结实实的,还是打的那丫头哭喊连天,痛的不敢下地。
“叶氏过生辰,又是叫娘家人进来陪伴,又是皇上亲自去瞧,我辛苦怀孕却连饭都吃不下,莫不是老天爷都偏帮着她,不叫我舒心!”
“婕妤息怒,当心肚里的孩子呀!”云秀忙劝,倒了一杯茶伺候她喝了两口。“婕妤怀着身孕不好伺候榻上,皇上自然就多往明婕妤那边去了,她外祖家里也正得用,免不得抬举几分,可不管怎么抬举,婕妤您怀着皇嗣呢,这可是她求不来的好福气!”
“是啊是啊,待您平安诞下皇嗣,便能入九嫔了,这一批进宫的,您可是独一份儿!”云溪也劝。
两个丫头好言好语的哄着,可算是叫怡婕妤没那么气的。
其实她也不笨,知道叶筠之前爆出她有孕是为了叫她站到风口浪尖上去,不过眼下皇后有孕了,这可能替她分去不少注意力。
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时机,她必须得韬光养晦,一切等生下了孩子,多了筹码,再清算也不迟。
当然了,这些也统统不关叶筠的事。
吃了晚膳便是要吃人了。
以前宁琛多少顾及叶筠第二天还要早起请安,如今皇后有孕不允许众人前去打扰,太后处也不必侍疾,想想这女人轻松的不行,宁琛就牙痒痒。
再者也的确好些时候没有亲近过了,这一晚势必是疯狂的。
这也就导致第二天叶筠直睡到午膳时分才起来。
南栀和绘月进来伺候,见她一身红紫痕迹,羞的不敢看。
叶筠也疲累的很,勉强吃了几口便又滚回了被窝里。
天气渐凉,如今是越来越懒怠了。
想着还有一个月杨才人就要生了,皇后再有些日子坐稳了胎势必又要出山的,马上也快要年底,慈宁宫里还多了一个皇帝表妹。
一桩一件的怕是马上又要热闹起来。
啧啧,赶紧趁这两天多养精蓄锐吧,皇后这胎坐稳了,后宫就更有的斗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是祸躲不过
原以为还得过些时候再闹起来,不曾想也不过五六日就出了事。
迎燕阁里怡婕妤进来一直觉得身体不适,最后细细盘查,竟然在近些时候常用的安神香里找到了麝香。
麝香在后宫乃是禁物,其功效自不必多说。
怡婕妤还怀着身孕,在她宫里发现这种脏东西,背后之人的心思可想而知。
吴氏之前已经不明不白的小产过一次了,这一次宁琛不会不彻查。
一时间宫里各处都被九宸宫派来的人守得严严实,此事不查清之前,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以往出事,总还是把大家叫到一处去,如今是整个后宫禁足,可见宁琛怒极。
主要也是后宫里眼下不止一人有孕,皇后的胎还没坐稳,杨才人即将临盆,这时候怡婕妤宫里出现了麝香,另外两处也都是怕的。
能把麝香放到迎燕阁内室的香炉里头,显然是怡婕妤身边人出了问题。
宁琛一点也没手软,连怡婕妤的两个陪嫁丫头云溪、云秀都一并抓起来审问。
整个后宫颇有几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怡婕妤受惊又因为吸入麝香时间过长而动了胎气,眼下是只能卧床,不过好在她已经坐稳了胎,倒是将孩子保住了。
只是她这一保住,可叫背后之人捏了把汗。
毓秀阁里,叶筠只觉得不舒服的很。
她如今在后宫一众嫔妃里还算是扎眼的,不能不谨慎小心些。
这样想着,便命绘月、南栀和白术三个,先将自己的院子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
倒也没发现什么异样,暂时是稳住了。
一个下午,宫里人心惶惶,迎燕阁进进出出的慎刑司太监,拉走了一批又一批奴才。
晚膳时分,膳房照旧还是上了一桌子好菜。
本着人是铁饭是钢的原则,叶筠倒是依旧吃好睡好。
也许是老天怕她饿着了没有战斗力吧,这刚吃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慎刑司的人就来了。
“婕妤得罪了,奴才奉皇上之命来找一宫女。”为首的太监恭敬道。
显见是宁琛示意过的,不然就不会这么规矩。
叶筠心里冷意涔涔。
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
“公公要找谁,尽管带去,我这里是不藏私的。”
她这样大方坦然,不急不躁,倒是叫那首领太监高看了一眼。
见惯了宫里出事的时候那些嫔妃们或慌乱、或愤怒、或强装镇定的样子,今儿这一位瞧着是真坐得住。
不过,坐得住也不见得就是清白的,也许是手段高明,自认不会被查出来呢?
首领太监心里琢磨着,面上还是依旧恭敬。
宫里头是不好随便得罪人的,权势恩宠,瞬息万变呐。
不一会儿,三等丫头柳枝就被带走了。
她住的地方被搜了个底朝天,最后也没搜出什么来。
绿荷想起前几天的事,脸色一白。
等一行人走了,立即就把那日送绮文的事儿给说了。
南栀听罢就急。
“婕妤,这蹄子定是叫谁给收买了,做了什么脏事,万一牵扯到婕妤,这可如何是好啊!”
“姚氏有救驾之功,又封了修仪这么高的位份,便是怡婕妤生了也不能越过她去,我与她更是差着一截子,此事也不好说是不是她。”
主要也是太明显了,这一查不就能看出关窍?
若真是,那可太大胆了,用的是阳谋。
“敌在暗我在明,如今是多行多错,先等着吧。”叶筠拧眉。
绘月咬唇,拦住了还想多说的南栀,二人跟着她一道进了内室。
“先伺候我洗漱更衣吧,估么过一两个时辰该有人来请了。”
今儿是睡不成了。
两个丫头心说这会子还有心情洗漱?
不过主子吩咐了就得办,立即安排起来。
待得叶筠沐浴更衣之后,还没来得及上妆,盘发,外头就听见了元九的声音。
自不必说,是来请她的。
“有些事情还需得婕妤随奴才去九宸宫一趟,当着皇上的面儿说说清楚。”元九道。
“公公稍等,待我将头发梳一梳,总不好这样面圣,有失仪态了。”叶筠从容坐着。
元九倒是不在乎这一点小事,自然允了。
绘月抖着手,以最快的速度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坠马髻,用两根雕花白玉簪子固定住,就算好了。
以免主仆互相串通包庇,元九只带走了叶筠一人,剩下的全都留在了毓秀阁,不许跟着。
到了九宸宫,宁琛和皇后二人坐在上首,底下是淑妃、温德妃二人,再没有旁的嫔妃。
叶筠先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明婕妤倒是还有心思沐浴,你那贱婢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的事,你可知罪!”
淑妃总是头一个沉不住气,这次也不例外。
“一个三等宫女怎么会有麝香这样金贵的东西,想来还是受人指使的。”温德妃轻轻附和。
语气虽淡,那一双盯着叶筠的眸子却阴冷的很。
叶筠不接话,只是微微扬起下颚,向那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望去。
四目相对,宁琛心头便沉静了。
“朕叫你们来是一道查案,可不是叫你们来大呼小叫的。”
淑妃和温德妃上一秒还蠢蠢欲动,这会子便犹如被泼了一瓢冷水,微微愣神便不约而同的往向了主位。
便见宁琛的眼底十分沉静,而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是同样沉静的叶筠。
在场的人,包括方才并未说话的皇后,都意外于宁琛的态度。
毕竟慎刑司传来的消息是那个叫柳枝的丫头招供了,是她给怡婕妤下的药。
不同于皇后三人的意外,叶筠心里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和宁琛之间,终于建立起一些信任了,不枉她费心筹谋许久。
“皇上,臣妾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做过的事情断然是不会背这黑锅,空口白牙的话不足以叫人信服,还请皇上容许臣妾与那宫女当面对质。”
“是啊皇上,明婕妤的为人,臣妾也是信得过的,不如叫慎刑司的人先把那宫女带上来吧。”
皇后立即附和。
她自然不愿意偏帮叶筠,但她也瞧出宁琛对叶筠的偏袒了。
温德妃和淑妃越是急着给叶氏定罪,她帮叶氏说两句话反而更能凸显她的贤良大度。
以前温德妃不久惯爱做这种事么,叫皇上觉得她柔善宽和,如今,也该是自己做好人了。
皇后不着痕迹的瞥了温德妃一眼,况且,她还要留着叶氏与温德妃抗衡呢。
宁琛本就是有几分信任叶筠的,此刻又有皇后说情,他自然顺着台阶下,命人将柳枝带上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自尽
柳枝显然是受过刑了,身上有鞭痕,十个手指被银针扎的鲜血淋漓。
慎刑司太监把她拖进来,像丢一块破布似的把她扔在了地上。
“婕妤...婕妤你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一看见叶筠,柳枝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快速的爬过去保住了叶筠的腿。
她满手血污,染在叶筠浅色的裙摆上看着分外刺眼。
“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在这里,只要你好好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自然不会平白冤枉了你。”
温德妃盯着那宫女,十分期盼她真的说出些什么。
柳枝咽了口唾沫,眼神中闪过一丝纠结,咬了咬牙便道,“我说,我都说,是明婕妤嫉妒怡婕妤有孕,这才命奴婢想法子给怡婕妤下毒,怡婕妤身边的琼花是奴婢同乡,怡婕妤孕中不适,偶有打骂,琼花心里不忿,就和奴婢说过几回,奴婢便是从她这里找到了漏子,往怡婕妤的香炉里加了...加了麝香。”
“明婕妤,你就认罪吧,谋害皇嗣是要杀头的,奴婢实在不能替您隐瞒了啊!”
柳枝伏在地上痛哭,不知是怕的,还是内疚。
温德妃扯着帕子,心跳微微加速,压着些语调对着宁琛开口。
“皇上,人证在此,叶氏自打入宫就乖张跋扈,如今家里又得重用,怕是更目中无人,嫉妒怡婕妤有孕而下次毒手,并非不可能啊。”
“娘娘只听这丫头一面之词便要给臣妾定罪,未免急切了些。”叶筠冷声开口,“还是说,臣妾这一死,便正好替谁顶了这罪名?”
“叶氏你休要血口喷人!你...”
“够了!都给朕闭嘴!”
宁琛一声怒喝,温德妃吓得身子瑟缩一下,压着心里的恼意低下头去。
皇后在一旁看着,心里别提多舒畅。
这可是温德妃头一回被皇上吼。
“明婕妤,人已经带来了,你要对质,便问吧。”
“是,多谢皇上。”叶筠微微福身。
此刻她脑海里已经大致捋顺了些蛛丝马迹,没有犹豫,便开了口。
“你既然说是我指使你,那你且说说这麝香是从何而来,我什么时候给你的,有多少。”
“从何而来奴婢不知,这东西是您禁足刚解了两三天的时候给奴婢的,多少已经不记得了,只是一小包,奴婢全部给了琼花,叫她每日往怡婕妤的香炉里放一些。”
“皇上,臣妾还请皇上派人把这个叫琼花的宫女叫来,再去搜一搜她的住处。”叶筠利落道。
元九这会子面色为难的上前,说那个叫琼花的宫女已经死了。
原是进慎刑司之前就被打过板子,受伤没能医治,就不大好,刚进去受了一点刑罚,人就没撑住。
宁琛蹙眉,“那就叫人去搜她的住处,不允许放过一处角落。”
元九应声,便亲自去了。
这一头,叶筠明显感觉柳枝的眼神中有了怯懦之意,心神紧了紧,稳住情绪继续追问。
“我将麝香给你之后,你又是哪一天交给琼花的?”
“奴婢记得,是婕妤生辰那一日,奴婢得了赏赐,偷偷留了两块糯米糍拿去给琼花吃。”
“哦,那就巧了,那一日芳修仪身旁的人来送礼,原是绿荷去送她走,后来是你去了,你这一去还许久没回,说是去了太医院一趟,拿了治风寒的药,可有此事?”
“是...是有此事,只是奴婢并未去太医院,是,去了迎燕阁,把麝香给了琼花,也给她糕点,因为正当差不好随便走,便借了送人的机会出去...”
“好,那一日是十月十八,今儿是十月二十四,足有六日,难道我不怕夜长梦多,只叫怡婕妤闻了这么久的麝香还没小产,只是觉得身体不适?”
叶筠死死盯着她,目光锐利如鹰。
柳枝本就心虚,被这般气势压着,愈发慌乱起来,“许是,许是量不足...”
“我做事素来果决,真想叫怡婕妤小产,难道会不给你足量的麝香,莫不是就闹着玩儿?”
“不是,不是,是那麝香得一直用,多用些时候就会落胎的....”柳枝吞口水。
“那是要用多久?我不会连这个都没告诉你吧,只叫你下药不叫你善后?”
“我...我,婕妤是说过的,我记得,约么是是一个月...”
叶筠柳眉一挑,迅速道,“这个剂量分明二十来天就足矣!”
柳枝微愣住,嘴唇发抖,又忙点头,“对,是二十天,就是二十天,婕妤你说要徐徐图之...”
“这麝香掺进香料里一个多月方能见效,我看你根本就是胡诌!”
“奴婢方才明明说是一个月啊,婕妤你怎可诈奴婢!”柳枝已经不知所措了。
叶筠盯着她看了半晌,嗤笑一声。
从容转身,对着宁琛福身,“皇上,这丫头根本前言不搭后语,期间又牵扯了芳修仪宫里的人,其话实在不可信,臣妾并未做过谋害皇嗣的勾当,还请皇上明察。”
“你坐吧。”宁琛摆手。
跪在地上的柳枝听到这一句话像是被抽了魂似的,浑身抖动起来。
这一句话是代表宁琛信了叶筠并未给怡婕妤下药。
既然是信了叶筠,那柳枝的话就一句也不可信了,谋害皇嗣,污蔑主子,这两桩都是死罪。
而这会子,元九带来了一个新消息。
在宫女琼花住处搜到的麝香已经只有半钱了,太医看过,这不是很好的麝香,把这剩下的全部用完,也不至于叫四个月胎像稳固的怡婕妤小产。
但是,若在头三个月,胎像未稳的时候,这个量就恰好够了。
“皇上您瞧,臣妾想害人,连药量都没算准呢。”叶筠冷笑,“怡婕妤头三个月,我还在禁足,倒像是谁为了陷害臣妾,特意等臣妾解了禁足才动手,没曾想漏算了药量这一步。”
宁琛眸色沉的骇人。
冷声开口,“这宫女既然不肯说实话,那就再拉下去用刑,不许她死了,什么时候肯说了,再来见朕。”
“皇上,臣妾想着这宫女是否家里还有人在,若是她不肯说,也可问问她家里人。”皇后道。
此时叶筠无罪已成定局,她干脆就好人做到底了。
只是没曾想她这么一开口,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柳枝忽然疯了一样,跪爬着往前来,“皇后娘娘您答应奴婢不会杀了奴婢的弟弟妹妹啊,您不能食言啊娘娘!”
“贱婢,你胡说什么!”跟在皇后身边的丁嬷嬷脸一白,立即呵斥。
“不,皇后娘娘奴婢愿意死,死了您就放心了,您不要伤害我的家人...唔...唔...”
柳枝说着,鲜血就从嘴角不断涌出,咚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皇上,她咬舌自尽了!”淑妃此刻离柳枝最近,登时吓得跌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