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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卧生     江山名士txt下载     江山名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雪中送炭人心暖

    未国幅员广阔,物产丰饶,但也面临着战事频发,冗兵冗官,国库空虚等诸多问题,且未国的西北三十六郡,在多年前落入西戎国族人之手,让得诸郡的未国人,沦为西戎国的统治之下,受着不少的冷眼和不平等对待。

    除了西面接壤的西戎国和西南面的西夷国外,北面还有北凉国,南面则为南昭国,这些虎狼之国,皆对未国垂涎已久,大大小小的战事在这短短的几年内已经爆发过数十次,输赢参半,虽说并未让未国伤筋动骨,但也耗费了不少的人力和财力,再加上近些年兴修的明月宫,更是耗资巨大,让得未国的国库一再紧张。

    孰知未明宗是一个对金钱没有太多概念的君主,就连修建明月宫也是他恣意而为,当初作为宰执的吴永年,刚好变法失败,在朝堂的威望全无,虽还保留着他的宰执之位,但却早已不问政事,每日过着田园的生活。

    这一次的拨款赈灾,最终因为国库空虚,再次不了了之,没有赈灾的拨款,酷寒仍在延续。

    …………………………

    连日的飞雪,让江都郡变得白雪皑皑,到处都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雪,仿佛化作一个雪城,而街道上的人也稀稀落落,空旷而幽静,寒冷的天气,让得江都郡变得死气沉沉,许多百姓的家中,因为没有足够的柴薪,四壁如冰窖般寒冷,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孩童,只是身着薄衣,身上冰冷僵硬。

    “少爷,快来这里,这孩子身上快被冻僵了!”沉鱼手提着一篮燃烧的木炭,身着貂裘棉衣袍,戴着棉帽,疾步走到那孩子的身边,然后将燃烧中的炭火放在旁边,这时候,周围的温度方才变得暖和许多,那孩子的状态也稍微变好了些。

    张勉听闻沉鱼的喊声,马上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几名家仆,个个都手里提着一篮烧着的炭火。

    这是张勉的主意,天气这么寒冷,势必会有不少衣着单薄的百姓受冷受冻,他就是为了帮助这些百姓脱离寒冷,所以才带着一众家仆,来到百姓家中送上炭火。

    当这些受冷受冻的百姓得到炭火的温暖后,都纷纷向张勉表示感激,甚至有的还向他跪下磕头。

    “张少爷,您真是菩萨下凡,我这身贱骨头,无以为报,来世再为您做牛做马吧!”每到一处,张勉都能收到类似这样的感谢。

    “少爷,你的这些炭火,确实是救了他们一命,对你这样感激也是可以理解的。”沉鱼见张勉似是感觉有些不自然,便是对他劝慰道。

    在接下来的几家,张勉也都为他们送上了炭火,给这一个冰冷的冬天带去了不少的温暖。

    在江都郡,像这样的情况还很多,有不少的百姓冻僵而亡,街道上,尸横遍野,身体变得僵硬,样子凄惨,吴永年看到此情此景,不禁黯然泪下,拖着年迈的身体,将这些被冻死的尸首,慢慢地抬走,然后将他们掩埋在郊外。

    “哎,苍生多苦艰啊!”吴永年心痛的目光扫了扫面前这些寻常百姓,悄然泪下。

    可他也无能为力,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从离开朝堂之后,他就再也没能向陛下进言,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未国子民相继离开。

    每当他一想到那些生龙活虎的面孔,一个个逝去的时候,他就心如刀绞,极其难受。

    “吴宰执,你快来,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这时候,忽有一人对吴永年喊道,朝他招了招手。

    吴永年迈着年老的步伐,朝那人指着的地方,吃力地走了过去。

    当进到一百姓家中,忽觉迎面扑来一阵暖和的气息,顿感屋中的温暖,与外边的冰冻三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吴永年很疑惑,因为他心里清楚,在如今柴薪短缺的状况下,为何还会出现这样的一幕,他环顾四周,目光很快锁定在了那个燃烧着炭火的火盆,正散发着暖和的温度。

    “这是……”吴永年诧异地走上前去,目光中带有几分惊讶,他从未见过此物,冒着热气,但却又温暖,仿佛一团永远都不会烧尽的火种。

    那百姓很快认出了吴永年,吴永年为官的这些年,为百姓做了许多事,所以他在百姓心中有着很高的地位。

    “小的拜见吴宰执!”这名花甲老人,在吴永年的面前跪了下来。

    吴永年见状,赶紧上前将他扶起,连声道:“老人家,快快请起,吴某早已不问政事,如此折煞吴某人也。”

    “老人家,此为何物?”吴永年指着那燃烧中的炭火,对他问道。

    “哦!这是张家少爷送来的炭火,可暖和了,若是没有张家少爷送来这炭火,老朽恐怕都已不在了人世,张家少爷可真是菩萨下凡,心肠好啊!”这名老人说着说着,眼角不禁落泪。

    “炭火……”吴永年细观之下,见这小小的一火盆炭火,竟能燃烧如此之久,这是从未见过之事。

    “老人家,那位张家少爷前往何处,可否告知在下?”

    “好像往东面走去了,他刚离去没多久,如若往东面走的话,兴许还能碰上他。”

    话音刚落,吴永年转身就走,急匆匆地往东面方向行去,他年老不便,所以走起来也是颇为困难,再者,如此冰天雪地,步履更是艰难非常。

    “郎君请留步!”

    “郎君请留步!”

    吴永年见到张勉他们一行人,连忙大声喊道。

    “好像有人在叫我?”张勉走在距离吴永年几百米的地方,忽然听到他的喊声,于是脚步一停,转首看了过去,只见吴永年这时候加快脚步,朝他急忙赶了过来。

    嗯?

    是你?

    吴永年和张勉两人几乎同时怔了一下,他们没想到又再次见面了。

    “自花满楼一别,吴宰执近来可好?”张勉笑了笑,朝他走了过去,同他握了握手。

    吴永年愣了愣,对他上下打量了一通,惊声道:“原来你就是张天齐将军的后人,怪不得如此眼熟,当初在花满楼都怪老朽眼花,没能将郎君认出来,罪过罪过。”

    “老朽早应该想到,能有如此高超棋艺,还有如此高屋建瓴的远见卓识,必非等闲之辈。”吴永年喟叹道。

    张勉笑着摆手,“宰执言重了!”

    “诶,老朽如今不问政事,早就不在宰执之位,唤我作吴叔即可。”

    之后,吴永年问及炭火一事,当他知道这是张勉亲自制作出来时,当即吃了一惊,感到极为不可思议,片刻后方才缓过神来,说:“如此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今后有了此物,天下百姓便不会再受冷受冻了。”

    “只是数量有限,恐怕不足以供应全城。”张勉遗憾说。

    随后吴永年与张勉一同前去这些百姓家中,分发这些炭火,当发了只有两篮时,沉鱼说道:“少爷,你屋中还没有炭火呢,不如这两篮就留下来吧!”

    张勉却摇头,“不用,我不冷,把这两篮都给他们。”

    后来吴永年才从沉鱼的口中得知,原来这木炭是用张府的家具烧制出来的,除了留下寥寥的木炭在府中使用之外,剩下的全都拿给了这些百姓,甚至张勉都不给自己留下一些。

    “郎君心怀苍生,实乃百姓之幸也!”吴永年感叹道。

    “郎君如今年岁几何,是否入仕?”他对张勉问。

    张勉笑而不语。

    沉鱼则接话道:“我家少爷不想入仕为官,老爷都劝过他很多次了。”

    “这是为何?”吴永年有些惊讶,继续说:“郎君有如此大才,理当为国效力,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不想趟朝廷这滩浑水。”张勉说。

    此话一出,吴永年面上立即浮现复杂之色,陷入沉默中。

    张勉说的何尝没有道理,他自己就是身处在这浑浊的朝堂之中,一心为国,心系百姓,却因为朝堂中的某些人,借着变法失败的幌子,将他排挤出朝堂,让他一无所有。

    虽说他不追逐名利,但在朝堂之中总有人将他视为眼中钉,恨不得将他连根拔去,永世不得踏入朝堂之中。

    ……………………

    “汉家旌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就在这时,张勉忽然兴起,当即吟出此诗,而此时的天空仍下着鹅毛大雪,雪花纷飞。

    谁也没有注意到,面前的这位耄耋老人,身子颤颤巍巍,干皱的面庞上全是大颗大颗的泪珠,竟忍不住,捂面而泣。

第十五章 登台说书筹备忙

    吴永年为朝廷效力一生,结果却换来晚年的悲凉,当他听闻张勉吟出的这首诗后,心中积蓄已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出来,特别是那句“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最让他感慨万千。

    他这一生为官清廉,从二十岁考入进士起,三十岁担任江都府尹,四十岁官居一品,五十岁擢升宰执,在此高位上,呕心沥血数十年,亲历未国两世,后在未朝八十四年,主张改革变法,却因种种原因,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纵观吴永年这一生,他几乎将大半辈子的时间付诸于朝廷之上,进言,献策,处理政事,兢兢业业,一日不敢懈怠,可谓是忠臣典范,国之栋梁,然而,时运不济,生得报国心,却无报国门,可叹,可惜。

    张勉看着吴永年擦拭眼角泪水,心中不禁感到有些心酸,人已经年近七十,过去身居高位,百官之首,可现在却沦为一个毫无权柄的普通老头,回首过往,不免唏嘘。

    雪,渐渐停了,空中的雾霭慢慢消散,云层仿佛拨开,露出一缕和煦的阳光,斜映在这苍茫大地中,带来了些许温暖。

    “郎君,你这首诗可否赠给老朽珍藏。”吴永年对张勉问。

    在他这一生中,能碰上如此感同身受的诗歌不多,仿佛就是为他特意书写,是他这一生的真实写照。

    其实这首《塞上曲》,写的是定远侯班超的诗句,他三十年驻使西域,为国鞠躬尽瘁,这样的一个人又何尝不跟吴永年同出一辙,命运多舛。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给您书写下来。”张勉命人呈来一卷简牍,随后平整摊开在桌上,手执着墨色篆笔,开始在上面书写,一笔一划,专注认真,好在张勉有书法基础,写的未国文字也还过得去,不说翩若惊龙,但也工工整整。

    不过一会儿,写完之后,张勉将简牍一卷,放入到竹筒,封口之后,便将其交到吴永年手中。

    “多谢郎君。”吴永年感谢道。

    ……………………

    这几日,未明宗巡游诸郡,却不见有任何冻死之人,他就着此事,询问了户部尚书李衡。

    而他则答道:“回禀陛下,前些日子的暴雪风寒,确实让江都郡、晋阳郡、河阳郡、昌明郡等诸郡百姓,饱受风寒之扰,然臣刚刚得知,就在几日前,江都郡的张府少爷,带着家仆,给百姓送上一种叫做炭火的东西,方才让他们免受其寒。”

    “哦?还有这事?”未明宗侧卧于龙椅,双腿却搭在扶手之上,其姿态有失大雅,但百官之中却无人敢出言提醒。

    李衡点了点头。

    “你见过那炭火是为何物?”未明宗朝李衡斜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

    “臣未亲眼得见。”李衡低首说。

    “去,把那人带过来,让朕见识见识这所谓的炭火究竟是为何物。”未明宗下令道。

    “遵旨!”

    张府。

    连日来阳光和煦,天气转暖,对于木炭的需求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再加上最近柴薪的供应量回升,张勉也就不用再烧制木炭,刚好利用这闲暇时分,读书弹琴,种花栽草,倒也落得个轻松自在。

    偶尔给沉鱼继续讲讲《水浒传》,这丫头每次听得痴醉,经常缠着让张勉给她多讲几回,张勉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听不得别人的央求,于是从那第三回一直讲到了第十一回,也就是豹子头林冲雪夜上梁山的那一节。

    “且说林冲与柴大官人别后,上路行了十数日,时遇暮冬天气,彤云密布,朔风紧起,又见纷纷扬扬,下着漫天大雪……”

    张勉声情并茂地说着,而沉鱼也是听得如痴如醉,她对这故事仿佛有着天然的兴致,反而是那些女子应该做的事,诸如针绣,织布之类的,并没有提起她多大的兴趣。

    而且,张勉还发现,这丫头似乎有着这方面的天赋,对于小说情节有着极强的记忆力,每当张勉说完后,她总能重述一遍,同样是声情并茂地将情节给演出来,然后给府中的那些家仆说,于是乎,水浒的故事再次被发扬光大,受众进一步的扩大。

    因此,张勉在某一天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想在这江都郡中开设一个话剧场,专门说书,说的都是那些脍炙人口,经典故事。

    这可是他的特长,不能浪费了。

    至于该怎么办起来,张勉都已经想好了,他就找个酒楼,搭个台子,把里边布置得别具一格,就算不是富丽堂皇,但也有着雅致的格调,然后每天讲一回,按照位置距离台子的远近进行收费,距离越近,收费越高,而且有两种收费模式,一种是直接消费模式,一种是包月消费。

    直接消费模式,就类似于小说连载订阅,每讲一回,就交一次钱,前十回免费观看,后面就开始收费,而包月消费,就是交了一定的钱,这个月内随便看,这两种模式并存,包月模式要比直接消费便宜一些,只要包月会员达到一定的数量,这个话剧场就有了固定的收入,形成了一种良性的循环。

    这些是张勉一个初步的想法,当他把这个想法说给沉鱼听了之后,沉鱼则是一脸茫然,她从来没接触到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等到这个话剧场办起来,她看过之后,就会明白了的。

    张勉的这个举措,在这个时代确实是开天辟地的举动,这样一来,百姓将会有了新的娱乐方式,不至于每天除了吟诗歌赋,就是弹奏乐曲,如此单调。

    想好了方法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寻找地点,经过一段时间的找寻,张勉最终看上的还是花满楼,一是因为花满楼宾客众多,人流量大,且知名度高,二来是因为花满楼位置优越,居于城中心,交通发达,三就是参考以上两点。

    “少爷,这真的行吗?”沉鱼还是有些不太自信,毕竟她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

    谁还没个第一次呢?

    在张勉的鼓励下,沉鱼最后还是欣然接受下来,然后张勉画图纸,搭台子,找到花满楼的老板,就这件事跟她商量了一下。

    当张勉拿出拟好的合同,她看到这个合同时,当时就愣了,这什么东西,眼中充满了疑惑。

    “这个叫做合同,你看看上面的条文,如果觉得没问题的话,就在右下角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吧。”张勉指着合同,给她解释道。

    “哎哟,张少爷,您可是张府少爷,难道我还信不过您吗?签这个就见外了吧?”她开这花满楼已经很多年了,说话做事自然是左右逢源,就捡好听的话说了。

    张勉则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签这合同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规定好双方的义务,到时候一切按合同行事,免得到后面出现纰漏,谁都不好收场。”

    其实这老板娘根本不懂张勉在说什么,什么是义务,反正签了就对了,只见她在简牍的右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

    没错,这份合同是用简牍草拟的,如果百年,甚至千年以后,这份简牍的合同一出土,恐怕就是世界上最早的一份合同。

    经过十余天的忙碌,花满楼的楼层增高了两层,楼下是话剧场,楼上则仍保持过去的内容,里边被布置得美轮美奂,真正做到了雅俗共赏,在还没有开始前的几个时辰里,里边就已经是人满为患,高朋满座。

    “少爷,我好紧张啊!”沉鱼这次要跟张勉一起讲《水浒传》的第一回,在台下他们已经练过了很多遍,按理说是滚瓜烂熟,早已熟记于心,可她这是首次登台,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难免有些紧张。

    “放轻松一点,深呼吸……对,就这样!”张勉引导沉鱼做深呼吸,然后对她加油鼓劲,如此一来,沉鱼的心情方才放松了一些。

    “登台以后,你听我的,注意看我眼神示意,知道了吗?”

    沉鱼用力地点点头。

    花满楼中,夹杂着各种声音,可当他们登台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登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无比安静的现场,仿若落针可闻。

    张勉和沉鱼两人站在台上中间位置,目光扫视台下,只见那一双双好奇和期待的目光正聚焦在他们俩身上。

    这可是未国有史以来,第一次听闻的说书现场,相当于后世的全球首映仪式,其震撼程度可想而知。

第十六章 独坐高楼惹尘埃

    整个花满楼到处都洋溢着一种热闹无比的气氛,从开业至今,似是从未有过如此盛大的场面,来自江都郡的青年才俊,千户大家,达官显贵等等,他们都在这江都郡中声名显赫,想要亲眼目睹这说书的现场。

    当他们听说说书之人是张勉之后,更是在江都郡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口口相传下,这花满楼一下子涌进了不少的人,是平日客流量的数倍还多。

    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沉鱼站在后台中显得有些胆怯,她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势。

    “我跟你说,你就把他们当作萝卜来看,台下就是一块地,他们什么都不懂,哪怕你说错了,他们也不知道,就按平时我们排练的那样去说就行了。”张勉对沉鱼安慰道。

    “嗯。”沉鱼照着张勉的话去做,目光朝台下扫视了一圈,她忽然惊声道:“少爷,他们真的好像一个个萝卜哦!”

    张勉摇头苦笑。

    当他顺着沉鱼的目光也同样朝台下看了过去,忽见一人出现在他眼前,让他不得不注意。

    “户部尚书李衡?”在张勉的记忆中,对这个人的印象就是一个阴险狡诈,草菅人命的奸佞之人,他手握大权,背地里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当张勉向左侧视,另一人登时又出现在他眼帘,这人正是当初在清水江中,乘坐竹筏的那位白袍男子,其坐在花满楼一偏僻之处,独酌小酒,长发飘逸,正对着张勉微微一笑。

    张勉也朝他点了点头。

    在这花满楼中,还有不少的熟人,金成、欧阳岳、宁玉满、李庸,以及吴永年都在现场。

    张勉上台之后,先是礼貌性地向他们表示了感谢,然后花满楼中灯火全部熄灭,在众人的一片哗然声中,只有台上的烛火被点燃,瞬间变得光亮闪烁,周围全是黑的。

    “这家伙鬼主意就是多。”欧阳岳见这一幕,哂笑道。

    张勉就是想要这样的效果,利用光影作用,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台上,这样有利于大家聚精会神听书,不容易被分散注意。

    果不其然,这样做的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当全场变黑,只有台上亮起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了过来,全场陡然也变得安静了下来。

    张勉往台上一站,他先向所有人鞠了一躬,挺直了腰板,然后说:“欢迎各位莅临花满楼,前来为我的话剧场捧场,感谢大家!”

    台下掌声雷动,每个人面上都充满了期待,想要一睹这话剧场的精彩。

    “好了,话不多说,接下来各位就请欣赏,经典名著《水浒传》的第一回,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妖魔。”张勉说完,马上就开始进入正题。

    “话说大宋仁宗天子在位,驾坐紫宸殿,受百官朝贺……”

    张勉在台上声情并茂地说书,而台下的人也听得如痴如醉,仿佛自己已经沉溺于小说世界当中。

    当说得兴起时,台下甚至有人跳了起来,疯魔一般地说:“快将此大虫速速捉拿!”当说完之后,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干笑一声后,这才又坐了下来。

    引来全场哄堂大笑的同时,也有人在思索,为何张勉的说书会如此精彩,竟让人着了魔似的,不知不觉间说出了一些胡话。

    他们恐怕还不知道一个词叫做代入感,说书精彩的,就能将观众带入到当时的情境中,让他们一起感受其中的波澜曲折。

    “郎君真是腹中有才,口吐莲花,竟将话说得如此惟妙惟肖,仿佛置身其中。”吴永年暗暗称奇,在听书的过程中,就像是一幅幅生动,清晰的画面出现在自己眼前。

    而跟吴永年有着同样感受的其他人,跟随着张勉说书的情境,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几乎连眨眼都没眨一下。

    “想不到二哥还有这一手呢,平时藏着掖着,太不够意思了。”金成有些抱怨地说,但很快被欧阳岳给斥责道:“你以为这随便说呢,让你上台去说,你能憋出一个字儿来吗?”

    金成摸着脑袋,嘿嘿地笑了笑。

    “大哥,你就别埋汰我了,你也知晓我这水平,连字儿都认不全呢,更不用说上台去说书了。”

    第一回的故事说完,张勉紧接让沉鱼上台说第二回,他之所以没有停下来,是因为他看到这些人仍旧意犹未尽的样子,如果这时候停下来的话,会让整场的气氛陡然冷却下来,他就是要这种热度,让他们深深地沉湎于此,只有现在抓住了时机,以后才能让他们乖乖掏钱买票。

    第二回让沉鱼来说,刚上台,沉鱼落落大方,完全看不出她有紧张的样子,而在说书的过程中也是顺手拈来,赢得台下的阵阵掌声。

    沉鱼的表现让张勉很满意,这丫头第一次登台就能有如此表现,看来她真的很适合做这一行。

    ……………………

    “他就是那个会烧制木炭的张府少爷?”户部尚书李衡在看了张勉的说书后,对左右问道。

    “是的,大人,他正是张将军的后人,名叫张勉。”左右答道。

    李衡微微皱眉,他在数年前去过张天齐的府中,当初张勉顽劣成性,让张天齐头疼不已,且向他诉说苦衷,可这才转眼几年的时间,曾经那个败家子就有如此大的变化了?

    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大,人之性格的养成,已经在几岁时候定了型,后面想要改变,恐怕是难上加难,甚至不可逆转。

    李衡听完张勉的说书后,能感受到他腹中才华,绝非一日之功,而是日积月累所成。

    “去,把他叫过来。”李衡命左右去将张勉叫来,他想要重新审视此人。

    “是!”左右得了指令后,随即来到后台,找上张勉,说:“张少爷,尚书李大人有请!”

    张勉就知道他来准没什么好事,但也不好推辞,应了之后,便是跟着左右,穿过人群,来到了李衡所在之处。

    这是花满楼专门为少数贵宾提供的上等雅座,座椅宽大,正对着舞台,且视线最好,就算观众再多都不会被遮挡到。

    坐在这样的位置,是观赏说书的绝佳之处。

    张勉对这样的达官显贵没有丝毫好感,吃喝玩乐,争先恐后,但当老百姓受苦时候,却避之不及,这从当初暴雪风寒,百姓受冷受冻一事,便可窥见一斑。

    “尚书大人找张某所为何事。”张勉没有向他躬腰低首,而是挺直了腰板,不卑不亢。

    李衡瞥见了张勉如此样子,开始微微一怔,随后笑了起来,“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张公子才华盖世,口吐莲花,其文才不输当今名士啊!”

    “李大人谬赞了。”张勉说完,心中却是冷笑,这李衡口蜜腹剑,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果真奸猾之人。

    “李某有一事想要问询张公子,不知是否方便。”

    “李大人说吧,张某知无不言。”

    李衡见状,脸上浮出喜色,然后问:“前些时日,张公子是否烧制过一种叫做木炭之物,燃烧后,可发出高温,并持续良久。”

    他那一双期待的目光,在张勉身上停留许久,就等着张勉开口承认。

    “是有这回事。”张勉说。

    李衡大喜,然后又接着问:“那张公子是否可将烧制木炭之法传授在下?”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未明宗的命令,而是李衡的私心作祟,当初未明宗只让李衡把张勉带到朝堂,并未让张勉传授烧制木炭之法。

    但李衡这人奸猾就奸猾在此处,他想着与其将张勉带去,在陛下面前出尽风头,还不如他自己将此方法弄到手,然后自己在陛下面前,摘此头筹,独占功劳。

    人心险恶难叵测,张勉对于他提出的这个荒谬而可笑的问题感到无语,这可是他在这个时代的独创,相当于自己是有知识产权的,怎么可能随便传授,想太多了吧!

    张勉随即笑道:“李大人,此事恐怕做不到,木炭制法,是张某的专利,不能随意传授的。”

    “专利?啥是专利?”李衡一脸茫然,对于这个新词难以理解。

    “意思就是说这是我的知识产权,不能随便教给别人,如果想要木炭的话,可以跟我买。”

    “知识产权?”李衡的头顶又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但听到后边,他总算是听明白了,张勉就两个意思。

    第一,木炭制法我不能传给你。第二,你想要木炭,我可以卖给你。

    就这么简单。

第十七章 面见圣上拒入仕

    花满楼的说书很精彩,引来了无数人的大力热捧,很快有人询问下一场开始的时间,甚至有的都等不及下场的开始,就先把这个月听书的钱给交了,这个是在张勉的意料之中,但却也超出了他的预料。

    因为他发现,这花满楼所能容下的人数有限,但缴费的人数却在不断增多,隐隐之中有超出可容纳人数的苗头。

    不过张勉也想好了,如果真的超出容纳人数的话,那他就不得不考虑开一家分剧场了。

    话说这话剧场的进展速度之快,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刚刚开始,就收获如此多的观众,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

    不过还有一件事,让张勉感到很无语,那就是户部尚书李衡,因为没能从他那里得到制作木炭的方法,就称是未国皇帝要见他,后来张勉就跟他一同前往天京的金銮殿,面见未明宗,这是张勉第一次入朝面见皇帝。

    “张公子,待会你在见到陛下之后,千万不能胡言乱语,不该说的不能说,想说的要考虑好之后再说。”李衡在大殿门口对张勉交代道。

    若要论及他对帝王的了解,在场的人恐怕没有一位能比得过张勉,他大学期间看了那么多的史书,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都记述了许多王朝的兴衰和更替,也领略了许多位帝王的性格和作风,不用提醒,他当然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以及不该说什么。

    “行了,我知道了。”张勉一脸的不耐烦。

    “宣张勉进殿!”毗人朝大殿外唱宣道。

    张勉挽起袖袍,大步朝前一跨,挺胸直背,步伐稳健地走了过去,刚进金銮殿,百官纷纷侧目,其中那张天齐也位于其列,脸上的神情更是复杂交错。

    他何曾想到未国皇帝居然会直接召见张勉,这家伙的想法向来是天马行空,一旦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若是引来龙颜大怒,怪罪下来,张家的百年基业便是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张天齐后背冷寒,官帽的帽檐被汗水浸湿,手中的玉笏也被握得生紧,目光紧锁在张勉身上,心都揪成了一团。

    可张勉却显得无比轻松,与张天齐的紧张反应形成了鲜明对比。

    百官相互窃窃私语,也有人在张天齐耳边悄声问道:“张将军,久闻张公子之名,今日一见,果真气宇轩昂,端是不凡啊!”

    张天齐笑而不语,心中却是腹诽,他当然知道朝堂上的这些老家伙,别看个个表面和善,但却各自心怀鬼胎,笑里藏刀,说话向来都是反讽为主。

    所以张天齐在这朝堂中,向来都是谨言慎行,小心翼翼。

    在此之际,张勉已经走到了大殿之上,面朝着未明宗,参拜道:“张勉叩见陛下,陛下万万岁!”

    “平身吧!”未明宗说道:“听闻你会烧制一种叫做木炭之物,可解寒冻之扰?”

    “回陛下,此等小技,不在话下。”张勉回答道。

    此话一出,那户部尚书李衡面露狞色,他斜瞥了张勉一眼,心中颇感不满。

    因为当初他在问询张勉此事时,却被张勉当场拒绝,宛如天大的事一般,可现在又变成了“小技”,其口径的不一致,让李衡感到心中不爽。

    “木炭在何处,朕欲观之。”

    张勉知道他总是要看这东西的,于是命人带了一些来。

    当未明宗看到那黑黝黝的圆柱形木炭时,眉间微微皱起,用手触碰这木炭,结果染得一手的黑灰,手执着黑炭,笑着说:“此物是否为锅底所染,为何如此黝黑?”

    “回禀陛下,此物通过烧制而成,自会变得黝黑。”

    “听闻此物可烤火取暖,你让朕观上一观。”

    “遵旨。”后张勉命人将木炭点燃,未明宗凑近火盆,仔细观看,见这木炭不像柴薪那般熊熊燃烧,而是润物细无声般地带来温暖。

    “朕在这木炭旁一会,已感到全身暖和,极为舒坦,张爱卿,这木炭可持续多久?”这时候,未明宗将张勉改口称为了张爱卿。

    爱卿是朝堂之上对众臣的称呼,这么称呼张勉,是未明宗对张勉的一种承认。

    他们都没想到张勉居然不过片刻,初次见面的工夫,就给大未国这个皇帝如此好的印象,一来就称呼为爱卿,回首过去,他们哪个不是因为军功丰硕,或是文达天下,才能进入到这金銮殿中参议朝纲。

    而今日,张勉却仅仅用这区区黑炭,就让陛下如此高看他,若是以后再出其他东西,那岂不是要将他封侯拜相?

    李衡越想越觉得惶恐,尽管这种惶恐很无厘头,但却让他始终惴惴不安,于是心生一计,想要用此招,让张勉知难而退。

    但事实上他却想错了。

    他对未明宗进言道:“陛下,不过区区黑炭,此为小技,不得太过重之。”

    这意思是什么,就是说,皇帝你不能玩物丧志,这些都是旁门左道,不要太过于重视了。

    未明宗可不是个昏君,他知道什么是旁门左道,什么不是,当他听到这话后,当即脸色一沉,负手而立,大声道:“朕有明眼,自会体察,何须汝之多言!”

    这句呵斥的话直接把李衡说得无地自容,吭都不敢吭一声。

    未明宗面露怒色,目光一扫大殿百官,指着他们说:“朝堂之上,聚以百官,却无一人在百姓深受暴寒,受冷受冻之时帮扶一把,个个妄称国库亏空,但朕这几日已经查明,国库白银不止万两!”

    此话一出,百官皆为低首,目光不敢与其交织。

    “朕平日待你们不薄,可尔等却在关键之时,让朕陷于不仁不义,落得个昏君之名,若不是张勉他用木炭救百姓于酷寒之中,朕的大未江山,将被尔等毁于一旦!”

    “臣知罪!”

    “臣知罪!”

    几乎同一时间,这些大臣一下子跪倒在地,在未明宗面前连声谢罪,未明宗冷肃着面庞,仿若一块寒冰,众臣见状,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胆寒不已。

    伴君如伴虎,他们为官数十年,也知道面前这个皇帝性情不定,时而作风清明,时而宛若昏君,最让人头疼的是,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如此国君,是对臣子的挑战和折磨,他们需要去猜,猜他心中如何考虑,如何思索,可今日之事,谁也没想到,他会借用张勉来踩踏百官的尊严,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未明宗终究还是年轻,他虽贵为一国之君,但在行事上却显得有些意气。

    但未明宗是欣赏张勉的,他说:“张勉,汝有大才,不如入仕为官,为朝廷效力,朕可封汝为江都府尹。”

    此话一出,众臣惊诧,要知道江都府尹可是正五品官衔,就算是当朝宰执吴永年,当初也是在三十岁才担任江都府尹,而张勉不过二十岁出头,竟让他担任如此重要之位。

    “不用了,我不想入仕为官。”张勉连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

    啧啧,瞧瞧人家,正五品官啊,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挤破脑袋都想坐上的位置,可张勉却连考虑都没考虑,当场拒绝,这多少让未明宗感到尴尬。

    而李衡正好抓住这一时机,想要挽回刚才失去的颜面,于是对未明宗上谏道:“启禀陛下,此子不识好歹,如此高官厚禄竟视若无睹,臣请刑罚司将此子予以重罚,以彰皇威。”

    呵呵,这马后炮可真够响的,而且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酸味,想当初李衡他擢升正五品官的时候已经四十有余,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够了!”未明宗冷声道。

    李衡赶紧缄口不言,低下了头,全场的窃窃私语声,也陡然停了下来,大殿之安静,落针可闻。

    张天齐见未明宗震怒,仓惶之下,赶紧从官列中走了出来,双手持笏,连声道:“陛下息怒,犬子他少小不懂事,还请陛下给臣一点时间,臣下去一定好好管教这犬子一番。”说完,他朝张勉瞪了瞪眼睛,带着几许嗔怪。

    “罢了,罢了!”未明宗摆摆手,随后坐回到龙椅,然后指着张勉说:“你真的不想入仕为官?日后有何打算?”

第十八章 君命不为何所为

    朝堂之上,君之命,莫敢不受,而张勉却拒绝了未明宗让其入仕的要求。

    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让得众臣大为惊讶,当所有人都以为张勉要遭殃时,却发现未明宗不仅没生气,反而显得很豁达,问起了张勉日后的打算。

    “也没什么打算,就想当个自在逍遥人。”张勉回应道。

    哈哈哈哈!

    未明宗忽然拊掌大笑,道:“张子是为名士作派,名士作派啊!”

    何谓名士作派,当张勉心中疑惑时,未明宗喟叹道:“当初富爱卿也是如此告知寡人,说是要当个山野中的自在逍遥人。”

    在张勉的记忆,他口中所提到的富爱卿,正是那个辞官下野的富平,后来他因为旷达不羁,闻名于世,终位列名士一途。

    如今张勉又说出同样的话,不得不让未明宗认为张勉是为了名士一途,所以效仿富平。

    “张子所思所想,与当年的富爱卿同出一辙,不知何故?”未明宗瞥见张勉,脸上有些微怒。

    “陛下明鉴,当初的富大人,乃是朝廷一品命官,张勉不过一介书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张勉谦逊道。

    “既为如此,你又为何拒绝寡人,大未国正当用人之际,尔等身为大未国的子民,理当为国效力,年纪轻轻,就想学名士作派,寄情山水,纵酒肆意,庸庸碌碌过此一生?”

    未明宗的一席话,说得激情慷慨,脸色骤变,脖颈泛红。

    而这掷地有声的话语,也同样如声声重锤,在百官耳边贯穿而过,让得群臣为之一怔。

    平日里,他们只看到未明宗那浑浑噩噩度日的情景,却从未听到他如此发自肺腑的言语,一时之间,群臣面面相觑,化作几分疑惑。

    “陛下……”一名大臣出声道。

    “说!”未明宗的脸色不太好看。

    “皇后她说午时要陛下同她前去凤雅池泡浴温泉……臣特提醒之。”

    “午时未到,急什么!”未明宗冷声回应。

    那名臣子退步向后,回到官列中,默然不语。

    按照以往,未明宗与欧阳皇后总会每隔十天,雷打不动前去凤雅池,也就是温泉池,共享二人欢愉。

    “欧阳皇后驾到!”毗人唱宣道。

    这时候,只见一名衣着华贵,身着金色龙凤呈祥衣袍,头戴白玉紫金凤冠,步态婉约,威仪大方的绝美女子,从正殿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排列整齐的侍女,个个也是如花似玉,十分美貌。

    此女子便是那欧阳皇后,未明宗的正室妻子,当朝护国公欧阳开泰的女儿,此女自幼生得白若玉暇,肤若凝脂,总而言之,就是皮肤特别地白嫩,吹弹可破的那种,而且她在出生时还有个传说,说是她出生时,天上下起了流星雨,极为壮观。

    不知这是有人杜撰,还是真有此事,也都无从考证了,不过此女确实命好,生在将门家,嫁入帝豪门,这是多少古代女子梦寐以求的目标,但欧阳皇后做到了,而最让天下女子嫉妒的是,你投胎技术好也就算了,而且还长得特别漂亮,脾气好,温柔贤淑,堪称一个完美的皇后。

    可这样一个完美的女子,连张勉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像欧阳岳那样的败家子弟弟。

    “叩见皇后,皇后千千岁!”群臣俯首,对欧阳皇后行礼道。

    “众爱卿平身吧!”欧阳皇后抬起那宽大的袖袍,眸子微微一扫众臣,轻声道。

    欧阳皇后举止优雅,一颦一笑间无不透着一种皇室贵族的气质,这也可能是跟她幼时生长在这种环境中,接受良好的教育有关。

    “爱妃,你怎么来了。”当未明宗看到欧阳皇后,便是移步上前,牵着她的手,神情中传出一种浓浓的爱意。

    未明宗和欧阳皇后两人的爱情故事算是帝王家中,一段为数不多的佳话。

    据欧阳岳的讲述,在未明宗还未登基之时,是未国的晋王,未明宗平生酷爱行猎,经常出外巡猎,而冥冥当中,或许是因为命运的安排,在那一天行猎时,刚好欧阳皇后乘坐马车回家,路经此地,行色匆匆。

    就在未明宗锁定一只野鹿,搭弓射箭时,马车竟阴差阳错地从箭簇前快速穿过,马车没事,但坐在马车厢中的欧阳皇后却被锋利的箭矢射中肩部,鲜血迸溅。

    未明宗杨业见状,急忙上前,将马车制住,然后命随行御医赶紧察看欧阳皇后的伤势,后来两人的关系也因此变得紧密,不久之后,杨业便是迎娶欧阳玉,两人也从此相伴,直到如今。

    “陛下,忙完国事了吗?”欧阳皇后微声道。

    “爱妃,你先坐下,朕还有一事未决,等处理此事,朕便同爱妃前去凤雅池。”未明宗让欧阳皇后坐在他身旁的凤椅,然后自己坐回龙椅,对着底下的张勉睥睨一眼,正色道:“张子,朕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入仕还是不入?”

    这一次,张勉能感受到,未明宗的坚定,不带半点玩笑之意。

    这一刻,群臣炙热的目光都朝张勉看了过来,仿佛只要他敢说一个“不”字,自己恐怕没落到个好下场。

    张勉苦笑摇头,却不作任何表示。

    “陛下,臣妾可否说两句?”欧阳皇后向未明宗征询道。

    “爱妃说吧。”

    欧阳皇后沉吟片刻,说道:“自未朝开国以来,已历三世,百余年来,未国人才济济,英雄辈出,文才,武将更是不计其数。”说到这里,欧阳皇后面色一沉,“然而今世,西戎,西夷,北凉,南昭等诸国,虎视眈眈,皆对未国侵扰不断,西北三十六郡更是落入敌手,数年来,未国将士赴汤蹈火,死伤无数。”

    话到此处,欧阳皇后哽咽半晌,方才抬首,继续说道:“未国男儿,理当尽己所能,报国之力,若畏首畏尾,不入朝堂,当属胆小怕事者,一生将碌碌无为。”

    好一个欧阳皇后,好一番含沙射影的话语,这些话,不用指名道姓,人人都心中明白,是说给张勉听的。

    不得不承认,欧阳皇后说话的水平比未明宗要高明得多,她也不指名道姓,也不咄咄逼人,但却说得你无话可说,开口闭口都是家国大义,义正言辞,让你心怀愧疚,然后不得不答应下来。

    “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入仕才能体现人的价值,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选择。”张勉说。

    “罗马是什么马?”欧阳皇后根本听不懂张勉的这句话,朝未明宗看了过去,杨业也是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回禀陛下,张某恕难从命,请陛下另寻他人吧!”

    “大胆!”未明宗猛拍身旁案几,登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须发皆竖,面露怒色道:“朕给你机会,你却不领情,来人,将此人关入天牢,待朕择日审度!”

    “遵旨!”话音刚落,大殿马上走来两名金甲士,这是宫中的御林军,专听皇帝的号令。

    张天齐见状,赶紧上前求情道:“陛下息怒,这逆子满口胡言,作不得数,还请陛下开恩,放了这逆子一条生路,回去之后,臣必定好好教训这逆子!陛下开恩啊!”

    “张天齐,子不教父之过,他如此不屑于皇恩,当朕视而不见,朕不能轻饶了他,你也面壁思过十日,不得出这金銮殿半步!”这一次杨业是真的动怒了,他如此厚恩张勉,是看中他的才华,然而却一再拒绝他,如此行径,让他不得不怒。

    “陛下,此子虽然狂妄,但也算是有才之士,陛下乃是惜才之君,如若将他打入天牢,日后恐惹来旁人的非议。”欧阳皇后在杨业身边悄声说道。

    “那朕该如何做?”未明宗沉吟了一下,问。

    “依臣妾所见,不如先将此子留在宫中,待得他思索清楚后,自会感怀陛下隆恩,入朝为臣也当是水到渠成,二来,也可趁此机会询问他烧制木炭之法,用以造福百姓,扬陛下之威。”

    杨业听了欧阳皇后的建议后,思忖片刻,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点头道:“爱妃所言甚是,是朕疏忽了,就按爱妃说的去做吧!”

    之后,欧阳皇后命人将张勉带入华清宫中,给他些日用品,就算是安扎在了此处。

    张天齐不敢多言,连连谢过未明宗,他知道如此做法,总比直接打入天牢的好,只要张勉肯松口的话,总会有翻身的机会。

    只是张天齐不敢打包票,这家伙向来性情不定,不知道这个安排对他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第十九章 天下名士伯俞现

    身处在这华清宫中,张勉每日过得悠闲自在,或是弹琴,或是读书,偶尔搞点小发明,把日子也过得很是充实。

    而沉鱼也被召来这里,负责张勉每日的饮食起居,张天齐来看过张勉,每次一说到入仕问题的时候,张勉都会说同样一句话,那就是能而仕,却不仕。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凭我的能力,是可以胜任这些官职的,但我就是不想入仕为官。

    张天齐对此也是颇感无奈,劝也劝不动啊,既然他有自己的想法,那就只能表示尊重。

    这一日,夕阳西下,张勉正坐于华清宫外,面前架着一张古琴,手抚着琴弦,十指上下拨动,面色镇定而肃然,一曲悠扬空灵的琴音传了出来,直达九重天,抑或是琴音所引,空中伴着鸟鸣,宛如一幅优美画卷。

    华清宫中,斑驳的砖墙,历经风霜,烙下王朝更迭的印记,高墙之隔,演绎着多少悲欢离合。

    “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

    张勉一边弹奏古琴,一边吟起了诗词歌赋,声音高亢,在这宫中传出,引得路过的婢女和毗人纷纷侧目。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一首诗吟完,手中的琴弦发出铮铮响声,那一声颤,仿若敲动在每人的心中,久久不得离开。

    婢女和毗人闻听于此,纷纷感涕落泪,沾湿了袖袍。

    夕阳的余霞,仿若残血,在云层交织中,化作一片片的血云。

    气氛陡时变得感伤,随着张勉手中的琴弦,拨动变快,那一声声弦音,如同倾注而下的瀑布一般,在空气中变得飞转。

    这里有被迫离家进宫的婢女,也有从小无父无母的孤儿,若不是生而为幸,恐怕早已不在这世上活着,即便如此,他们心中难免涌上思乡之情,那种在深宫中,生活一辈子的无力之感,却是如弥弥大雾,将他们雪藏。

    “好一句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就在此时,在张勉的左侧,忽见一道人影慢慢靠近,手执着一壶酒,身着一袭洁白色衣袍,长发飘逸,不落俗尘,腰间还佩有一把随身剑,此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当张勉思索片刻后,便是记了起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那日在江边乘着木筏的男子,他这一身装扮,实在是太具有标签性,便是只看一眼,就能将其认了出来。

    他席地而坐,然后执起酒壶,仰首饮酒,其风格颇为肆意,宛若一名隐世高士。

    张勉微微一笑,停下琴奏,也同样抓起置在一旁的酒壶,然后朝他走了过去,同样席地而坐。

    那人抬首睥睨张勉一眼,笑道:“公子不怕地面尘埃染垢,脏了衣袍?”

    张勉哂然一笑,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他面露一惊,诧异地看了看张勉,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异色,双手作揖说:“公子出口成章,且意境深远,伯俞深感佩服!”

    伯俞!

    原来这名男子便是那誉满天下的名士伯俞,怪不得张勉见他仙风道骨,不落凡尘的模样,就觉得此人并非寻常。

    只是伯俞的名声太大,他没想到对方便为其人。

    “先生真乃天下名士,伯俞本尊?”张勉再次确认道。

    哈哈哈哈哈!

    “如若不然,郎君以为在下是为何人?”伯俞再次执起酒壶,仰首饮之。

    张勉会意一笑,同样拿起酒壶。

    在夕阳的余晖下,两人倚靠在树下,席地而坐,肆意饮酒,畅谈心中之事,从志向谈到国事,从个人抱负谈到家国大义,两人畅叙许久,不知不觉间,天色竟渐渐黑了下来,空中泛起了点点繁星。

    “郎君学富五车,真乃饱学之士,如此年纪,晓以大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实在是难能可贵啊!”伯俞在与张勉聊了之后,便是如此评价他说。

    “伯俞君谬赞了!”张勉谦逊道。

    对于伯俞的事迹,张勉也只是通过道听途说得知,这得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候未国烽烟四起,征战不断,伯俞身为将门之后,于边塞参军,抵御外族侵扰,曾以千骑之士,打败过敌军的三万大军,替未国巩固了边塞江山,为黎明百姓争来寸土金安,在未国百姓中有着不可比拟的崇高地位。

    然而,朝堂之中,却有着一些谄媚之人,因为妒忌伯俞才华,无不用其极,在未国二世皇帝面前进献谗言,蒙蔽圣上,结果伯俞被卸下军甲,罢黜官职,沦为一介布衣。

    尽管如此,百姓仍将伯俞视为天下名士,在心中有着不可取代的位置,后来的伯俞行踪不定,世间只留下他过去的那些传说,再也没人见到他的身影。

    当张勉提及这些往事时,伯俞都只是苦笑摇头,并未说出半字,似是不想再提起过往。

    “伯俞君,你难道不想再回朝堂,为国效力了吗?”张勉问。

    “那些都是往事了,况且,此时的朝堂已不再是过去的朝堂,回来如何,不回来又能如何。”伯俞站了起来,然后走到古琴前,只见他十指放于琴弦上,笑道:“与其理会这些烦心事,还不如弹奏乐曲来得实在。”

    伯俞的琴艺天下一绝,能让他自傲的,除了运筹帷幄的谋计外,便是那琴艺和剑术,这琴与剑,在他手中已然是炉火纯青,世间公认。

    张勉听着这空灵的曲音,时而悠扬婉转,时而急湍奔腾,仿若战场上的百万铁骑,在厮杀中抛头颅,洒热血,如此激昂的节奏,是有着此般经历的人才能弹奏出来,若是让张勉来弹,完全就是两种模样。

    伯俞的十指在琴弦上下翻飞,快速移动,那白色衣袍也是猎猎作响,面色上显得肃然,但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眼角中噙含着一丝泪花。

    此曲太过悲壮,闻听之人,便是能感受到这一点,张勉听着此曲,仿若自己置身于此情此景。

    张勉在想: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一朝之间,让如此能臣伟将,沦为一介布衣……

第二十章 江山铁骑化作悲

    二十年前,也就是未朝六十四年,这是一个足以改变整个大未国的历史走向的时间节点。

    那一年,伯俞刚满十八岁,身着金盔金甲,风华正茂,骑着战马,站在西戎国一处叫做雷云山顶的地方,俯瞰着整个西戎国,身后整齐站列着一万铁骑,个个都是精兵悍将,骁勇善战,堪称万里挑一,被称为“铁血骑”。

    而带领这一万铁血骑的伯俞,此时已经屡获战功,在军中威望甚高,深受兵卒的爱戴。

    伯俞俯瞰着整个西戎国,袖袍一挥,深邃的眸子仿若洞察世事,俊俏的脸庞上,英气十足,端的是一位翩翩男子。

    “本帅要在一月之内,将在此地插上未国大旗!”伯俞嘴角上扬,眸子一扫西戎国上空,沉声说道。

    铁血骑自征战以来,所向披靡,是为未国首屈一指的骁勇悍骑,所到之处,敌将无不闻风丧胆,丢盔弃甲,即便奋起反抗的,也都被铁血骑轻松挑于马下,化作刀下亡魂。

    伯俞身为铁血骑的主帅,其武艺高强,神鬼莫测,更有运筹帷幄高谋,让得铁血骑踏遍几乎整个西戎国,就差最后一座城池,就能将西戎国归于未国版图之中。

    午时,伯俞一如既往地安营扎寨在此附近之处,整个大营严格规整,就等着后方粮草和器械运达,准备一举攻下最后这一座城池。

    大营上空,炊烟袅袅,众将士正埋锅造饭,可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这大锅之中,稀粥不多,米面馒头也是屈指可数,很明显,军中的粮草已经不多。

    “主帅,大营所剩军粮已经不多,如果后方再不运入粮草的话,我军将士将无力应战啊!”主簿对伯俞说道。

    伯俞又何尝不知,这军中余粮最多只能撑一日,这一日过后,军中无粮,别说打仗了,就连班师返回恐怕都无力行走。

    “这后方辎重是何状况,为何三日了,还迟迟未到?”伯俞心中暗忖,于是高声喊道:“来人,派两名铁骑,去给本帅察看后方辎重运至何方,离此地还有多远,快去!”

    “是!”两名铁骑将士受令之后,便是翻身上马,扬鞭之后,身影登时消失在树林之中。

    伯俞出身在将门世家,世受皇恩,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从未想过后方辎重会出现任何差错,于是在派出两名铁骑之后,便与将士一同食用餐食,一碗清淡见底的白米粥,几乎看不到多少米粒,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白面馒头,上面泛着些许昏黄,显然放了不短的时间。

    即便难以下咽,但还是忍着吃了下去,如若不吃,挨饿的感觉将会更加难受。

    “若是打完最后这座城池,咱们就该班师回朝,领取赏赐了吧?”一名正啃着馒头,穿着盔甲的兵士聊道。

    “等这次回去,得了皇上赏赐,俺就回去种田娶媳妇了,再也不用服役了。”另一名男子咧着嘴,憨厚地笑了笑说。

    这里的每个人,都怀着憧憬的心情,个个都想着等仗打完了,天下太平了,就可以安安心心过上好日子了。

    可是,历史的发展,永远都不可能那么如人所愿,甚至可以说是事与愿违。

    如今的铁血骑大营,粮草空虚,看似坚固,但却外强中干,一旦遇到敌军围剿,根本撑不过几日,就会被活活给饿死。

    伯俞担心的情形终究还是发生了。

    就在这一日的夜幕降临时,大营骤然火光四起,西戎族兵竟破釜沉舟,集结最后的残余兵力,与铁血骑众将士拼个你死我活,仅仅这一夜,铁血骑死伤无数,因为将士体力不支,纷纷惨死在敌军刀斧之下。

    虽然最后抵抗了一番,但却被以逸待劳的西戎族兵,包围整个大营,让铁血骑进也不能进,出也不能出。

    这还不算什么,直到伯俞收到一封密信后,让他的期望最后变为了绝望。

    根据密信所述,原来朝廷派出的粮草和器械等辎重,竟因为朝堂中的某些谗人,停止了运送,却将其送了回去。

    这一棵最后的救命稻草,都被掐了去,等于就把整个铁血骑给葬送在了这西戎国的领土中。

    伯俞的铁血骑大营,整整被围剿了二十日,最后将铁血骑的将士们活活给饿死,伯俞是在食了树根,草皮后,最后才侥幸地活了下来,逃离了这噩梦之地。

    后来,伯俞到处辗转回到朝堂之后,却被以败军之将的名义,罢黜官职,贬为布衣,让他饱受欺辱,落魄至极。

    …………………………

    当伯俞对张勉说起这些时,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他赤红着眼,神情激动地揪着张勉说:“你知道吗?当时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那些铁血骑的将士们,一个个倒在我的面前!我趴在他们的身上,血泊中,听见他们还说,主帅,你要好好活下去……”

    说到这里,伯俞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当时就抱头痛哭了起来,涕泪交加,说道:“当时他们还想着回家娶媳妇,养老母,他们都还很年轻啊,他们如果能活到现在,也跟我一般大了……”

    “可就是因为我,是我害了他们,我不应该再留下来打那最后一座城池,不应该那么贪心的,都是我的错。”

    一时之间,伯俞的情绪完全失控,陡然爆发了出来。

    张勉看着他,没想到他还有如此鲜为人知的过往,一个带领着一万铁血骑的主帅,因为受人所陷,最终从高位跌落为平民,其落差之大,实属罕见。

    “所以后来西北三十六郡,又被西戎族人给夺了回去?”张勉问。

    伯俞点头,眼中露出一抹寒光,说:“若是当年粮草充足的话,有我那一万铁血骑,西戎族兵又怎么会如此气焰嚣张!”

    “后来你查到那奸佞小人是谁没有?”张勉问。

    伯俞摇摇头,“当初我被罢黜官职,贬为布衣,无力过问朝堂之事,如此多年过去了,我已经看淡一切,往事便让它过去吧!”

    话音刚落,张勉却摇头笑了笑,眼中露出一抹异色,看向伯俞,问道:“难道伯俞君就不想查出此人是谁,为你那一万铁血骑兵士报仇吗?”

第二十一章 夜潜书阁遇故人

    这些年,伯俞游遍了几乎未国所有的地方,每到一处,他都会帮百姓种地或是教他们识字,然后待上几个月,又前往下一个地方,而关于铁血骑的传说,时间一长,渐渐地被人们遗忘,只有伯俞的名士之流被世人所记住。

    当他跟张勉说起那些往事时,他也是感到痛彻心扉,万以计数的铁血骑,当初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才能训练出如此强悍的江山铁骑,如一面不可逾越的高墙,将未国完整无缺地保护起来,让其他诸国不敢染指大未国。

    当年伯俞的意气风华,经过这些年岁月的打磨,已然变了不少,他如今只想做一个自在逍遥人,不问朝堂,不问过去,过得随心所欲就好。

    所以当张勉问到他是否要找寻那个当年害他的谗人时,他便是释然地说:“往事已过,再去追溯便已无意义。”

    随着时间的推移,伯俞对这些事情已经看淡,在他观念中,就算找到能如何,没找到又能如何,冤冤相报何时了,或许现在的人生对他也是一种选择,至少让他过得很舒心,了无牵挂。

    “郎君,听闻你已经将那个叫做木炭之物烧制好了,何时能赠与在下一些,让在下也体验体验。”伯俞执着酒壶,对张勉笑着问道。

    于是,张勉命人将一些木炭从储物室中取了出来,然后放在了伯俞的面前,伯俞仔细看了看这些木炭,指着道:“郎君,此物应当如何使用?”

    “点燃即可。”张勉命人将木炭点燃,木炭便是烧成一团,化为一团烈焰,散发着炽热的温度,当伯俞看着这些木炭能燃烧如此之久,而且还能散出如此高的温度时,他在惊讶的同时,心中同时也涌出一阵悲怆。

    他黯然落泪,低喃道:“若是当年我的那些将士拥有此物的话,也不会因为受冷受冻而僵死于野外之中……”

    在战场上,固然有许多将士战死沙场,但也有不少人也因为受冷受冻,忍饥挨饿,或是瘟疫疾病,死在了征战的途中,而且人数还不少。

    每当看到这些死去的将士,伯俞就心如刀绞,那些都是他亲自带起来的兵,几乎每日同吃同睡,与其说是将与兵的关系,还不如说是情同手足的兄弟之情。

    “此物作用甚大,郎君真是博学多才,是为未国子民的福气。”伯俞对张勉夸赞道。

    之后,伯俞忽然又记起一事来,问:“郎君前些时日所办的说书现场,在下也在场,其故事真是精彩绝伦,让人听了之后意犹未尽,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郎君可否答应。”

    “伯俞君尽管说,张某若是能做到,定当竭力而为。”

    伯俞沉吟片刻,说:“郎君可否将说书的内容,书写在简牍之中,以便在下空闲之余,可读上一读。”

    当初张勉之所以决定办的是说书的话剧场,而不是做一个文抄公,将《水浒传》给抄下来,主要考虑的就是,这个时代能识字的人还不多,没有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哪怕张贴榜单,这些普通百姓想要懂得榜上内容,都需要有秀才在旁念出来,方才知晓。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是抄书,谁能看懂,也就寥寥那些识字的人而已,并不具有普遍性。

    如今伯俞这个天下名士,竟也对他的说书起了兴趣,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若是伯俞君喜欢,张某大可写下来,只是需要些时日,不知伯俞君可否等待。”

    伯俞一听这话,当即大喜,点头道:“当然可以,只要郎君你肯写便是,不管几日时间。”

    之后的几日时间里,两人每日便是饮酒赋诗,弹琴助兴,而且伯俞身手了得,还教了几招剑术给张勉,供他防身之用,面对一般人方可自保。

    张勉也在这几日中,在简牍上写下《水浒传》的第一回,当伯俞手捧着这一卷简牍时,那视若珍宝的表情,就像得到了什么宝物一般,经常手不释卷地拿出来阅读,珍惜异常。

    看得出来,伯俞对这个故事很喜欢,张勉也答应过他,只要有空,就多写一些,然后赠送给他。

    伯俞自然很是高兴,对张勉表示感谢。

    张勉最近都在想着伯俞说过的那些事,为何在即将攻克西戎国之际,突然出现了谗人阻止粮草辎重车,为铁血骑送去救命粮草的行为,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难道是担心伯俞功高盖主,拥兵自重,还是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张勉始终觉得这事很蹊跷,其中缘由更是疑点重重,他想要查出真相,还原当时的情况。

    刚好现在他在宫中,于是就先从宫中的藏书阁开始查起,在这里有着最为丰富的史料,或许能找到一些记载当年情况的蛛丝马迹。

    是夜,张勉趁着没人,偷偷潜入到了宫中最大的藏书阁,面对这里错综复杂,浩繁如海的简牍,涉及到方方面面,农业,水利,占卜术,天文,地理等等,整个藏书阁很大,就跟一个宫殿似的,层层书架,至少有好几米高,要看上面的书卷,也要用上梯子才行。

    张勉寻找了半天,翻着这些蒙着厚厚尘埃的古籍,呛得他咳嗽了好几声,可还是一无所获。

    他于是找了梯子,爬上了最高层的那些书架,简牍上没什么标签,只能一本本翻看,弄得到处都是灰尘,弥漫在这空气当中。

    嘎吱……嘎吱……

    就在这时候,大门忽然发出阵阵响声,张勉微微一怔。

    在听到这声音后,他马上从梯子下来,可刚一下来,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张勉也轻踱着步子,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然后从那人影的背后走了过去,张勉注意到这身影,长发披肩,身姿婀娜,一看就是个女子。

    张勉以为是宫中哪位女婢,于是上前随意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哪里来的女婢,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女子仿若被吓了一跳,身子惊颤了一下,陡然回头,看向张勉。

    两人的目光在这一刻交织,双方都有着同样诧异的表情,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你,你是那个踩我风筝的混蛋!”

    “你是那个刁蛮公主!”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相互用手指着对方,各自后退了一步。

    恰在这时候,门外灯火四起,传来一阵呵斥声:“都干什么吃的,连庆阳公主都看不好,若是圣上怪罪下来,你我性命不保,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找!”

    “是!”

    看来,这个庆阳公主经常干出逃这事,可让这些宫中之人操碎了心。

    “嘘……别出声。”庆阳公主对张勉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等到外面灯火渐消,她才慢慢从门前站了起来,眸子透过门上的窗户纸,看向外面,可这时候,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双手好像被捆缚了起来,可当她回过神来时,双脚也同时被绑了起来。

    “你这混蛋,你这是干什么?!”庆阳公主双手,双脚皆被张勉用随身携带的绳索给绑了起来,平日他是用来防身的,这会儿倒是有了用处。

    “平日里没少跑出宫吧,现在看你还怎么跑,等天一亮,你皇兄自然会发现你在这的。”张勉笑了笑道。

    “混蛋!快放了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杀了你!”庆阳公主面露厉色,用力挣扎,可不管她如何挣扎,都没有丝毫的作用。

    张勉咧嘴一笑,“既然是个公主,就要有个公主的样子,你这个样子,跟个泼妇有什么区别?”

    “本公主如何关你何事,与你这混蛋有什么关系,快把绳索给解开了,不然本公主要将你大卸八块,抽了你筋,扒了你的皮!”庆阳公主越说越气恼,俏脸上涨得通红。

    “你还可以说得再大声一点,待会那些人就可以把你直接送回去了。”张勉神情淡然,抱着双手,倚靠在门前,冷笑地说。

    “你,你混蛋,无耻,卑鄙!”庆阳公主不断谩骂张勉,气不可遏。

    “随便骂吧,反正伤不着本少爷一根汗毛。”

    半晌过后,庆阳公主骂也骂累了,说也说得口干舌燥,两只眸子死死地盯着张勉,张勉独自继续翻找史料,对她不管不顾。

    “喂,混蛋,快把本公主给放了,本公主有急事。”庆阳公主憋得脸色俏红,说道。

请假三天

    刚接到消息,亲人逝世,要赶去外地吊唁,可能三天之后回来才能更新。

    PS:若是时间来得及的话,可能有一天一更,若是没时间的话,恐怕更不了,尽力,抱歉。

第二十二章 夜色青金刀剑影

    庆阳公主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心中变得焦躁不安,双眸恨恨地盯着张勉,紧咬着贝齿,目光中带着森寒。

    她深居在这未央宫中,从来都是她戏耍别人,让宫中之人头疼不已,敢怒不敢言,却不曾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被戏耍的一天,所谓一物降一物,应是如此。

    夜色静悄悄,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在这藏书阁中,只有张勉和庆阳公主两人,张勉对她不管不顾,只是继续翻着这里的书籍,而庆阳公主则憋着脸色通红,双手双脚被捆缚,身子不断扭动,双腿夹紧,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大混蛋,本公主要行方便之事,快把本公主给放了!”庆阳公主对张勉大声喊道。

    张勉却置若罔闻,仍旧弓着腰,在那书架前,认真地找寻所需的书籍。

    庆阳公主见张勉对她不管不顾,当时脸色就气得铁青,再次喊道:“无耻之徒,你聋了?本公主命令你,快将绳索给解开了,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勉看都没看她一眼,仍旧找着书,背着她说:“行了,别吵了,叽叽喳喳像个麻雀,你有本事就自己解开,没本事的话,那就算了。”

    “你!”庆阳公主听到这话,当时气得不打一处出来,对张勉破口大骂,张勉实在是听不下去,找来一张锦帕,直接将其塞进她的嘴里,她支支吾吾半天,总算是安静了一些。

    张勉在找寻这些典籍时,也算是小有收获,其中《大未典》和《兵策》中分别记述了未朝建国前五十年和建国后五十年的重大事件。

    经过张勉翻阅一番后,陡然发现,在《大未典》中写着这样一段话,“昔未国,兵强马盛,列国莫不敢侵,伯俞率数万铁血骑,威震诸国,然,时运不济,数万铁血骑尽数湮灭,西北三十六郡,皆落于戎国之手,叹哉,惜哉。”

    张勉借着昏暗的亮光,反复看了两遍,忽然发现这份简牍有些奇怪,不是说写得不对,而是在这句话中,似是有人修改过的印记,只见在“然”字的后面,有一小段被刮去墨迹的地方,留下一段空白。

    虽说长度并不算长,但若仔细看去,也能发现这里边的端倪。

    张勉思忖片刻,眉间微微一皱,看来跟他想的情况不谋而合,这里边一定有猫腻,可惜那段被刮去的空白不能还原。

    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谁,在那关键时刻,将运粮的辎重调转,最终导致兵败失地。

    张勉脑海中一边在思考,一边翻开《兵策》,里面的内容主要记述的是当时的用兵情况,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把张勉给吓了一跳,怪不得未国会如此穷困,原来兵卒过多,按照《兵策》的记载,每次未国用兵,都以数倍于对方的兵力,投入到战斗当中。

    说得好听一点,那就是以绝对实力的碾压,说得不好听一点,那就是以多欺少,兵多,自然是未国实力的体现,但也会因此给未国财政带来繁重的负担,为了养兵打仗,许多钱都花在了上面,兵卒越来越多,但财政收入却很有限,长此以往,两者的增长不相匹配,自然就削减了未国的经济实力。

    张勉抚卷而坐,从其他典籍中,也了解到了此时未国的大体状况,做到了心中有数,日后若是要解决未国的这些诟病,必是应当会用到的,只是可惜了那些逝去的先烈,在那金戈铁马的乱世之中,呕心沥血,忠肝义胆,为未国的宏图大业献出了自己的一生。

    在这其中,伯俞算是一个悲壮的英雄,昔日风光无限,中年却一无所有,居无定所,若不是他心胸开阔,淡薄名利,恐怕当初早就走向极端,何曾会有名士之风的存在。

    “哎……”张勉将手中简牍放下,长叹了一口气,面露忧愁,这个看似强盛的大未国,实际上却充满了内忧外患,诟病不少,这就像是毒瘤一般,若非不及时医治的话,等病毒一扩散,就会影响到全身,到了那时,想要再来医治,一切都已经晚了。

    看得久了,张勉感觉有些疲惫,于是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准备往门外走去。

    而庆阳公主却急了,朝着张勉支支吾吾地,张勉方才转首看了过去,差点还真的把她给忘了。

    他嘿嘿一笑,对庆阳公主说:“行了,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斤斤计较,今天算是对你一个小小的惩罚,以后若是再给我找不痛快的话,就不会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庆阳公主连连点头,她被绑了这么久,早就已经等之不及,在张勉给她松绑之后,迫不及待地赶去如厕,行方便之事。

    正当张勉走出藏书阁,刚跨出门槛时,忽然地,门外登时集结了数十名金甲之士,左手持火把,右手持金枪,将藏书阁给包围了起来,就站在距离张勉仅有百米的地方。

    而这时候,庆阳公主从这些金甲之士中走了出来,嚣张跋扈地指着张勉说道:“正是此人将本公主绑缚,冒犯本公主的千金之躯,快将此人速速拿下!”

    话音落下,这些金甲之士马上出动,身披金甲,手持金枪,直接朝着张勉冲了上来,这些宫中禁军,自然身手不凡,不过张勉也并非等闲之辈,特别是在伯俞的传授下,他的武功大幅上涨,即便面对他们,也能应付自如。

    刀光剑影,金枪步步相逼,金铁之声不断传来,响彻在夜色之中,张勉矫捷的身影,与这些金甲之士不断周旋,枪林之中,没能将他困住,反而被张勉招招牵制,伤不得他分毫。

    庆阳公主见状,登时面露急色,她原以为张勉只是一名纨绔子弟,并不懂得武功,但如今一看,这样子哪是不懂武功,出手之后,将这些御林军招招压制,让他们讨不到一点好处。

    “住手!”

    这时候,远处传来欧阳岳的声音,只见他快步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数十名身披青甲的士兵。

    庆阳公主转首一看,见是欧阳岳,只是柳眉蹙了蹙,并没有下令金甲士停下来,反而出言道:“继续打,给我好好地教训他!”

    欧阳岳见状,也同样下令道:“青甲士听令,给我好好教训金甲士,别给本少爷丢脸!”

    话音刚落,青甲士手持环首阔刀,与金甲士打作一团,一时间,青金两色的士兵混作一起,张勉倒是腾出手来,轻松了许多。

    “老二,你也真是的,有架打也不叫我一声,太不够义气了!”欧阳岳对张勉腹诽道。

    “我一个人能解决的。”张勉淡声道。

    “这些可都是金甲军,你一个人能应付过来?”欧阳岳摇头表示不信,以他对张勉的了解,小打小闹可以,但真要跟这些金甲士动手,还是会处于下风。

    所以欧阳岳才领着一众青甲士,与其相抗,双方武力相差不多,打得不相上下,谁也没占着上风。

    “欧阳岳,你最好别多管闲事,这是本公主自己的事,赶紧把你的人给撤走!”庆阳公主见自己没有讨到好处,于是对欧阳岳呵斥道。

    欧阳岳却背着手,呵呵笑道:“我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反正本少爷闲得慌,就陪你的人玩玩。”

    庆阳公主听到这话,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紧咬着贝齿,狠狠地盯着他们。

    “庆阳公主,我劝你最好让你的人收手,不然照这样打下去,到时候把你的金甲士有个三长两短,怕你不好跟圣上交代。”欧阳岳戏谑道。

    金甲士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亲兵,如果平白无故地受到了损失,就算是庆阳公主也难辞其咎,这一点欧阳岳是最为清楚。

    “想用皇兄来威胁我?”庆阳公主朝欧阳岳瞪了一眼,指着金甲士,说:“别手下留情,都给本公主狠狠地打!”

    庆阳公主的刁蛮之名果不其然,看来对她言语相加是没什么作用了,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就只有正面应对。

    欧阳岳也被她的话给激到了,马上给青甲士下令,倾尽全力,全力以赴。

    如果说刚才只是试探的话,那现在才是动了真格,双方刀光剑影闪烁不断,头盔甲衣凌乱不堪,不过片刻,双方各有负伤,但都没有停下来的样子。

    黎明破晓,曙光渐渐从天空中展露而出,伴着晨光的出现,一道毗人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皇上驾到!”

第二十三章 棋局对弈寻真相

    正当这些甲士乱作一团时,未明宗突然出现,让得众人不禁为之一怔,马上停下手来。

    青甲士和金甲士赶紧排列整齐,朝走来的未明宗恭敬地行礼,而未明宗则面露肃然之色,在他们身上严厉地扫视了一番。

    “庆阳见过皇兄。”庆阳公主作揖道。

    “欧阳岳见过皇上。”

    “张勉见过皇上。”

    他们三人陆续对未明宗恭声道,而未明宗则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沉吟了片刻后,才缓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这是我跟庆阳公主在闹着玩呢,没什么大事。”欧阳岳笑着说。

    庆阳公主站在那没有说话。

    未明宗似是察觉到一些端倪,只见他眉间一动,脸色一沉,说:“闹着玩?连金甲士和青甲士都动用了,这是闹着玩的吗?!”

    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你们自己看看,都成什么样子,堂堂金甲士,青甲士,一个个不在沙场上杀敌,在这里来好勇斗狠,成何体统?!”

    此话一出,如春雷一般在所有人耳边轰然炸响,让得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全都低首不敢出言。

    “你看看你,连甲衣和头盔都戴得东倒西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尔等乃是朕的亲兵,却是如此模样,配吗?”未明宗句句真言,让得众人的脑袋变得更低了,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都给朕抬起头来!”未明宗大声说。

    众甲士赶紧抬起头,一个个面露怯意地看向庆阳公主。

    “皇兄,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动用皇兄的金甲士。”庆阳公主讪声道。

    “哎……”未明宗叹了口气,说:“庆阳,并非皇兄不允,而是金甲士乃是宫中禁军,不是好勇斗狠的家兵,你年纪还小,对这些尚且不懂,这次就算了,但是皇兄不希望再看到有下次。”

    “庆阳下次再也不敢了!”庆阳公主低声说。

    “来人,把公主送回去。”未明宗下令道。

    刚说完,庆阳公主带着一丝不甘,两眼恨恨地瞪着张勉,被送上马车后,便是起驾回宫,而那些金甲士也都跟在后面,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未明宗只把张勉留下来,欧阳岳也带着一众青甲士回去了。

    “张子,来,这里坐吧!”未明宗命人布置了一张方桌,然后在此坐下,桌上放着两个酒杯,一壶酒,然后将酒杯斟满酒液。

    “不知张子觉得此酒如何?”未明宗端起酒杯,摇晃数下,对他问道。

    “酒香四溢,弥久流芳,但就是味道太淡,少了点酒的烈性。”张勉轻轻品尝了一口,后说道。

    未明宗微微一怔,笑道:“此酒是为北凉国的烧子酿,其酒性之烈,朕只可饮两杯,张子此言有些夸大了吧?”

    张勉也不多说,只是拿起酒壶连喝了三杯,当时未明宗就怔住了,感到不可思议地说:“张子真是海量!”

    这未明宗也是个好酒之人,只不过酒量不足,没喝多少就已经感到有些上头。

    “陛下,你没事吧?”张勉看了下未明宗,只见他恍恍惚惚,已经有些醉酒的样子。

    可他却摆手道:“朕,朕没事……张子,听说你琴艺高绝,能否为朕弹奏一曲……”

    “当然可以。”张勉让人取来了一架古琴,然后将十指放于琴弦之上,琴声响起,婉转悠扬,登时让未明宗神情闪烁,面上的愁容渐渐舒展,仿佛整个人变得平静了下来。

    晨间带有些许微寒,后张勉命人去他的寝宫将木炭给带来,然后将其点燃,炭火的温热散发而出,未明宗听着曲子,烤着炭火,喝点酒,对他来说,这比泡温泉还要来得舒适。

    “张子,朕这几日仍有一事不明。”未明宗面带微醺之色,问道。

    “陛下请讲。”张勉将十指放于琴弦上,停下弹奏。

    “张子这几日考虑入仕的问题如何了。”未明宗转首看向他。

    张勉就知道这个问题早晚都要被问到,于是作答道:“回禀陛下,恕张某不才,恐不能答应入仕要求。”

    “哎……”未明宗轻叹了一口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自语道:“朕就知道,你还是不会入朝为仕,难道朕的朝堂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吗?”

    “陛下,请不要再逼迫张某了,强扭的瓜不甜,张某心思不在朝堂,只在这江山上,若是未国有用上张某的地方,张某绝不坐视不管。”

    “张家世代为官,三代武将,三代文士,可你为何偏偏要远离朝堂,能说给朕听听吗?”未明宗问。

    “陛下若是与在下对一盘棋的话,张某可边下边说。”

    “来人,准备棋。”未明宗对旁人招手道。

    片刻之后,一盘摆好的棋局,就出现在两人面前,未明宗执白子,张勉执黑子,两人神情肃然,张勉挽起袖袍,未明宗亦是如此,两指夹住一枚白子,落子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

    未明宗的棋艺不俗,虽没有吴永年那般老练从容,但下法却锐意进取,每一枚棋子落下,都带着凌厉的进攻性。

    而张勉面对他那步步紧逼的棋子,嘴角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不被他所打乱。

    “张子临危不乱,颇有大将风范。”未明宗笑道。

    张勉回道:“陛下谬赞,在此情形下,张某只能明哲保身,不然全盘皆输。”

    “张子智慧,懂得这一点真是难得。”未明宗称赞道。

    “跟吴宰执比起来,张某不过是浩瀚星辰中的一颗不起眼的繁星而已。”张勉微笑。

    一提到吴永年,未明宗的脸色微微一变,刚才还面带着笑容,这一刻却阴沉了下来,手中执着的白子,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他忽地抬头,朝张勉看去,炯炯有神的目光,直视着他,没有说话。

    而张勉的目光也与其对视,良久过后,未明宗喉咙一动,才缓声说道:“张子跟吴永年认识?”

    “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吧!”张勉答道。

    一面之缘!

    未明宗笑了笑,“张子不知从他那里听到何种新鲜之事。”

    “也没有什么,只是问了在下关于江山社稷的看法,他年事已高,却还心系百姓,是为一个好官。”

    “好官?”

    “哈哈哈哈!”未明宗忽然大笑起来,接着脸色一冷,说:“若是好官,当初便没有变法失败,国之危机,群起愤之,罢黜他的宰执一职了!”

    张勉听到这里,就知道这里边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于是接着问:“陛下,当初为何变法会失败,吴宰执究竟做了什么,最终导致今日恶果?”

    正当张勉以为就这样能套出他的一些话的时候,未明宗却干笑了笑,手执着白子落入棋盘,抬首说:“张子,该你了。”

    逃避,他还是在逃避。

    既然他不想说,那也没什么办法,提得多了,甚至还会引起对方的反感,张勉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好的。”张勉应声,手执黑子,继续完成这盘棋。

    两人的对弈,黑白棋子一直杀得难解难分,不过到得最后,张勉还是棋高一着,赢下了这盘棋局。

    未明宗对输赢没表现出任何的不愉快,不仅如此,甚至还特别交代张勉,说是以后要多跟他下棋。

    张勉当然知道,这只是一种托辞而已,重要的是想要在下次将胜局给扳回来。

    而在此棋局结束之后,未明宗抬头看天,见已是晌午时分,于是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准备坐上马车回去。

    刚走出没几步,他忽然记起什么事,脚步一停,转首看向张勉说:“张子,若是可以的话,朕想请你将烧制的木炭,用在未国大军中,天气渐寒,如此可让他们行军打仗,不再受寒冻之苦。”

第二十四章 高山流水觅知音

    深秋寒节,戍边的将士守卫着未国疆土,他们常年冒着严寒,镇守在未国边境,严阵以待,时刻应对着外族的入侵。

    在以往的这个季节,冻死人的事例时常发生,一方面是因为身着薄衣,另一方面是因为天寒地冻,柴薪受潮,燃烧不起,没有一个取暖的火源,光靠着体温的维持,让这些将士饱受寒冻之苦。

    在未明宗的委托下,张勉开始筑窑烧炭,在华清宫的大院外,搭建了许多土窑,数下来有十几座,这些土窑就是用来专门烧制木炭的。

    而在这些土窑旁边,则分别堆满了一捆捆的柴薪,这些柴薪都已经劈好成形,只要放入至土窑烧制即可。

    按照未明宗的说法,烧制这些木炭也要选个吉时,这是关乎到大未国一众将士的生死命运,这句话听起来可能有些夸张,但事实上却丝毫不过。

    沙场打仗靠的是兵刃和身手,而想要度过这个寒冻季节,只能靠炭火取暖,纵然你身手再高,兵刃再利,没有火源,都难逃冰寒之劫。

    这些日子,在将这些必要的东西准备好之后,未明宗以及欧阳皇后现身于此,他们要观看张勉烧制木炭的整个过程。

    “张子,朕想知道,你所筑建的这一个土窑,能烧制出多少的木炭?”未明宗看了面前十几个土窑,对张勉问道。

    “百斤左右。”张勉说。

    未明宗心算了一番,若是这十几个土窑,总共加起来,能产出的木炭足有千斤以上,如此大的产量,应该能很好地解决戍边将士的取暖问题。

    开窑,烧炭,这些步骤张勉已经烂熟于心,现在做起来更是轻车熟路,而未明宗在一旁仔细看着,生怕遗漏任何一个细节,他心里明白,这个木炭若是得到推广的话,日后的寒冻季节便是不再受冷受冻,于己于大未子民而言,都是齐天洪福。

    漏壶是这个时代的计时器,张勉看了一下漏壶的刻度,说道:“此时是午时一刻,等到申时左右,便是可以将木炭烧制完成。”

    土窑里的木炭正在熊熊燃烧,华清宫的上空也都有着袅袅炊烟,徐徐上升,片刻之后,烟雾便是弥漫在整个未央宫中,引得宫中之人咳嗽不断,呛声连连。

    “陛下,用锦帕沾水,放在鼻前,就不会感觉呛鼻了。”张勉将沾湿水的锦帕,递给未明宗和欧阳皇后,两人按照张勉所说去做,确实不再有呛鼻的感觉,深以为奇。

    张勉发现,在烧制木炭期间,庆阳公主忽然又出现在此处,她远远地看着张勉,那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张勉,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欧阳岳也随后到场,远远地对张勉招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无趣的,未明宗又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转首一看,注意到庆阳公主也在场,于是笑着道:“庆阳,皇兄听闻你最近又学了首曲子,不如趁此机会,弹给皇兄听听,消解消解苦闷。”

    “皇兄,这首新曲庆阳还不娴熟,等庆阳练熟了之后,再弹给皇兄听吧。”庆阳公主说。

    “诶,乐曲之妙在于多练多弹,此时不熟有何不可,再者说了,张子的琴艺高绝,你现在即便弹错,他也可以指点你一番,对你的琴艺提高也大有裨益。”未明宗笑着道。

    听了未明宗的一番话之后,庆阳公主难以回绝,只得命人将古琴抬出,然后放置于琴架上,庆阳公主平日疏于练琴,当十指落于琴弦上时,张勉就听出了些许端倪。

    片刻之后,一曲作罢,未明宗转向张勉问道:“以张子之见,朕的皇妹琴艺如何?”

    “回禀陛下,张某难以实言,恐引来庆阳公主的不悦。”张勉回道。

    “张子但说无妨,是好是歹,朕自不会怪罪于你。”

    张勉刚准备说话时,庆阳公主就朝他睥睨一眼,张勉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开始说道:“庆阳公主的指法有些混乱,所弹奏的乐曲曲音不在节奏上,其中多处韵律皆有失之处,总体而言,琴艺还是有待提高,道路远长。”

    话音刚落,只见庆阳公主的俏脸憋得通红,带着愠怒,对张勉大喊道:“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本公主的琴艺,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庆阳,不得无礼!”未明宗脸色一沉,对庆阳公主厉声道。

    张勉则无以为然地笑了笑,然后走到古琴前,庆阳公主则抱着双手,就等着看他的笑话,心里还在为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感到腹诽。

    “自以为是的家伙,以为自己琴艺又有多高绝……”庆阳公主刚说出此话,忽然一道悠扬的琴音陡然传出,悦耳,动听,宛如,在此地渐渐传开,走动的人也都停下了脚步,在场的人也都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仿佛陶醉在此动听的琴音中。

    天边的鸟儿成群,站在树梢上,整齐排列,好似一幅花鸟琴音图,方为雅致。

    未明宗和欧阳皇后两人也都被这绕梁三尺的琴音所折服,除了偶尔噙动嘴唇外,却连一刻都不想打断这样如诗如画的情景。

    最为震撼的当属庆阳公主,自从她学琴以来,何时听过如此美妙动听的琴音,惊愕的目光仿若停滞一般,良久不能自拔。

    等到张勉的十指停下,曲音作罢,但回音却缭绕在这空气中,久久回荡,迟迟没有消散。

    张勉站起身来,转首看向面色呆滞的庆阳公主,笑道:“庆阳公主,如此琴艺,够资格了吗?”

    庆阳公主脸色显得有些难堪。

    这次当着众人的面,在张勉那里没讨到什么便宜,还给自己添了堵,想到这里,她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五味杂陈。

    “好了,庆阳,张子的琴艺你也领略到了,日后你还是多向他虚心学习才是,不要再任性下去了。”未明宗以长兄的语气对她说,可庆阳公主却并不领情,只见她面露不悦,嘟哝着嘴,朝外走去。

    未明宗也无奈地直摇头,对他的这个皇妹,也是拿她没有任何的办法。

    “张子,庆阳她就是这么个脾气,都怪朕从小惯着她,还请不要介意。”

    “庆阳公主有个性,陛下不必如此。”

    “张子刚才所弹奏的曲子,靡靡之音,不知是为何首新曲,朕似乎从未听过。”

    “此曲名为《高山流水》。”张勉答道。

    未明宗点点头,赞叹道:“此曲果如其名,靡靡琴音,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却又如高山般空灵悠远,是为之曲,不知是为何人所作?”

    “此曲为伯牙所作。”

    “此人现在何方,朕想要见一见他,能作出此曲之人,必为世间高士。”

    “不在世上了。”张勉答道。

    “哎……”未明宗叹了口气,面露憾色,自语道:“此曲可流芳百世,却不见曲作人,实乃一大憾事。”

    正当伤感之余,面前的土窑炊烟散尽,只闻到一股木炭的味道,看样子,这些土窑烧制的木炭,已是大功告成。

    张勉命人开窑,这些木炭便如同静置的黑木头,带着微弱的烟气,黑秋秋地出现在众人眼前,然后再将它们一一从土窑中取了出来。

    等取到了最后,这些木炭堆放成小山的模样,看起来分量很足的样子。

    未明宗想要看看这些木炭是否能如往常那样燃烧,于是命人将其点燃,之后,这些木炭都如同小火团一般燃了起来,散发着温热。

    “有了这些炭火,朕的大未将士,就不会再受寒受冻了!”未明宗看着这些木炭,感叹地说道。

第二十五章 宫外说书辣椒现

    张勉所烧制的千斤木炭,在数驾马车的运输下,全都往戍外运送给那些守边将士,让他们安然地度过这个严寒的季节。

    在此期间,未明宗对张勉的管束似乎放松了一些,没有像之前那般严加看管,对他的信任也比开始时候多了几分,而且还特许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这是一个不错的结果,正因为如此,张勉才能顺利在宫内和宫外自由出入,来到花满楼,继续讲他的《水浒传》。

    几日未见,当张勉出现在花满楼时,他就像是一个焦点,引来众人的纷纷侧目,围上来对他嘘寒问暖,各种寒暄,不过总归下来就一个话题,那就是他最近去哪儿了。

    对于这个问题,他就随便揶揄几句,其他人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自己也知道,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关心他,是因为多日来未曾听他说书。

    张勉站在台上,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都朝他传来期盼已久的目光,张勉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尽管多日不见,但他还是有这么多的铁杆粉丝,等着他登台说书。

    光是凭着这一点,他心里就踏实了,说书的这个市场还很大,以后还有更多的潜力可挖。

    这一次的说书现场,比以往的任何时候人都要更多,拥挤的人群,整个花满楼都已经容纳不下,甚至有人站到了门外。

    张勉晃眼之中,发现金成和宁玉满两人也都在现场,而且这两家伙也够会享受的,在他们左右,分别有着一名如花似玉的女子坐在身边,给他们筛酒,剥瓜子之类的。

    不过张勉的待遇也不差,那位叫做婉儿的女子,过去一直都受到张勉的宠幸,自从张勉变了个人后,她便是备受冷落,对此她也不气馁,好不容易见到张勉出现在此处,定要好好表现一番。

    只见她忙里忙外,一会给张勉倒茶送点心,一会又为他擦汗揉肩,如此情形,实是羡煞旁人。

    “二哥可比我们还会享受,人比人气死人啊。”金成一边剥着橘子,一边干笑道。

    “听说这婉儿姑娘,是花满楼最当红的女子,好多人想与其共饮一杯都没机会,二哥真是好命。”宁玉满摇着羽扇,同样笑道。

    “二哥何止是好命,听大哥说,他最近是受陛下盛情之邀,请他入仕为官,还准备将他封为江都府尹,可二哥却一口回绝了,江都府尹啊,正五品官员,二哥居然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恐怕这世上也只有二哥能有此气魄了!”金成拿起酒盏,喝了一大口后说道。

    宁玉满则摇着羽扇,笑道:“如今的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向来无心入仕,只追求这逍遥人生,我看这朝堂并不适合他。”

    “你说话怎么跟大哥一模一样,大哥也说了,二哥他无心入仕,就算是陛下都没有说服他,这几日里,二哥他为陛下烧制千斤木炭,听闻陛下对此特别满意。”金成放下酒杯,出言道。

    宁玉满微微一笑,说:“二哥才华横溢,是为当今高士,陛下也是爱才之君,对二哥如此重视也是情理之中。”

    金成点点头,对此表示赞成。

    在一阵阵的掌声中,张勉开始了他的说书,“今日我们讲到《水浒传》的第十五回,吴学究说三阮撞筹,公孙胜应七星聚义……”

    在光暗交错的灯光中,张勉声情并茂地说着这一回的故事,全场一片安静,众人痴痴地听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表情跟着张勉的讲述,不断变化着,时而惊惶,时而沉吟,时而欢笑。

    整个花满楼中,张勉就是唯一的焦点,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在他身上。

    一个时辰后,故事说完,这些观众仍旧沉浸在故事的剧情当中。

    良久之后,直到张勉离开台子,他们方才缓过神来,意犹未尽地离开了此地。

    “二哥,来,这边坐!”金成上前邀请张勉,然后把自己位置让了出来,让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宁玉满站起身来,朝张勉行了一礼,他们兄弟三人方才坐下。

    “二哥,你现在说书是越来越精彩了,我刚才都听得热血沸腾的!”金成目光闪烁,神情激动地说。

    “二哥这说书已经炉火纯青,妙不可言。”宁玉满摇着羽扇,接着道。

    “行了,你们俩就别在这里一唱一和,有事快说,别在这里绕山绕水的。”

    金成和宁玉满两人相视一笑。

    几乎同时朝张勉凑上前来,然后说:“二哥,这次你进宫,见到皇上了吧?”

    “见了啊,怎么了。”

    “皇宫是什么样的,宫女是不是个个都貌美如花,公主也都长得闭月羞花?”金成两眼放着金光,一说到这个话题就特别来劲。

    “你不是去过皇宫的嘛,这些还来问我?”张勉登时感到很无语。

    “我也就去过一次,而且当时还坐在马车中,没能下来,哪像二哥这样,偌大的皇宫随便出入。”从金成的话语中,张勉听得出他心中的羡慕。

    “二哥,有机会可不可以……”

    “不可以。”

    还没等金成说完话,张勉马上就抢了先,他当然知道金成要说什么,不就是想求他带进皇宫中吗,张勉现在是得到未明宗的允许,才可自由出入皇宫,但并不代表他可以随便带人进去。

    金成当时一愣,有些怔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宫自有禁律,不是随便能带人进去的,我可不想冒这个风险。”张勉双手枕着脑袋,自语道。

    “二哥,算我求你了,我进皇宫真的有急事,你就带我进去吧,若是被追究下来,我绝不会说是你带我进来的。”金成一再央求张勉说。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再怎么求我都没用。”张勉面色不变,紧绷着一张脸。

    “如果有了这个呢?”金成忽然从袋中拿出一物,张勉原本平静的面色,陡然变得大喜,有些不敢相信地说:“这东西你哪来的?”

    张勉看到的不是其他东西,正是他朝思暮想的辣椒!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多少天了,吃的东西都一直是清汤寡水,一点辣味都没有,搞得自己的味蕾都快麻木了,吃什么东西都没味道。

    当他看到那鲜红的辣椒时,登时眼前一亮,马上朝那颗辣椒抓去,拿在手上,就跟宝贝似的,生怕把它给弄坏了。

    “这是我在南诏国的一名商人那里无意中看到的,二哥以前交代过我,所以我一看到此物就把它给顺来了。”金成有些疑惑地说:“二哥,此物长得如此怪异,不知有何用途。”

    张勉表面上没有太大波动,但心里却不知道狂笑了几十声,辣椒这东西的用处可大着了,现在尽管只有这么一颗,但它就像是星星之火,用得好的话,就能形成燎原之势。

    “这个你就别管了,以后就看着吧!”张勉现在心情无限好,然后将这颗辣椒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中。

    金成见状,于是趁热打铁,搓了搓手,憨厚地笑道:“二哥,那你看进宫的事情……”

    “行了,啥也别说了,明天就带你进宫,这样行了吧?”张勉摆了摆手,然后朝他瞥了一眼,冷笑道:“这么着急进宫,莫非是看上了哪位公主?”

第二十六章 雪天搭棚始种植

    就在张勉说书的那会儿,外面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而花满楼却始终气氛高涨,热闹非凡,在如此高的人气下,几乎感觉不到天气的寒冷。

    张勉看着外边飘忽的大雪,想着那千斤木炭运出的情景,也不知道那些木炭有没有交到戍边将士的手中,他们在这霜寒时节,有没有得到炭火取暖。

    看得久了,张勉有些出了神,金成推了推他,疑惑道:“二哥,你在想什么呢?”

    “还能想什么,你老实交代,这么着急进宫是不是要私会哪位公主?”张勉朝他瞥去,问道。

    此话一出,就像是道出了金成的心思,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方才摸了摸脑袋,憨厚地嘿嘿笑道:“二哥,这事情你就不要再追问了嘛,怪不好意思的,呵呵。”

    “你以为我想管你这些事啊,我问你,你到底要见哪位公主?”张勉对他的这些风花雪月可没什么兴趣,但人是他带进皇宫的,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连一点知情权都不知道,那就有些好笑了。

    金成支支吾吾,半天没有正面回答张勉的问题,一问到这个问题时候,他每次就避重就轻,就是不好好地回答。

    “我跟你说,要是你再这样不老实交代的话,明天就别想进皇宫了。”张勉沉声道。

    “别啊二哥,刚才都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又变卦了。”金成一听这话,当时就有些急了。

    “那你给我老实交代。”张勉抱着手,两眼看着他,就等着他说。

    金成见状,自知已经逃不过了,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后,抬首道:“庆阳公主……”

    张勉千猜万猜,怎么都想不到金成会去见那个刁蛮公主,难不成这小子还对那刁蛮公主有意思?

    无语了。

    “你小子别告诉我,你对那个刁蛮公主有意思。”张勉冷冷地看着金成,问道。

    “二哥,不是,你对庆阳公主可能有些误会,当初我也误会她了,其实她人挺好的。”

    “你小子是听谁说她挺好的,我看你是中邪了吧?”张勉两眼朝他一瞪,根本不相信这些话,开什么玩笑,就那个刁蛮成性的公主作派,还谈什么人挺好,反正张勉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这一点。

    经过几次跟庆阳公主的接触,张勉对她是没太多的好印象。

    “二哥,你看,这是庆阳公主亲手写给我的书信。”金成把一份绢帛交给张勉,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张勉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所写:“见字如面,近来安好?这几日的来信,我都已经收到,深居宫中,不免寂寞……”

    这里边的话太长,张勉也懒得看,没想到这两人悄无声息地交上了笔友,也是够新鲜的。

    只是张勉觉得奇怪的是,这两人怎么就突然联系上了,而且还用这么新潮的方式。

    “二哥,你不记得上次了吗,你踩坏庆阳公主的风筝,最后是大哥让我替她修好的,这一来二往,我跟她就有了书信的联系。”

    这个金成,这般多情,日后他若是真的与庆阳公主结为连理,张勉就成了他们二人的月老。

    “看来我还是你们俩的媒人,你该如何感谢我?”张勉苦笑道。

    “二哥,以后你让小弟干什么,我别无二话!”金成拍拍胸脯,保证道。

    “行了,回去该干嘛干嘛去,明日一早,从花满楼这里出发。”

    “知道了,二哥!”

    ………………………………

    次日清晨,昨夜的大雪将道路都给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白雪皑皑的街道上,只有零星的几位正在打扫门前雪的店家,马蹄声也在积雪路上变得缓慢许多,滚滚车辕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道轮轴印子。

    金成身着一套厚棉袍,戴着厚毡帽,双手捂在袖子里头,四目不断眺望,在原地来回踱步,就等着张勉的马车来接他。

    “还愣着干什么,上车!”马车来到金成面前,张勉拉开窗牖,朝金成喊了一声。

    “好嘞!”金成面露笑容,双手抓着马车扶手,一跃而上,进了马车厢。

    一进去,一股扑面而来的暖气朝金成涌了上来,金成定睛一看,只见在张勉的脚边放着一盆炭火,正散发着恰到好处的温热。

    金成坐在张勉的对面,笑着道:“二哥,你这炭火真是暖和,进来之后一点都不感觉冷了。”

    “来,喝点温酒,暖和一下身子。”张勉从火盆上正温着的酒壶,筛了一杯,然后递给金成,金成双手接过带着温热的酒杯,一口便是饮了下去,热酒穿肠而过,金成顿感全身也变得温热起来,别提有多舒服了。

    两人在这马车厢中杯酒交盏,喝得十分痛快,外面又是絮雪纷飞,到处都是一片雪白,等到三壶酒喝完,马嘶一出,蹄声一停,车驾拉住缰绳,转首对张勉他们说道:“少爷,已经到了。”

    张勉拉开窗牖,四目相望,只见这熟悉的宫中,正是在华清宫外停了下来,闻听马车声,沉鱼就从寝宫中走了出来迎接。

    “咦?少爷,为何这马车厢中有鼾声传出?”沉鱼刚一走近马车,就听到里边传来阵阵鼾声,张勉摇头苦笑,除了那个喝得烂醉的金成,便是没其他人了。

    “把他抬出来吧!”张勉命两名家仆,把金成从马车厢中抬了出来,可这家伙睡得可够沉的,不仅没醒,而且还鼾声如雷。

    “去,把他放进那里。”张勉指着金成,让仆人把他给抬进兔窝里去,这兔窝是沉鱼闲暇之余摆弄的,里面养了五六只的兔子,当金成躺在兔窝里时,只见他红着脸,带着酒气,醉梦中,怀里抱着一只兔子,不断轻抚着兔毛,嘴里喃喃自语道:“庆阳公主,我……我对你仰慕已久,一见倾心……你,你是否对我……有意……”

    “呀!少爷这……”沉鱼看着金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吃了一惊,看向张勉。

    “不用理会他,等酒一醒,自会醒来。”张勉摆手道。沉鱼点点头,便是站于一旁,但暗地里却在偷笑。

    半晌过后,金成酒气渐消,甩了甩有些发晕的脑袋,鼻尖一嗅,说:“这是什么味道,为何有一股异臭。”当他睁眼一看,身子猛地一弹,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赶紧把怀中的兔子放下,面上全是惊愕。

    哈哈哈哈!

    张勉突然大笑起来,而周围的家仆也都掩面而笑。

    金成当时的脸色刷的一下子红了,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睡到兔窝中,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这个金家少爷的脸都被丢尽了。

    “二哥,我怎么进去兔窝里的,刚才我不是还在马车上吗?”金成一脸的愕然,根本记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喝醉了,就是要过去,谁也拦不住。”张勉笑了笑说,这种事情谁会承认,当然是把锅甩给他了,张勉接着说:“而且刚才你还说了好多的话,张口闭口离不开庆阳公主。”

    “你说……”张勉正当要说出来时,金成赶紧上前,神色慌张地用手蒙住他的嘴巴,悄声道:“二哥,求你别说了。”

    金成这人脸皮还不算厚,一提起这个事,马上就怂了。

    “这是皇宫了?”金成环顾周围,看着这里的雕梁画栋,朱红墙,黄砖瓦,一种至高无上的皇家气派映入眼帘,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显得高贵圣洁,一尘不染。

    遥看之下,可比他的金府宽阔气派得多,渐渐地,他脸上转为笑意,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庆阳公主,即便天气寒冷,但却激动地为之一暖,仿若一团火焰般在心中燃烧。

    “行了,瞧把你激动得,快去换洗衣物,你不会想就这样去见公主吧?”张勉指着他身上的秽物,还有不断散发而出的臭味,避之不及地说。

    金成憨厚地笑了笑,方才跟着仆人进了寝宫,换下污衣,携佩香囊,整整洁洁地走了出来。

    “还挺人模狗/样的。”张勉转首一看打趣道,此时的张勉正站在院外的一块苗圃前,这块苗圃是张勉早先就已经规划出来的,就是专门等着何时得到辣椒之后,就用来种植辣椒的地方。

    苗圃用的沙壤土,这是考虑到土质疏松,排灌方便等特点,而且为了保证辣椒的生长温度,因为辣椒的生长温度是在二十五度左右,外面天气寒冷,温度已经到了零下十几度,所以张勉还命人专门建造了一间屋子,将这块苗圃给覆盖起来,然后在这屋中燃烧炭火,如此一来,就能仿造现代的大棚,种植反季节的蔬菜了。

    金成跟着张勉走进这个“大棚”中,感觉到里边的温热,就像是夏季一样,不时地冒出汗珠。

    接着,只见张勉从口袋中将那颗辣椒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然后放入到沙壤土中,这间屋子,四面有窗,采光条件也不错,非常适宜辣椒的生长。

    “二哥,你这是要准备种植这个名为辣椒之物?”金成当时一怔,问道。

第二十七章 指点江山名士阁

    辣椒的作用很多,一来食用可以御寒,二来可以预防疾病,在后世已经得到了广泛的应用,但在这个时代,在未国,还没有认识到辣椒的这些作用,或者说是这里的人们还没有养成食用辣椒的习惯。

    特别是金成,他对这个红彤彤的东西表示不太理解,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能吃,如果不是张勉需要,他还以为这是什么毒果,毕竟颜色太过鲜艳,鲜艳的东西在他们看来,都是含毒的。

    这是古人的经验之谈,就像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

    张勉做的这个“大棚”,不光是适合种植辣椒,也同样适合种植其他反季节的作物,不过未国的其他作物也都挺齐全的,唯独就是辣椒这样的东西很是奇缺。

    现在有了温室大棚这样的环境,一年四季都可以采收辣椒,因为不受温度和季节的限制,这样一来,辣椒的产量必将会有大幅度的增长,按照张勉的估测,这样一块苗圃,不到一亩的地,应该能有将近一千公斤左右的产量。

    这还算是少了的,如果是在后世的话,最低的亩产都在一千五百公斤左右,高的话甚至达到四千公斤。

    如今的条件跟后世不能相提并论,但也应该相差不多,张勉虽然不是专业的种植户,但他也懂得相关的一些基本农业知识,小时候就在农村里度过的,就种植一点辣椒,这还难不倒他。

    做完了这些后,张勉把温室的门给关上,只将窗户打开留一点缝隙,为的是给这些辣椒通风,而足够的光照和良好的通风条件这两样都不能少。

    想要种好辣椒就只能这么去做,而且辣椒分为很多种,每种辣椒都有不同的种法,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就在张勉做完了这些之后,他就放下心来,剩下的,就等着这些辣椒成熟即可。

    这些天,金成在张勉的华清宫中好吃好喝,说是为了跟庆阳公主见一面,但连续多日来,两人却一直没有相见,每次一问到金成时候,这小子也不老实交代,总是支支吾吾的,时间一长,张勉也懒得再去问。

    “我说你这些天哪也不去,也不见公主,就在我这里混吃混喝,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张勉看着他,正手撕着叫花鸡,吃得满嘴油水,满手的油腻。

    “二哥,你是不是嫌我吃你太多东西了,我这里有钱,给你两锭银子够吗?”金成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递给张勉说:“二哥,这些就算是我这几天在你这里的用度,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多拿点。”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张勉有些无语。

    他想表达的是让金成不要再这么混下去了,该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老是这样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但他就是误会了,还以为张勉是嫌弃他,弄得张勉有些哭笑不得。

    “哦,不是钱的问题啊。”金成又很自觉地把那几锭银子给收了回去。

    “我就说嘛,二哥与我情同手足,又怎么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金成笑着摸了摸脑袋,看他这个厚颜无耻的样子,张勉真想捶他一顿。

    “皇上驾到……”

    就在这时,一道毗人的声音忽然传来,张勉和金成两人不禁为之一怔,随后,只见未明宗身着宽大龙袍,头戴天子冠,步态沉稳地走了过来,而在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众的随从,个个神色肃然,低着头,踱着小碎步紧跟其后。

    “微民张勉叩见陛下。”

    “微民金成叩见陛下。”金成见张勉如此做,于是跟着他学道。

    这还是金成第一次与未明宗面对面,心中难免有些紧张,低着头,始终不敢直视对方,但未明宗听到金成名字时,当时怔了一下,随后问道:“你可是金廷锴将军的后人?”

    “正是在下。”金成点头道。

    “起来吧!”未明宗对他们二人说,抬手道。

    “谢陛下!”两人齐声说。

    “嗯?”未明宗两眼一扫,忽然注意到眼前的温室大棚,指着问道:“这是何物?”

    “回禀陛下,此物为温室大棚,专门用以栽种反季节作物。”张勉也不知道这样解释,他能不能听得懂,果不其然,当张勉刚说完,他登时就一脸的困惑,问:“何为温室大棚,何为反季节作物,张子能否给朕解释一番?”

    张勉不可能像是名词解释一样,给他说一大堆听不懂的词,而是要用最通俗易懂的概念说给他听,于是说道:“这个温室大棚,实际上是……要不陛下您进来看看就能明白了。”

    张勉邀请未明宗进来温室大棚中,刚一进来,他马上就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腾腾热气,温度骤然升高。

    “张子,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屋中奇热无比,如同炎夏一般。”未明宗不禁错愕,问向张勉。

    “陛下请看,这里燃起了许些炭火,因此带来温热。”张勉指着地上正在燃烧的炭火,未明宗方才恍然大悟,思忖片刻后,问道:“如此看来,张子所说的温室大棚缘由在此。”

    “那么反季节蔬菜又是何物?”未明宗再次问道。

    “这么说吧,很多瓜果蔬菜都是应季生长的,过了这个季节就没有了,但是只要在这温室大棚中,一年四季都可种植作物,这就叫做反季节作物。”张勉解释道。

    经这么一说,未明宗了然地点点头,细想之下,这个概念还真是颇为新奇,没想到种植之术还有如此多的学问。

    而这样的学问在整个大未国都是闻所未闻,这一刻,未明宗又对张勉有了重新的认识,之后,未明宗又询问了这个温室大棚一些相关的东西。

    当得知张勉种植有辣椒时,他当时也吃了一惊,他说:“这个红彤彤的东西,朕亲眼见过,南诏国的人在食用此物过后,面色潮红,而且辛辣无比。”

    当张勉问他是否尝过时,未明宗则回答道:“朕吃过,但并不觉得好吃,此物既不能果腹,又不能加以佐料,不知有何稀奇之处。”

    张勉笑了笑说:“陛下,此物冬可以御寒,吃了它之后,便可让体内发热,起到御寒之效,还可预防癌症和坏血病等病症。”

    未明宗听了张勉说的这些,虽然没有完全听懂,特别是癌症和坏血症这两个概念,更是让他听得云里雾里。

    “张子,看来是朕久居深宫,孤陋寡闻了,你所说的这些,朕却一概不知,不过今日朕过来这里,是有一事相告。”

    “陛下请讲!”

    在未明宗的招手下,毗人取出一份绢帛,双手持着,便是开始念了起来:“圣上万岁,吾等未国将士,自收到千斤木炭以来,三军欢悦,士气振奋,让得众将士不再受寒冻之苦,在十日之内,攻城拔寨十余座,伤亡悉微,陛下之雪中送炭,臣等无以为报,定当不辱使命,为大未国镇守戍边,开疆拓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许是久未听到如此发自肺腑之言,未明宗此时已经是泪眼摩挲,略加哽咽,片刻后,他方才噙动嘴角,说道:“张子,此信乃是戍边将军岳北所作,张子可能有所不知,戍边的将士们苦啊,那里天寒地冻,早年朕曾在那里历练过一段时日,到了寒秋时节,别说烧火取暖,就连一口温水都喝不到,好多将士吃的是雪水,住的是四壁冰寒的茅草房。”

    说到这里,未明宗许是哽咽片刻,继续说道:“张子,你可知道,那千斤木炭为朕解决了多大的难题,若没有那千斤木炭,恐怕未国的这些将士将沦为冻死之骨。”

    张勉见他说得情真意切,不似矫揉造作,于是对他宽慰了几句。

    “陛下,此事并非微民一人之力所能为之,是乃戍边将士齐心协力,张某只不过尽了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

    “张子,此事你是有功之人,朕向来赏罚分明,理当行赏,不知你想要何物,朕定当满足其愿。”未明宗看着张勉,话中没有一丝玩笑之意,看这情形,他的确是认真的。

    赏赐?

    张勉不由得一怔,他从未想过对他有何赏赐,不过千斤木炭而已。

    “张子,尔等乃是大才之士,朕数次请你入仕为官,你却无心在此,此次赏赐,你不可再推诿。”未明宗突然强调说,这多少有些提醒张勉的意味。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张勉都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赏赐他钱财?他平日里用度不大,钱多了也不知道用在何处。

    赏赐他锦衣玉器?他对这些也谈不上多热爱。

    赏赐他美女?他好像对这个也没多大兴趣。

    思忖良久,张勉迟迟没有回话,未明宗看着他如此纠结模样,于是从旁出声道:“张子如此畅想自由人生,何不如开设一间楼阁,可为张子讲书,饮酒,弹琴,为朕江山社稷出谋划策之地?”

    听闻此言,张勉忽然眼前一亮,拊掌一声,笑道:“对啊,这事我怎么没想到!”

    沉吟片刻后,张勉猛一抬首,说:“此地就命为名士阁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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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名士介绍:
未朝初年,江山如画,名士辈出。
先有誉满天下的伯俞,立志治国,平天下的仲志,宽厚大度的富平和左右逢源的史才。
后出玄学造诣极高的怀仁,痴迷音律的慕容齐,天生好酒的吕况。
身处在这个王朝动荡,内忧外患,王与马共天下的时代。
张勉也开始思考,在济世与独善,功名与天性之间,如何寻到一条适合自己的安身之道。江山名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名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名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