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这年头谁不是秀才?
所以说贾政是一门心思希望宝玉能七岁考上秀才,十岁考上举人,十三岁就考上进士的主。你说他太过心高气傲也好,说他是疯子神经病也好,人家贾政就是这么想的。而且贾政这个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太过执着。
执着的人若是认定了一件什么事情,有的时候其实是挺可怕的。他一心希望宝玉能按照他想的那样去活,不承望宝玉小的时候实在是太不成器了些,不爱读书到了极点,就喜欢跟姊妹们和丫鬟们厮混在一起。什么调脂弄粉、斗草簪花,只要是姑娘家喜欢的事情就没有一样是他不喜欢的。
这把贾政这个气啊,每常一见到就要把宝玉好好训斥一顿,再气得狠了就要打板子。倒不是因为他不爱这个儿子,而是爱之深责之切,他不仅是爱,而且是太爱了,爱到在宝玉身上都加注了这么一种不可能实现的期望,都有点魔怔了。
所以后来宝玉有了李知行的提点,好容易在学业上有了起色,贾政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只是一想起来他并没有按照自己想的那样,七岁就考中了秀才如何如何,心里就觉得很可惜,他总认为一个商人家的孩子都能做到八岁考秀才,你是我国公府的孩子,于是衔玉而诞有来历的,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而这一年,宝玉自然也是如众人所愿考上了秀才,可是年纪上都已经十七岁了。迈说比不过神童薛虹,就连他自己十四岁考上秀才的亲哥哥贾珠都比不上啊。所以,这个秀才虽然值得高兴,但是在贾政这里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他倒认为这是宝玉一定能够完成的任务,没想到推迟了这么久,反而觉得心里很别扭。
但是贾母和王夫人不这么想,她们两个高兴得就差没蹦高了。宝玉考上秀才的时候是春天,那会儿皇太后虽然病着,却还能起得来床,没有那么严重。所以家里宴请亲朋好友排宴席的时候,贾母安排了许多烟花爆竹,贾府热闹得都快要被点着了似的。
这是之前发生的事情。冯紫英等人来贾府的这一天,其实是在七月左右,马上要开始的是乡试。乡试,就是秋闱了,每年八月份考试。众人等柳湘莲迟迟不来,又想起贾珠身子不好,这才引出了今天这么多故事。
乡试,就是考举人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打这儿起,各级管科举的朝廷相关人员就要很认真了,没有人敢在里头做手脚,被发现了那就是掉脑袋的大罪,全国的儒生们眼睛可都擦得亮着呢,儒生的地位就好像是现代的传媒似的,甚至比现如今的传媒力量还要大很多。
但凡是社会上或者是朝廷上有什么不好的、不合时宜的,或者是触犯了某一阶级的利益的事情,不管大小,只要让天下儒生们知道了,他们觉得不好的、不讲道理的、于礼不合的,准跑不了儒生们这通骂!
这些儒生的骂声可不同于现代网络上的键盘侠,人家使的是春秋的骂法,引经据典,说古论今,骂得那叫一个有文化。常有就一件事情儒生们纷纷慷慨激昂,奋笔疾书地在那儿骂,然后还有什么诗社之类的小集会,大家把所有人些的文章收集起来,专门选出那几篇骂得特别好的,找人抄出来满世界散,有的更是登在了邸报上。邸报这个东西很神奇,可以说就是当时的报纸,天天儿的有人快马传递,也有专门的人印刷传阅,这个就是官方统一的,在京城东华门外有个叫做抄写房的,就是朝廷专门管邸报的衙门。每天把京城发生的大事儿,或者截取奏折上的重要内容,用活字印刷的方式大批量生产,各处去送。若是有那个儒生的文章能上邸报,那可就露了大脸了。
还记得当初江南科场案吗?就是几年前康熙爷派林如海、张鹏翮等人前去江南调查的那一次巨大的舞弊案件,当时满世界的儒生都炸了锅了,这通骂!有些文章传到了康熙爷的跟前,就连康熙爷看了都觉得心里咯噔一下。骂得太厉害了!
所以从乡试往上,这就是正儿八经的朝廷科举考试了,谁也不敢怠慢,谁也不敢作假,尤其是轰动一时的江南科场案才发生六七年的时间,谁也不敢造次。
这几位小公子里头,有了秀才功名在身的除了贾宝玉、贾珠之外,还有大房的贾琏、秦钟和柳湘莲几人。
贾琏的学问确实是次了那么一点,机辩言谈他是一把好手,读书作文上就稍显逊色,资质不能同宝玉、薛虹等人相提并论,却是十分勤奋刻苦,再加上张家倾囊相助,凡是能动用的考科举的人脉都给他用上了,所以贾琏这考科举的过程算得上是最正常也最普遍的例子。他是六年前考举人落了第的,李知行见他火候不到,就按住了他韬光养晦几年,暂不参加科举,到了今年才说贾琏的火候到了,叫他下场一试。
秦钟呢,其实科举之路更顺畅一些。他也算从小读书,小时候可比贾宝玉有溜多了,又是个钟灵毓秀的孩子,家里虽然遭逢了一些变故,但一直都没有停下功课。后来也是有幸遇上了李知行这样的好老师,学问才突飞猛进了起来,是跟宝玉同时考过童生试的。
再有就是柳湘莲了。
前头说过,柳湘莲习武还成,读书作文倒也不是不能,就是比旁人,甚至比贾琏还要费劲几分。他又一门心思想要光宗耀祖,柳家几代几门就守着自己一个男丁,哪里还能等得到胡子花白才考上什么功名去?
所以柳湘莲是和冯紫英一样,考的武举。他也是已经考过了武童生试,是个武秀才,今年若是回来,也是该考武乡试了。文乡试和武乡试一前一后,考完文的,就该考武的了。
那考试就考试呗,冯紫英他们为什么因为贾珠身子不好,就跑来劝贾政别让他去考场,让他在家休息呢?
第六百一十七章 医缘太浅
乡试它的考试是分为三场的,这三场还不都是连着,乃是隔两天天考一场,每三天两夜是一场,所以整个考试大概要历经九天。乡试于八月举行,分三场进行。以初九、十二、十五日为正场,考生于每场正场前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考试的时候dài
kǎo蓝,里面可以放笔墨砚台和干粮。
所有的考生每考一场都是住在号房里面住上两晚的,号房就是一格一格的小房子。每个考生会分到蜡烛、炭火等物。当然如果写得快的举子,也可以提前交卷,不必捱那夜风寒凉之苦。
最要命的是,乡试和会试两场都是这样的考法,且不管是春天考的,还是秋天考的,考生身上不可以穿夹的,只能穿单衣,这是防止考生在衣服里面藏什么东西作弊。
条件好一点的考生,为了保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皮子做的,有什么牛皮、羊皮、鹿皮、貂皮,不管你穿得多华贵,总之做出来的衣服都得是按照考场的规矩是单层的,设计还得简单些,还不能有兜,有大广袖。
那些穷苦一点的,只能穿得起棉衣布衣的,那可就惨了。因为考场几天,每个人分到的炭火都是有数的,谁也不会多给,那些布衣举子们一到了晚上就能冻出个好歹的,身子弱的,连紧张带受冻着凉,就这么活活丢了性命的也不在少数。
再者说了,每年科举考试的时候,贡院里头都能出几件灵异的事件。往往因为体弱病死冻死的人还在少数,一大部分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都是见了鬼了。
薛虹是从来不信这些的,但是民间传说也总有它们存在的道理。人都说科举考试是同往名利场的大门,只有那些真正有大才又没做过亏心事的人才能平平安安地出来。还听说贡院里头有个规矩,比如说明天有考试了,当年晚上贡院里的兵丁们会摆好香炉宝案,有一个专门的仪式,祭起三面大旗,第一面是红色的,拿起来使劲摇摆,意思是邀请天地神灵,告诉各路神仙我们这儿明天要考试,要为国求贤;第二面是蓝色的,也拿起来摇摆,请的是众举子家里头列祖列宗的鬼魂,可以到现场来看家里头后代的考试;坏就坏在最后的一面旗子上了,这是一面黑旗子,就这么随风使劲一摇晃,为的是告诉与这所有赶考的举子们有关系的冤亲债主、孤魂冤鬼,明儿就是他们人生的大日子了,你们可以明公正道地来,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
这也是有道理的,考场上的举子们若得高中,将来都是国家的栋梁,以后做官了如何贪赃枉法什么的,那是以后的事情,因果相报,科考场上这一关若是过了,说明这个人还行,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以后当官即便是坏也有限。
可是来考试的举子们也不是个个都是好样的。有的是自己做了亏心事,也有的是家里头祖上有什么恩怨结果报应到自己的头上,非得命丧考场不可。总之就是贡院里头的这些事儿,居住在它周围的老百姓们说个三天三夜都能不带重样的。
按说以贾珠的这个身体,虚弱成这个样子,在贡院里头考试若是白天还行,到了晚上阴风一起,最是容易招惹邪祟的了,所以众人才这么紧张,要特意跑来提醒贾政几句。
谁知贾政竟是先恼了。原来贾珠经过了几次失利之后,最近几年不知是总结出了经验了,还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也长了,写出来的文章比从前更见经纬,那李知行就在贾政跟前提过,说珠大爷今年若是去考试,这样的文章做出来算是行了,肯定能考上的。
有了李知行的话,贾政自然是无论如何也是想让贾珠去考试的,其实他也是憋着一口气跟人家薛家比呢,听得自己的儿子终于能考上举人,还是这么笃定的断言,心里能不高兴吗?
贾珠的身子骨不太好,贾政素来是知道的。可他从来也没往心里去过,他总觉得读书人文弱一些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见他平日里上学、写文章也好得很,哪里就连考试都不能去了?所以这才着恼,认为这些人来说这样话是别有有心的。
“呵,各位,成也好,败也好,那是珠儿自己的造化。迈说他如今还能走能写,即使是下不来床,身为举子,要死也该死在考场上!你们请回吧,贾政不送了。”
“这……父亲……”
贾宝玉还想要说些什么,被自己的老子狠狠剜了一眼,他吓得一激灵,赶紧闭上了嘴巴。
众位小爷讨了个没趣儿,灰溜溜地从贾政处出来,复去了宝玉的书房。
宝玉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嗔道:“父亲他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大哥哥的身体?我看大哥哥他……哎……这可怎么办是好?”
秦钟与宝玉最为相厚,他见宝玉如此,便劝道:“宝玉何须如此?我倒是觉得珠大哥哥虽然体弱,但是如令尊方才所说的,他又不是病得起不来床,再说也不是考第一回了,总比旁人有经验得多。考上考不上的那是托赖祖宗保佑,若他托生在寻常人家也就罢了,贾府这样的门第,还能缺了他考试时候穿的衣裳不成?你且宽宽心,不要总把事情想得那么坏。”
李少游也道:“是啊,宝玉你先别着急。横竖怎么着,不过是考试那几晚罢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这是秋闱,八月份的天气还不算冷,不要那么悲观嘛。”
众人好一通劝说,到了最后宝玉才悠悠叹气:“哎……我又能怎么样呢?只好自己宽慰自己罢了吧。”
宝玉说完这话,又抬眼看了看薛虹。方才众人都在看自己,只有薛虹缄口不言。从前贾珠的身子骨不好了,家里人都知道他薛虹是识得脉案的,又与叶姑娘交好,拿来给贾珠吃的药也都是对症的。
第六百一十八章 考场凶灵
可是最近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贾家人找薛虹谈论贾珠的病情,薛虹总是淡淡的,前不久方才说过,贾珠的医缘太浅,他这病竟是再也不能见大起色了。
其实按照薛虹的性格,他是不会轻易说这样无情的话的。只是贾珠太胡来,给他的药不吃也就罢了,还一味的作践自己的身子,让薛虹看了只是一肚子的气。哪个病人明知道自己的身上有病,还不好好配合治疗的,这不是作死吗?
回到宝玉的书房之后,宝玉几次看薛虹的眼色,薛虹都巧妙地躲开了。他明知道宝玉是有心想要求自己再给贾珠瞧瞧病的,他就更加不能拾这个茬了。反正该给的药从前都是给过了的,现在就算是自己去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了。
见薛虹不理自己,宝玉最后只好放弃了。他的性子都是这样,明知道这里所有人都不喜欢贾珠那个性子,就连他这个做弟弟的有时候也是会觉得贾珠太刚愎自用了些,可他明知道贾珠身体这个样子,却不可能狠下心来不管,只是就算管又能如何?他又不是大罗神仙,只好跟自己的母亲说说,这一次多给大哥准备一些好衣服和能够补充体力的吃食罢了。
等到了乡试正日子这一天,众人还是没有等到柳湘莲,大家无法,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送贾珠、贾琏、宝玉和秦钟四人往考场去。
科考一共三场,前两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这第三场的夜里,贾珠那儿出事了。
李知行的话是没有错的,贾珠这一回考科举比前两回要顺利地多了。他的前两场考试都是在考试当天的黄昏之前交了卷子的,而第三场考试,考的是策论,要洋洋洒洒写一大篇文章才行。
古时候的文章那讲究的可就太多了,贾珠是写了一篇觉得不好,再写一篇觉得不尽不善,就这样修修改改的,到了天黑掌灯的时候,才得了一篇好的。
他欣喜地点了点头,把小油灯给点着了,自己把这一篇策论誊写在了试卷上。赶等他规规整整地把卷子写完,拿起来又把墨迹吹了吹,然后又细细密密地把卷子叠好,放进了贡院交卷专门糊的大信封里头。做完了这一切,天早就已经黑透了。
贾珠也知道自己身子骨不太舒服,本来已经都弄完了,他就打算交卷了。谁知道喊了几声,并没有兵丁前来。
“这可是怪事,考场律法如此森严,什么时候都应该有人巡场,怎么喊了半天没有人应我呢?”
不过贾珠转念想了想,心说,得了,也有可能是兵丁们换岗吃饭去了,又或者去解个手什么的?反正如今自己这任务已经完成了,方才的文章乃至于前两天的考试自己的感觉都是很不错的,眼下忙活了一天也是觉得饿了,还是先把干粮拿出来吃点儿吧,兴许吃完了,那些兵丁们也就回来了,到时候再把卷子一交,也倒不耽误。
贾珠这么想着,心里也就踏实了。打开自己的考蓝,里头有家里给准备的干粮。别的考生们带的也不过就是什么馒头大饼之类的,间或有个带一碟咸菜、腐乳的,那就不错了。
贾珠这个不一样。他这里面是两样,一样是酱牛肉,一样的烤羊排。只不过这两样肉食都已经切碎了。
怎么是碎的呢?那是进考场之前,搜身的时候,人家这儿有规矩,为了防止夹带,就得把你这考蓝里头的东西都搜了个遍。砚台不能厚了,吃食也得剁碎了,查得透透的,才能放考生进来呢。因为从前有那个作弊的,把砚台做成空心的,里头放纸条,馒头、饼里头也夹着什么纸条,为了防止这些,所以得把吃的东西剁碎了。
贾珠这会儿没什么事儿了,就感觉到是真饿了。一整天就埋头写文章了,哪里顾得上吃?他端出两个碗儿来看着里头的碎肉直皱眉。
这玩意儿剁得跟饺子馅儿也没什么区别了,虽然说闻起来还是那么肉香四溢的,可这么碎,又是凉的,可怎么吃呢?
看了看自己桌子上的这些东西,贾珠忽然计上心头。他把那个薄砚台的盖儿给拿了过来,用自己的衣裳把盖儿上沾上的那么一星半点的墨汁给擦干净了,拿出考蓝里头两支没沾过墨水的毛笔,把笔头倒转,权当筷子使,再用这倒过来的毛笔把那碎肉一点一点地夹到薄薄的砚台盖儿上,又把砚台盖儿拿到小油灯的火焰上这么烤烤,就把这点碎肉算是加热了。也不用很热,只要有点儿热乎气儿,吃到胃里不染寒气也就得了。
大半夜的,贾珠愣是在号房里头烤肉玩儿了。
别说,他还挺得意,心说条件是艰苦一点了,但是我起码还把自己照顾得不错,一会儿等吃抱了,一叫兵丁来收卷,我再一出去,今年的科举就算完成了。
心里这么想着,手里的动作却是没停,也不知道是热了第几砚台盖儿的肉了,贾珠就觉得砚台盖儿放在油灯的火苗子上烤时间长了,它也是会烫手的,正想拿袖子包着点儿砚台盖的边儿接着再烤,他就忽然发现油灯的火上下跳了几下,忽然火苗窜起来了,整个烧到了贾珠的手,他被烫得“哎哟”一声,就把这砚台盖儿带碎肉再带毛笔就这样扬了出去。
贾珠还纳闷,一个小油灯而已,怎么会忽然跳出这么大的火苗子呢?赶紧凝神一看,这不看还不要紧,一看可就吓了一大跳,小油灯的火苗窜了一尺多高,火光还是蓝色的!
人都说烛火变色那是要闹鬼啊,贾珠自然也是听说这个的。一瞬间就觉得自己像是中了什么法术一样,浑身僵直,动弹不得,刚刚吃下去那点子半凉不热的碎肉就好似冰碴一样哽在咽喉,后背的冷汗唰唰往下流,想张嘴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直盯着这蓝火。
忽然就觉得背后一阵阴风,有个女人低低的的声音桀桀笑道:“我的爷,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第六百一十九章 孤魂怨鬼
贾珠吓得想要叫喊出声,无奈整个身子根本就动不了,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过了一会儿,那背后之人似乎慢慢移动,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你是云萝……!”
本来贾珠是不敢睁开眼睛看的,但是又禁不住这么耗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竟然看到了令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云萝的穿戴还似从前在府里做姨娘的时候一样,只是她的肚子没有隆起,衣裳看起来宽大许多,再加上她惨白着一张小脸,看起来更加弱风扶柳。
贾珠方才还怕得要死,如今见到云萝哪里还害怕,有的不过是惊喜。
他站起来两步来到云萝面前,伸手抓住她的双手:“真的是你,萝儿,我终于见到你了!为什么你离开之后从来不肯入我梦里,难道你不知道我很想你吗?”
云萝愣怔了几秒钟,便生生把自己的双手从贾珠的大手中抽了出来,冷哼道:“想我?爷,您不要哄骗我了。”
贾珠见云萝如此疏离,愣了一下,她在世的时候,从来不曾对自己这么冷淡过。强压住自己心中的抽痛,贾珠扳过云萝的身子,让她看着自己,柔声道:“你这是怎么了?你我虽然早已阴阳相隔,但是我每天都想要梦见你,如今好不容易叫我见到你了,你怎的对我如此冷淡?”
云萝道:“爷还要问我吗?好,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当日我虽身死,但却因为惦记着爷不肯喝孟婆汤也不肯过奈何桥,变成了孤魂怨鬼游荡在这九天之下无法投胎。刚开始我也以为爷心里是记挂着我的,可是谁能想到,我才死了,爷身边就有了新人,不上几年越发生了好几个孩子,连我给也生下的莞儿,爷都很少去见了。你这样还叫想念我吗?爷身边只闻新人笑,可却听不见夜半鬼哭声吧?爷怨我不曾入梦与你相见,你又何曾知道,想要入你之梦对我来说何其容易?可我毕竟已经是阴间的人了,又怎么能总是与你梦中相见,这样有损你的阳寿,所以我也只好日日守在你的身边,看着你与旁人恩爱生子而已。今日你来考试,黑色招魂旗早就把我招了来了,可我怕你受不住阴气,本想不现身的,只是……我……我……”
贾珠听到这里,只觉得肝肠寸断,原来云萝一直就在他的身旁守护着,一直都不曾离开。
他上前紧紧抱住云萝,深深喟叹道:“我以为……我以为你是怨恨我没有保住你的性命,这才不肯与我相见,原来是这样,是这样……傻丫头,你怨我身旁有了别人,可你也不曾问过我,那些女人是不是我想要的。你走后,这天下间所有的女人对我来说还不都是一个样,又有什么区别呢?不,不只是这样,没了你,我竟连活着都深感无趣。
我想同你一起去了来着,可……我又没能拿出勇气来去死,只好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母亲要我多纳新人,好把你忘了,我便随他们安排。父亲要我读好书,好中举,我就好好同李先生上课。亲人朋友要我多保重身子,四处寻医问药给我补养,我却没有一次听话。那薛虹……他知道他原是一片好心,给了我世所难得的好药,可我偏偏不愿意让自己的身子好起来,这些你又知不知道?
如今,我终于见到你了,我也不知这是在梦里还是什么,我只求萝儿你不要再离开我,或是这样把我带走也是好的,答应我,好不好?”
云萝听见贾珠的话,惊恐万状,忙道:“爷您怎么能这样想?若是连你也不在了,那我们的女儿可怎么办?还有……还有老爷夫人呢?你这样岂不是不孝?”
贾珠摇摇头:“我就是总记挂着这些,才耽误了与你相见。家里头又不只有我一个男丁,如今宝玉也长进了,这一科他倒比我更有中举的造化,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至于莞儿……你放心,李纨是个好人,她一直待我们的女儿不薄,我想,即使我不在了,她也一定会善待我们的女儿的。”
云萝眼睛里满是泪水,她痛呼道:“我原只是想要见一见你,想问问你心里还有没有我,想等你将来寿终正寝之后再同你共赴黄泉,怎么你却……那,大奶奶呢?你这样走了,难道半点夫妻情分都不念吗?我看得出来,大奶奶虽然对爷你淡淡的,可她对你是有情的,你不能为了我……”
云萝的话还未说完,贾珠的食指便贴上了她的薄唇:“有些事,也是自你离去之后我才明白的。我贾珠有幸投生在这样一个富贵之家,合该命里有不少的女人,原来我也以为我可以享齐人之福,可没了你我才发现自己的这颗心,却是小的很,只装得下萝儿你一个人而已。李宫裁她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自然知道我对她只有尊敬之意,没有夫妻之情。她有兰儿这个儿子,又有几个庶子女,平日里她也是把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孝顺父母、管家理事和照顾孩子们这方面了,同我之间不仅话距离越来越远,就连话都少说了,即使我病着,她也很少过来,只是派那几个姨娘照顾我。你说,我就算真的走了,她还会在乎吗?”
云萝皱了皱眉:“可是……话虽如此,我虽已是鬼魂,可终究不是勾魂使者,爷有自己的阳寿,我若是强行带爷走,只怕我自己都会灰飞烟灭,这……这样是不行的。”
云萝一句“不行”,便用力推了贾珠一把,贾珠一个愣神,便忽然转醒。彼时已经天光大亮,地上散落着碎肉和一块打碎的砚台盖儿,他才知道方才种种皆是南柯一梦,他是在科场发梦才见到的云萝。
贾珠苦笑一声,泪水静静流过脸颊,却很快被他拭去。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他站起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唤过兵丁交卷,行至考场门口,便听见贾琏唤他:“珠大哥哥,你怎么样?”
第六百二十章 你们幸福吗?
原来贾琏也是刚刚考完出来,正好在门口看见了步履轻浮的贾珠。他之所以问的是“珠大哥哥,你怎么样”,而不是“珠大哥哥,你考得怎么样”,乃是因为贾珠的状态非常令人担心。
他的眼睛眍?着,一张脸蜡黄蜡黄的,明明是平地,他却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感觉就好像要摔倒一样,贾琏见了不免担心,赶紧过去扶了一把。谁知贾珠不过是抬头看了看贾琏,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这样直直摔倒在贾琏的怀里。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贾府下人等在贡院门口的马车就在不远处,且他们眼见府里的两位爷出来了,正往这边迎呢,谁知贾珠竟忽然晕倒,大家一窝蜂地就全都围了上去,几个人抬着贾珠上了马车,直往贾府跑去。
回了府,贾府的下人有一个算一个,几乎跑断了腿,把个北京城所有能看病的大夫都叫了来把了一回脉,所有大夫都说贾珠这是痰迷心窍,估计也是在贡院里头遇到什么妖魔邪祟了,金zhēn
cì穴都没有用,除了等他自己醒过来方能用药,若是醒不过来,那就只好给贾珠预备后事了。
都说人生三大凄惨事莫过于幼年丧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子。贾政夫妻二人的年纪算不上多老,却怎么也是做了祖父母的人了,贾珠这样一来,岂不是要他们两个为人父母的肝肠寸断?
尤其是贾政,自从贾珠晕倒回府至今,他就一直无法原谅自己。是他不听众位小公子的劝告,非要让贾珠拖着病体去考试的。还说什么读书人要死也应该死在考场上这样不吉利的话,如今贾珠这样迟迟昏迷不醒,前后的事情连起来看简直就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有心诅咒自己的嫡长子一样,若是贾珠这回真的丢了性命,那他这个做父亲的又该如何自处?
贾珠病床前,贾母、王夫人、李纨以及贾珠的妾室们皆哭成了泪人,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可贾珠别说是醒了,就连个反应都没有,若不是他还有微弱的呼吸,都可以认定他是个死人了。
薛虹等人也来探视了一回,见贾珠这样皆是连连叹息。薛虹问过了淳儿,贾珠这个已经算是病入膏肓,现如今他们只有束手无策,眼睁睁看和贾珠熬完他最后的那么一点生命力了。
贾母这里虽心疼,却还是吩咐下去给贾珠做了寿衣,也挑选了上等的杉木以做寿材,就当是冲喜了。下人来回的时候,王夫人听见哭得声嘶力竭,抱着贾珠的身子不住摇晃:“不,不,不!我不相信我的珠儿就这样没救了,他前几日还好端端的,连科考都考完了,如今还未放榜,他怎么就能这样没了?!珠儿,珠儿啊!你给我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娘,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可让娘怎么活?娘白操了这一世的心了!你走了,你的妻妾儿女又该靠谁过活?你这个混账,快给我睁开眼睛!”
王夫人哭嚎着,众人听了殊为不忍,薛王氏这几日都在贾府陪着,今见如此,她也知道贾珠的病是没得救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自己的姐姐,想要上前去,却又只好立在一旁。
可就算王夫人这么用力地摇晃着贾珠,贾珠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众人皆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果然,深夜里,贾珠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天还没亮,他就彻底没了气息,请了大夫过来把脉,皆说哥儿已经没了,请众位主人家节哀。
此话一出,贾府里先从贾母开始,接着是贾政和王夫人,最后是李纨,几位深爱贾珠的人皆悲伤过度晕厥了过去。贾府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好在,令萱此时带着乌林珠站了出来,很快把贾府内的事情安排了个妥妥当当,除了葬礼事宜是等贾母和贾政醒来之后特特请示过才去办的,旁的事情都是令萱自己决断。正因如此,府中下人虽惊讶,却也算是按部就班,不至于乱了阵脚。
贾珠死得突然,葬礼安排好了之后也道了放榜的时候。这一次,贾府的贾珠、贾琏、贾宝玉,还有秦钟,他们四个去考举人的小公子,一起上了榜。只可惜,贾珠去世之后,谁也没有庆祝的心情,只是为贾珠惋惜。辛苦了这么久,终于考上了举人,而他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葬礼上,贾府的各亲眷无不痛惜贾珠英年早逝,葬礼办得不算隆重,却比任何一场葬礼都要凝重。
雍亲王特别批准元春回府奔丧,而元春一进门就哭晕数次。她离家几年,好不容易能回来长住,却是因为自己兄弟去世,明明出嫁的时候还是他送自己上的花轿,如今却只能看到他的灵堂。
小丫头子扶着元春下去休息,王夫人也跟着晕了几回,贾珠的灵前只有李纨还一直守着。
连着好几天,李纨就这样一身缟素,不眠不休地守在贾珠的棺椁前头。她只是觉得呼吸间都能感觉到胸臆间传来的疼痛,却是一点都不觉得疲乏。
听着和尚们念的往生咒,李纨直直盯着贾珠的排位。她的心里一遍一遍回想着嫁给他之后发生的这些事情。他是自己的夫,原该是这普天下自己最为亲近之人,但他们骗得了旁人却骗不了自己,其实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该是这个世上夫妻家最为遥远的吧?
一个为了旁的女人无心接近,另一个负着气更加不愿意退步。可事到如今,李纨何其后悔?为什么非要跟他斗这口气呢?即使他心里有别人那又如何?为何要那样冷淡地对他,甚至他都不在了,也不知道其实他的妻子心里是很在乎他的。只可惜,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
待到起灵这一日,李纨几乎站不起来,扎挣着扶住贾珠的棺椁,她最后把脸庞贴在他的棺材上,说出了数日来的第一句话:“夫君,你找到她了吗?九泉之下,你们幸福吗?”
第六百二十一章 出仕之路
贾珠的丧礼之后没多久,皇太后就驾鹤西去了,这整个贾府愁云惨淡,又是国丧,又是贾珠少丧,气氛甭提多凝重了。
前面也提到过,这一年的正月,整个京城都过得冷冷清清的,但太后的国丧并不影响科考,转过年来的二月份{康熙年间的会试还在寒冷的二月举行,到了乾隆年间,传说是因为历年冻死的举子太多,乾隆爷不忍心,这样也会白白浪费国家的栋梁之才,便把考试的时间改在了三月份。}还是照常考会试。会试就是举人考进士的一个前奏。
大体的考试流程是跟乡试差不多的,但是会试考完了之后榜上有名的叫做贡士,考中了贡士的举子,需要在宫中的保和殿先进行一次复试,考完了把卷子交上去,有专门的人看看你这个卷子上写的笔迹如何,有没有忌字,这些都没问题了,到了四月二十一这一日才正式的在保和殿应殿试,这才是科举的最后一关。
其实按说这一年,除了早已经有了举人功名的薛虹,头年刚刚中举的贾琏、贾宝玉和秦钟三个人都是与资格参加会试的。
而因为贾珠这一死,贾宝玉一天天哭得那眼睛跟个核桃似的,虽然说他们兄弟两个平日里并不怎么亲近,但怎么说也是一母同胞,贾珠就这样死了,贾宝玉那个性子人如何不难受?所以他也就没有那个心气儿去考试了,禀告了父母之后,父母也谅解,不考就不考吧,大不了耽误三年,下一科再去。宝玉也是因此上病了好几回了,这会试天冷,要在那号房里头待上九天,若是连宝玉也冻病了,有个什么好歹的,他们二房可指望谁去?
贾琏呢,他并不像宝玉那样伤心到生病。他原是知道自己是什么斤两的,这中举也是名次非常靠后,属于垫底的,这时候考会试是不可能中的。于是他也一样不考这一科。
所以到了会试的时候,也就是薛虹和秦钟两个作伴。临考前,薛虹越秦钟住在他家里,到时候好一通去贡院。
这几年因为婵儿{智能儿被救出来之后改名叫做婵儿}在林黛玉的身边做丫鬟,林黛玉又与薛虹有了婚约,薛府与林府最近亲近了许多,秦钟有些什么要给带给婵儿的,或是婵儿有做的什么鞋袜、扇套、荷包等物要交给秦钟的,这些东西的往来都便宜了许多,秦钟和薛虹两个人的关系也自然跟亲近了。
这一日众位小公子来薛府为两个即将要踏上科举考试最后大关的好友鼓劲,因为惦记这两个人不几日后就要去考试,众人以茶代酒,说了许多激励奋进的话。而话题说着说着,就聊到了早逝的贾珠。
贾宝玉这一日没有来,只有贾琏带他向众人陈情,大家也都谅解宝玉,只是希望宝玉能够快点走出悲痛。
薛蟠叹道:“珠大哥生前的脾气确实是古怪了一点,可他到底是我们的表哥,从小一处长大的情分,别说宝玉了,就是我们几个薛家的也疼得紧。”
薛虹也道:“可不是,他太年轻了,就这么撇下了妻妾子女,真不是个尽责的丈夫和父亲。可又能怎么样呢?人有的时候若是执念一上来,谁也救不了啊。”
冯紫英和贾琏两个是最早与贾珠交好的人,他们见过贾珠意气风发的时候,也见过贾珠名落孙山的时候,其情状也甚深厚,几乎不忍再提他的事情。
冯紫英道:“咱们今儿来是干什么的?做什么又提这件事情?咱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有我们自己的事情要做呢。”
李少游道:“没错,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我们这些人也很该想一想如何出仕了。”
薛蝌和薛蟠对做官没什么兴趣,他们两个也不便参与这个话题,却也知道这些人聚在一起避免不了说起这个,俩人便笑着说还有事,各自去忙了。席间只剩下李少游、冯紫英、贾琏、秦钟还有薛虹了。
薛虹笑道:“咱们在座的这些人,竟也是够资格出去做官的了,你们都是怎么打算的?”
李少游皱了皱眉:“一说起这个我就……哎……想我李少游自幼习武,还考上了武进士,最后不过是入宫做了个三等侍卫。如今西藏不太平,我想的是效力军前,建功立业,身上有了军功就不愁在朝廷上站不稳了。只可惜就是没有这个机会。”
冯紫英笑道:“什么西藏不太平,我估计这个仗也该是打完了的。准葛尔部首领策妄阿拉布坦去打西藏,还不是因为西藏残存的势力是完全支持他已故的叔叔葛尔丹的吗?他都已经当上了准葛尔汗了,邻居家还天天惦记着他那死去的叔叔,憋着把他弄下来,拥护他叔叔的儿子当大汗,他不同意,这才派兵杀了西藏汗。这策妄阿拉布坦也是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这不是也派人来递交上疏承认错误了么?还能有什么仗可打?要我说这也没有什么,当个几年侍卫,以你的武功,迟早会得到朝廷重用,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冯紫英这话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个个紧锁眉头不做声,薛虹甚至轻笑了起来。
薛虹这一笑,秦钟也跟着笑了,说道:“紫英兄,你是这几年同少游兄一起在宫中给皇上当侍卫太安逸了些,连对战争的敏感度也下降了吧?”
秦钟这个人平日里性格腼腆,话并不多,可是一旦开口,说的可都是在情在理的话,况且方才众人的反应冯紫英都看在眼里了,不得不问道:“难道鲸卿你有别的看法?”
李少游翻了个白眼:“有别的看法是当然的吧?也就只有你会相信准葛尔部的人会真心实意的来致歉吧?”
经李少游这样一说,冯紫英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是啊,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准葛尔一直都是对大清虎视眈眈的呢?
第六百二十二章 刺骨寒风
薛虹笑道:“咱们大清开国以来,为什么要同蒙古各部联姻那么多次?就连咱们皇上的血脉里都流着蒙古族人的血?那是因为逐水草而生的蒙古人,掠夺本是他们的手段,可是他们不信儒家那一套,更不屑于中土文化中的礼仪,所以最终导致了罗多成为了他们的目的,所以即使皇上家同他们蒙古联姻了那么多次,也阻挡不了他们的铁蹄想要踏进中土的**。
从前为了对付葛尔丹,皇上嫁了自己最心爱的公主都没有用,最后只能联合策妄阿拉布坦剿灭葛尔丹才行。当年咱们同他策妄阿拉布坦的确是盟友,可如今策妄阿拉布坦就是在扮演当年葛尔丹的角色,他的野心昭然若揭,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屈服?”
“……”
冯紫英彻底没话了,那是因为他知道薛虹说的话是深有道理的,他根本就没有反驳的话好说了。
李少游道:“既如此,那这次……”
薛虹笑道:“这次肯定是要有麻烦的,只是不知道总督额伦特大人和色楞大人怎么应对了。”
众人又聊了聊有关西藏的问题,除了秦钟之外,剩下三人约定好了,若是西藏有战事,无论如何都要上战场去搏一把。
这一顿饭吃的,群情激昂,以至于到了考试的前一天晚上,薛虹和秦钟两个人的心情都无法平复下来。
会试当天早上,是个大晴天,薛家的马车早早地就来到了贡院门口。二月份的天儿仍是那么朔风凛凛、侵肌裂骨的,幸而薛虹特意给秦钟穿上了厚厚的皮袄,那是雪豹毛皮制成的衣服,剪裁得十分紧凑,保暖效果很好。且,住在薛家的这几天,薛虹特意给秦钟服用了一段时间御寒的丹药,以保证素来身子弱是秦钟不至于被冻死。
至于他自己……只怕全世界都没有像薛虹这样去赶考的人了,就连唐朝那个作弊达人温庭筠都没有薛虹这么好的硬件条件。
其实之前考举人的时候,薛虹真的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考的,名次不上不下,那却也是薛虹的极限了,他根本不觉得自己的文章有多么精彩,也不觉得会试自己能够超常发挥。
所以,这一次的会试,他是打定了主意要作弊的。早早的在空间里面装了无数的书籍和这些年来张家、李家、林家还有薛益花钱到处买的有能之士写好的精彩策论,以备不时之需。
考试开始之后,白天里薛虹也是跟其他举子一样,认真地答题,若是冷了他便站起来活动活动。号房里头有一个小火盆,他会走到火盆便烤烤火暖和暖和,间或吃一些东西喝几口水,却也是垫垫肚子的意思。
到了晚间,考场上巡场的兵丁们换岗的时间频繁得多了,且他们都是在门口转悠,只要确保考生们不从自己的号房溜出来也就是了。
所以薛虹便大着胆子把事先准备在空间里头的那一套和自己身上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拿出来,似模似样地叠好,摆在号房的长凳上。号房上面还有遮挡到一半的布帘,那些兵丁们也不进来,所以看起来就像是薛虹歪在长凳上少憩了一会儿似的。
而薛虹自己早已进了空间,派出鑫鑫出去给他放哨,他自己查阅资料,补充体力和睡眠,大部分都是在空间里面完成的。相对的,因为空间的原因,他比旁人考试的时间也更多了起来,能够充分地完善自己的考卷。
正是因为这样,会试的三场考试,薛虹都觉得很轻松。所以,很幸运的,薛虹中了贡士,而秦钟这一次却是落了榜了。
不得不说秦钟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一点,饶是曾在薛府吃了那么多的好东西,进了一次春闱考场,还是让他得了严重的风寒。薛虹回去后拿了上好的惊寒丹给秦钟服用,连着去探视他两回,他的病情才好了些。
秦钟见薛虹常来,不好意思道:“你马上就要参加殿试了,来送药,不拘派个什么人来也就得了,怎么又劳动你亲自跑一趟?”
薛虹笑道:“怎么也要亲自看看你才放心,旁人来传话,我知道他是说的实情,还是为了不让我分心说的谎话?不过如今你看来也没什么大碍了,我也能放心了。”
秦钟道:“这也是怪我身子太弱了些,让你白操心了一场。其实这一次我虽然没有考中,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原本也是为了积累经验而已,所以即使落榜我也没有很伤心。反而了解了会试的考试流程,见识了会试考场的题目,也让我明白了平日里不好好修习武功,身子骨是禁不住考场里刺骨寒风的折腾的。等我这回这病完全好了的,也要认真修炼前几年你送给我的那本武功秘籍了呢。”
薛虹摸了摸鼻子,心说练武增强体质是没错的,只是……你若是以我做目标……只怕是……嘿嘿,我有空间,你有吗?
“嗯嗯,对啊,早就劝你要练武,你总是懒怠动弹。你看看,这回考试的时候咱们考场里头因为冻死抬出去多少人了?你这回也算是病势凶险了,不好好锻炼身体怎么行呢?”
贡院里每年到考试的时候都有死人的。闹鬼死的和春闱的时候禁不住寒风死的最多,偶尔还会有那个紧张过度犯病死的,可不管考生是怎么死的,只要死在贡院里,死尸是不能走贡院正门出去的。
那都得是拿白布裹好了,从贡院墙头抬出去。别说是考生了,就连监考官死了也是这么个办法往出运。这是贡院的规矩,千百年来都是这样,没人知道是为什么,反正就是有这样的讲究。
这一回也不例外,薛虹和秦钟的考场也有不少冻死的,有一个还正巧就在秦钟号房的隔壁,抬出去的时候他还撩开帘子看了看,那死人紫青的脸还迎在秦钟的脑海里,现在想起来还不禁心有余悸。22
第六百二十三章 编外进士
与秦钟聊了一会儿,见他病情虽见起色,精神却还是不好,薛虹便从秦家出来,回府去做最后的冲刺了。殿试之前的复试其实并不复杂,薛虹已经顺利通过了,只是这最后一回殿试,让薛虹心中有些忐忑。心说都到了这份儿上,若是最后的殿试过不去,或者只落得个同进士出身,他们家有没有什么显赫的地位,只怕今后官途不顺。
但是事到如今了,就算是薛虹再怎么紧张也好,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好在殿试不过只是考策论,薛虹的思想比现如今的这些读书人不知道活泛了多少,所以一整天的时间只需要写一篇策论,就算写的不好了些,也不至于太拿不出手吧。
这么想着,时间也就一天一天过去了,到了殿试的这一日,薛虹再次来到保和殿。考场无话,日暮时分,薛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卷面,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心说能不能中就这玩意儿了,若真是点到了同进士出身,就算自己的命不好吧。
交了卷之后,众考生就出了保和殿。在保和殿前,薛虹算是一个另类。因为前来应殿试的考生没有四五十岁也都三十出头了,个个都是留着胡须,看起来那么稳重,只有薛虹,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见其他人考完出来还能寒暄几句,薛虹却站在那里一脸尴尬。这些人的年纪都能做自己的父亲了,他再跑上前去称呼人家“年兄”……不太好吧?
薛虹正在旁边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等着众人寒暄过后赶紧回家,人群中有一个人认识薛虹,他向薛虹招了招手,把他叫了过去:“虹儿,你来。”
薛虹抬头一看,这不是张令萱的三哥张廷璐吗?
他赶着几步上前,行了一礼:“张世伯,您叫我?”
张廷璐看见薛虹双眼放光:“我的天哪,还真的是你?前儿是听说琏儿他们几个人都考上了举人,我因为要准备自己的考试,竟也对旁人的事情少问了,怎么你竟也来考殿试了?我记得你今年虚岁也不到二十吧?小小年纪,还真是年轻有为!考得怎么样?”
薛虹忙道:“张世伯谬赞了,我也正在这里后悔呢。如今我的学问尚浅,年纪又小,莫不如再等个几年再来应考的好。”
一旁还有一个人看了薛虹许久,听见他这么说,便笑道:“哈哈哈,小年兄的意思是最好考取进士功名,若是个同进士出身只怕有些可惜是不是?”
薛虹疑惑:“自然是,不知这位该怎么称呼?”
张廷璐道:“这位叫做张梦拓,算是我们家的远亲,是福建人。”
薛虹忙抱拳行礼:“张年兄。”
张廷璐并没有说这位张梦拓与自己是个什么辈分,薛虹不敢随意称呼,虽然不好意思,却还是管人家叫了一声年兄。
那张梦拓笑道:“小年兄,莫那么在意中的是进士还是同进士,一样是为朝廷效力,若真有才,皇上必不会令珍珠蒙尘,太过挂怀反而不好了。再说如今考试都结束了,只回去好好等名次也就是了。”
张廷璐也道:“正是这话。家兄廷玉也是同进士出身,如今怎么样?不还是行走御书房,做了朝廷的股肱之臣?名位如何,等真的穿上了官服也就不是那么重要的了。”
薛虹听了笑了笑,向这两人深施一礼:“二位说得是,薛虹受教了。”
三人就这么一边走一边聊着,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是个各自回家等消息。那张梦拓家在福建,是跟张廷璐一起回的张府,若他也得中了进士,只怕就要长留在京城听候皇上的差遣了。
而这边考生们回去之后,管科考的这些官员们就把殿试的卷子拿过来批改。阅卷的官员有好几个,他们看过卷子会在上面画符号,最后看谁得的圆圈多,就说明这个文章写的就越好。
可是旁人的卷子都已经批改好了,只有薛虹的那一张,令众人犯了难。
其中一个考官说,我们实在是做不了主的,就把这卷子拿给皇上预览吧。
彼时康熙爷年纪大了,身子骨已经不是很好了,一听说本期科考殿试金榜有一张卷子众位官员不知道该怎么批阅了,顿时来了精神,命人赶紧把这卷子拿过来给自己看看。
康熙爷看完了之后笑了起来。难怪这些官员们不知道该怎么批了,原是薛虹的这个折子写的很有意思。论行文,他写的顶多算得上中规中矩,很像他一贯的风格,并没有半分辞藻出众的地方。可偏偏他这文章里头说得头头是道,很多想法都是没有人提出来过却看起来很是值得一试的。
康熙爷是谁?千古明君,他反复看了看薛虹的卷子,笑道:“这小子,是个人才。进士名额都已经点好了?”
官员们答道:“回皇上的话,已经点了。一甲三名,二甲四十名,三甲一百六十六名。”
康熙爷点了点头:“嗯,朕知道了。这个薛虹……看在他们薛家这些年也确实是给朕想了不少赚钱的法子,那朕就成全他,给他个进士的功名,就点他做二甲第四十一名,赐个进士出身吧。”
康熙爷亲自发话,说要给薛家这个恩典,那下头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该办什么办什么吧。
放榜的那一天,薛虹特意告诉了去看榜的家下人等,看是看,却也不要只看我一个人的,你也看看张廷璐世伯和那位张梦拓有没有考中。
那个小厮听了之后忙点头说记住了,骑上快马去看榜。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的样子,薛府门外马蹄翻飞,小厮扯着大嗓门喊:“老爷、太太,小的给您报喜了,我们家二公子二甲第四十一名,赐进士出身!薛二公子考上进士啦!”
为什么要这么喊呢?原是特意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喜事,那小厮一路高喊着回府,给薛府长了脸,回来一准儿给大红包。
第六百二十四章 战事紧
果不其然,那小厮骑着马来到了薛府门口,翻身下马,又一路高喊着进了内堂,等他见到了薛益夫妇二人禀报此事的时候,阖府上下都已经知晓了薛虹考中进士的好消息。
薛益这回可算是真的高兴了,他赏了府上所有下人三个月的月钱,又单赏了这个跑马报信的小厮二十两银子,薛府上下喜气洋洋。
消息传到了薛虹的耳朵里时,他还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说真的,文章写的怎么样,全世界没有人比薛虹自己更清楚了,他竟然能高中进士,听说还是皇上钦点的编外一员,这也太戏剧化了吧?
不过,好吧,他的空间终极任务都完成了,也不得不相信这一事实了。
而那个小厮回来还说了,张廷璐大人是这一科的一甲第二名,也就是榜眼,那个叫做张梦拓的也不赖,二甲第三十三名,也是进士出身。
且不说这一榜的考生们在京城中掀起了多么大的风浪,只说五月份放的榜,似乎京城里的人还没有从这一新闻里头缓过神来,西藏那边就发回了八百里加急战报。
康熙爷本来身子就已经很不爽利了,看了这加急战报之后气得眼睛都红了,大怒道:“胡闹!简直是胡闹!我大清开国以来,还没打过这么丢人的仗!!!”
康熙爷这一生气,早朝之上就把这战报给丢了下去,那个意思让文武百官也都拿起来看看。
旁边有小太监,紧走几步上前把皇上刚才扔下来的这个拿起来,也不敢看,只是叠好了,交给百官们穿越。等大家看完了这战报,一个个只觉得大六月天的,后背竟然起了一片凉意。西藏这仗打得可太丢脸啦!
前文说过,那策妄阿拉布坦是葛尔丹的侄子,当初葛尔丹的铁骑觊觎大清江山的时候,康熙爷同策妄阿拉布坦联手灭了葛尔丹,如今策妄阿拉布坦坐上了蒙古各部最大的汗王之位,又打着肃清叔叔葛尔丹余党的名号,派兵去西藏大闹了一番,杀了西藏汗不说,还对大清的青海、云南、四川等地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可是这策妄阿拉布坦是跟康熙爷打过交道的,知道他不好惹,如今他来了这一出,难道不怕康熙爷生气吗?到时候大清的十万铁骑再临蒙古,他手底下有多少兵也是不够抵挡的。
后来老北京的人一提起“八旗子弟”都觉得这是一帮游手好闲的社会闲人,没事儿还能惹出点麻烦来,实在是对这帮人没有什么好印象,还总是用“八旗遗风”给北京城那些只知道玩儿,成天也不干正事儿的大爷们贴标签。
可那是清末的时候,要说在康熙年间,八旗的勇士可厉害呢。康熙爷当年亲征葛尔丹的雄姿历历在目,策妄阿拉布坦再怎么狂妄还是十分忌惮清军的。
所以策妄阿拉布坦想了个辙,假意地要给大清道歉,还说了些什么只要巩固了西藏各方面的势力之后就撤退多少里以示诚意。
但是康熙也知道这里面是一定有问题的,当时就命总督额伦特和侍卫色楞率领一支数千人的清军由青海入藏驱逐准噶尔军。
策妄阿拉布坦一看道歉什么的没有用了,那就打吧。大清的军队行至那曲喀喇乌苏河,便与准噶尔军交战起来。
色楞出兵拜图岭,额伦特出兵库赛岭,准噶尔军打到一半佯装退却,将精兵埋伏于喀喇乌苏河一带。
额伦特率兵急追,欲先渡河扼守狼拉岭,准噶尔军一部分阻止清军前进,另一部分绕于额伦特军后,断其粮道。两军相持月余。清军终因进军前准备不充分,加之两位将领不和,在喀喇乌苏河一带遭到准噶尔军的阻击和围困,粮草补给被截断,陷入了空间的苦战。
这里头最气人的是额伦特和色楞两个意见相左,谁都不服谁,明知道已经中了敌人的计了,却还是争吵不休,这给康熙爷气的!
这两位在喀喇乌苏河一带被人揍得跟孙子似的也就罢了,策妄阿拉布坦的军队见这一批清军不足为惧,又增强了滋扰新疆的兵力,西北多处同时爆发了规模不小的战争。
朝堂上头鸦雀无声,康熙爷气得脸都绿了,即刻调兵遣将前往西北支援,下了朝还带着一班兵部的大臣在养心殿里商量对策。
清军在西藏打了打败仗这件事情可是比什么殿试金榜更紧要,邸报进入各家各户之中,这件事情瞬间就在京城里头传开了。
民心有些浮动,人人都在谈论前线的战事,薛虹等人也不例外。
如今薛虹的这一帮小伙伴里头,除了冯紫英、李少游是有武进士的功名在身上的,薛虹和贾琏的武艺也不弱,一个个的都憋着一口气想要到战场上去闯一闯,可是这话回家一说,没有一家人同意的,都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不放心他们去,这可把一众小公子们给急坏了。
尤其是那个李少游,他可是个武痴了,从小到大练了这么多年的武了,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天,可真等这么一天来临的时候,他却不得上战场,这不是空有一身的力气无处使吗?
“国难当头,大丈夫却不能一展抱负,这简直是人生大憾!”
没有别的,李少游父亲早亡,只撇下他和老母亲,如今刚刚娶了媳妇没两年,家里自然是舍不得他上前线。
贾琏和冯紫英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薛虹那边就更加不用说了,薛王氏一听说他要上战场,哭得什么似的,那眼泪怎么收也收不住,还撂下狠话说他如果敢上战场,就不要认自己这个母亲。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其实按理说,都是京城的世家,国家有难了,儿子上前线报国这是应该的,这几家哪一家的家大人都应该有这个觉悟。可事情坏就坏在喀喇乌苏河这一役打得实在是太惨烈了,这个时候让自己的儿子上前线,这不就等于去送死吗?
第六百二十五章 从长计议
这几个小公子就坐在这愁眉苦脸,冥思苦想,就为了想一个辙好上战场。
哪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不是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更何况这些年轻人可练的不是一般的功夫,尤其是最近几年各人的武功都有了长进,在京城地面上差不多年纪的公子哥儿也好,侍卫小将也好,都打遍了,实在是难逢敌手,最后也就这几个人之间这么比武切磋,心说这么好的武艺若是不能报国那也太可惜了呀!
北宋大辽犯境有杨家将出战迎敌,南宋大金入侵有岳飞岳鹏举征战沙场,如今大清也是一样的。蒙古各部不管换了谁做首领,这边关的战事都不可能彻底平息。蒙古人打从成吉思汗那时候起怎么说也坐了一百多年的江山,人家大元朝的时候国家版图可比现在大多了。所以蒙古人就是不服气女真人成了中原之主,你们是和我们一样的外族占领汉人的天下,当年我蒙古人也做过,还做得比你们好不知多少,凭什么现在我们就要对你们女真人俯首称臣呢?我们不干!有能耐的战场上见真章!
但是在这个年代,大清可比南北宋的时候强多了。北宋没有杨家将,南宋没有岳家军,江山早就是人家的了,还等那时候去吗?而眼下大清虽然也是屡遭蒙古犯境,防不胜防,但是八旗兵勇甚多,能打仗的人才不计其数。
什么叫将军、副将、参将、总督、把总、侍卫,滴滴答答有一个算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会打仗的,不在少数。所以这些人家里面老太太、太太,甚至是新婚妻子舍不得他们上前线还有个道理,那么多会打仗的,有战场经验的将军不用,为什么非得你去呢?
但是说句公道话,在座的各位小爷们,任凭哪一个单摘出来都是好样的武将。这好武将是很难得一见的,尤其这里面李少游是自幼熟读兵法,在家里头心痒痒地就跟那个小猫挠得一样。
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李少游一跺脚,说道:“若还是这样,倒不如来个痛快的,咱们跑吧!”
贾琏问道:“怎么个跑法?”
“如今西藏那边的战事吃紧,无论是派谁,反正朝廷是要点齐兵将前去增援的,咱们也不用管家里头同意不同意了,到时候无论是哪个将军出征,咱只需要悄悄跟着队伍一块儿出城也就得了,到时候暗中观察,挑选一个靠谱的将军投奔到他的麾下也就是了。”
冯紫英一听这话,就知道李少游是真急了。若是旁人这么说话,说不定以冯紫英那种侠义天下的性子还会夸赞他几句心系家国之类的话。可是李少游是他亲妹夫啊,他可不能让李少游犯这个糊涂。
于是冯紫英忙拦着:“别别别,好家伙,少游你这馊主意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还不说一声就跑?你是想要了你老娘的亲命,还是想要了我妹妹的亲命?事情不至于这样,你先别着急。”
李少游也是犯难:“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么?虽然说咱们两个是武进士出身,也在宫里做了几年的侍卫了。可是这一仗,若不是咱们自己主动请缨,皇上用谁也不会用到咱们身上啊!放着那些跟着皇上去打过准格尔和收复tái
wān的将领们不用,用我们这些愣头青?不可能啊!”
冯紫英这就劝,薛虹见他那个样子就看出端倪了,说道:“我们这里头也就数冯大哥年纪最大,你心里若是有个章程了,还是跟兄弟们交个底儿吧,也省得我们这儿瞎出主意了。”
冯紫英这儿笑了笑,看着薛虹:“要不怎么说你是第一个考上进士的呢,就是比他们有眼色。实话说吧,我原是谋了这么个机会,只是也不知道行不行?”
贾琏忙道:“这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你若是想到了什么办法,赶紧说才是正经啊!”
冯紫英这才说道:“前儿我也是在王爷面前提过想上战场的事情,但是王爷那个人你们知道,他倒是爱惜我们几个,我自己说要上战场他都不同意,迈说我们几个一块儿去了,他说是要留着我们将来有大用。
我回来之后也是冥思苦想了几天,只要能让王爷放心我们几个上前线,那这事儿就好办了。
如今我想,倒不如去拜访拜访富察家。那位奉命驻守新疆巴里坤的靖逆将军富宁安,可是富察大人的侄孙辈。听说这位将军有勇有谋,为人坦荡,我们不如投到他的麾下。巴里坤那儿的任务是驻守,策妄阿拉布坦的军队主力并不在那里,相信王爷也不会舍不得放我们去战场上历练历练了,到底混个几年回来,身上有了功勋,将来王爷要重用我们,朝臣也不好说什么闲话的。”
说起这个富宁安,在座诸位都有听说过他的名号。此人是难得的帅才,更是个清官,刚正不阿得很,若是真的有幸能跟着他也是一个好出路。更何况最要紧的是,这个人从未卷入过九子夺嫡的泥沼中,洁身自好,从未依附过任何势力。
薛虹听了尤其高兴,他不是不知道这一仗是皇十四子胤禵的成名之战,这一次派去西藏驰援的就是他,大将军王也是这一年封的。
前儿薛虹就想了,他们几个上战场是没错,但绝对不能跟着十四爷去。他们既然已经归于四爷的营帐之内,若是跟着十四爷出征,以他们几个的勇武必定是要惹人注目的,若是十四爷对他们几个投来橄榄枝,那就麻烦了。
四爷出了名的疑心重,将来这两位一奶同胞的兄弟又要在储位之争上斗得你死我活,薛虹等人又何必送上去自找麻烦,还真不如冯紫英说的,直接去找富宁安将军的好。
薛虹笑了笑:“你说要找富察家,就是说让我跑一趟咯?”
薛虹如今是富察·傅清的准小舅子,有了这一层关系在,这几位小爷的前程事,竟是少不得薛虹去跑一趟腿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受宠若惊
冯紫英站起来抱拳道:“事关前程,还请霁岚跑一趟吧。世间万事讲究师出有名,我们是要报效朝廷,自然要有一个正当的理由了,你说呢?”
众人知道冯紫英这话既是说给薛虹听的,也是在打趣李少游,不禁都笑了起来。
择日不如撞日,第二天清晨薛虹就打扮好了前去自己的妹婿富察家。原是昨日就打发人来说过了,富察·傅清一大早就等在了门口,见到薛虹便把他亲自带了进去。
其实按照富察家满洲上三旗的家世,薛虹一个户部侍郎的嫡次子过府,没有富察府小爷亲自出来迎接的道理。这不是薛虹和傅清两个已经算是亲戚了,若不是遇上皇太后国丧,只怕傅清和宝钗的婚事也已经办成了。再说如今薛虹考中了进士,身份上又高贵了一层,所以傅清在门口迎接也没有什么于理不合的地方。
只是薛虹这次来却不是来找傅清的。傅清见到薛虹,简单寒暄了几句,薛虹便在路上就把来意给说了,傅清道:“既如此,那你在我的书房等着,我先去回了我父亲,等会儿再来跟你说话。”
薛虹在傅清的书房里待了一会儿,这书房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来的。尤其是这样的大户人家,待客的地方多了去了,能叫进书房的,那都不是一般的客人。
傅清其实严格来讲他也是个武将,他同胤祥关系亲厚,对汉族的文化也是十分推崇,书架子上的藏书也很丰富,薛虹等待的时候倒也不是很无聊,可以拿起几本书来翻看一二。
约莫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傅清才回来,手里拿着一封厚厚的书信递给薛虹:“我同父亲说了你的事情,他听了十分高兴,大赞了你们四人一番。这是他亲笔写下的书信,到了巴尔坤你们交给靖逆将军,他知道怎么做的。”
原本薛虹以为李荣保一定会把自己叫去问话的,他已经打好了腹稿,想了半天见了富察大人该怎么说,谁知李荣保竟然没见自己,却是把最关键的东西给写了。
这倒不是李荣保懒怠见他,而是因为李荣保太忙了。他的察哈尔总管,这一次是被皇上急召回来数值解的,不日还要赶往察哈尔。忙是自然的,蒙古各部都乱了套了,你察哈尔总管是干什么吃的?所以这一趟回来康熙爷也有怪罪李荣保的意思,李荣保详细地给康熙爷介绍了蒙古各部的情况,康熙爷沉吟了许久,才决定派兵剿灭蒙古各部。
其实康熙爷是不想打仗的,一来,康熙初年朝廷不稳,出了很多大事,也打了不少的仗。他自己是最知道打仗是多么劳民伤财,再者他们满清同蒙古是多少代都保持的紧密的联姻关系,等于是自家亲戚,也有一份血浓于水的情谊在,只可惜李荣保带回来的消息简直是啪啪打脸,你把人家当亲戚,人家把你当敌人,没说的,打吧。
傅清又道:“你把这信收起来,然后去回禀雍亲王,估摸着没几个月皇上就要调兵遣将我那个西藏去了,到时候应该会把你们安排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的。”
傅清既然这么说了,薛虹这心里就踏实住了,他简单地谢过几句,就在傅清的陪同下一块儿出了富察府。
薛虹回去二话不说,直接把李少游、冯紫英和贾琏约到了自己的家里,把在富察家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几个人欢欣鼓舞,心说这下好了,只要王爷答应了,那他们就出征有望了。
几人正高兴,竹西那边儿回禀道:“二爷,那李卫又来了。”
其实薛虹现在正在忙正事儿,府上若是来了旁人,竹西是连回都不会回一声的,只这个李卫特殊,二爷特意吩咐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李卫来了,必要来说一声的。
薛虹听了点了点头,笑道:“今儿天色已经晚了,咱们明天一早会齐了,拿着这封书信去找王爷,只怕这事儿就成了。至于今儿,少游、琏二哥,你们俩还是回去好好同家里说说吧。”
李少游和贾琏对视了一眼,皆是一阵苦笑,娇妻难舍,却架不住他们两个早已雄心壮志满怀了。
与他们三位道别了之后,薛虹便来到了花厅,果然见到了李卫。
“李大人,你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只见李卫带了一大堆的礼物来,笑容堆了满脸:“我这不是听说二爷您高中了进士,特来道贺吗?你别看我李卫如今这个兵部员外郎是花钱捐来的,可我最佩服的就是读书人了,尤其是二爷这么小小年纪就能考上进士,这简直就是凤毛麟角,将来必定位极人臣啊。”
薛虹看着那丰厚的礼物,听着这一车又一车说不完的好话,笑着摆了摆手:“得了得了,你呀,甭跟我来这一套。我知道你今儿来的目的,是为了找我父亲入户部不是?”
李卫听了这话,赞道:“唉,这就对了嘛!我就爱跟薛二公子聊天儿,这么敞亮的个性可一点读书人的酸气儿都没有。可不,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还请二爷您帮忙美言几句呗?”
薛虹心说,你自己是不知道你对付盐商的那些事情在后世都传开了,如今迈说你求到我门上了,即使你不来,我去向雍亲王推荐这样的人才,将来你立了大功,连我也跟着有举荐之功,岂敢怠慢了你去?
想到这里薛虹便笑了:“英雄莫问出处,你也不用这样四处钻营了。你的名号我早就在雍亲王跟前提起过了,户部如今是王爷的天下,你要到户部来,这还不容易吗?或者,明儿你跟我一起去见见王爷?”
其实按照李卫的想法,今日来薛府能见到户部侍郎薛益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没想到薛虹竟然说带他亲自去见雍亲王,这简直让李卫受宠若惊。
李卫直接就拱手一礼:“薛二爷,您说我该怎么谢您呢?”21
第六百二十七章 邪官李卫
薛虹心说,也就是我,知道你是有来日的,所以肯高看你一眼,与你来往。若非如此,似你这般捐班出身,又流里流气的做派,京官儿们愿意待见你的还真不是太多。
这也是实话,李卫此人不是正儿八经科举出仕的,虽然看在钱的份儿上也不至于没人理他,但是真把他当回事往心里去的人,除了薛虹之外还就真没有。
李卫这个人就差没浑身粘毛了,他要是粘了毛那可比猴子还精,两相对比下来,这京城地面上谁是人谁是鬼他心里头还没有个数吗?再加上薛虹这一次说的是带他去见见雍亲王。那可是李卫心目中最崇敬的皇子,这一份知遇之恩,李卫算是记下了。心里暗暗跟自己发誓,将来若是有了来日,薛家的大恩一定要报。
而薛虹看他感动得不行的样子,心说我在你身上能做的事情也就做到头了,今后怎么样那是今后的事儿。
第二天一早,李卫告了一个休沐假,先来到了薛府见薛虹,又同薛虹一起坐车来到了雍亲王府。
来到王府的时候见贾琏、李少游和冯紫英早就到了。
王府的下人请了几人进去,薛虹见了点了点头。
“我们几个找王爷有事,你且等一等,”他又转头跟下人们说,“这位是兵部员外郎李大人,一会儿我要引见给王爷的。”
下人们一见是薛虹带进来的,没有一个敢怠慢,赶紧把李卫带到了花厅待茶。
薛虹几个循例在书房等候王爷,约莫半盏茶的工夫,胤禛就到了。最近因为西藏的战事,他也不得空在家里待着,原是昨儿就有人来报说他们几个人有要事来找,不然这工夫应该还在养心殿议事呢。
“你们几个,找本王何事?”
薛虹几个行礼毕,把昨儿去找李荣宝的事情这么一说,又把李荣宝给的信拿给雍亲王看看。这封信上写的不过就是李荣宝怎么夸四位小爷的好,给富宁安极力推荐了而已。
雍亲王胤禛看了看信,又听了听这几个人的央求,久久没有出声。最后还是长长一叹:“秋风萧瑟处,却见小鹰骄。鸣宇声犹嫩,冲云影正遥。待成千里翼,将胜万年枭。狡黠狐兼兔,擒来疾似飚。也罢,二十来往的年纪就像羽翼渐丰的雄鹰,本王若不让你们海阔天空一回,将来若是到了真要你们有大用处的时候再有个折损,那本王可是要心疼死了。这封信你们还妥善收好,前方的战报发回来的几封都不太好,色楞已经连续吃了十几场败仗了,军队的士气早没了,额伦特只怕也是要猛拚一死,战况很是不妙,大军进发也就在不久之后了,到那时本王便把你们安排到增援富宁安将军的队伍中去就是了。”
众人听了胤禛这话,皆欢欣鼓舞,尤其李少游,一脸的喜色,估计此刻若不是在雍亲王府,只怕他就高兴得蹦高了。
又聊了一会儿西藏的战事,胤禛打算起身进宫了,可薛虹没有忘记,花厅那儿还等着一位呢。
“王爷请留步,还记得前儿我跟您说过的那个龙游县令李卫吗?你上回说若是对了机会想见见,今儿我斗胆把他也带来了,你要见吗?”
听了这个人,胤禛来了兴致,一个捐班出身的人能在地方上有那么好的政绩,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哦?他在龙游县上任期满了?”
“任期是早就满了,他在龙游县可是待了六年呢。现如今也是捐班进京,买了个兵部员外郎的职位。”
“好,他既然来了就别让他白跑一趟了,你跟本王一块儿,本王倒要看看此人长了几只角。”
胤禛和薛虹两个一边说笑一边行,来到了花厅,李卫便知是王爷到了,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恭身行礼:“微臣给王爷请安。”
胤禛坐在上首,笑道:“你就是李卫啊?抬起头来给本王瞧瞧。”
李卫今天要见王爷,家里又不差钱,所以打扮得也算是比较体面,他这个人长得也还算周正,所以胤禛这上下一打量,还算满意。
“你坐吧。”
说了一声“坐”,王府的下人就给这李卫搬了一个小圆凳来,李卫倒不扭捏,施礼毕也就坐下了,薛虹自坐在胤禛下垂手的一张圈椅上。
胤禛笑道:“李卫,本王问你,何为为官之道?”
李卫也笑:“那要看王爷您问的是大官还是小官,清官还是贪官了。”
“哦?这还有什么说头不成?”
“那自然是有的,大官做的是威风权势,小官做的是为民做主,清官做得的苦哈哈,贪官做得的心戚戚,凡入了官道,便就是自己与自己为难,说就是说为了奔好日子才做的官,其实打从做官的那一日起,就再过不成好日子了。”
胤禛和薛虹听了之后皆是一愣,继而大笑不止。
胤禛道:“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的紧!你这话虽俗,却句句在理。那本王再问你,你想做个什么样的官儿?”
李卫道:“这四种官都没有什么意思,我要做一个真正能为百姓做些实事的官儿,专治歪风邪气的那种官儿。嗯……我觉得叫邪官儿就挺好的,欺负老百姓的人邪,我这个当官儿的就要比他们更邪,叫他们一听见李卫两个字就闻风丧胆,这样才能真正的保护好百姓们。”
“邪官?”
胤禛从来问下头的官员们想要做个什么样的官儿,官员的回答都是千篇一律,要做清官儿,要做好官儿,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要做邪官儿的。这个说法虽然新鲜,但却比旁的官员的豪言壮语更加可信一些。
那些人在你面前的时候保证当了官儿之后会如何如何,可是你也不知道他在背地里头干了什么样的事情,倒不如李卫这样新鲜的说法。他倒不说什么清不清的话,只是说他要xié
è势力更邪,这不正是能做实事的官儿才敢说的话吗?
第六百二十八章 全军覆没
胤禛听了这话,笑容越来越深:“你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本王现在有点相信你在龙游县上的表现了。”
薛虹道:“王爷,若是一般的人哪里值得我一次又一次地跟您提,如今对了机会您见到了,才知道我所言非虚吧?想当初在龙游县初遇此人的时候,我也是吓了一跳呢。既然王爷也满意,也不枉我极力推荐一场了。”
胤禛笑道:“也罢,这也是你们俩人之间的缘分。”
薛虹借口道:“自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年若不是王爷开口让我父亲放我出去历练,我这样在京城里头憋死了的富家子儿,哪里能结识到李卫这样的人,又哪里能真正懂得什么叫做民情、民苦?要我说,这都是托王爷的府。”
胤禛总是很受用地去听薛虹这种夹杂着真心的拍马屁,笑道:“既如此,也罢。李卫既然来到了我的王府,可也是愿意替本王我做事?”
李卫从凳子上起来,认认真真地给胤禛叩了个头:“王爷早年间为贝勒的时候就经常在外替皇上办事,有关王爷的事迹如雷贯耳。李卫卑微,却只有李卫这样的人才能听见老百姓心中的声音,李卫也深知道只有王爷这样的主子才能带领大清更加昌盛,李卫愿誓死效忠王爷!”
这话说完,李卫便深深叩首。其实胤禛早就知道这个答案,却还是意外李卫会说这样的话。
胤禛笑道:“你快起来吧。”
之后李卫和胤禛的谈话薛虹就没有参与了,他跟胤禛说了要回去准备出征的事情,便把表演时间留给了李卫。
第二日,薛益下了朝回来之后就黑着个脸,把薛虹叫到了书房。薛虹一进来便已知道估计是老爹小的了他打算出征的事情。
果然,薛益怒道:“为什么你就偏不听话,非要往那刀尖子上去呢?我们家祖坟上冒青烟了才出了你这么一个进士,你这就要上战场,难道你就不怕丢了小命儿吗?你若是有个什么,薛家还哪里能有来日?”
薛虹见自己便宜老爹的眼睛都有血丝了,忙劝道:“父亲别急,当心急坏了身子,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薛家的前程着想吗?您放心吧,我不是去喀喇乌苏河前线,我是去巴尔坤。巴尔坤那里虽然有战事,但不过是策妄阿拉布坦的残军罢了。我这不也就是去混混日子,回来好讨个封赏吗?没有那么严重,父亲不要想得那么悲观了。”
本来今早胤禛说的时候也是保证了到巴尔坤之后一定会派人保护薛虹的安全,如今又听见薛虹这样说,薛益的心里也稍微放心一点,但还是摇了摇头:“不行,看样子我得多花些银子雇佣一些江湖人士做你的亲兵,战场上刀剑无眼,再怎么样也要保证你的安全。”
其实不用薛益说,薛虹也是有这么个打算的。战场是个什么样子,薛虹活了两世都没有见过,多带一些人也是没有错的。于是他也不拦着薛益,只说道:“一切全听父亲安排。”
薛益点点头,却道:“你……你跟我来,我们父子一起去同你母亲说这件事情,否则为父一个人可是受不了女人家的眼泪的。”
薛虹出征到底是一件大事,索性也就把家里人全部都召集起来了,待到众人听见薛虹也要出征的时候,薛王氏第一个就不干了,她拔高了声音质问薛益:“老爷,你是怎么同我说的,你说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虹儿上战场的,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你可不能骗我啊!”
薛益虽然是一家之主,可是薛王氏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竟是什么也顾不得了,薛益见她如此,也是很无奈:“夫人,你听我说……”
薛虹见老爹如此,只好说道:“母亲,这件事情不能怪父亲,是……是皇命在身,皇上说了要儿子上战场的,君命不可违啊!”
一句“君命不可违”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横亘在薛王氏眼前,她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半晌才哭着说道:“早就跟你说了,练武旨在强身健体就好,谁曾想你竟一头扎进去了,练得好了也就罢了,你关起门来自己在家里耍两下子也没什么,非要出去同人比试!这下好了,都知道我们薛家有一个能文能武的小爷,如今朝廷有难了,皇上他怎么会想不起来你?你……你个小缺德鬼,这不是要挖了为娘的心肝一块儿带到战场上去吗?”
见母亲如此,一向深明大义的宝钗只好上前劝道:“母亲可千万不要如此。二哥哥此去也是为我们薛家争光的好事呀,我相信哥哥的本事,绝对会保护好自己的。兴许这一趟还能赚一个云骑尉回来也未可知呢?”
薛虹忙道:“是啊,母亲。父亲也说了会花银子雇佣一些江湖上的好手保护儿子,一定没事的。再说我这又不是上最前线去,不过就是驻守,没有那么危险的。”
父母疼儿子,那是发自肺腑的,虽然薛虹出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但这一通安慰劝告还是免不了的。战场凶险,别说是父母一辈的人舍不得薛虹,就连薛蟠、薛蝌、宝钗和宝镶也是万般的不舍。
打从这一天起到薛虹真的出征的那一天,薛家的气氛都显得那么的凝重。薛蟠和薛蝌有事没事也不总往外头跑了,却是经常陪着薛虹满四九城的逛,而宝钗和宝镶两个则是带着家里头针线上的娘子们,头也不抬地给薛虹缝制贴身的衣物。这一去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战场上最是费衣服的,若是不趁这个时候多做一些,只怕薛虹到了前线没有穿的。军营里是会发的,可哪里有家里做的这么柔软贴身?这也算是做妹妹的对薛虹出征最实际的支持了。
除了薛虹,贾琏、冯紫英和李少游这三家的情况也都是差不多的。这样的日子过了没有几日,前线便传来了消息,额伦特将军把敌军阻击在狼拉岭,僵持数月,九月时,敌军又来进犯,额伦特彼时弹尽粮绝,又遭到敌军的围攻,力战数日不退,死在了战场之上,大清官兵,全军覆没!
第六百二十九章 未知之境
薛虹等在邸报上看到这一消息,皆震惊不已。对于这一段历史,薛虹只记得康熙爷最后是钦点了十四阿哥胤禵为主帅,封为大将军王进军西藏的。这也是十四爷最光辉的一段战绩了。至于其他的,他是不记得的。
所以虽然知道西藏前线吃紧,但是全军覆没的这个消息薛虹听到还是很震惊的,没想到会糟糕到这个地步。
果然,康熙爷在拉藏汗的请求下聚集十万大军,由胤禵做统帅,于当年的十二月发兵西藏。
出征的日子定下了,薛虹等几位小将也开始准备起自己的行装。戎装什么的自不必说,薛家找人做了最上等的。战马也是李少游在雍亲王的马场里挑选了最神骏的马匹,最令薛虹头痛的就是武器了。
薛虹平日里使双刀、匕首之类的短兵器比较习惯,这也都是从白貂儿那里得来的经验之谈,长剑虽然是冷兵器之王,但是对敌的时候远不如匕首和双刀来得方便。对敌的时候稳、准、狠地切断对手的动脉比什么招式的华丽要来得实在多了。
但是在战场上,这匕首、双刀之类的杀伤力不够,不足以刺穿厚重的盔甲。薛虹比谁都知道,在对敌的时候不能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对自己来说那得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冯紫英天神力气大,他倒是用的紫铜双锏,李少游惯用一杆月牙戟,而贾琏用的是一杆亮银枪。
薛虹这里犯愁,眼看着要上战场了,却没有趁手的兵器,他也不是孙悟空,也没法去东海龙宫挑兵刃,只好在京城的各大武器铺子寻了又寻,皆找不到合适的兵刃,这可真是要愁死人了!
连找了七日不得好兵器,薛虹这才想起来,空间里似乎还有一块地方是没有探索过的,就连五个灵宠也不知道灵泉瀑布后面的山里有些什么。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能轻易地起执念,若是心中有了这么个执念,再遇上一个死心眼性格的人,那就是非要达到目的不罢休的事情。
其实,武器铺子里的掌柜也应承过薛虹,可以铸造出符合他要求的一对镔铁短剑,重量和杀伤力都是不错的,薛虹也是已经下了定,想着若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便用这个也复方。此外,他还同武器铺定了一套精美的梅花袖箭,还有一把连发弩。
关于梅花袖箭,其实普通的那种因为可以连发六枚,所以体积比较大,根本就没有办法放到袖子里。所以薛虹另画了一张图纸,要求把箭改小,最后做出来的成品与其说叫做梅花袖箭,倒不如叫梅花袖针了。这都是为了可以把这东西装在袖子里头,才出了这样的设计。由于担心杀伤力不过,薛虹还特意在每一根针上面喂上了毒药,这样在千钧一发之际,这梅花袖针也可以报名。
至于连发弩,更是为了应变。薛虹的箭术原没有冯紫英等人从小弓马上功夫过硬之人那么好,所以相比于弓箭,薛虹干脆选择了连发弩。也是一样小巧,却因为配了钢珠在里面,所以也算是远程兵刃之利器了。
可是,对于自己每天拿在手里头使用的武器,薛虹还是觉得不够完美,所以才想起来空间里的那片未知领域,一心想着探索探索,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神兵利器。
可是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情?薛虹也是想疯了心了,这种一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的事情也不是时常发生的。
可他既然这么想了,众灵宠也对那一片地方很好奇,所以也都没拦着。
还像从前一样,薛虹带好了应用之物,在五个灵宠的陪同下往空间灵泉的山阴处行进。
沿着灵泉瀑布往上走,是一片森林腹地。这里鲜少看到灌木丛,四周环绕的都是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厚厚的绿色苔藓爬满了裸露出来的树根,粗壮的藤蔓缠绕在树木之上,已分不清哪些是树,那些是藤。巨大的古树成起如云的碧绿树冠,遮天蔽日,好不壮观!
一走进这个区域,鑫鑫和淳儿两个都已经兴奋地不行了。
淳儿眨巴着它的鹿眼,惊讶道:“主人主人,我闻到了好多好多灵药的味道呀。年份、药效、种类都要比前头的山脉里多得多。那个……主人,我可不可以自己去采药?”
淳儿胸前的吊坠就是星空药柜,里面有无数储存灵药的空间,它说要去采药,倒也不用担心采来的药没有地方放,只是薛虹比较担心它的安全。
“这地形复杂,咱们又是第一次来,你这就要去采药,只怕不安全吧?要不,再往前头走走?”
冥夜笑了笑:“我说主人,没事儿的,这一片地方只怕比外头更安全些,你要是不放心,我就陪着淳儿一块儿去吧。”
薛虹见淳儿一脸期待的样子,最终没有拦着,让冥夜和淳儿两个自去采药了。
鑫鑫忽然钻进了薛虹的胸口衣襟:“你就别担心淳儿了,有冥夜跟着,没事的。倒是你,快走快走,往前东南方向,我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金属味道,好像……好像是一座巨大的矿山!”
什么?矿山?
薛虹从未见过鑫鑫如此兴奋的样子,几乎要在他的身上跳个不停了。他把鑫鑫拎了出来,放在自己随身的一个荷包里,然后御起轻身之法,往鑫鑫说的那个方向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鑫鑫忙道:“快停,快停下来。矿山就在这里了。”
薛虹依言停了下来,眼前出现的却还是参天的大树。鑫鑫笑道:“就是这里了,你想办法把这棵树给挪开,看到石头就挖,矿山就在这里。”
“把树……挪开?”
薛虹傻了,他哪来的那么大本事可以把一整棵大树都给挪开来?月汐似乎翻了个白眼,娇喝一声:“让开,我来!”
薛虹差点忘了,月汐虽然如今浑身上下是雪白雪白的,但它自始至终都是一只火狐狸啊。只见月汐的小口微张,一团火焰瞬间喷射而出,燎着了眼前的一棵参天大树。
第六百三十章 空间辛秘
不一会儿,眼前的一棵大树已经被焚烧殆尽,连点儿灰都没剩下,火也灭了,其他的地方竟一点儿都没有被大火波及。
果然,大树后面露出了一块岩石,鑫鑫从薛虹的身上跳了下来:“那个,你可以挖了。”
薛虹愣了:“这可是石头,没有工具,你让我用手刨么?”
“谁说让你手刨了,你不是有内力吗?打这岩石几掌试试。”
“……”
薛虹不再废话了,他运足了气力,狠狠打了几掌在岩壁上,原来那裸露出来的岩壁是一块大石头,经过薛虹灌满真气的掌力之后,巨石竟然应声而裂。
玄弘和薛虹两个合力把碎裂开的大石头逐一清理,眼前赫然就是一个矿洞!
“这……这是!”
之所以说是一个矿洞,是因为这里头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人工开掘出来的,里头甚至还有铁镐这类的工具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在另一边的空地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炉鼎,比之前薛虹见到的那个炼药炉鼎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里头的三昧真火九九燃烧不灭。
薛虹还没来得及惊呼,却听见一个沧桑且愠怒的声音:“是谁打扰老夫清净?!”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响动把薛虹惊得差点儿坐到地上。
好么央的,几个人正处在惊叹之中,却有人突然喊了一声,再没有比这个还吓人的情况了吧?
“是谁?”
薛虹警惕地问了一句,可对方却没了声音,这就让人郁闷了。刚才那是幻听?怎么可能!那么大的声音,不仅薛虹听见了,连几个灵宠也听见了。
月汐的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我觉得……有点不妙……”
鑫鑫也道:“是啊,主人,刚才的那个声音好熟悉,我觉得我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什么叫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是……就是……”
鑫鑫无法描述地很准确,一直缄口不言的玄弘说道:“开心、感动、莫名的熟悉。”
玄弘说完这话的时候,不远处淳儿和冥夜也跑来了。
冥夜三两步跃到薛虹的身边:“怎么回事?我们两个方才采药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很强大的气息,所以立马赶回来了,这儿出了什么事儿?”
淳儿落后一步,看着那个矿洞,又看了看眼前的众人,心中闪过一丝疑虑。
薛虹见和几个灵宠都露出了凝重的样子,鑫鑫甚至吓得直往薛虹怀里钻,前所有为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好半晌,玄弘冒出了三个字:“……是师父!”
这三个字方一出口,一阵爽朗的笑声就响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还是玄弘懂事,你们几个,有了新主人就能把师父都忘了吗?”
“师父?!”
其他几个灵宠一脸的懵,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某个非常重要的人物,纷纷下跪,齐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好家伙,这几个灵宠跪拜也就算了,薛虹可是懵上加懵,这是什么情况?
“呃……”
那个虚无的声音这回听起来好像挺开心的,他说道:“好了,你们几个都起来吧。修仙界的那一战,为师我三魂七魄都被震碎了,只留了一丝残魂在这芥子空间里头。时过境迁还能再看到你们几个小家伙,为师之心甚慰。那边那个小子,就是你们的新主人?”
月汐道:“回师父,是的。他就是空间系统选定的主人。”
“空间系统?你是说……哎,他还是不死心吗?他果然把我的芥子空间弄成了这副德行!原先我就说只要我不在了,这个空间该是什么样子都就是什么样子的,一切皆要随缘法,他却偏偏不听。我说,那边那个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薛虹听见叫他,也不知怎么称呼,听了半天总是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高人,只好抱拳行礼道:“前辈,我叫薛虹。”
“薛虹?呵,你这孤魂,是被这空间绑着了吧?他……就是你知道的那个系统,给了你一个什么样的任务?”
薛虹心里疑惑,却是不敢说谎:“前辈英明,我原不是我现在生活之地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何阴差阳错就拥有了这个空间,系统是要我努力做任务,把空间升到满级五级。至于升级之后的事情,他就没有说了。”
那人听了之后又是一阵狂笑:“痴儿,痴儿!就说了老夫已经寂灭于天地之间,他却还是不放弃。薛虹小子,你无端丢了性命本也是因老夫而起,这其中的事情太繁杂,你想不想听老夫讲古啊?”
薛虹不知为何,面对这道声音的时候,心中就会油然而生一种敬畏之情,忙道:“晚辈愿听。”
那把声音叹了口气:“小子,你可知修仙世界吗?”
修仙?是前世度过的小说里常有的桥段吗?
“呃……略微听说过。”
“不仅你不该是这个世界的人,连老夫和这个空间,也是不属于这里的。老夫当年生活的地方是另一个叫做修仙大陆的位面,那里……嗨,老夫就说得简单一点吧。
在那个世界里,老夫也算是一个有名的炼器师了,但若是说顶尖,也算不上,老夫始终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夫只不过的一心求道罢了。
后来发生了一些大事,修仙界的几大门派打了起来,老夫为了本门的利益,死在了另一门派的掌门人手下,当时是三魂七魄都被震碎了,再无生还的可能。只是我有一个小师弟,从小跟着我一块打理药园,学习炼器,感情甚笃。他悄悄地把我的一点精神力养在了他以生命为代价造出来的这个芥子空间里,用了个笨法子,打算历经不同的世界,积攒无数功德,想要复活老夫。
哎,眼瞅着这芥子空间都快要消散了,连他自己的神魂都已经不稳,老夫的精神力也只是比初初进来的时候强了那么一星半点,要复活,又怎么可能呢?这一切不过都是我小师弟的美好愿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