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世界主角
扫了一眼穆元平，申凯看出对方的想法，但他也懒得给对方多做解释。
刚才听完了费鸢的情报后，他对于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大致了解。
甚至再看眼前的穆元平，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下一刻，申凯如同无中生有一般，手中一挥浮现出天意刀，将刀举起，横立在穆元平面前。
“这把刀......”
不知道为什么，当魔师手中突然出现一把长刀时，穆元平和郭虎禅的心中升起强烈的恐惧感。
并非因为魔师可能下杀手，也不是因为他仿佛无中生有一般的变出长刀。
而是这把刀本身，出现的瞬间，就让两人有种天敌出现的危机感。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确实存在。
就好像老鼠遇到猫，大臣遇到君王一般，是上下尊卑，天生的克制感。
本来在见到魔师高深莫测的手段后，都能勉强保持镇静的两人，此刻却再没有丝毫气度，全身颤抖起来。
而站在他们对面的申凯，看到两人的神色，再看看似乎有光韵流转，轻轻鸣响的天意刀，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果然，从天意刀和这两人的反应，不难看出，他们身上有冥冥中的大气运在身。”
“说的更直白一点...这两个小子，居然是这个中武世界的气运之子，拥有主角位格，啧啧。”
面具后的申凯，嘴角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
随后，他收起天意刀，看着冷汗淋漓的两人，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
原本他就觉得之前从费鸢口中所说情报下，穆元平的经历有些像武侠小说中的主角套路。
如今取出天意刀一试，果然如此。
没有杀伐能力，只是用来镇压、分割气运、位格的天意刀，只会对相应事物产生反应。
“只是我没想到，除了这穆元平外，就连郭虎禅也拥有主角位格，两者不相上下......”
“中武世界中的双主角吗...哼，也不知道他们将来会是郭靖、杨康...又或者寇仲、徐子陵？”
无论是哪种情况，眼前两人在申凯心目中的评价，已经被不断拉低，一降再降了。
古往今来，任何时代的主角最好都是唯一，在反复套路打脸下，踩着累累尸骨走向高处。
倘若是两个主角，那么不好意思，气运分散下，则注定了两人一生纠缠，彼此成就都有所极限。
君不见，射雕中前期郭杨两人相互纠缠下，杨康昔日风光不再，郭靖也几番陷入死地。
最后杨康一死，直到另一个主角杨过成长起来之前，郭靖都是一帆风顺，入五绝、退蒙古，数十年鲜有抗手。
而寇仲、徐子陵两人更是典型，大唐双虫气运纠缠下，寇仲被坑的太惨。
论天下，最后因为徐子陵被师妃暄的枕边风吹动，寇仲居然放弃了以南统北。
论江湖，这两人在原著中结尾时的成就，尚且不如老一辈石之轩、宋缺等人，不过宗师左右之境。
长生诀、和氏璧、邪帝舍利、不死印法、天刀心得、佛门大手印......
这一堆东西下，两个家伙居然还没有破碎虚空！
甚至在后面的传鹰、庞斑等人的时代中，连个像样的传承或者宗派都没留下......
心中一个个念头转过，申凯已经结合前世，随便开了开脑洞，大致整理出了一条头绪。
倘若他没有来到这个中武世界。
那么推演下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两人在南疆深处，遇到了没有被自己打死的魔师本尊。
“接着，那个老家伙被我打死时，明显精气神有所衰败，他不但没有如外人所想的再度突破，反而大限将至了......”
顺着这个线索，两人遇到魔师后，无非两种可能性。
其一，魔师大限将至下，欲做最后一搏，看能否突破，因此不愿出山。
但考虑到主角气运和穆元平的那枚玉佩。
魔师大概率也会将两人收为关门弟子，传授什么神功秘法之类。
其二，两人的主角气运太强，让魔师决心出山，在大限将至前护送两人前往神都。
而当初曾经有着道君第二称号的魔师，必然不会甘心老死。
恐怕等到达神都后，会和天下第一人的道君生死一战。
至于最后是魔师在大战中突破境界，又或者油尽灯枯之类，就是其他分支了。
“但无论这两种情况哪个可能性更大，最后都会成全这两个小子。”
“一个被灭族的北凉王世子，一个南疆土著...两者得到魔师传承的消息按照套路应该是轰传天下。”
“然后大概率魔师会留给他们什么完整天魔策，或者魔门宝藏、前朝秘闻之类的玩意。”
“一夕之间，两人就成了整个天下的焦点，黑白两道、江湖门派、朝廷势力都会卷入以他们两人为中心的漩涡。”
“再之后，什么仙子、妖女、公主、村姑、才女、侠女之流，都会贴上来，上演一出出爱恨情仇......”
想到这里，申凯看着眼前踹踹不安的两人，眼中露出一丝同情和怜悯。
“也不知道，真要是像我脑洞中的那样发展下去，你们两个到时候肾够不够用...或者玩精神之恋乃至爱侣入宫的绿帽流？”
似乎觉得自己的想法太扩散了，申凯稍微收束了一下念头，开始考虑自己的本来目的。
毫无疑问，眼前两人虽然是主角，拥有大气运，但他们的气运更多只是在世界内侧，因人而用。
对于申凯需要的更高位格，世界级气运来说，远远不够资格。
但不要紧，即便两人的级别不够，却也不代表毫无作用。
要知道，身为一个时代的主角，气运所钟的存在，说是老天爷的半个儿子也差不了多少。
“只要身边带着这两个小子，顺着他们的脉络去寻找，我想要的世界级气运也藏不了多久。”
“毕竟，‘儿子’都绑在身边了，距离见到‘亲爹’，还会远吗？”
更何况，按照原本轨迹来看，穆元平是必定要上京面圣的。
作为一个中武世界的最中心，一个大一统王朝的都城所在，必定是万千气韵汇集之处。
而在武侠世界中，相对于江湖主角而言，帝王虽然更多时候只是背景板，但也是另一层面上的‘主角’了。
“没错，就是这样......”
“带着他两上京，主角有了、神都帝王有了、天下第一人的道君也在那。”
“这三者可以说是此世天道之下，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只要有他们三者存在的地方，我需要的世界级气运，也最容易被找到！”
想到这里，申凯眼神逐渐确定下来。
客串一把魔师，沿着原本的足迹，带着两人上京面圣，沿路上则搅动各方风云。
届时，三千烟雨汇神都。
必然可以将这封建大一统王朝下，潜藏的世界级气运挖掘出来！
第四百九十七章 点化先天
寂静的水潭边，没有任何动物前来，万籁寂静。
申凯经过刚才的思考后，确定了在这个世界的行动计划后，转身看向地上的费鸢。
“滚够了就站起来。”
似乎有着神奇的魔力一般，申凯的话音刚落，之前还在地上挣扎扭动的费鸢就重新睁开眼。
他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感受着体内奔涌的气血和越发壮大的真气，眼中露出惊喜。
“吼！”
紧跟着，费鸢提起一口真气，在密林中长啸起来，脸上泪水不断流淌，神色癫狂。
“筋脉贯通、意与气合...这是先天之境！”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呜呜...苍天可鉴，我费鸢居然也有成为先天高手的一天啊！！！”
看着情不自禁哭嚎起来的费鸢，不远处站着的穆元平和郭虎禅眼中露出震惊。
原本以为是魔师喜怒无常下，折磨对方。
但此刻看来，这不但不是折磨，反而是魔师一指之下，让原先不过二流的费鸢，一举成为了先天高手！
“我的个娘亲嘞...先天高手也能是一指头点出来的吗？”
听到郭虎禅喃喃自语的话，穆元平也有些心神恍惚。
他虽然自灭门后才接触武道，但身为王府嫡子，自幼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从不少王府护卫的口中，穆元平知道先天是怎样的存在。
筋脉贯通下一口先天气息凝练，功力深厚者甚至五马分尸而不死，只凭借一双肉掌，便能开山劈石、石碑刻字。
这样的人即便放眼整个天下，也是能说得上的大高手了，当初他们王府中的供奉也就那么几个。
而如今，天下先天之中，再添一人。
“佛经曾记载，世尊得道时，曾一指点化凡夫，另其大彻大悟，成就金身阿罗汉果位。”
“此刻费鸢由区区二流，一跃先天...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魔师一指...他真的是足以比肩世尊的神魔吗？”
感受到穆元平的心思，申凯撇了撇嘴，懒得道破。
这个世界所谓的武道，修炼真气之下，其实不过相当于人道大世界中文道的亚种。
不但没有专精真气化金丹的路子，反而还搞出什么精神和借势来区分宗师、大宗师等等。
刚才他那一指头，说白了也就是引动对方气血，激发身体潜力下，让费鸢进入了极限状态的炼精化气。
实力方面嘛，大概相当于人道大世界里，文道初入二阶的初高中生，并且论真气质量还是资质平庸学生的程度。
“哭够了？”
原本还在激动哭嚎的费鸢，耳中突然传来一个清冷声音。
瞬间，仿佛一盆冷水浇下，让他清醒过来，回忆起了刚才的种种情况。
下一刻，费鸢连忙擦干眼泪，重重跪倒在申凯面前，一个接一个的响头磕下，见地有声。
“魔师在上，弟子原本以为此生此世，也就在一二流之间徘徊，争取成为内门后老死。”
“不曾想今日得遇仙神显世，魔师功参造化下，不过一指便点化弟子得出苦海，成就先天！”
“主人点化之德，费鸢今生来世为奴为婢，万死不辞！！！”
看着发自内心跪拜在自己面前，仿佛化身西幻狂信徒的费鸢，申凯微微摇了摇头。
“（￣_￣）才一个所谓的先天，就敢说脱离苦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成七阶皇者了。”
不过总算他的一番手段下，费鸢此刻是真的视自己如神圣，彻底的没有二心了。
如果用游戏数值来衡量，对方此刻的忠诚度必定是一百。
至于日久年深后会不会下降，申凯压根不在乎。
反正也只是看在对方给了自己第一手情报下顺手而为，还能当个随行的带路党，何乐而不为。
处理完费鸢的事情后，申凯转身冲着紧张的两个少年说。
“把脸上的污秽洗洗，准备出发。”
原本不敢出声，还在恐惧魔师会如何处置自己的两人听到后，微微愣住。
“敢问魔师...我们去哪？”
听到穆元平的话后，申凯也不回头，径直朝着水潭向外走去，同时声音传来。
“还能去哪，你九死一生进入南疆，不就是找本座带你上京吗？”
“现在人见到了，怎么，不愿意上京，想留在这山里养老？”
听到申凯的话后，穆元平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喜色。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口恳求，只是听了费鸢不带感情色彩的描述后，魔师居然就愿意带自己上京。
“魔师前辈，这是我娘的玉佩，她是......”
看着书生气又犯了，想要从怀中拿出玉佩来认亲的穆元平，申凯无语的开口。
“不用给本座看了，快点上路就是。”
听到申凯的话，穆元平手中拿着玉佩，有些不知所措。
反而是郭虎禅为人机灵，连忙让穆元平收起玉佩，拉着他胡乱在水潭边洗了洗后跟上申凯。
虽然不知道魔师带着这两个小子，究竟是真的上京还是另有安排。
但费鸢心中，对方此刻如神佛一般，他不敢有丝毫探询，小心翼翼的走在前方开路。
就这样，各有心思的四人汇成一处，朝着山脉的外围远去。
一路上原本郭虎禅还打起精神，想要在这个神秘莫测的魔师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然而他们自夜色一直走到天明，都再没有遇到任何的毒蛇猛兽，甚至连无数瘴气飞虫之类，都好似长了眼睛一般，避开了他们一行人。
“我的娘嘞...这魔师真的是武林高人，而不是神仙？”
自幼接触十万大山的郭虎禅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
他心思活络，知道眼前这诡异的一切，很可能是前方那个伟岸身影所做。
不知不觉中，郭虎禅心里泛起了强烈的拜师心思，只是他不确定，堂堂魔师会不会看上他一个南疆小子。
而就在众人一番赶路下，来到了山脉外围时，申凯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
还不等众人询问，申凯便轻声对着密林一处开口。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白发白眉身着鱼龙服的青年走了出来，带着凝重神色，看着脸戴面具的申凯。
“主人，他是这一代鱼龙卫中的四督之一。”
“虽然上任年月不长，但一身宗师修为，手段了得......”
“最近这几年，不少江湖大派都被此人或以武力、或以智谋驯服，不服者早已血流成河。”
“甚至三年前，此人与神剑门宗主一战，在不伤一人性命的情况下，击败了同样宗师之境的对方，让神剑门加入鱼龙卫。”
“属下一直怀疑，我们之前的南疆之行，始终在此人控制下，眼下恐怕来者不善！”
听到费鸢一脸敬畏的小声介绍，申凯只回应了一个字。
“哦。”
第四百九十八章 拒绝对弈
看着以申凯为首的一行四人，白眉青年心中逐渐下沉。
之前罗七等人仓皇逃窜出来，向自己禀告魔师重出江湖的消息时，他原本还存有一分怀疑。
但如今亲眼见到本人后，白眉青年心中再无一丝疑惑。
虽然身形服饰等与鱼龙卫画卷中有不小的出入。
但那天魔面具，以及最重要的修为，却绝对骗不了人！
刚才自己藏身于密林，进入无念无想之境，精神与自然契合下，纵然是宗师级别的高手也难以发现。
过往靠着这种藏匿之法，白眉青年甚至曾经暗杀过同级别的宗师人物。
如今，却被对方一语道破，证明了境界上的差距。
甚至几个呼吸间，他七次探出气机，以神御气下试图找到对方的丝毫破绽。
然而直到此刻，对方看起来松散，但自己的气机却仿佛泥牛入海般没有踪影。
眼前的存在，好似一个深渊，看似平常，却隐含着大恐怖！
“这样的存在，即便能借天地之势的大宗师也做不到...他只有可能是二十载未现江湖的魔师......”
“甚至与避世前相比，对方更加的深不可测了，难道真如费鸢等人所说，天魔策第九重大成后，能够返老还童、天人化生？”
想到最后，白眉青年越发对申凯忌惮起来，对于如今的天下而言，魔师这样的人物实在太不稳定。
仅仅对方的存在本身代表的意义，就足以搅动魔道九宗，进而影响整个天下大势！
脑海中闪电般分析对方如今可能的修为境界，同时出山的目的和意义，白眉青年深吸一口气，对着申凯行礼说到。
“末学后进鱼玄真，见过魔师。”
“二十载未现，魔师一身武道更加精进，鱼某那些不成器的下属甚至传言说魔师返老还童，当真可贺。”
听到鱼玄真没多大营养的场面话，申凯微微挑眉。
可惜在面具遮挡下，在场众人都无法看见。
“白眉毛，你当真为本座道贺？”
说罢，申凯就不再理会有些愣神的鱼玄真，朝着密林外迈开大步走去。
没想到魔师如传闻中一样的乖张桀骜，丝毫不看在自己宗师修为、鱼龙卫四督的份上接话。
看着将自己当路人的申凯即将往外走去，鱼玄真微微皱眉。
他脚步挪动下，看似移动不多，却将申凯等人前行的小道封堵。
真气运转下，气机引而不发，犹如一面无形之墙般挡住去路。
看着对方的行动，申凯抬起头，淡然的说。
“什么意思。”
下意识的运功全身，鱼玄真不知道为何。
明明魔师没有一点杀意，但在对方淡然的眼神下，却有种心悸的感觉。
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从自己成就宗师、功力大成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的脆弱感。
多年来出生入死的危机感，仿佛在无时无刻的敲响警钟，告诉自己眼前的存在不能招惹。
“就好像...土狗面对狮虎一般......”
心中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鱼玄真压下。
自己堂堂宗师，尽得鱼龙卫的真传武学，上位五年来力压黑白两道。
纵然对方境界超越大宗师之境又如何，自己不敌之下也必然可以逃走。
对方能击败自己，却也绝对杀不了他！
“并非晚辈不识抬举...只是魔师自知，你的存在对于好不容易呈现出盛世之象的天下，有着何等冲击。”
“未曾分辨出魔师出山的因由之前，晚辈不敢随意放行！”
听到最后一句话，无论是已成先天的费鸢，又或者穆元平两人都露出紧张之色。
魔师绝非善男信女，既然鱼玄真坚决不让路，两者必有一战！
纵然三人心中，魔师的修为更胜一筹，但对方也绝对不是弱者。
两虎相争，未必不会殃及他们这些池鱼......
看透了在场所有人想法的申凯无奈的摇头，朝着眼前全力戒备的鱼玄真说。
“这里除了你之外，再无第二人。”
“想必是让那些下属，提前去云溪镇布防了吧。”
“而你作为在那之前的第一道防线，自信能从本座手中逃脱，因此尽力拖延时间。”
听完申凯的话，鱼玄真微微一笑。
对于魔师这样的老江湖，能看透他的计谋把戏，丝毫不会觉得意外。
但正如对方所说，自己不过是第一道防线，拖延时间就足够了。
“前辈慧眼如炬。”
“既然被看出来，那晚辈也就直言。”
“这路在不确定前辈心思之前，绝不会让开！”
说到这里，鱼玄真的口风突然一转，语气逐渐放缓，变得柔和起来。
“不过以前辈的地位，想必也不会如那些江湖草莽一样打打杀杀。”
“不如就在这南疆十万大山之中，晚辈与前辈以天为幕，以脚下之地为棋盘，手谈一局如何？”
“以南疆而弈天下，才是我辈宗师与寻常江湖人之异也。”
“只要前辈胜过晚辈，哪怕一目半子，我也绝不阻拦！”
听到这里，申凯后面的三人都认为这一计简直如羚羊挂角、奇峰突出。
鱼玄真自认棋力高超，想要借此拖延时间。
甚至下棋如为人，可以借此窥探魔师如今的想法、境界，还剩下多少气魄。
而反观魔师同样通晓百家的全才，棋力未必就弱于鱼玄真了。
两者看似没有交手，却又比正常情况下的千招万招更加动人心魄。
交手不过杀人，而如今的对弈，却是问心！
在场没人认为魔师会拒绝。
因为普一出山就对上堂堂鱼龙卫四督之一，以天下为弈的棋盘。
魔师必定乐于借此为引，于棋局中一吐埋藏了二十年之久的心中之志！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魔师没有丝毫意动，看着鱼玄真平静的开口。
“本座没有那个闲情雅致陪你下棋。”
“至于你问出山的目的...告诉你也无妨，带着身后那小子，上京。”
“还有，这是最后的告诫，离开，或者死。”
原本都在准备挑选石块当做棋子的鱼玄真，听到魔师的话，露出一丝诧异。
下一刻，他心中升起一丝波动。
自己堂堂宗师、朝廷鱼龙卫四督，比起二十年前的魔师，自认为也未必就弱上多少了。
但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恭谦，对方却真将自己当做了无名小子一般。
“哼，前辈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喜怒无常、乖张霸道。”
“只可惜，鱼某却也不是无能之辈！”
“愿与前辈一战，看看二十载前，被誉为道君第二的风采！”
第四百九十九章 活着不好吗
密林中，鱼玄真意气飞扬，哪怕面对二十载未现，如今再度突破的魔师，也毫不相让。
他全身气机散发下，一身修为再无丝毫保留。
只是瞬息之间，众人所在的密林响起了如暴雨倾盆一般的冲击声。
然而穆元平和郭虎禅紧张的四处张望下，却赫然发现根本没有半滴雨水落下。
“主人，这是鱼龙卫真传四大神功中，如意求决的覆雨御云势！”
“传闻此功法是在您闭关后不久，道君传给鱼龙卫的，此功大成有凝练风雨雷电、四象如意之能！”
听到身后费鸢紧张的话，申凯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他看着眼前气势越加磅礴的鱼玄真，不言不语。
但他没有动作，站在小道中央的鱼玄真反而沉声开口了。
“前辈还不出手吗？”
“哪怕此功乃是在你闭关后才诞生，但以前辈的眼力，应该不难看出来吧。”
说到这里，鱼玄真微微一笑，双手缓慢拨动下，仿佛真的在雨水之中。
与此同时，无形的风压和雷鸣在他周身鼓动轰鸣。
“如意求决乃是道君感四时、观风雨天象而创，此功的一大特点，就是蓄力越久，爆发出的威力越强，如山洪倾泻、风雷交击！”
“晚辈才疏学浅，如今不过练成风、雨、雷三大天势，尚且缺了一分圆满。”
“不过想来前辈欲与道君一争长短，不会对他老人家创出的功法退避三舍吧？”
鱼玄真自问对魔君的心态摸得很准。
他并没有选择在密林中周转搏杀，而是以看似迟缓的蓄力来出招。
目的正是因为他此刻所用，乃是道君亲创之功！
哪怕魔师一眼看出了自己的激将法又如何？
只要他还有一丝与道君争雄之心，以魔师的堂堂桀骜，必然不会躲闪，选择正面击败自己的杀招。
“然而他却不知道，我的如意天势，除了蓄力越久爆发越强的特点外，还有一层秘密。”
“那就是气机交感下，遇强越强，如长提阻江，只会让我后手爆发的真气更胜一筹！”
正是靠着这一手，当初自己才正面击败了神剑门门主，当代的剑神。
敌人不攻，则此招不断蓄势，一旦进攻，此招也会在气机感应下，打出防守反击的效果。
此刻虽然不敢指望凭这一招击败魔师，但只要能让对方受到一丝损伤，输上一式半招，就是自己赢了。
因为如他们这般高手，心境必然不能有损。
魔师闭关二十载，如今出山正是气势和心态的最巅峰。
倘若连山都还没走出，就被自己一个后辈侥幸赢下半招，必然会产生颓势。
“到时候，心境有损下，或许用不着道君出手......”
“本督亲率千名鱼龙卫，或许可以当场将你斩杀！”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鱼玄真的剧本发展。
申凯仔细看了对方一眼后，轻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活着，不好吗？”
说完后，申凯就简简单单的朝着鱼玄真慢慢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看着越来越近的魔师，鱼玄真不但没有之前的算计和冷静，反而眼睛逐渐睁大，额头有汗水浮现。
“这...怎么可能......”
对方明明已经接近自己的气机范围，并且还在靠近。
在这个距离下，按照常理来说，他的如意天势早就应该引动对方真气。
双方气机感应下，自己反而防守反击、后发先至。
但眼前的魔师，自己周身散发的气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回馈，哪怕是没有丝毫真气的普通人都不可能。
会造成眼前这种情况，要么对方是死人，要么对方...不是人！
“该死，魔师如今的境界，真的超乎我预料之外。”
“简直如同沧海、神山一般，不可撼动，因此才会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机让我察觉！”
就在鱼玄真压力越来越大，拿不准该待机而动还是主动出手时，距离他不远的魔师开口了。
“之前你心中曾经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吧，你看着本座，就好像土狗看着狮虎一般......”
申凯看着眼中瞳孔微缩的鱼玄真，语气平淡的将拳头举了起来。
“这里本座纠正一下，你和我的差距，大约比起土狗狮虎之间，还要大上那么一点点。”
“住口！！！”
听到这里，鱼玄真怒吼一声，再也无法忍耐，主动出手了。
不管对方是靠着什么方法窥破他的心思，他此刻必须要出招......
否则，心境被恐惧疑惑放大下，只会败的更惨。
然而无论他出招之间，如何仿佛行云布雨、风雷交击，申凯都不为所动。
他只是轻轻抬起拳头，然后朝前打去。
“呼！”
如同十二级飓风，又好像远古巨神的呼吸一般。
申凯一拳之下，风息、云散、雨落、雷崩。
整个密林如同遭遇天灾一般，于申凯的拳风之下，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缺口。
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残破鱼龙袍，申凯没有收手，反而朝着头顶上方看去。
只见一道黑光遮蔽下，披头散发、银丝飞舞的鱼玄真双眼茫然，手中提着细剑直刺而下。
如意求决不过是他加入鱼龙卫后才习得，在此之前，他最拿手的是暗杀！
此剑在他绝境出手之下，爆发出生平最璀璨的一击，犹如白虹贯日。
任何人在看到这一剑的同时，都有种双眼发暗，仿佛身处五狱无常，只能任由他宰割。
然而面对他这一剑，申凯不但没有重视，反而露出了一种怪异的眼神。
“刚才那一招明明还不错，但之后你又偏偏忘不了老本行......”
“堂堂正正的物理攻击不用，当做最后底牌的，居然是这种偏向于精神意境流的剑法。”
原本鱼玄真此刻由上而下，精神制造出五狱幻境下，期望以意境破开魔师的混芒大势。
然而下一刻...黑茫茫的一片，透着点点光辉，在鱼玄真的五狱意境之中，一路粉碎碾压过来。
“这是...周天星辰吗？”
以鱼玄真的见识，也只停留在日心说的宇宙观。
对于申凯在意境中稍稍透露过来的一丝宏大之相，压根分辨不出来。
他无力的砸在地面上，全身抽搐仿佛一条干渴的死鱼般。
原本用来伪装的人皮面具破碎，露出了隐藏在后面的姣好面容。
来不及回忆生平，鱼玄真耳边只传来申凯最后的声音。
“以女子之身成就宗师，且身居高位，想必你经历了太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和付出。”
“然而最终却以不到三十之龄，死于蛮荒，尸骨为鸟兽啃食，诸多抱负付之流水。”
“所以我之前才说，活着，不好吗？”
第五百章 埋葬
密林中，穆元平三人远远看着申凯的背影，露出发自内心的震惊和恐惧。
他们知道，哪怕日后勤加习武，甚至成就宗师，恐怕也很难走出今日的这个阴影了。
原本他们虽然认为魔师必然更强，但鱼玄真也不是弱者。
两人交战下，极有可能是一场龙争虎斗，双方各出奇招，千百记交锋后才会以鱼玄真的失败逃走告终。
然而现实却给三人狠狠的一记耳光。
从头到尾，魔师不过出手两招，鱼玄真便永远的停止了呼吸。
甚至除了第一拳外，以三人的眼界都不确定，魔师的第二招到底是什么。
他们只看到鱼玄真自高处一剑刺下，犹如剥夺五感，深处炼狱的味道。
然后下一刻，魔师没有丝毫动作，只是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鱼玄真居然就失去所有力气。
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一头栽倒在地，挣扎两下后七窍流血而死。
这样的一幕，简直颠覆了三人的想象，有种仿佛活在梦中，还没有醒来的感觉。
不过就在他们自我怀疑时，申凯的一句话让三人打了个冷颤，彻底清醒过来。
“没有挡路的人了，继续上路吧。”
听到申凯的话，三人不敢犹豫，连忙跟了上来。
只是当穆元平走到鱼玄真身边时，下意识的侧过头，看了对方一眼。
用来隐藏真身的人皮面具已经破碎，在此之前，恐怕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堂堂新晋鱼龙卫四督之一，居然是个女子。
甚至此刻看到对方的面容，穆元平不知道为什么，心跳都有些微微加速。
平心而论，鱼玄真的本来面貌，确实堪称绝色。
满头银丝不但没有显露老态，反而让她有种非同寻常的风情，即便如今脸上遍布血迹，也无法掩盖。
倘若以真面目示人，恐怕无数江湖少侠、朝堂王公都会心动。
只可惜，红颜薄命...纵然天下绝色、宗师修为，惹上了如神魔般的魔师，也只有死路一条。
心中感慨了一句，看着没有呼吸的鱼玄真，穆元平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他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大着胆子，朝着申凯行礼后大声说道。
“前辈，可否稍待小子片刻？”
听到穆元平突然开口，费鸢和郭虎禅都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而申凯也是缓缓转身，眼神诡异的看了看穆元平，又看了看地上的鱼玄真。
沉默片刻后，申凯分不清语气的看着穆元平说。
“看不出来，你小子口味很独特嘛。”
“她虽长的还行，但早已死透...你连死人都有兴趣？”
听到申凯语出惊人的话，再看看眼神中流露出震惊的郭虎禅两人，穆元平慌忙摆手。
他脸色涨红，又是羞怒又是委屈的说。
“前辈误会了！！！”
“晚辈虽然不才，却也是饱读圣贤书，知道礼义廉耻。”
“之前虽然和她份属敌我，但逝者已矣...因此晚辈不忍一代宗师就这样葬身荒野，想要将她安葬。”
听完了穆元平的解释，费鸢眼中似乎有着赞赏，又带着一点不屑，而郭虎禅则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唯独申凯，平静的看着穆元平后，摇了摇头说。
“呵，真是好一个赤子仁心......”
“李安康护你千里逃亡，如今死在此人手中，你不记着寻找对方尸首，反而惦记着眼前的死人，不入宗师看来连挖坟的资格都没有啊。”
“况且，你真是因为她一代武学宗师的身份，才想要安葬？”
说完后，不等穆元平开口解释，申凯就直接挥手打断，再度看着对方的眼睛。
“将军难免阵前亡，宗师未必江湖殇。”
“你这条上京之路不会太平，本座会杀很多人，或许比你这辈子到现在见过的人还要多。”
“届时，你一个个葬的完吗？”
“还是说，不是貌美如花的女宗师你便不葬，又或者不入宗师者便不葬？”
听到申凯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穆元平感到心脏微微收紧。
他嘴唇抖动了两下，心中慌乱下，一时之间想不到该如何回答对方的话。
他自认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但魔师的话却宛如利刃，让他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看着眼前少年的样子，申凯无语的转过身去。
“罢了，终究又是个‘清新脱俗’的妇女之友...你要葬就葬吧。”
“只是尽快，不要耽误了本座...耽误你自己上京的时间。”
原本都准备放弃，没想到魔师却不再阻拦自己，穆元平顿时喜出望外的点了点头，也没在意对方难懂的话。
担心自家兄弟体力不足，郭虎禅走上前，帮穆元平搭手。
一边的费鸢看到这一幕，又看了看转身不语的申凯，无奈走上前，帮两个小子一起挖起坑来。
他倒不是多么好心，只是怕两人动手太慢，让魔师等待太久心生不耐。
听着背后三人热火朝天，申凯抬头看着密林之上的天空，独自站立不语。
刚才他看似莫名其妙的怼了穆元平，实际上从对方的神态和心思中，已经看出了不少东西。
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
纵然鱼玄真绝色动人，但穆元平经历了灭族之恨以及半年的逃亡生涯，哪怕还留有几分赤子之心，也不至于如此流于形式的妇人之仁。
要么穆元平是个天生见女跪的软男，要么就是两者有什么冥冥中的纠葛。
“恐怕，我没来到这个世界顶替魔师的话，这鱼玄真有九成可能，是这穆元平未来的伴侣。”
“至于是不是伴侣之一...以鱼玄真之前表现出来的心机、强势，还真说不好。”
至于这种套路，实际上申凯前世都快看厌了。
一个是灭族的北凉王世子，一个是朝廷鱼龙卫四督，甚至还有提升空间。
两者在身份上倒也勉强可以算是门当户对。
至于十来岁的穆元平，和年近三旬的鱼玄真，两者将近十几岁的年龄差，放在中武世界又算的了什么？
按照原本世界轨迹，得到魔师真传，激发主角气运的穆元平极有可能一飞冲天，从而引起身在鱼龙卫的鱼玄真注意。
前期必然是鱼玄真压制穆元平，但因为种种狗血而没有杀他。
最后打来打去、放来放去，两人就弄出了感情。
而一旦等到穆元平成长到宗师，哪怕只是接近的时候，两人这段感情就会彻底萌芽，开花结果了。
“只可惜有我这冒牌魔师出手，你们这段姐弟恋还没开始，就已经无疾而终。”
“不过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就破例多给你点时间，让你安葬未来老婆吧。”
就在申凯无聊中胡思乱想时，三人已经将鱼玄真彻底安葬，还做了一块简陋墓碑。
有着已经是先天高手的费鸢出力，时间并没有花上多少。
转身看着满脸灰土的穆元平，申凯轻声问道。
“葬好了？”
“还要不要再烧几炷香？”
本来还觉得心中莫名空荡荡的穆元平，听到申凯这句话，顿时打了个冷颤。
他以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已经让魔师心中不满。
此刻魔师的轻声细语只当是嘲讽，哪里还敢顺着对方的话点头？
看着一步三回头，眼中流露不舍，却又不敢停下脚步违逆自己的穆元平，申凯无语。
他刚才压根没有一点暗含威胁的意思，纯粹是穆元平自己想多了。
他申凯又不是什么恶魔，葬都葬了，也不差上几炷香的时间。
不过既然穆元平都放下，申凯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一行四人重新上路，朝着山外走去。
第五百零一章 布防云溪镇
云溪镇外，罗七正捏紧了手中的宝刀，一脸焦急徘徊。
距离那一日见到魔师，禀告督主后，已经整整两天时间过去了。
当初督主在命令自己等人提前撤离，在云溪镇处召集大军布防，自己则作为第一线挡住魔师拖延时间。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推移下，罗七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放大。
想着那一日在水潭边见到的，那个如神如魔的身影，罗七忍不住心跳加速，有些心神疲惫。
纵然没有交手，但魔师的影子仿佛有着魔性一般，始终盘踞在自己心头没有散去。
而督主却不单单是要与对方一会，还要尽可能的探得对方底细，为大军布局拖延时间，压力凶险超过自己等人何止十倍？
最重要的是，那个如神魔般的男人，督主独自一人下，他的安危......
想到这里，罗七连忙摇头，将心中的想法压下。
“不会的...督主乃是号称鱼龙卫成军以来，资质天赋最为过人的存在。”
“传闻中，年岁三十上下便达到宗师境界，就连道君见了也有所称赞......”
“这样的人，即便不可能击败魔师，但一心逃命之下，没有人能奈何的了督主！”
怀着这样的想法下，罗七喘了喘粗气，转身朝着云溪镇内走去。
此时云溪镇中，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商贩早已一个不剩，只剩下空落落的大街。
当天在得到督主命令后，罗七等人就连夜赶回云溪镇，手持鱼龙卫令牌通知当地驻军。
虽然鱼龙卫论人数在大范天子五卫中是最少的，但只要是在大范疆土内部，必要时却有着调集地方驻军协助的职能。
而有着鱼玄真堂堂四督之一的令牌，云溪镇方圆百里内的任何边荒驻军，都要无条件听从调动。
如今不过短短两天时间，整个云溪镇范围内就完成了坚壁清野。
哪怕云溪镇的黑白两道、江湖人士不满，但面对汇合过来的百名鱼龙卫，再加上三千地方驻军，没有人敢造次。
他们要么在云溪镇有住处的这两日都深藏在家中不出。
要么居无定所的投奔客栈，或者干脆连夜离开云溪镇这块是非之地。
可即便如此，罗七也有些不满意。
两天时间太短，而云溪镇身为边荒重镇确实民风彪悍、鱼龙混杂。
若不是他们一开始就杀一儆百，强势镇压了一番，恐怕坚壁清野的过程还会麻烦很多。
即便是如今，也不过让一些江湖散客离开，更多人还是躲在云溪镇中不出来。
“这些人里面，肯定有魔宗的探子...甚至白道各个门派的，也不在少数！”
想到这里，罗七就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
这群不服王化、以武犯禁的江湖人士，无论黑道白道，大都无视朝廷法度，俱是可杀！
如今不知道谁提前走漏了风声下，魔师尚在人间甚至更进一步的消息已然从云溪镇开始扩散，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哄传天下了。
“魔门九宗有的渴望魔师回来当主心骨，但也有的不希望头上再多出一尊大魔。”
“而白道众多门派也未必是打着一心除魔的主意...哼，恐怕更多还是盼望这魔师统领下的魔宗和朝廷对抗，他们还坐收渔人之利吧！”
就在罗七心中思考时，一旁的属下快马过来，对着他低语。
“嘶，居然是嫣然督主亲自前来？”
就在罗七忍不住发出惊呼时，一个柔媚娇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不单单是本督，还有一千鱼龙卫！”
随着话音落下，罗七感觉到四周大地震动。
尘土飞扬下，一支雄壮肃杀的部队自云溪镇外疾驰而来。
领头的是一名身着红纱轻衣的妙龄女子，脸上带着薄纱面罩，但只看身形和露出一半的面容，却已经风姿绰约。
而紧跟在一马当先的女子身后，则是三名气度不凡，或威严、或沉思、或愁苦的老者。
看到女子策马停在自己身前，罗七惊喜交加的上前跪拜。
“属下鱼督主坐下百户罗七，万万不曾想，竟然是嫣然督主亲自带队！”
红纱女子听完罗七的话，也不下马，只是看着他微微点头，露出一丝轻笑。
“恩，我在玄真那里听过两次你的名字，他对你评价尚可一用。”
“如今看来，不过两日便将云溪镇布防大致完善，确实是个人才。”
听到红纱女子的话，罗七心中直跳，露出强烈的喜色。
如果说鱼玄真是靠着天资和功绩，才以三十之龄位列鱼龙卫四督的话。
那么眼前这名女子，不但修为不弱半筹，甚至来头更大。
嫣然赤，鱼龙卫四督之一。
之所以能够以女子之身，成为鱼龙卫绝无仅有的女督主，除了宗师修为外，更重要的是对方的身份。
她的母亲传闻中是当今大范天子的旧爱。
江湖中曾经有谣言，当年还是太子的范帝，少年时曾游历江湖，与嫣然赤的母亲相爱相知。
不过先帝却看不上嫣然赤母亲的身份，强行拆散两人。
时光轮转下，太子登基，昔日的侠女也早已嫁做他人妇，看似再无瓜葛。
不过某些偶然的巧合下，那位侠女的夫家被鱼龙卫搜出诸多贪赃枉法的罪证，直接压入天牢。
无奈之下，当时已经怀着嫣然赤的侠女上京面圣，希望能够解救自己夫君。
当今天子顾念旧情，特意恩准赦免对方，然而这时候已经太迟，侠女的夫君在天牢中忍耐不了种种酷刑，自尽而亡。
心灰意冷的侠女在生下嫣然赤之后，于神都一座寺庙出家，带发修行。
至于嫣然赤则被当今天子收养照顾，虽非亲生，却异常疼爱，在民间有着公主之称。
不过和养尊处优的真公主不同，嫣然赤自幼展现出非凡的天赋，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代高手。
同时也在数年前，偶然遇见刚刚晋升为四督的鱼玄真后，嫣然赤也在不久后加入鱼龙卫。
半靠背景、半靠修为功绩的情况下，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成为了四督之一。
可以说，眼前这位‘公主’的赏识，哪怕只是几句夸奖的话，也足够罗七受用不尽了。
“好了，闲话先不提，如今局势如何？”
听到嫣然赤的话，罗七不敢怠慢，连忙将当初鱼玄真的交代详细复数一边。
听完对方的话后，嫣然赤眼中有着一丝担忧和记挂，随即又泛起冷笑看着云溪镇外。
“玄真还是一如既往的算无遗策，不必担心，他绝非短命之人，哪怕魔师也奈何不了。”
“只需要等到他安全出来后，本督就将整个十万大山的入口封锁，让那老家伙知道，时代已经不属于他们这些冢中枯骨了！”
第五百零二章 风云涌动
看着端坐在马匹上，风姿绰约的嫣然赤，罗七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嫣然督主，即便如此也不能大意。”
“非是属下的话不好听...那一日在水潭边见到魔师，确实面容如二十之龄，一身气息深不可测。”
“更何况二十年前，他便能冲破千名鱼龙卫的围杀，逃至南疆。”
“如今功力更上一层，属下恐怕......”
看着小声劝告的罗七，嫣然赤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微微点头，露出赞赏。
“行了，你也不用这么斟酌语言，忠言逆耳利于行的道理，本督还是知道。”
“不过你也是小看本督了，对于魔师此人，我虽看不起他一介江湖草莽，但却不会无视对方的武力。”
说到这里，嫣然赤一挥手，身后上千名鱼龙卫策马，无声无息的排开阵势。
看到这一幕，罗七微微愣住，心中升起一个想法。
这绝不是普通的鱼龙卫！
“你们的消息虽然传递及时，但无奈大范疆域广阔，鱼龙卫其他人暂时无法赶过来。”
“正好，本督距离南疆最近，就带着这千人先一步过来布防了。”
“和你们不同，本督麾下的鱼龙卫乃是当今圣上挑选过目，他们当中最弱者，放在江湖也是一流之境！”
听到嫣然赤的话，罗七露出震惊的神色。
眼前的一千人，居然个个都是一流境界的高手...甚至还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先天。
往日的鱼龙卫，也不过需要二流修为就能加入，和眼前这千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嫣然督主的这只鱼龙卫，哪怕放在平原，恐怕也能冲击过万大军了。”
“甚至倘若在高山峡谷、城寨小巷这样的复杂地形，发挥的余地还要更大！”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足以威胁到任何人的军事力量，却近乎于嫣然赤的私人护卫。
“传言果然不假，当今圣上对嫣然督主的宠爱，甚至远超过诸多王爷、公主。”
因为正常来说，按照朝廷礼制下，即便是太子亲兵，也仅仅数百人而已。
没有封王的宗室，哪怕是当今天子的亲儿子，私兵也不可超过百人，否则必然会遭到满朝文武弹劾。
唯独嫣然赤，有着如此待遇。
当今天子甚至压下众多官员的弹劾，以嫣然赤身为鱼龙卫督主，有资格统领调动千人为理由，硬是将这支部队派给了她。
“还不止如此，魔师生平最喜斩首，曾于大军之中做出擒贼擒王之举。”
“因此本督还特请了三位昆仑前辈，以防魔师的身法和袭杀。”
听到嫣然赤的话，罗七一脸敬畏的看着身前三名老者。
之前他只认为对方气度不凡，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朝廷供奉，堂堂昆仑派的三大宗师！
没有在意罗七的眼神，一名神色威严的老者摸了摸长须，微眯着眼睛说。
“督主过誉了。”
“原本我们师兄弟三人就与莫君天有仇，之前二十载他躲在南疆十万大山之中，难以寻觅，如今也是时候和他算当年的账了。”
听到师兄的话，另一名面色愁苦的老者点头，冲着罗七祥和的笑了笑。
“师兄所言甚是。”
“只是莫君天绝非常人可比，二十载未现，不知道一身魔功又有了何等惊人变化。”
“不过终究老朽三人还不至于迈不出手脚。”
“即便一对一胜不过莫君天，但三人联手摆出三花阵，也不惧那人，必定护得督主周全。”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朝着云溪镇外而去。
嫣然赤并非娇滴滴的小女儿，眼下鱼玄真和魔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到云溪镇。
她可不会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还奢望能找个安乐窝休息。
看着一马当先的四人，罗七也连忙让自己的部下，连同其它几名鱼龙卫百户的人一起跟上汇合。
目睹了镇外浩浩荡荡不断安营扎寨的大军，罗七终于觉得那个如魔神般的身影在心中淡去。
四名宗师级高手，整整两千鱼龙卫，其中一半还是精锐中的精锐，再加上地方部队三千人......
放在数十年前的乱世中，这是一股足以纵横天下的武力！
罗七自信，整个天下除了真正仙神一般的道君外，没有任何存在能对抗，魔师也不行！
甚至沿路中，他还听到嫣然赤透露的消息。
除了她这个距离南疆最近的督主赶来外，鱼龙卫四督中的另外两人，包括了三真之一也正在朝南疆进发。
可以说再过几日，南疆这块地头就将汇聚整个鱼龙卫三分之二的力量，足以镇压一切单独个体。
这是太平盛世下，整个大范体制运转下的伟力！
“原本我还觉得魔师深不可测...但如今看来，只需要朝廷认真起来，没有谁能独自抗衡。”
“甚至魔师最强的也不是武力，而是其身份和在魔道九宗的地位，足以牵连出的庞大势力。”
“如今朝廷决定以雷霆之势，让魔师还未出南疆，回到魔宗之前就将其击杀，他绝对赢不了！”
现在唯一需要稍稍担心的，也只是魔师靠着强横的武力，再次杀出重围下的情况了。
不知不觉中，眼前的云溪镇已经成为了整个天下的焦点。
无数飞鸟、信使往来，将这里的第一手情报带往各自的那一方去。
“唉，莫君天二十载不出江湖，虽说修为突破，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小看天下英豪了。”
“如今的大范立国数十载，除了明面上的太平盛世外，暗地中的力量也在不断积蓄，谁都看不出深浅。”
“不错，如今可不再是过去的乱世，靠着宗师甚至先天修为就能独霸一方，大范成长的太快太惊人，已经不是我等江湖人能纵横自在的时代了......”
“哼，莫君天这次必定会吃个大亏，不过本后料想以他如今再度突破后的修为，大范也不可能真杀的了他。”
“正好让这老匹夫冷静冷静，回到圣宗，这里才是他该留下的地方。”
“倘若我圣门九宗不是少了个领头人，各自为敌，大范哪里能成长到如今，当真可恨！”
这一天，以南疆云溪镇为中心，明面上太平了近二十载的天下再度泛起波澜。
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一般，作为风暴眼的云溪镇格外安静而沉闷。
同时也是当天下午，就在明里暗里无数人思考商议时，云溪镇外，申凯一行人终于走出了十万大山。
第五百零三章 让路
当初穆元平等人进入南疆山脉深处时，足足花了三四天时间。
而如今有着申凯走前，他们压根不需要躲开任何的毒虫猛兽、瘴气泥沼。
不过哪怕是这样，也花了足足两天多才走出山脉。
毕竟申凯可以不吃不喝不睡，哪怕先天的费鸢在两天中也没有问题。
不过穆元平和郭虎禅就撑不住了，他们之前在山中被鱼龙卫追杀原本就耗费不少精力，不可能没日没夜的赶路。
考虑到两人的体力问题，申凯倒也没有强行提着他们赶路。
反正他目标以定，就顺着大路笔直上京便是，又不是只剩一口气赶着救命。
在这种情况下，一行四人终于在这一天的下午，临近黄昏时分来到了云溪镇外。
不过看着面前的景象，除了申凯外，其余三人都咽了咽口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喂，书生，你说我是不是这两天忙着赶路太累了，或者中了瘴气？”
“怎么云溪镇外，有这么多鱼龙卫还有边荒驻军...这、这得是多少人啊......”
看着一向胆大的郭虎禅都露出惧怕，穆元平勉强露出笑容，只是同样苦涩。
眼前的这种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整个南疆无数蛮族入侵下，大范出动精锐对抗。
简直和他记忆中，年幼时爷爷北凉王亲率大军开拔出征时的场面一样。
“不，他们不一样。”
仔细看着眼前的部队，穆元平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虽然论数量，远没有当年的北凉王数十万大军出征那样浩大，但眼前的两千鱼龙卫，论精锐却胜过不知道多少了。
尤其是最靠前的那一千人...骑在马匹上纹丝不动，但镇静中有着可怕的肃杀。
面前的存在，简直不像是单独为了谁而准备，反而更像是一场中小型战争的节奏。
“凭我区区一个灭族的北凉王世子，还当不得这种大场面。”
“恐怕，他们都是冲着前辈而来的吧......”
想到这里，穆元平下意识的看向那个身着黑衣的背影。
哪怕面对如此可怕的阵仗，对方也依然毫不变色，甚至连赶路的脚步都没有迟缓。
在魔师的眼中，眼前足以击败数万大军，乱世中纵横四方的军事力量，似乎只是摆设，并不算什么。
不过刚刚升起这样的念头，穆元平就自嘲的笑了笑。
“怎么可能...前辈再如何厉害，也只是仿若神魔，而不是真的。”
“即便武道通神，也只是修炼带来，他终究只是血肉之躯，会伤会老会死......”
“个人武力，在一国之力面前，何其渺小。”
就在穆元平胡思乱想之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碰了碰。
转身一看，身旁的郭虎禅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却又不敢出声的样子。
看到对方行为，穆元平瞬间反应过来。
是了，魔师纵然不敌眼前的大范军队，但以他的修为，一心想逃的情况下，未必不能杀出重围，就和二十年前一样。
反而是他们三个，魔师突围下不可能带着累赘。
“但眼下众目睽睽，即便我们两个想逃，平原地区又能去哪，恐怕不到百十米，就被鱼龙卫抓回来了......”
就在穆元平和郭虎禅互相对眼，思考等下的脱身之策时，前方的申凯突然停住脚步。
“你们三个，对本座就这么没信心？”
听到申凯的话，穆元平忍不住撇了撇嘴，有些无语。
这种情况下，谁倘若还对魔师有信心，怕不是傻子？
他毕竟不是道君那样登顶数十载的天下第一人，能在数千精锐下突围而出，已经算是他魔师神功盖世了。
至于还带着三个累赘突围，恐怕没人会有信心。
看出了穆元平的心思，郭虎禅生怕魔师动怒，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强行露出笑脸说。
“魔师前辈您堂堂神仙般的人物，我和我兄弟不通武艺，当然免不了有些心忧。”
“更何况几日赶路下来，我们兄弟两的腿都软了，实在是走不动。”
“要不...您能不能和前面的那些官老爷商量商量，大家和气生财嘛，嘿嘿......”
就在郭虎禅强撑着胆子想要缓解气氛时，费鸢微闭着眼睛，似乎心中在激烈思考。
下一刻，他重重的对着申凯的背影跪下，声音有些颤抖的说。
“主人数日前一指点化，让费鸢突破到了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先天之境，大恩大德此生不忘。”
“此刻大敌当前，费鸢愿留在此处杀敌战死！”
“只是忘主人突围之后，还能念到费鸢死志...能将我那幼子带在身边指点一二...即便让他当个奴仆侍奉，也是一场造化了......”
原本还想着怎么逃命的穆、郭两人，看着跪在地上的费鸢，沉默不语，神情落寂下来。
对方分明存了死志，只希望用自己一命，换得魔师突围后照顾幼子。
或许是对眼睛景象的无奈，或许是一场以命换命的交易，或许是一位父亲的苦心......
对于身后三人的种种心思，申凯一清二楚。
但他没有多做其他表示，任由费鸢跪着，脚下依然不缓不慢的朝着前方迈步，口中一句话传来。
“跟在本座身后，没有人能杀你们，哪怕道君或天子也不行。”
“至于你...自己的儿子自己去养去教，本座没兴趣喜当爹。”
说完后，申凯微微抬头，此时他距离眼前的大军，已经不远。
甚至数千骑兵冲锋之下，只需要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攻击到自己。
而看着魔师的嫣然赤，嘴角则浮起一丝笑意。
刚才三人的情况被她看在眼里，这种无力者的悲鸣，无论第几次看到都让她发自内心的快意。
“侄女嫣然赤，见过魔师叔叔。”
看着在马上对自己抬手行礼，流露出万种风情的嫣然赤，申凯不为所动。
“本座不是你叔叔。”
“如果你带着这一堆人堵在路上，只是为了认亲戚，那现在就可以走了。”
看着语气冷淡的申凯，嫣然赤心中暗骂一声不解风情的老古董，同时脸上笑容不变，神情楚楚可怜的说。
“魔师叔叔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想当年您与道君、圣上深交莫逆，论辈分确实是侄女的叔伯哩。”
“这不，一听到魔师叔叔您尚在人世的消息，侄女喜不自胜，特意连夜赶路来到云溪镇，只为了见叔叔一面。”
耳边听着嫣然赤的虚与委蛇，申凯对这个如牡丹绽放的女子没有一点好感。
他漠然的看着对方，语气中除了冷淡，还有不耐。
“同样的话，本座不想再说第二遍。”
“让路，或者死在这南疆。”
第五百零四章 虚与委蛇
听着申凯丝毫没有客气的话，哪怕以嫣然赤的城府也不禁微微一滞。
就在这时，一旁的昆仑三老越众而出，其中那个面色威严的老者上下打量了申凯一番后，冷喝一声。
“莫君天，二十载不见，可曾记得昔日故人？”
听到老者的话，申凯扫了对方一眼，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是谁，本座记不得了。”
本来说的是大实话，但在那名威严老者心中，魔师却是目无余子，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嘲讽自己。
他怒极反笑，拂过长须眯起眼睛说。
“哈哈，好啊，好啊......”
“莫君天，没想到二十年不见，你天魔策大成，身形相貌堪称天翻地覆，简直换了个人。”
“但偏偏这目无余子的桀骜骄狂，却是比当年更甚！”
听到师兄的话，昆仑三老中的另外两人也不禁点头，看着无语的申凯说道。
“师兄所言甚是...这贼子虽然修为大成，以至于返老还童。”
“但这一身诡异莫测的气质和不知礼数的魔道心性，却是和当年没有半分区别，真应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听着昆仑三老旁若无人的评价，嫣然赤等人对于申凯魔师的身份再无半分怀疑。
因为眼前这三人，当年都是从魔师手中死里逃生之人，换句话说，他们是老一辈江湖人士中亲眼见过魔师本人的存在。
而反观申凯，则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他不知道该给眼前这三个老家伙颁发个最佳配角奖，还是老眼昏花奖。
之前早早看出了对方认识魔师本尊，因此申凯才含糊了一句记不得了。
万万没想到，对方三人不知道脑回路怎么转的。
居然这样都可以将自己的实话和魔师的目中无人联系起来。
甚至他们三个还一唱一和，自动帮申凯补全身份，让在场所有人都相信。
“这下好了...我都不用找什么天人化生后，记忆有所遗失的借口。”
“有这三人开口证明下，往后我在此方世界就算说自己不是魔师，大概也没人会相信了。”
想到这里，申凯朝着远处的云溪镇看了看，扫过那几道隐藏极深的气机。
这三个老家伙歪打正着下佐证了魔师身份，他考虑等会动手，要不要留对方一条老命。
不过还没等他思考完，嫣然赤就皱眉看着申凯，有些委屈的说。
“魔师叔叔，您久不出山，侄女是真想与您絮絮家长，甚至当今陛下也想您的紧。”
“想当初大范立国之时，您和当时还是靖王的圣上一见如故，与道君合力扫荡乱世，结束了数百年之乱局。”
“纵然当初有些误会，这么多年过去，又有什么不能解开？”
然而纵然她再真情实感，但内心深处的波动和真正想法，却没有丝毫瞒过申凯。
看着眼前这个满嘴谎言的女子，申凯突然轻笑了起来。
“嘴里说一套，心里想一套，你不累吗？”
紧接着，还不等嫣然赤开口，申凯话锋一转，看着身后不远处的三人。
“也行，本座就如你的愿。”
“你刚才不是说天子想我吗，那本座现在就告诉你，我会去神都找他的。”
“并且后面那三个也会带着，我们一行四人整整齐齐上京，一个都少不了。”
听到申凯的话，嫣然赤瞳孔微震。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虚与委蛇，魔师居然真的接过话头，甚至透露出带着北凉王世子上京面圣的意思。
“绝对不行！”
“不提北凉王背后的事...单是魔师本人就太过危险，让他面圣，要么道君在旁，要么让他成为废人！”
心中虽然转动着阴毒念头，但嫣然赤脸上依旧笑语如花，甚至露出惊喜的样子。
“魔师叔叔终于想通了，当真是皆大欢喜！”
“只是侄女之前行色匆忙，赶来南疆时没有准备好给叔叔接风洗尘之礼。”
“我看不如这样吧，叔叔先在云溪镇住上几日，有侄女陪在叔叔身边谈天说地解解闷。”
“等侄女的礼物和进京面圣的旨意下来了，侄女亲自陪您上京叙旧，如何？”
嫣然赤的软语相求，换做世间大部分男子都会答应。
但在申凯眼里，对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话唠。
自己刚才不过随口答了对方一句话，居然就被这女人顺着杆子爬，扯出了这么多花头。
原本就嫌另外三人走得慢，倘若自己真的应了对方的意思，在云溪镇呆上几天，等她布置好重重杀招再破局，那才是有病。
“够了，本座从不等人。”
“况且你刚刚不是自己说的，天子和我很熟吗？”
“怎么，当了皇帝之后，架子大了，见过去的友人，还需要等他下旨？”
原本在嫣然赤的巧语下，稍微缓和的气氛，被申凯简单两句话瞬间冲毁。
听到他的话，无论是鱼龙卫一方，或者穆元平三人，都彻底冷了下来。
哪怕是号称天高皇帝远的江湖人士，也从未有谁敢当着朝廷众人的面，对大范天子如此不恭敬。
就凭申凯刚才的话，换个人说出来，恐怕就是当场格杀，甚至抄家灭族的欺君之罪！
强行压下心中的杀意，嫣然赤勉强笑了笑，认真看着申凯说。
“叔叔戏言了...须知，如今可不是二十载之前，大范初立之时。”
“纵然当年有过交情，但上下尊卑、君民有别，叔叔还请收敛一下自己的言行。”
顿了顿，嫣然赤放缓了自己的语气，露出恳求的神色。
“侄女就当叔叔之前的话是思念故人下的无心之语。”
“既然叔叔不耐久等...那这样吧，还请叔叔告诉侄女，之前在山脉中与您一会的鱼玄真督主，如今去向何在？”
“鱼大哥年轻气盛，倘若之前有哪里得罪了叔叔，还请莫要怪罪才是。”
“只要叔叔告诉侄女他的行踪，侄女可以现在这先向叔叔陪个不是...等寻回鱼大哥后，我们立刻上京。”
无视了对方表面的恳求，以及语气中的告诫和暗藏的杀意，申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必道歉。”
“更何况，本座也没这么小气，会对一个死人耿耿于怀。”
短短两句话，整个场面再度寂静下来。
这一次，是真正的死寂，鱼龙卫一方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样子。
而反观申凯后面的三人，则露出了大祸临头的苦笑。
第五百零五章
看着眼前的魔师，嫣然赤的神情有些恍惚，她几乎怀疑自己宗师修为下，产生了幻听。
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她死死盯着申凯，一字一顿的说。
“叔...魔师，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心中有些感慨，申凯看着逐渐卸下伪装的嫣然赤，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他分明从对方的情绪中，感受到了浓浓的紧张和男女之情！
“看来，她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上的是个女子...可惜一朵百合还没绽放，就被我折了。”
心中念头闪过，申凯摇了摇头，平静的看着嫣然赤说。
“本座刚才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她挡了路，本座就杀了她，如此而已。”
“你想等的人此生都再也等不到，如果看墓碑的话，入山百里就有一座。”
“现在，可以直接上京了吧。”
最后的希望被申凯彻底撕裂，嫣然赤全身颤抖，散发着可怕的杀意。
她双眼通红，脸色狰狞的看着眼前之人，咬牙含泪说。
“上京...上京......”
“老匹夫，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杀了他！！！”
伴随着嫣然赤凄厉的声音，在场所有鱼龙卫都流露出悲愤的样子，恨不得立刻将申凯斩杀当场。
由此可见，鱼玄真上任不过五载，却在整个鱼龙卫上下，都深得人心。
然而就是在这种群情激奋之下，申凯却露出漠然的样子，他毫不畏惧的扫视着面前的数千人开口。
“果然是朝廷中人，屁股决定脑袋。”
“他能挡路出招，本座反而就不能杀她了？”
说到这里，申凯稍微停顿了一下，发出一声冷笑。
“更何况，人皆一命，杀了也就杀了。”
“本座一生行事，何须向尔等解释？”
申凯这句话，不单单是对嫣然赤所说，甚至就连在场的数千米鱼龙卫也一起包括进去。
他已经懒得再和对方废话，明明恨不得杀自己而后快，倒不如直接分个生死痛快。
这不，他专门选了北玄名言，才刚一出口，效果堪称拔群。
看着没有丝毫敬畏，甚至口出狂言的申凯，嫣然赤眼中泪水流下。
“好...老贼...你好的很！”
“鱼龙卫及南疆守军听令，本督奉天子诏书，有临机决断之职！”
“此贼目无尊卑、言语欺君，还谋害朝廷三品命官，证据确凿，理应当场擒杀，受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之刑！！！”
“此战凡取得此贼首级者，无论出身，赏黄金千两，一律官升三级...凡勇往直前、死战不退者，赏银百两、官升一级！！！”
随着嫣然赤决绝的话语响彻全场，在场所有士兵看着申凯，眼中都流露出渴望和激动的神色。
至此，无论鱼龙卫或者边荒驻军，都有了同仇敌忾、共同斩杀申凯的理由。
“师弟，一会动手，我们三人守在此贼十丈之外，以三花阵困之。”
“只待军士耗尽他的真气，再一举擒杀，就算不能斩下他头颅，也可防止此贼突围而去！”
数千军队中，昆仑三老悄然下马，比起骑兵杀伐，他们更擅长江湖游斗。
“诸位将士，此贼依仗武力，杀害鱼督主，更增目无国法、欺君罔上之罪，诛杀国贼就在今日！！！”
军阵中，罗七等一众百户举刀大喝，而数千军队也随之响应。
“杀国贼！”
“杀国贼！”
“杀国贼！”
三呼之后，以鱼龙卫为首，数千大军策马扬鞭，朝着申凯冲杀而来。
看着面前的骑兵让大地震动、尘土飞扬，流露出的杀气将整个云溪镇外都覆盖，申凯轻轻叹了口气。
“鱼龙卫行的多是暗杀、监察之职，也就罢了。”
“你们这三千边荒守军原本应该是保家卫国之人...没有死在与蛮族的战场之上，倒是有点可惜了。”
说完后，申凯没有任何移动，居然就站在原地，看着即将冲上来将自己砍成碎肉的数千大军，缓缓抬起了一只手。
“啪！”
一个清脆的响指，纵然在千军万马的奔腾涌动中，也无比明确的在所有人耳中出现。
随后，无论是在场的数千士卒，又或者以嫣然赤为首的鱼龙卫乃至于申凯后面的三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眼神。
一幕前所未见的景象在众人面前浮现。
只见随着申凯的响指，在他头顶上方高处，有着无数光点浮现，逐渐在半空中成型。
不过一秒间，光点成为了无数的兵刃，直指冲向申凯的军队。
这些兵刃中不但有着刀枪剑戟等十八变兵器，甚至还有着不少闻所未闻的利器。
它们每一把都相隔着些许距离，散发出寒芒和锋锐，任何人看到第一眼，就会觉得堪称神兵利器。
而如今，这些兵刃的数量足足有数千件，遮蔽了申凯头顶的一处天空！
“师弟小心，这必然是莫君天的精神幻术！”
“先让骑兵冲锋以气血破开，咱们三人随后围杀他！”
昆仑三老作为老江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猜测这是类似于佛门的精神法门，足以让人产生幻想而死。
但这种招式耗费心力极大，一次能控制的人数也有限制。
他们没有冲在第一线，准备等最前方的军队上前消耗一波，破去对方精神幻境后再杀过去。
没有在意三个所谓的老江湖，申凯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军队。
此刻无论是昆仑三老或者鱼龙卫，其实都在悄悄减速，让边荒驻军冲在最前方。
很显然，这些士卒被他们当做了消耗自己的炮灰。
然而他们却一无所知，看着此刻的申凯，眼中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打完这仗就能有足够的银两供孩子上私塾...真是朴素的愿望。”
看着眼前只剩下五个呼吸的距离，已经抬起手中兵器，即将攻击到自己的士卒，申凯淡然的说。
“可惜，无论你们是为了私欲或者大义，是中饱私囊的军官或者保家卫国的小卒...从对我亮出兵刃动手的那一刻，无论是谁，我都不会留手。”
“士兵们，梦醒之时到了。”
说完后，申凯抬起的手轻轻挥下。
天空中数千的兵刃仿佛弓箭一般落下，以可怕的爆发力，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光辉，撕裂气流朝着下方众人射杀。
第五百零六章 全灭
云溪镇外的平原上，穆元平三人浑身颤抖的看着眼前，这注定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随着魔师轻轻抬手下，天空出现了无数神兵利器，几乎让人怀疑是海市蜃楼或者产生幻觉。
然而下一刻，三人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到可怕。
数千兵刃仿佛狂风暴雨一般落下，洒在冲锋的军队身上。
然而和雨水不同，落下的每一把兵刃都是真实无比，它们将一个个的骑兵射杀落马，任由后方踩踏成肉泥。
细心的穆元平甚至发现，魔师不知道用什么仙法变出来的兵刃，数量不多不少，刚好对应了在场每一个人。
压根没有一次重叠，每一名冲锋的士兵胸前都恰好被一种兵刃贯穿，整个人在强大的冲击下滚落在地。
而反观魔师，就站在原地一步都不动。
最先冲上前的数百骑兵被兵刃贯穿射杀后，还带着冲锋的余势越过对方身边。
至始至终，无论多少兵马都是在魔师的两侧滚落倒地、擦身而过。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一般，没有任何人碰撞到魔师。
先是刺耳的破空声，然后是千军万马的哀鸣嘶吼，再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眼前的平原上寂静无比，或者穆元平觉得用死寂来形容才更恰当，因为没有人活着了......
数千强军、四大宗师、数百先天、过千的一流高手......
这股足以让任何势力忌惮的存在，在乱世中可以开疆辟土的武力，仅仅维持了几个呼吸的体面，就永远落下帷幕。
穆元平三人不止一次的感受到自己在做梦，这种不真实感甚至比之前在密林中，魔师两招击杀鱼玄真更加错乱。
因为前者还能解释为对方神功盖世、天下第二，但此刻眼前的情景...真的是人能做到？
浑身感到发冷，穆元平看着铺满了眼前平原的尸骸、血肉，神情呆滞显得有些魔怔。
眼前的场景，他只能想到一个词，屠杀...神魔对于凡人的屠杀！
倘若是魔师厮杀血战之后强行突围而出，相信他完全能够接受。
或者击杀数千军队也行...但那至少是双方都拼劲全力，咬牙死战到最后一刻为止。
唯独眼前的景象，只是魔师一抬手一放手之间，不过一瞬，千军湮灭、万籁寂静，让他真正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种感觉无论是过去对于自己的爷爷北凉王，又或者先天、宗师高手都不曾有过。
硬要形容的话，对于前者，穆元平最多只是害怕，因为那些存在有着杀死自己的武力。
但无论如何，那些存在也还是人，会老会死，武力高强也是修炼得来。
唯独眼前的魔师，这个认识不过几天，一直以来还算和气的存在，却丝毫不像是武人。
对方不是人，是神魔！
来自骨头、血液甚至更深处、更细微的地方，都让穆元平等人生出一种感觉。
对方虽然看着是人，但却仿佛和他们不再是同一类物种了......
就好像百万年来，食物链底层对于顶层存在的恐惧感。
而这一天，魔师只在一息之间，就唤起了人对于非人、神魔、无法理解的未知存在的恐惧。
“咳...咳咳......”
还不等穆元平三人挪动因为恐惧已经麻木的身躯，一个虚弱的声音在数千尸骸中出现。
眼中并没有意外，申凯看着浑身伤痕累累，却依旧从一滩血肉中挣扎爬起来的嫣然赤说到。
“能在最后关头避开致命要害，只是被贯穿腹部，你也算对得起自己的宗师称号。”
“本座承认你并非只会卖弄口舌、心机之人，能坐上今天的位置，除了背景外，确实有几分能力。”
听着申凯淡然的评价，嫣然赤颤抖着脚步极力站起来，无视全身伤痕惨笑。
“魔师神威...嫣然赤领教了......”
听到对方的话，申凯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对方一步步颤抖而又顽强的越开尸骸，朝自己走近。
“哦，事到如今，你还不逃？”
申凯的话让嫣然赤的脚步微微停顿。
但下一刻，她环视四周，看着满地的鱼龙卫，沉默了一瞬后凄厉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嫣然赤有眼无珠，做出以卵击石的蠢事，导致两千鱼龙卫葬身于南疆。”
“此罪此愧，我又能逃到哪去？”
说完后，嫣然赤拼命拔出腹部的长戟，无视鲜血涌出将长戟提在手中气喘。
跟着，她居然不逃不躲，反而用另一只手将脸上的血迹抹去，让长发在脑后束起。
在残阳下，此刻的嫣然赤有着一种落幕的凄美之态。
“魔师闭关二十载，普一出山便显露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神通...嫣然赤死前，就提前恭祝魔师成功上京！”
看出了眼前女子的死志，申凯平静的点了点头。
“你的恭祝本座听到了。”
“只是上京之后，才是大戏开幕之时。”
“听闻你也曾得过道君指点，本座在你眼里和这天下第一人相比如何？”
深深的看着申凯，嫣然赤提起长戟，虚弱的笑着说。
“二位俱是世间绝顶，嫣然赤肉眼凡胎，何德何能分出高下？”
“至于真正的孰强孰弱...魔师自己上京一见道君便知！！！”
声音逐渐由微弱变得强硬，嫣然赤以鱼跃龙门之法，近乎燃烧生命下重新提起真气。
两人相距不远下，嫣然赤以长戟快步冲杀过来，全身被鲜血染红下，有着一往无前的决然和惨烈。
“恩，你说的也有道理。”
“看来只能本座到神都后，才能得到答案了。”
最后两句话说完，看着越来越近的嫣然赤，申凯手指微微勾起。
顿时，他身旁两侧，再次出现数件兵刃浮空。
一把长剑飞速射出，贯穿了嫣然赤的胸口，却被她咬牙撑住，依然踏步。
随后一杆长矛又再度刺穿了她的肩膀，嫣然赤垂下一只手，倒提长戟。
紧接着，一柄长刀投射而出，让嫣然赤的膝盖粉粹，整个人摔倒在地。
看着已经近在身前，却只能跪倒在地，强行单手爬动的嫣然赤，申凯没有让已经准备好的巨锤落下，留了对方一个全尸。
“战至最后一刻，你让本座另眼相看。”
对着眼中神采暗淡的嫣然赤说完后，申凯散去了对方手中紧握的长戟。
随后，他看向数千尸骸中，一直隐藏气息，缓缓蠕动下想要装死逃走的昆仑三老说。
“这一次，本座真的和你们三个是故人，不用记得了。”
瞬间，三柄巨锤凭空具显，对着昆仑三老所在的方向，射杀而去。
“轰！”
三声巨响后，巨锤散去，只留下血肉模糊的一团。
第五百零七章 人道龙气
站在云溪镇外，无数尸骸面前，申凯没有一丝动容。
杀人者人恒杀之，抛开所谓的道义善恶，一切还是要看力量的强弱。
刚才倘若不是自己，换成原本的魔师，纵然突围也必定会受伤。
而如果换个更弱的人来，恐怕转瞬间就会被数千大军砍成肉酱。
眼前这些尸骸看起来惨烈，其实不过是因为自己远强于他们，因此角色互换而已。
穿越这些年来，随着在人道大世界越久，申凯前世的某些观念也就越深刻，甚至因为修为和生命层次的拔高，他能够始终贯彻这些理念。
和前世小说中看到的那些主角不同，申凯从不认为对方是弱者就要留手，对方是军人就要放过。
已经和自己为敌了，还讲究这些干嘛，通通杀了就是。
如果能力越大，就越要受委屈，被弱者冠以道德枷锁，那他还修什么炼，干脆当个弱者算了。
“只是，这确实是我前世今生，杀人最多的一次了...不是异族，而是自己的同类。”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上面没有一丝鲜血，却仿佛缠绕了数千魂魄。
申凯自嘲的一笑，比起刚穿越的那两年，他更强，但人也更淡漠，心也更狠了。
或许对于以永恒为目标的修士，这是必然的过渡。
“果然，我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无论前世今生都算不上。”
“硬要说的话...也就是个混沌.善的阵营吧。”
压下心中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感触，申凯没有丝毫的动摇。
过去那个弱小，但乐于助人、见义勇为的是自己。
此刻变得更强，却可以眨眼间杀掉数千人的也是自己。
一切，不过理念和彼此立场的不同罢了。
“只是我一个四阶修士都是如此...那些永恒阶级之间，难道就真的毫无间隙，彼此始终理念、立场一致？”
刚刚在心中升起这个念头，申凯就微微皱眉看向面前的尸骸。
一股肉眼不可见，但感知中确实存在的压抑气息，正在从无数血肉中汇聚。
这股气机看起不强，但千丝万缕汇聚起来，却有种万法不侵、镇压一切的韵味。
甚至申凯此刻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神志、气血微微有些阻碍，仿佛被什么未知存在针对了。
眉头微挑，申凯在这种神秘气机还没有成型的时候，突然手一挥，取出天意刀。
“吼！”
莫名的，在天意刀出现的那一刹那，一道若有若无的吼声传出，在场众人除了申凯之外，都没有察觉。
听到这吼声后，申凯脸上却出现了有点意外，却又猜到的样子。
“居然真的是...人道龙气！”
看着天空中晴空万里，但申凯冥冥的精神感知却能够察觉，万千气机正在汇合成一条威严的巨龙。
而再仔细感应下，不难发现这条巨龙的鳞片有着大范疆域、山河地理，同时又是一股人道自强不息的韵味。
在这种独特的气机下，申凯都觉得如精神、意志乃至于气运之类的隐性存在被通通压制下来。
除了客观物质存在外，这条巨龙居然有着压制万法的特征！
重新睁开眼睛，申凯看着空旷的天宇，露出有意思的神色。
“明明应该是修炼真气的中武世界，居然会出现这种在气运流小说里才有的人道龙气。”
在申凯看来，气运这东西可谓是贯穿了整个多元体系，无论哪个宇宙、世界中都会存在。
但不同的世界观下，气运的力量和作用也会有所出入。
倘若是在较为存粹的武侠世界观，如低武、中武的世界中，气运不显。
你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
在这样的世界中，气运最大的作用，也不过是摔下悬崖能够捡到神功秘籍这样的隐性存在。
而在气运流的世界观中，气运却是世界最大的组成规则之一。
在那样的世界中，气运变相等于泛世界意识的组成部分，它愿意放权给你，你气运够多，甚至能拥有位格。
而如果你冲撞了拥有大气运者，立刻就会遭到反噬甚至身死。
“还记得当年看教主的书，每每有修炼道术者遭到朝廷追杀，只能逃窜。”
“一旦反抗甚至想用道术谋害人皇，就会遭到龙气的反噬，典型的只能你欺负我，我却不能反杀你，让人气闷。”
“可以说，有着气运流和人道龙气的世界，对于那个世界的修炼者是最大的不幸。”
心中的想法略过，申凯过去只是对书中的情节感叹。
却想不到今天，轮到他来直面这种人道龙气了。
哪怕在感觉中还没有真正的人道法网，但这种压制一切超自然的气机，绝对做不了假。
“虽然不知道一个好端端的中武世界，怎么冒出了你这么个玩意。”
“但可惜，我不修什么幻术、道法，一身气血乃是存粹物质，不动用穴窍之力就算不上超自然。”
“而我的异道灵台，哪怕有着损伤，但根底位格却还要远在你之上呢。”
申凯对着冥冥中占据了天空的那道龙气说着，他知道对方有着灵智，能够听懂自己的话。
“吼！”
感受到心中传来的阵阵龙吟，申凯笑的更加开心了。
“你由王朝兴盛、人心所向而诞生，作为世界意识的子系统之一，理应有压制一切超凡的权限。”
“除非日后大范末年，龙蛇四起之下，才会有新的真龙诞生与你抗衡，但本质上来说，依旧只是人道龙气之间的更新换代。”
“或许随着时代发展，人道不断成长下去，你甚至有着与世界意识的另一个子系统对抗，以‘人’伐‘天’的可能。”
“因此，像我这样的‘法外之徒’，你肯定想杀之而后快吧。”
申凯旁若无人的诉说着，穆元平三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作为拥有大气运者，感受到前方有着莫名危险，不敢接近。
龙气原本最为威严霸道，但此刻面对申凯却有些筹措，仿佛在犹豫之中。
感受到龙气的盘旋，申凯嘴角嘲讽的笑意更加清楚。
“无妨，你这样的存在厌恶我是正常，就如同我也不喜欢你一样。”
“虽说有着人道龙气的世界，修炼者会被全面压制，一切以集众、体制、组织为尊，变相的保护了普通人。”
“但这样的世界，一点超凡变化和奇迹都不会有，实在太无趣了。”
“更重要的一点，我此刻是修炼者，与你天生处于对立面！”
听出了申凯语气中的杀意，龙气怒吼一声，刚想有所动作，就被天意刀斩断。
第五百零八章 上京
看着在天意刀下，毫无反抗之力被斩断消失的龙气，申凯没有丝毫自得。
这只不过是南疆边荒的大范余气而已，本质上还是嫣然赤等朝廷之人所带，算不了什么。
之后随着自己真正深入大范腹地，则龙气会越来越强。
倘若入了神都，甚至进入皇城、面见当今天子之时，才是这人道龙气的主场。
“虽说是修炼真气，但道君传闻中长年呆在神都...他难道没有受到龙气影响？”
“并且，好端端的中武世界，为什么会出现人道龙气这种东西......”
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申凯眼睛微微眯起考虑了片刻。
无论如何，这趟上京之行是必须的。
不管是他需要的世界气机，又或者中武与人道龙气共存的奇特世界观。
这一切想必在神都见到道君、天子后，都会得到答案。
不过申凯并没有急匆匆的出发，他回过头对着脸色踹踹不安的穆元平说到。
“小子，将嫣然赤的尸体挖个坑埋了吧，就和鱼玄真的一样，你们两个也去帮忙。”
听到这话，三人先是愣了愣，随后马上行动起来。
对于如今的申凯，他们三个是彻底对对方的武力心服口服，哪里敢提出异议。
至于魔师突然想埋葬嫣然赤，应该是看在对方战斗至最后一刻，得到了他的认可。
任他们想破脑袋也猜不透，申凯让穆元平他们埋掉嫣然赤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怀疑这女人极可能也是穆元平未来的后宫之一。
理由很简单，在深山之中他已经判断出穆元平和鱼玄真倘若没有他穿越，应该就是一对姐弟恋了。
而刚才看嫣然赤的样子，明显还不知道鱼玄真的女子身份。
接下来的剧情就太好猜了，穆元平和鱼玄真在一起，嫣然赤就连想百合都找不到柜门。
这时候倘若再加上一点点狗血剧情，嫣然赤为了鱼玄真而加入‘三人行’再合理不过。
反正在申凯看过的书中，类似买一送一的狗血情节实在太多。
“这样一想，我还挺对不起这小子的......”
看着拿起兵刃，正满头大汗挖坑的穆元平，申凯眼色有些古怪。
“已经杀了他一个老婆，现在连买一送一的赠品都打死了...应该不会再有第三个吧，否则姻缘全部断了，这小子搞不好出家。”
带着已经打死了对方两个未来老婆，要不要传给对方一些功法来补偿的想法，申凯思考间三人已经将嫣然赤埋葬。
不得不说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合作下，三人挖坑埋人的默契远胜于第一次。
抬头看着三人，申凯对穆元平说。
“这还有五千多人，你想埋吗？”
听到这话，穆元平看着前方不少血肉模糊的尸体，打了个寒颤。
饶是三人合作，自己也不想死者暴尸荒野，但在场数千具尸体，自己等人要埋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穆元平此刻脑海中回忆起了深山处，魔师对自己说的话。
这一路不会太平，魔师会杀更多的人，甚至可能比自己到现在见过的人更多......
当时的他还以为不过夸张。
但此刻看来，确实自己井底之蛙，看低了魔师的手段。
想到这里，穆元平神情落寂，对着申凯恭敬行礼开口。
“前辈天威，穆元平心服口服...这满地的尸骸，即便我能埋一时，总不能跟在前辈身后埋一世。”
“只是前辈高人，往后大可不必和这些凡夫走卒一般见识，纵然份数敌我，只诛首恶便是......”
看着穆元平，申凯并不意外。
对美貌女子网开一面，加上侠之大者，绝大部分武侠主角都是如此，穆元平也没有例外。
“你是在对本座说教吗？”
看着一句话后，就脸色发白不敢再多嘴的穆元平，申凯转头又看向郭虎禅。
“你呢，之前说出山脚软，想要回云溪镇休息。”
“本座看你确实体力不支，恐怕连面前的云溪镇都走不到了，不如就在这里坐着休息？”
相比起脸色发白的同伴，郭虎禅听到申凯的话后，脸色也是有些苦涩。
原地坐下倒是简单，但坐在数千尸体中间，连土壤都浸湿了的暗红色地面上休息，他郭虎禅纵然胆大也没这么二。
“前辈，小子刚才站了站，突然觉得又有股热流涌上来，力气仿佛源源不绝。”
“况且书生他还急着上京面圣，一刻都不能耽误，咱们马上出发吧！”
说完后，郭虎禅用手戳了戳穆元平，后者连连点头。
看着充满了求生欲的两人，申凯笑了笑，转身朝前走去，也不避讳脚下的尸体，在空隙中间自然穿行。
后方三人则没这么随性，看着脚下的大片狼藉，强忍着恶心和恐惧踮着脚走过。
在即将经过云溪镇时，费鸢犹豫了一下，对着申凯说。
“主人，据我所知，此处有着宗门的分部和探子，其他几宗应该也派人前来，咱们是否......”
知道对方的意思，甚至申凯早在开战前，就察觉到了云溪镇中无数窥视的目光和气息。
不过他又不是真的魔师，既没兴趣整合魔门当土皇帝，也没兴趣对一群欺软怕硬的老鼠慢慢收服。
“不必理会他们。”
“之前大军尚在时不出来，那就永远都别出来了，真当本座稀罕不成。”
有了申凯的话，费鸢最后扫了一眼逐渐远去的云溪镇，不再回头，快步跟了上去。
而此刻，就在距离他们前行路上不远的峡田关中，身为边荒第一大将的田震正站在一侧，对着大厅中的一人行礼。
如果说云溪镇是南疆重镇鱼龙混杂，那么峡田关可谓是边荒第一道关卡。
这里是为了防备南疆蛮族而修筑，经历两大王朝数百年而不倒。
然而面对身前的中年男子，田震却丝毫没有边荒大将的威严。
一切只因为对方是鱼龙卫三真之一，堂堂的武道大宗师。
仔细看着手中情报，这名大宗师神色震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没想到啊...紧赶慢赶，老夫还是迟了一步...唉，嫣然这孩子太心急，就不能再等等吗？”
看着苍老了几分的中年人，田震迟疑了片刻后开口。
“大人，这份情报做不了假，再加上嫣然督主身死，圣上必然龙颜大怒...我等是否主动出击，全力斩杀魔师？”
听到田震的话，中年人冷笑一声，不屑的看着对方。
“田震，你行军布阵算是不错，可也只是如此了......”
“加上下落不明的鱼玄真，一共五名宗师，两千鱼龙卫及三千驻军...他能以一人之力格杀，岂是大宗师能比？”
“这种时候，你不仗着峡田关地利布下杀局，反而妄想主动出击，你有几个脑袋等他来斩！”
看着低头的田震，中年人长叹一声。
他凝神对着手中情报思考片刻后，让另一名面色暗沉的老者上前，看其衣着，乃是又一名鱼龙卫督主。
“你两人此刻火速调集所有军士与鱼龙卫，关闭峡田关以及山侧通道。”
“同时老夫原本为了以防万一才带过来，朝廷新制的神火雷和三千军机营也安排在峡田关上，守住所有死角！”
看着在场所有将领、高手按照自己的安排去做，中年人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老兄弟，二十年不见，你一身修为精进远超想象...一人杀尽数千大军，当真是魔威盖世。”
“按照道君所言，大宗师之上，天人破碎之境会有种种神通显世，大约就是情报中的漫天兵刃。”
“可惜啊，你如此才情，不该执着于二十年前的旧怨，妄想与朝廷为敌，更杀了嫣然......”
想到这里，中年人从案桌上拿起两个物件，一边是雕装精美绝伦，仿佛艺术品的木盒。
另一个则是看似粗糙，却让中年人都露出谨慎的圆形铁块。
“君天兄，如今已非单打独斗的时代，朝廷之力全力运转下足以移山填海，就连道君这些年也老实呆在神都，更何况你？”
“唐门、毒宗、墨家...这些势力与朝廷合力，诞生出来的可怕武器远超想象，岂是你区区神通兵刃可比？”
“五行轮转，金的时代已经结束，火的时代已然来临......”
“就让老夫亲自在这峡田关，送你一程，以全当年之谊！”
第五百零九章 天下震动
大范神都，又名玉京，虽然自数百年乱局以来都未闻名，直到大范一剑扫清龙蛇后才定都于此。
但经历了高祖与当今范帝两代明君后，历经数十年，终于呈现太平盛世之象。
而作为一国之首的神都，如今堪称万国来朝，在无数蛮夷口中被称为天上宫阙、帝之下都。
此时，整个庄严宏大的大范皇宫中，陈裴之正一脸严肃，不顾额头的汗水快速朝着乾阳殿前行。
身为天子少年时结识的肱骨之臣，如今已经年近五旬的陈裴之虽然官不过三品，但实权极大。
甚至在民间传闻中，称呼他为暗相。
当年的平蛮策可谓算尽风流，将原本多次南下而牧马的北蛮三分，导致元气大伤后再也无法威胁到大范北疆。
然而此刻的陈裴之，却丝毫没有过去的沉稳气度，神色中只有思索和忧虑。
不多时，陈裴之已经站在乾阳殿外，两旁侍卫按照惯例检查周身后放他进入。
“陈大人，圣上自这几日南疆急报后，便龙颜大怒，已经杖杀了好几个内侍......”
听到一旁小太监低声传来的话语，陈裴之微微点头。
站在殿外，陈裴之深吸一口气，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后小步走入殿内。
“砰！”
才等他刚进入，就听到一声尖锐碰撞。
陈裴之抬头看去，原本保养得当，不过三十面相，容颜威仪的范帝此刻脸上充满怒色，手中正提着一柄长剑将案台斩下。
心中一凌，陈裴之深知范帝城府极深，平日里往往喜怒不形于色。
这次连发三道密令让他火速入宫，再结合之前自己手头的情报并此刻范帝的表现，恐怕有大祸......
“陈裴之，拜见圣上！”
原本手中还握着长剑，看着斩断的桌案咬牙的范帝，听到陈裴之的声音后长出一口气。
“你来了。”
将长剑收入窍中，范帝呼吸间散去怒火，再度变得深沉起来，之前的杀意仿佛从未发生。
但和对方相识多年的陈裴之却知道，范帝越是这样，代表着事情的后果越是严重，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圣上，微臣死罪！”
看着陈裴之二话不说就俯下身子跪倒在地，范帝微微顿了顿，玩味的看着对方。
“陈卿，你何罪之有？”
范帝话一刚落，陈裴之也不抬头，只是高声说。
“自古以来，主辱臣死，圣上龙颜大怒，微臣却不能为君父分忧，自是有罪，罪在不赦！”
听完陈裴之的话，范帝深深看着对方，片刻后才叹了一口气。
“若天下人都能有你这份态度，朕何愁不能开万世太平...裴之，起来吧。”
听到范帝口中的称呼从陈卿变为裴之，陈裴之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伴君如伴虎，但两人多年君臣，相识于微末，有不小的情分。
也因为早早认识了范帝，因此陈裴之自问对于范帝的情绪多少还是可以把握。
“圣上。”
看着起身后，气度肃穆行礼的陈裴之，范帝眼中微微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平蛮策、原阳起兵、高场大捷...每一次当陈裴之有如此姿态时，两人所商议的必然会影响整个天下。
只是当年那群人，如今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你们都退下，整个乾阳殿外百步，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违者杀无赦！”
随着范帝一声令下，整个乾阳殿的宫女、侍卫、太监通通井然有序的离开。
不多时，看着只剩下两人的空旷殿堂，范帝从倒了一角的桌案上取过一份情报，递给陈裴之。
“这是今日上午才刚刚加急送达...还有两日前、五日前、以及大半个月前的，自己看！”
知道范帝并不是对自己发作，陈裴之恭敬的接过情报，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整个乾阳殿悄然无声，时间缓缓略过。
一字一句的看完了手中情报后，陈裴之就拾起之前的看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手中的加急，他额头再次浮现汗水，神情也越来越凝重和忌惮。
“月前，北凉王之子穆元平入南疆十万大山，同一日鱼龙卫传讯，避世二十载的魔师再度现世，疑似修为更上一层，甚至返老还童......”
“两日后，鱼龙卫督主嫣然赤协昆仑三老、两千鱼龙卫并三千边荒驻军，于云溪镇外围杀魔师，反为其所破，全军覆没......”
当看到这里时，陈裴之小心的看了一眼范帝。
只见对方虽然冷着脸，但比起之前已经克制许多，才继续往后看。
“云溪镇一役后，次日魔师协北凉王世子入峡田关，鱼龙卫三真之一于关下小道引神火雷，又以三千神机营射杀，然魔师一行毫发未损。”
“此役，共计大宗师一名、宗师四名、先天过千，并峡田关五万守军...全军覆没......”
看到这里时，陈裴之背后冷汗淋漓，拿着情报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看了面无表情的范帝一眼后，强忍着慌乱继续向后看去。
“南水关...再破万名守军，直入中原......”
“林阳节度使率八千黑旗军并南武林白道，欲阻击魔师于牧野...全军覆没......”
“中山王聚两大宗门、三千黑白江湖高手、三万神武卫于新莽山围猎于敌...其时方圆百里有天雷轰击，四方震动，疑似出自魔师之手。”
“事役，中山王全军覆没...长林寺千年宗门尽毁...新莽山夷为平地......”
看着手中情报无力垂下，神情有些恍惚的陈裴之，范帝轻叹一口气说。
“看完了？”
回过神来，陈裴之拿着手中的情报，似乎有千斤之重，他看着范帝，欲言又止。
“裴之，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当初第一时间看到这些情报时，朕也是如此。”
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范帝眼神中带着极致的忌惮和不自信，这在过往岁月中，几乎从未出现。
“看看这些八百里加急，多像话本故事啊...一人能敌百万师，呵呵......”
“可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它们上面所写一切，都是真的！”
“整个大范西南共六省四道，几乎因他一人而废！！！”
说罢，范帝神色有些激动起来。
他再度抽出长剑，走向桌案旁的巨大地图，上面所描绘的正是大范的广阔疆域。
第五百一十章 神都杀局
“呲！”
随着范帝拔剑，他在大范疆域的地图上连刺几下。
陈裴之只是稍微一看就发现，范帝所刺的几个位置，正好都是情报中魔师一行人到达或者经过的地点。
最终，范帝的长剑在地图上停住，那里刚好是魔师一行人最后一次在情报中出现的地方。
元平关，地处平原且土地肥沃，乃是大范最繁荣的地域。
同时，它距离关中神都，相隔不过五百里。
看着长剑所指的位置，范帝似喜似悲的笑了笑。
随后，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猛地将手中长剑再度上移，对着一处狠狠刺入。
“一路上，没有任何停留，几乎日夜兼程。”
“魔门九宗的所在地，前朝余孽可能的藏身之处，通通没有前往的迹象。”
“这条路线贯穿南疆与大范，根本没有任何疑虑可言，就如同当年那样，以一贯之，哈哈哈哈......”
看着范帝旁若无人的大笑，陈裴之将头低垂下。
“莫君天，他想前往的地方就在神都，就在这里！”
“二十年过去，他，来找朕了...或许，还有道君......”
重新抬起头，陈裴之看着面前几乎被划开一半的巨大地图，缓缓走过去。
他手掌在上面轻轻抚摸，将地图逐渐合拢起来。
“圣上，魔师二十载不出，一出则天地惊动、四方云涌。”
“但我大范立国以来，扫平天下龙蛇，一洗上百年阴霾，历经先皇与圣上数十年，国泰民安，开道临之盛世，同样今非昔比！”
“如今既然知道魔师目的，兼且对方性格乖张桀骜，又有二十年前宿怨，非言语能动摇。”
“臣斗胆，以神都为局，待魔师入瓮后，开启弥天大阵，将之一举擒杀，以绝后患！”
看着跪地献策的陈裴之，范帝不再发出笑声，神情逐渐沉默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双方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范帝有些压抑和疲惫的声音响起。
“裴之，你可知道，你刚才所言之意？”
说罢，范帝走上前，将陈裴之缓缓扶起来，一边看着对方的眼睛一边说。
“弥天大阵...乃是以整个神都为阵眼，九州龙脉汇聚之下地气浩瀚，有着镇压我大范百年国运之伟力。”
“莫君天如今今非昔比...你恐怕不单指望弥天大阵镇压，整个神都的军队，乃至长街大巷中都会埋入神火雷，对吧？”
看着低头不语的陈裴之，范帝森然一笑，透露着威严和杀气。
“弥天大阵稍有异动，对道君的镇压就会松懈。”
“甚至它一旦有损，必然会消耗大范的国运和气数...至于以一国之都为战场围杀一人，更是古今未有之事。”
“气运且不谈，神都若有损毁...人心浮动、他国使节、几大藩王，这背后的盘根错节，你是要把朕架在火坑上啊！”
听着范帝一字一顿的话，陈裴之明白，刚才自己所说牵扯重大，甚至后果可能影响到整个大范朝廷。
哪怕再念及君臣情谊，但此刻只要自己回答稍有失误，必然会即刻处死。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陈裴之却并没有再害怕。
他看着眼前面容比自己更显得年轻的范帝，轻笑了一声，退后两步重重跪倒。
“圣上，臣资质驽钝，有幸少年时与君相识，圣上念及微臣从龙之功，往日推心置腹，至今已三十余载。”
“然天下刚复、初成太平之时，却有大魔出世，威胁社稷安危，臣悲痛莫名。”
“以神都为杀局，固然有损毁大范国运可能，但若能击杀莫君天，却是有益千秋万代！”
“否则，此贼一日不除，则我大范必定永无宁日...甚至道君此刻为弥天大阵所控，未必不是念及昔日情谊与天下百姓。”
“倘若魔师入神都后，能说服道君，试问他们二人联手，苍穹之下、四方之内，何人能挡？”
听到陈裴之最后一句，范帝神情微动，双手不经意间拽紧了拳头，杀意消散了几分。
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情绪变化，陈裴之面容坚定的重重叩首，地面上浮现出血印。
“圣上，猛药虽急，却是救命之用！”
“今日依臣之策，固然是将圣上架于炉火之上。”
“但若不用这记猛药，继续放纵此贼之下，他日彻底难制，才是陷圣上于毒火焚烧！”
感受到陈裴之言语中的恳切，范帝沉默半晌，长出了一口气。
“即便如你所言，甚至击杀莫君天。”
“但倘若大范国运有损，或者神都受创太重...百年之后，朕恐怕都无言面见列祖列宗......”
听到范帝的话，陈裴之突然抬起身，仰头看着对方，洒然一笑。
“今有奸人陈裴之妖言惑众、蒙蔽圣听，致使神都受损，朕之不查也...即令擒拿此逆，抄其家、灭其族，以安万民，为后世以儆效尤......”
范帝神情震动，他看着陈裴之，微微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方的话和表达的意愿太明白，此事后，无论是否诛杀魔师，都必须有一个人来背锅。
而此刻，陈裴之选择了自己来作那个奸臣、小人...甚至带上了全族性命！
莫名的，范帝似乎回到了数十年前的那一夜，当时不过嫡子的自己，与陈裴之合计下瞒着先皇起兵。
数十年过去，身边聚集了很多人，最后又死去了很多，到现在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一如当年......
“你府中幼子刚满周岁...朕会命人将其调换，改名换姓后抚养长大......”
“待他成年后，朕让他变回陈姓，保他一脉位极人臣，永享富贵！”
相视一眼，陈裴之没有拒绝，只是再次俯身拜下。
“圣上，万民之口可以借微臣人头堵上...但诸地藩王、节度使乃至三蛮，也不可不察......”
不等他说完，范帝大袖一挥，神情中露着森然。
“莫君天离神都恐怕不远，就在这两三日中。”
“你今日回去与亲人团聚，好好准备灭魔之事便可。”
“至于身后事...你说的对，少了道君与莫君天两个太上皇，这天下才真正由朕说了算！”
“那些怀有二心者，哼...朕与高祖共打天下，创出这大范基业，岂是侥幸？”
“而今朕正当盛年，只要没了那两人，难道还怕推翻再来一次不成！”
看着展露出开国皇帝气魄的范帝，陈裴之站起来深深的行了一礼，随后大步走出乾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