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金风玉露TXT下载金风玉露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金风玉露全文阅读

作者:柳暗花溟     金风玉露txt下载     金风玉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月下看妖孽

    “今儿王爷赐了酒席,前院没人。小宝贝儿,留着嗓子待会儿叫个够吧。”夜风吹来,范通酒气上涌,色胆更大,直接扑了过来。

    石中玉仗着身形灵巧,左闪右躲,但她人小步短,两三下就狼狈不堪。

    这时候,她又急又怕。尽管是来自现代的强大灵魂,这身子毕竟只有十三岁,而且非常瘦弱,倘若被抓到,她绝对没有反抗之力,今天就成了狼嘴里的羊,没有好下场!而她连番大叫后,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出现,让她明白今天只能靠自己了。

    石中玉心念急转,假装一个踉跄,骗范通扑向右侧,自己则向左一拐,顺着那条夹道跑了出去。那夹道狭窄,她顺利穿过,范通却紧卡着身子,拼命挣脱着才走了出来。可是这并没有给她赢得多少时间,反而激起了范通的凶性,迅速逼近误入一片花丛的她。

    感觉到身后的粗喘和酒臭,石中玉突然弯下身子,摸出那柄竹刀,狠狠后刺。可是她力量太小,速度太慢,居然被范通躲过了要害。不过,终究她动作突然,竹刀的尖端还是划破了范通的衣襟,割破了他的胸口。

    范通大声惨叫、咒骂,“死小子,不想活了,敢伤了你大爷!”

    “你大爷的!惹急了老子,别说伤你,宰了你又如何?”石中玉知道今天难以善了,平日里受的窝囊气全发了出来,不等范通再回话,左一刀、右一刀刺了过去。

    一夫拼命,万夫莫挡,何况范通受了惊吓,居然一时被逼得手忙脚乱。可两人之间的体型和力量毕竟差距巨大,片刻后石中玉就失了力气,只是咬着牙紧守,反倒被范通逼得步步后退。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经过花园?她闹出这样的动静,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发现?

    石中玉悲愤绝望地想着,在范通就要抓住她的瞬间突然定住,一脚踹向范通的命根子,手上的竹刀却顶住自己的喉咙。

    范通先是一愣,随后轻蔑地笑起来,“贱命一条,还敢拿来威胁人吗?今天爷还就不放过你了,有本事你死啊。不过你没死透之前,爷让你好好尝尝滋味!”

    “你就不怕?”石中玉怒瞪着范通。

    其实怕的人是她!如果实在没办法,她真会自杀的。她宁死也不愿意被这种混蛋玷污,但就怕竹刀一时半刻要不了她的命,却还让她处于无法还手的境地。

    怎么办?她不知道!但那焦急、绝望和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令她连呼吸也愉断绝了,却又不得不硬撑。

    那感觉,比死还可怕。

    “我怕,你怕玩得不够爽。”范通凶残地笑着,“你以为你是谁?今天你死了,一张破席包裹,直接扔到乱葬岗去喂狗!别说你还没有家人,就算有,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裕王府!裕王就算把天捅个窟窿,皇上也自会修补。王府里死个把下人,谁敢来问!”

    “你怎么知道没人帮我出头?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石中玉大吼回去。

    本来她是说大话,能稳住一时是一时,脑子里在拼命想着逃脱的办法,也有点拖延时间的意思。但范通才和魏锁提过石中玉的事,怀疑老管家夏世雄与她有瓜葛,此时正让她问了个正着,不由得眼神闪烁。

    石中玉此时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当然不会忽略范通眼神的小小变化。她意识到可能诈到这混蛋了,连忙抓住这一点不放,含含糊糊地放狠话。

    “范大管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两下安好,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可你若惹急了我,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保证,若我死,你也不得好死!”说着,她咬牙把竹刀往喉咙下一顶,立即就感觉肌肤刺破的痛楚和热血缓缓的流下。

    范通此时酒醒了些,倒真被石中玉震住了,甩了甩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可是,眼看局势见缓,石中玉正想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先把这饭桶吓唬走再说时,她悄悄向后退的脚却绊在了一块石头上。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向后摔去,手中的竹刀没拿稳,掉落在地。

    正是情绪紧绷的时候,突然发生的意外格外刺激人的神经,令人丧失理智。

    范通就是如此。

    在石中玉倒下的刹那间,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舅舅魏锁本来就想找夏世雄的麻烦,那他先享用了这娈童,再掐死,到时候查不出是谁做的,看夏世雄会怎么办?想必,舅舅会高兴吧。

    有了这个念头,他立即朝摔倒的石中玉扑来,抓住她有脚腕,一拧就把她整个翻了过来。

    “我倒要看看,今天你怎么鱼死网破!”他说着就要扯石中玉的裤子。

    石中玉拼命乱蹬,一边扭转身去,双手在地上急急摸索,寻找竹刀的踪迹。

    她宁愿死!她宁愿死!

    眼看着竹刀就在手指前,可她却被拖了回去。

    她抓了两把土扬过去,但是没有用,范通狞笑的脸在尘土中向她俯了过来。那一刻,她真的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然而,眨眼的工夫里,范通的身体像是违背了万有引力的规律似的,不但没降下,反而向上飞起。更奇怪的是,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除了落地的扑通闷响。

    变化太快了,石中玉完全反应不过来,只本能地坐起来,向后不断的缩、不断的缩。然后她抬起头,看到他,月光下的他,身子有如通过一道电流。非常快,快到没有踪迹可循,好像只打了个寒战,就消失了感觉。

    在瞬间,她无法判断眼前人是男是女,是妖是魔。

    那人身材高挑、玄衣散发,赤着双足,轻踏着翠草繁花。夜风吹来,拂起他的长发,丝丝缕缕扫过他的面颊,随后,又垂落,妖异非常。

    而他的脸比美人还美人,雌雄莫辨、五官深邃、完美得有如上天的杰作。明明全身的男性气质扑面而来,眉目间却给人艳媚的感觉。

    偏偏,他的眼神格外纯粹……纯粹的邪恶。

    尽管他好看地微笑着,颠倒众生,可那笑意丝毫达不到他冰冷的眼底。圆月清辉,洒在他肩头衣角。

    他比月色温柔,如在身边,也比月色冰冷,遥不可及。

    “这小家伙很烈性呢。”那人突然开口,声音好听到让人起鸡皮疙瘩。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出声,石中玉才警醒过来,意识到自己不是做梦,也不是在幻觉中。她被救了,可救她的人是谁?说是行走江湖的游侠吧,他却满身贵气。别问她具体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因为有个词叫“气场”。说是高官贵胄吧,他这一身不伦不类,倒像个道士……

    慢着,道士?!

    难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裕王殿下?他因为调戏皇室贵妇被皇上罚了在家清修,为此他还大张旗鼓的在王府内修了道场,他身上的袍子貌似道袍,听说道士在做法时,有的是会散开头发的且赤足的……

    当然,个别骚包的道士不作法时也可以这么打扮。

    “参见裕王殿下。”她脑筋转得快,虽然还吓得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却连忙跪上行礼。

    “你认得本王?”裕王慕容恪挑了挑那双入鬓长眉。

    “小的之前没福气得见殿下。”石中玉努力平整心思,要给王府的大BOSS留个好印象,“但殿下天人之姿,非凡间所有,全身都是龙气,小的一见之下就心中安定。谢裕王殿下救命之恩。”

    石中玉谀词如潮,狂拍马屁,肉麻话说得自己都要吐了。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是吧?

    “本王还以为烈性的人都不会滑头呢,原来可以并存。”慕容恪仍然微笑,看不出喜怒。

    “小的说的全是真心话。”石中玉硬着头皮说,也觉得自己有点不要脸。可为了活着,人话鬼话都得说呀。

    “是吗?但你不用谢我,本王只是不喜欢有腌臜事发生在远芳园里罢了。”慕容恪的声音突然淡漠下来。

    石中玉低着头,不敢让慕容恪看到她的表情。

    她在皱眉,很有些气愤。什么意思?不喜欢有腌臜事发生在远芳园里?难道说这种强*奸男童的事发生在别处,他就不管吗?他还有没有点王府主人的觉悟?还是在他眼里,低级家丁就不是人?而且看样子,他应该目睹了范通意图侵犯她的全过程,可他竟然最后关头才出手!

    哼,白长了一幅好相貌,心肠却是黑的,典型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怪不得做出了当街杀死大臣,调戏皇家贵妇的恶事!

    “你在不满?”正腹诽着,慕容恪突然问。

    石中玉吓了一跳,感觉这位裕王殿下会读心术似的。果然妖孽啊!人长得妖孽,行事作为也这样妖孽!

    茫然中,她抬头,见到月光下慕容恪的模样,心头又是麻麻的。

    人都说月下看美人,顶不济也月下看美男。可她倒好,月下看妖孽,还不能流露出真实反应,实在太难了。

    “请殿下做主。”仓促中,她只能以此来掩饰。可是,她确实也需要知道,这件事裕王会怎么处理。毕竟,范通只是被丢出去了,事情却还没有完哪。

    …………………………………………

    …………………………………………

    ………………66有话要说……………

    昨天66自摆乌龙,居然忘记申请PK,就兴冲冲要参加。

    幸好,现在终于补申成功。大家的小粉,PK票,统统扔过来吧。今天正好妖孽出现,请大家以票票砸死他!

第十二章 王府水深

    “孙福珩。”慕容恪轻唤一声。

    立即,有一条黑影分开花丛,快步走了过来。显然,这位外院管家一直都在的,但慕容恪不出声,他就像不存在一样,默默守在一边。

    “死了吗?”慕容恪问。

    “肩膀摔折了,但还没死。”孙福珩恭敬地答,声音平板,听不出任何情绪。

    “麻烦。”慕容恪轻叹口气,听起来就像吹落尘土似的,“明天你把那个没死的,还这个小不点送到凡夫人那里去发落。”

    “是。”

    余音未落,慕容恪已经缓步离开了。

    石中玉怔怔望着慕容恪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连走路也能那样优雅,明明是从花丛中穿过,却片叶不沾身似的。夜风,吹拂起他的三千烦恼丝,轻飞乱舞,让他有如从月中而来的谪仙人物,无论如何,这形象也与当街击杀大臣,调戏皇家贵妇联系不起来。

    真的,是一个人吗?

    难道都是月亮惹的祸,让她产生了幻觉?

    身边传来一声咳嗽,石中玉连忙收拢变得发散性的思维,敛目垂首地跪在原地。

    “你的名字?”

    “石中玉。”

    “范大管事摔得很厉害,但他一直没有开口叫疼,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孙福珩话题转得非常突兀,“因为殿下不喜欢听烦杂的声音,所以封了他的穴道,让他不能动也不能说。”

    石中玉神色微动,心里雪亮。

    “小的明白。”她规规矩矩地说,没露出一点儿不满的意思,“明天得了凡夫人召见,小的自然如实禀告,不会多一句,也不会少一句。除此之外,今天晚上小的什么事也没经过。”

    裕王殿下本身行事荒唐任性,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王府里也出现混乱。底下人不出幺蛾子是上位者最想见到的情况,而范通意图侵犯她毕竟是丑事,若传扬开,必定有不好的影响。况且裕王已经把这事交给凡夫人处理了,算是给她个台阶,如果她再闹腾,就成了她不识抬举。

    而对于她来说,也不想这件事闹大。毕竟以王府中人逢高踩低的行为来看,必定会令她过得更不堪,同情她就不可能,说不定还会传出颠倒黑白的肮脏话。若她那三个兄弟一时按捺不住,为她报仇而闯出祸来,她不是又连累了别人吗?

    有些事,必须哑忍。等明天看看凡夫人的态度,她才好制订下一步的对策。总之,她不会束手待毙的。为了保护自己和朋友,她可能会不择手段。

    看着近乎蜷缩跪地的石中玉,孙福珩暗暗点头。

    这小家伙是个聪明的,心思灵透,不用人多说,也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态度还很大方。只可惜男生女相,身板柔弱,不堪大用,不然若是身家清白,倒是可以栽培。

    “你先下去吧。”他微微摇了摇头,“明天合适的时候,我自会找人叫你来。”

    “是。”石中玉应了一声,站起来悄悄退下。

    直到回到房间,她才又怕又怒地发起抖来。刚才,只是凭一口气撑着而已。

    她打了一桶水,锁好门窗后,几乎发狠一样把身上擦了几遍,又把衣服绞得粉碎,这才感觉范通的恶心气味全部被消除,疲惫之极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当屈忽昀他们回来,她没露出半点情绪,该干吗干吗。不过范通如预期那般没有出现训话,就连安排活计,也是由一个脸生的高级家丁代替的。

    “听说范大管事昨天喝醉了酒,掉沟里跌折了肩膀,一两个月起不来床呢。”屈忽昀打听来八卦,说得眉眼乱动,特别高兴。

    “活该,怎么不摔死他!”牛蛮为那被扣掉的半吊钱,恨死范通了。

    “小声点。”康涵柏嘘了声,随即也是笑出了声,“小玉倒是得了好处,今天分派她到东厨房去帮忙,肥缺啊肥缺。”

    石中玉笑了笑,表现得挺高兴的。

    厨房分为东西两个,东厨房做的是内院的饭,自然精致美味。西厨房负责外院饮食,虽然王府伙食不错,但毕竟粗糙。

    东厨房是范通的老婆管,听说那女人虽然凶恶,心眼儿却是不甚坏的。若做事不出错,总能混点好吃好喝,还能往回带。

    往常,这种好活计轮不到家丁三号院的新晋低级家丁,就算有,也是王老十等人抢去。今天这美差摊到石中玉头上,令她不得不怀疑是背后有人做了手脚。如果是孙福珩就罢了,可能是一种怜悯,一种补偿。若是范通的手笔……

    他老婆人再好,也是他的人,倘若借机折腾她,她要怎么办?算了,到时候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活得不容易,担忧也没有用。

    “哟,今天家丁院那边可开了眼,派来个干净伶俐的。”石中玉到东厨房的时候,被一群媳妇、婆子好一通新鲜,还有几个在她瓷白的小脸上捏了几捏,疼得她差点掉眼泪。却偏偏不能发作,嘴头还得甜着点。

    她乖乖巧巧的哄得一群年纪不等的妇女们高兴,才能少被针对。

    “可不是。”又一个婆子说,“平时来的那些杀胚,眼睛就盯着锅里,倒像八辈子没见过饭似的。范嫂子,您不如和家丁院说说,以后就让这个小子来好了。”

    范通的老婆是个高大的女人,浓眉大眼的,看起来脾气很不好,但似乎是个直性子,不会掩藏情绪。石中玉小心观察了下,发现她对自己只是不耐烦,却并不特别恶意,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知道她今天的好运道,完全是孙福珩对她的补偿。

    毕竟,外院是孙福珩的天下。

    “做好你的事就得了,有什么人用什么人,这府里还时轮得到你挑捡?”范嫂子声若洪钟。

    “呀,范嫂子今天心情不好哪。也难怪,你家老范摔伤了,心疼了吧?”又有婆子来多嘴多舌,“只不过是真喝醉摔的吗?是不是他又养了什么野女人,被范嫂子打了吧?”众婆子媳妇哄笑了起来。

    范嫂子气得脸孔通红,把菜刀狠狠剁在菜墩上,骂道,“都闲得难受吗?快干活儿!倘若出了一星半点的错,我把你们的牙全拔掉,然后赶出府去!”

    看她真的生气了,媳妇婆子们也就不再多说,各自干活儿去了。但她们似乎也并没有多害怕,只是规矩了下来。

    石中玉暗暗摇头。

    看起来,范嫂子只会一味的凶恶,却并震不住下面的人。她这样的直肚肠还能待在这个重要的位置上,恐怕也是沾了范通和魏锁的光,再加上厨艺实在了得吧。

    不过从这些闲话中,石中玉得到一个有用的信息:范通很好色,经常在外面有女人。范嫂子知道这些情况后会大闹,还会伴随家庭暴力。

    还有,范通也是个见机的人,昨晚的事他果真没透露半点。

    “小玉子,去把那盆蒜剥了。”范嫂子粗声粗气地吩咐。

    石中玉连忙照做,心里却有点不满。叫什么小玉子啊,听起来像叫小太监似的。

    活计轻松,时间就过得快,等各院的午饭全打理好,厨房的众人也就歇下吃饭。看着碗里的食物,石中玉发现到东厨房帮差果然是肥缺,伙食实在太好了,居然还有羊肉烧卖。说是给内院剩下的,其实是多做了些出来,大家一起吃的。

    石中玉吃得满口留香,又偷偷给屈昀他们包起来几个。范嫂子看到了,倒也没说什么。王府水深,情况复杂,人心的肮脏、自私,被触犯到利益时的残酷反应被放大了,但她目前和这些人没有利益冲突,倒没太被刁难和恶意对待。

    只是才吃完饭,就有孙福珩身边的家丁来找她,说是孙大管家有事交待她做。她心知是要听候凡夫人发落了,多少有点紧张。

    以前,她总以为低调做人,安静生活,躲过这五年时光就行了。最好,没有存在感。可通过昨天的事她才明白,她身处这个环境,就必须熟悉情况,不然只有吃亏的份儿。因而,早上她第一次支愣着耳朵听闲话,加上屈忽昀和康涵柏告诉她的信息,令她对王府的情况她好歹有了一丁点的了解。

    裕王慕容恪是皇上第七子,先皇后遗留的唯一,皇上对他即纵容又严酷。纵容的是,不管他做了什么,皇上都想尽办法护着他。严酷的是,明明他十四岁就封王,战绩彪炳,在临近北魏的地方有大片封地,近年来却一直被皇上扣在京都,行动不得自由。

    他今年才二十三岁,可已经有了一位侧妃和三个妾室。按祖制,他本该有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妾室不计的。只是多年来他的正妃之位一直悬空,听说最近在追求一位什么小姐。而侧妃本来是两人的,可是其中那位北魏的胡人侧妃因犯了忌讳,被贬为妾了。

    现在,王府中馈是由唯一的侧妃,赵氏碧凡主持。但不知为什么,她不喜欢人家叫她赵侧妃,所以府里的人称她为凡夫人。

    凡夫人与裕王年纪相当,她的父亲赵知信是三公之一的少保,兼着兵部尚书,她是正宗的嫡正大小姐。按理说这个身份和出身虽然不如王侯尊贵,却也不至于给人做妾。

    可她,就是做了。

    …………………………………………

    …………………………………………

    ………………66有话要说……………

    大家投的票,66全部看到,心中感激万分。正是大家的帮助,令66暂居新书榜第一名。

    可是,慕容恪这个家伙在月光下扭过头来,风情万种的抛了个媚眼:本王昨天出场,为毛没有听到书评区的议论?难道本王长得不够妖孽吗?

    还有,小粉和PK票继续砸吧,帮66保持名次。

    再另:关于咱家恪恪的身份年纪……呃,前面说过,他是有战功的,肯定不会十五六岁啦。

第十三章 内宅

    第一次进内宅,石中玉才深深体会到裕王府之大。

    只那条通向穿山游廊院的甬道就贯穿了三座虎座门楼,门楼下均有三级石阶,按规制雕刻着花纹,寓意着步步高升。

    石中玉眼尖的发现了石阶上万字不到头的纹路,觉得裕王殿下真是无法无天到了极致。如果她没记错,牛蛮跟她讲过,这种纹路只能是皇家寺庙和皇宫才能使用,他居然就明目张胆的雕刻在他家的台阶上。

    这使她感到了遥远但又确实存在的危险,现在裕王殿下圣眷正隆,皇上也许不计较他诸般胡闹,可万一哪天失宠,让有心人参上一本,说不定他就抄家砍头。他死他活不要紧哪,可真是诛了满门,她这小小家丁也逃不过。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她是打算好好活一场,好对得起远在另一时空的父亲,怎么能随便被连累。还是想办法多赚钱,如果能早一点赎身,就可以远离事非了。她是为了逃避追杀才进的王府,哪想到和跳进火坑也差不多了。

    “跟上。”孙福珩亲自带石中玉来的,见她有点愣神,不由得低声提醒。

    石中玉连忙收敛情绪,继续向前。

    穿山游廊院是连接外宅和内宅的院落,没有房间,也不住人,但却有身材健壮的婆子看管把守,见孙福珩带个小家丁过来,急忙上前行礼,略问了问就放了行。

    接着,穿过了三道垂花门,全是垂柱状的荷花形,一为含苞待放、二为花蕊吐絮、三为籽满莲蓬,可能是祈求高雅圣洁、多子多福的寓意。门前抱鼓石雕刻着宝相花和狮子滚绣球,就连门柱撑拱也雕刻着太平吉祥的图案。

    这就是所谓低调的奢华啊!看起来整座王府方方正正,并没有亭台楼阁,只是普通的北方四合连套式建筑,但仅仅是一道门就如此精美讲究。更何况,石中玉惊讶的发现地面的边角居然还有相对先进的排水设施,而房屋顶上也有雕饰,细节处透着王族的气派。

    按照男左女右的习俗,右边屋檐雕刻着凤戏仙桃图案的,应该是待女客的地方。而雕刻宝瓶中插着三只枪戟图案的房子应该属于男人的。只是裕王已经是两人之下,其他人之上了,他还要连升三级,这不摆明有不臣之心吗?

    “到了。”孙福珩带着石中玉进了一间极大的院落。

    这个院落东南和西南角设有吉祥小门,与边院和甬道相通,整个院子四廊环绕,除由两尺见方的青砖铺设的地方,都种上了无花的叶绿植物,在盛夏时分走入此院,立感清幽,有一派与众不同的端庄感。

    正房为双脊鸳鸯厅,面阔五间,进深两间,孙、石二人进院后,立即有知机的小丫鬟跑进去通传。片刻后,一个身段苗条、衣饰精致的大丫鬟走了出来,温文尔雅地道,“孙管家,凡夫人有请。”

    “多谢白芷姑娘。”孙福珩不卑不亢,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略施一礼,就带着石中玉进入。

    连一个丫鬟也跟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似的,这位凡夫人好气派啊。

    石中玉想着,立即低头垂目,表现得规规矩矩。但可能是有点紧张,她在台阶上稍稍绊了一下,叫白芷的那个丫鬟连忙伸手扶了一下,叫道,“小兄弟,小心。”

    “谢谢姐姐。”她道谢。

    “不妨事的。”白芷微笑做答,深深地看了石中玉一眼,暗中摇头。

    石中玉有所感觉,但作为外院家丁,就算年纪还小,也不能死盯着内院的丫头不放,只得加了小心,没再多嘴。

    不过进了檐下她才明白,这还不是凡夫人居处,只是一间穿堂,迎面摆着黄花梨的雕花屏风,葫芦万代的样式。裕王至今膝下空虚,没有一儿半女,看来凡夫人很焦急啊,因为这种花样的屏风对于年轻的妇人来说实在是有点老相,但寓意很好……葫芦多子嘛。

    屏风后,应该就是凡夫人的住处。屏风的左右两侧各一间大屋,白芷带着石中玉和孙福珩进了左侧那间小小的会客厅,随后悄悄带上了房间门,守在门外。

    石中玉不敢四处乱瞄,但眼角余光看到地上跪着一个人,正是范通。此时的范通样子可笑又可怜,肩上定着夹板,骨折的伤势连带着脸都肿成猪头样了。

    呼,看着真解气。

    “小的石中玉,参见凡夫人。”孙福珩行礼问安后,石中玉连忙跪倒。

    奶奶的,这些礼节在入府培训时已经学过了,但总是跪来跪去,真是麻烦得很。

    “抬起头,让我看看。”一个清冷端庄的声音响起。

    石中玉乖巧地照做。

    可先入眼帘的居然是内院大管家魏锁,心头不禁一阵不舒服。

    昨晚孙福珩已经点明她,此事不宜闹大。所以,今天凡夫人在中午时分召见她就可以理解了。毕竟,这个时候人少。如果早上来,那时等着回事情、领事情的媳妇、婆子一大堆,实在不是好时机。而魏琐虽为内院管家,毕竟是个男人,狗腿子一样守在凡夫人身后就罢了,居然还得知了内情,参与审理,这说明凡夫人对他的信任不是一般二般的啊。

    会不会……有奸情?

    想到这儿,石中玉的目光在凡夫人脸上一掠,随即假装害怕地低下头去,立即否决了刚才的无耻想法。魏锁想给裕王戴绿帽子,档次明显不够哪。

    凡夫人算不得美人,但胜在气质出众。高贵典雅、书卷气很浓,偏偏还带着点管理者的威严和高高在上感,就像现代身处管理高层的女白领。

    她的妆容精致无暇,梳着倾髻,鬓边一朵淡蓝色堆纱花、斜插镶蓝宝石莲花形金簪,联珠儿形的手镯。身上穿着玫瑰紫牡丹花纹对襟外裳,配着玉色素纹缎裙。因为是坐着,露出一双玫瑰紫花罗绣鞋来。

    这般的华贵又不刺目的装扮,跟整座王府的气场很合,更衬得穿着灰色家丁服的石中玉好像一只胆怯懦弱的小老鼠了。

    “你叫石中玉?”凡夫人淡然地问。

    真是淑女的典范哪!无论坐姿、行为、态度、脸上的表情、说话的声音、都是那么恰到好外,增一分则过,减一分则不足,简直像教科书一样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可为什么,石中玉却觉得凡夫人厌恶她呢?或者,这仅仅是女性的直觉。

    “回夫人,是的。”她提起万分小心。

    “果然是个姑娘似的小人儿。”凡夫人似乎怜惜地叹了声,“昨儿晚上的事,你仔细跟我说说,莫要怕。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犯了错的,任他是谁,也要家法侍候。”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威胁的意思呢?

    石中玉隐有不好的感觉,于是慢慢的、小声的,把一早上打的腹稿全说出来,尽量只描绘事实,突出范通的无耻和自己的无辜,而且没有提到裕王殿下。

    凡夫人一言不发的听着,范通则是连大气也不敢喘,魏锁和孙福珩也没发出任何声响。寂静的会客厅内,只有石中玉的声音回响着,差成她极大的心理压力,后来差点说不下去了。她猜这就是凡夫人的意思吧?让她先胆怯三分,不那么理直气壮。

    这摆明凡夫人是有倾向性的,这个叫赵碧凡的死女人并不想为她做主。

    果然,她说完半晌,赵碧凡也不出声,令屋内空气更加压抑。但石中玉既然看出了一点端倪,自然就有对策。她故意显得跪立难安,流露出害怕和冤枉的双重可怜样儿。

    这叫示弱。

    要在王府里平安顺利的生存下去,在没有力量时最好不要挑衅,如果所有人都当她是窝囊废,就不会被特意针对了。触及她底限的时刻,她不怕鸡蛋碰石头,但如无必要,她还是想顺顺利利孵出小鸡来,最后上演一出《小鸡快跑》。

    “这还了得了!”赵碧凡满意地看着石中玉的反应,终于出声了,“这里是裕王府,不是外面那些肮脏下贱之地,居然有人做出这种事来,传扬出去,王府的颜面何存?”明明是斥责别人,但她的声音依然优雅,只是那冷沉的感觉令人不由的心虚。

    魏锁察言观色,立即上前,扑通跪倒,“凡夫人,昨天殿下奉旨清修的道场已经修好,殿下高兴,就赏了外院的下人们几桌酒。这范通,本是奴才的外甥,自以为修建道场有功,就多喝了几杯,结果遇到夜晚闲游到花园的石中玉,酒后无德,做出这种下作事来。奴才身为他的亲娘舅,痛之悔之,求夫人严惩此子,再求夫人降罪于奴才。毕竟奴才疏于管教,也是失职。”

    石中玉在一旁听着,差点气炸了。

    魏锁可真会说话,明明是范通无耻该死,他却说成是酒后失德。这罪,就轻了一大截。话里话外的,又说这酒是裕王殿下赐的,又说范通为修建道场辛苦,明着要求重罚,但暗里却指出,范通功大于过,引头还是上面赐的酒。若真打死范通,不是打殿下的脸吗?

    再者,范通虽然是他的外甥,毕竟是外院的管事。他一个当舅舅的都出来领罚了,身为外院总管的孙福珩又怎么说?

    最重要的,她石中玉那么晚了不在家丁院待着,却跑到花园去,不是自找苦吃吗?他令堂的,这不就是说,如果有强奸犯的存在,不是罪犯的过错,而要怪受害人出现在罪犯面前喽?

    ………………………………………………

    ………………………………………………

    ……………………66有话要说……………

    感谢两个长评和大家的讨论。大人们可能不知道,一个书评对作者是多么重要的鼓励啊。

    明天是周一了,又要冲新书榜,所以明天的更新放在今晚12点一过。请大家多多投推荐票,点击。

    还有,500字以上的评请放在长评选项中,那个算冲榜积分的,欢迎大家多发言。

    当然还有,小粉和PK票,也砸过来吧。

第十四章 上中下三策

    早就知道讨不回公道,却没想到魏锁能拿着不是当理说。这件事肯定是他和赵碧凡商量好的,只来糊弄慕容恪罢了。就算以后慕容恪觉得不公,人家赵碧凡可以说:我这是顾着殿下的脸面和殿下的身边人哪。那孙福珩可是和殿下出生入死过的马倌,因受了伤,再不能从军,才当的外院大总管,若为着一个范通受了牵连,殿下心里只怕也不舒坦。

    还有,倘若她不依不饶,连累得外院大管家和内院大管家都挨了板子,伤身事小,可若落了脸面,以后在王府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吗?

    赵碧凡只斥责了一句,就让她只能选择息事宁人。果然,她这个连办公室政治都玩不转的人,和真正长年生生活在大宅中的精明人是不在一个段位的。

    但那又如何呢?空间狭小,人多且杂,成天价关在一处,锻炼了赵碧凡这类人的本事,可是她有更宽的眼界,未必就没有活路了。

    斗争,是必要的,却不是唯一的。

    “外院管事是我,疏于管教的也是我,请夫人责罚。”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孙福珩再不表态就不行了。好在,他似乎早料到会如此,面上半分表情也没有。而且他不像魏锁那样口称自己为奴才,隐约流露出一种军人的刚硬气质。

    据说,他之前在军中虽然只是个马倌,但却是亲自和裕王一起上战场的。看他年纪也有三十来岁,裕王却只有二十三,想必这老兵还对裕王有过诸多照顾,如今只当个外院管家,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看得出来,赵碧凡赵氏就更不用说了,因此连忙口称请起,又给魏锁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上前搀扶。

    “夫人这是折杀我了。这事我本就脱不了干系,若不责罚,只怕难以服众,跟殿下那边也不好交待。”孙福珩嘴里这么说,却起了身,不然岂不是逼迫之态?

    “那是自然。”赵氏重新又坐回到椅子上,眉头轻蹙,“偌大个王府,岂能坏了规矩?”

    她又看了一眼老实当人肉布景板的石中玉和做痛改前非样的范通,沉吟道,“好在石中玉也没有受伤,事情更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范通酒后失德,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罚一年月例银子,打六十板子。魏锁,你身为亲眷,管教不严格,也罚一年月钱。至于孙管家……略有失职,就罚半年的月钱吧。”

    赵氏既然把这件事定性为“酒后失德”,这惩罚不可谓不重,让慕容恪也挑不出错。六十板子?女人们禁不住二十板,男人们被打四十板,命也得去了半条,六十板子就是被打死的数字。可是,也得分打板子和挨板子的人是谁?以魏锁在王府的权势而言,别说六十,就是六百板子也未必死得了。

    而且,“无辜”的魏琐被罚得比孙福珩重,别人还说得出话吗?至于石中玉,不过是个低级家丁,人微言轻,谁也不敢得罪,赏些东西压压惊,哪敢说半个不字。到时候再为范通的挨打编个其他理由,这件事就轻轻松松压下去了。

    既无异议,赵氏就赏了石中玉两盒子各色细点,外加一两银子,打发了出去。白芷亲自送她到了穿山游廊院,说是怕她迷路。其实王府的格局横平竖直的,她只要不去花园那边,再路痴也不会迷糊,身为赵氏贴身大丫头的白芷亲自送她,不过是做个安抚的姿态,嘱咐些背人的话,外加暗中观察她有什么不满的意思。

    毕竟整件事中,胸中恶气不除的,只有她而已。

    “劳烦姐姐送我。”走上甬道时,石中玉停下脚步,捧着两个点心盒子,“虽然姐姐见惯了好东西,但这是小玉一份心意,请姐姐尝几块点心吧。”

    “谢谢你了。”白芷笑眯眯的,“不过这几样点心,是凡夫人赏你的,平时倒也常尝给我们吃。你的心意我领了,就自己留着吃吧。”

    “多谢姐姐关照。”石中玉大大方方地收回手,也不扭捏。

    白芷看在眼里,有几分喜爱石中玉的行为举止。又想着她小小年纪,就差点遇到那种肮脏事,颇多了几分心怜,因而,本是奉了凡夫人的命来吓唬几句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点拨,“看你识文段字的,倘若人家问起夫人的赏……”

    “夫人仁慈,小玉不过是偶然帮着跑个腿,就赏赐了这么些好东西。小玉以后一定好好干活儿,为王府效力。”石中玉顺溜的回答,脸上还表现得有点诚惶诚恐。

    白芷满意地点点头,“那快回吧。听说你如今在东厨房帮差,过一会就得准备晚饭了。范嫂子是个暴脾气,去晚了回头打你。”

    石中玉脆生生的应着,转身离开了,临走时还没忘记对白芷行礼,规矩又乖巧的模样逗得白芷很开心。

    而石中玉见白芷回去后,却并没有直接回东厨房或者家丁三号院,而是跑去了针线房。路上,她心里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前景不乐观。

    这件事表面上是压下去了,实际上呢?别人尚且放在一边,她却是在泥坑中越陷越深。

    首先这回她和范通、魏锁、甚至赵氏都结了怨。如今范通没死,等他身体恢复了,再回到工作岗位时,就是她的倒霉之日。

    其次,魏锁显然也是会给她穿小鞋的。

    第三,赵氏这么想把这件事的风声压下去,万一哪天出了谣言,说不定会生出杀人灭口的心思。就算她守口如瓶,魏锁要除掉她时,也会故意放出消息,好借赵氏的手杀她。

    而那位裕王殿下很快就会忘记她的存在,到时候王府里死个把低级家丁,根本就和死一只蚂蚁的感觉差不多。就算赵氏不会生出那样的歹毒心思,长期在魏锁和范通的手下也随时会有危险。这两个完全是小人,为了她受罚,范通还差点丢命,这仇,做大了!

    所以,如果她当不成逃奴,就必须尽快找到靠山。尽快赚大钱是必须的,但那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可是找谁,才能对抗赵氏和魏锁呢?

    不知为什么?石中玉脑海里闪现出了夏世雄的身影。

    从竞选低级家丁那天的事来看,那位满面萧索的夏公公在王府中很有地位。不过这些日子来,她也没听过夏公公的消息,说明他是不管事、半隐居的。但这种人一般在裕王面前也有几分面子,如今想来是她唯一能投靠的人。

    只是,人家为什么要保护她呢?

    唉,从重生伊始,她就拼命逃离各种身边的危险,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可却总是才解决一个困境,就有另一个更大的困境就摆在她面前。

    想来想去,她面前有三条路可以走。

    上策:巴结到夏公公。

    有他在自己身后,虽不至于过得如意,但小心一点,保住小命还是很有机会的。然后,她得想办法,经常在裕王殿下身边晃晃,让他别忘记府中有她这一号小家丁的存在。

    中策:盯着范通。

    范通在王府这么多年,克扣底下人月例银子是常事,指不定还做了什么贪污腐败的事。只要能抓住他的把柄,甚至除掉他,等于断去魏锁一臂,她好歹就能有所倚仗。

    下策:赚钱跑路。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虽然她还不熟悉大燕律,但想必对逃奴还是很严苛的。尤其她还要当裕王府的逃奴,只怕一辈子要当黑户,再加上那个姓楚的胡子男还在追杀她,所以这条下策不到万不得已,生死攸关的时候,绝对不能用。

    心里想好对策,她的心倒安定了下来,正好针线房也到了,于是就进去找兰望家的说话。

    “嫂子,刚才我给凡夫人跑腿儿,夫人心情好,赏了我两盒子细点。拿给嫂子一盒,给侄儿侄女们吃也好。”石中玉拉兰望家的到了僻静处,塞过一盒点心。

    兰望家的一愣,笑着又把盒子推了回去,“嫂子承你的情了。不过既是凡夫人赏你的,你吃就是,别乱送人。瞧你瘦成小鸡子似的,可得多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石中玉打听过,兰望家两个老人都病倒了,一对弟妹还没有成家,所以兰望虽然在庄子上当个小管事,夫妻两个是还不得不分居,兰嫂子还得凭着一手好针线在王府内做事,好帮补家用。再加上底下还有两个儿女,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从这方面来看,兰望想必也是个老实人。在外面庄子上当管事,居然还过成这样,八成是没有中饱私囊的主儿。裕王慕容恪是今上亲子,庄子也算皇庄,油水很大的。

    这样的一对夫妻,是值得接近和结交的。虽然帮不上她的大忙,但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嫂子您跟我客气什么,难不成拿小玉当外人吗?”石中玉二度把盒子推回去,“不瞒嫂子说,我无父无母,又被迫卖身为奴,进了王府两眼一摸黑,都对我呼来喝去的。唯嫂子肯好心待我,我心里是把嫂子当亲人的。如今我给侄儿侄女一点吃食,嫂子还要阻拦吗?”

    她这话,有七分假,可也有三分真,特别是想起远在异时空的父亲,眼圈儿就红了。

    ………………………………………………

    ………………………………………………

    ………………66有话要说…………………

    新周第一天,冲榜!

    呵呵,点击,推荐、长评,PK和小粉来者不拒。

    不来的话……招手。

    还有啊,别说66不加更,66每章都是3000多字,其实算下来,不比一章2000字,随时加更的总字数少。甚至,还多些。

    66实在的更,大家实在的看吧。

    MUA。

第十五章 送饭使

    兰望家的看她言辞真切,不由得感动,揽了她肩头,柔声道,“你既这么说,从今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她是个爽快人,当下拿过盒子,“那我就替我家那对儿皮猴谢谢小舅舅了。”

    石中玉看火候刚好,说笑了一阵后又拿出三加一,共四两银子,交到兰望家的手里,连称呼也改了,“既是我的亲姐姐,我也不客气了。这是我的一点存性,姐姐帮我收着。我没个家业,放在身边总不是个事。”

    兰望家的一愣。

    她不过是心软,可怜这个没有亲人的小家丁,倒没想到人家这么信任她,连安身立命的银子都交与她存着。这样一来,倒把她感动了。

    到这时候,她也不推辞,否则倒显得外道,直接接过银子道,“小玉你放心,银子搁在姐姐这儿,断少不了你一丝儿。”

    “干吗不少一丝啊?如果姐姐有用,只管拿去用。我若不信姐姐,怎么会巴巴的跑来依靠哪。”她满不在乎的笑说。

    这句话又说到了兰望家的心尖上,不禁又是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虽然没有三牲六礼的祭拜天地,但咱们也说话算话,吐个唾沫是个钉。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家就是你家,逢年过节的,再不会没有去处了。”

    她说得真挚,石中玉也感动了,又觉得自已眼光好,能识人,一下就找到了帮衬。虽然不知道靠山的情况如何,她现在也不算完全没有自已人了,有几个兄弟,又有了个干姐姐,不由得高兴,和兰望家的又说了会儿闲话,这才离开。

    这一耽误,回到东厨房就有点晚了。范嫂子大约是知道了范通所受的处罚,本来就心情不好,见石中玉迟到,更没好脸色,很是骂了几句,还踹了一脚。不过,这比以前她被范通折磨的程度轻多了,加上心中有定计,并且实施得还算顺利,她乐颠颠地跑去干活,没有半点阳奉阴违的意思。不仅范嫂子觉得古怪,她自已也觉得自己很贱。

    不过算了,人至贱,则无敌。她肯定达不到至贱的程度,但脸皮厚点,容易生活。其实从高雅的角度讲,她这叫隐忍。

    不过东厨房中其他人对她的态度也有点变化,想是看到赵氏赏了她点心的缘故。她这一盒子细点是留给屈忽昀他们吃的,自然不会拿出来孝敬厨房诸人。就那么点东西,她犯不着为了巴结人而亏待了自已的兄弟。

    而东厨房和其他地方一样,人多且杂,人品也自分出高下。人品好的,自然也不贪图她一个小孩子的东西,该对她什么样,还对她什么样?人品差的,气人有,笑人无,你没有时尚可平静对待,你有了,就当场犯酸,说话夹枪带棒,再不像上午那般热情,里里外外就是说她不识抬举的意思。

    笑话了。她虽然忍耐着生活,可也不至于没有骨头,谁都让着。她要被抬举,也不是几个厨房婆子能抬举得了的。

    忙忙碌碌地干了一下午活儿,石中玉不卑不亢,倒闹得那些个婆子媳妇没脸,没多大劲头儿折腾了。不过临到晚饭的时候,她们又都蹦哒起来。

    起因,还是那位裕王殿下。

    他调戏皇家贵妇,没有被砍掉手,或者脑袋,或者传说中的第五肢,而是被皇上打发回家来,奉旨清修。所谓清修,照石中玉的理解,就是要清苦修行才对。可他老大人才好,并不修佛,偏要修道,而且居然在家里的那汪湖水边修了一个道场。

    她没去过,听说很华美,仅用料就花了好些钱。

    然后,在百日之内,他还要吃斋菜。

    这斋菜,不是僧侣才吃的吗?原谅她孤陋寡闻,道士吃的素,原来也叫斋菜吗?

    她感觉,亲爱的裕王同学,那个妖孽,根本就是胡闹。而皇上看起来非常宠爱他,什么都由着他的性子来。虽说父亲也有特别偏爱某个儿子的,但这种情况还是有些古怪。

    不过他是这府里的最大BOSS,他要吃什么,自然得给他做。没想到范嫂子看着五大三粗的,但手艺却精致,一道道斋菜做出来,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奇怪的是,没人愿意给裕王殿下送去。照说,这可是得赏钱的好机会哪。

    “我的天,咱们那位殿下可是好侍候的吗?”赵婆子低声说,“我记得去年天气正热的时候,厨房给殿下做了冰糖莲子羹。那可不是普通的羹汤,是从宫里传出来的秘方,闻着就让人感觉清凉气爽,老钱家的想争这个先,抢着送去。结果怎么样,赏没落上,满口牙全被殿下敲下来了,说她那龅牙看着反胃。”

    “可不是怎么着。”孙嫂子接口道,“上回李妈妈被派去送饭,差点连手都被砍了。说她手脏,不恭敬。李妈妈是手脏吗?皮肤天生的黑好不好?要不是凡夫人拦着……就这么,还挨了二十板子,命去了半条呢。”

    “还有殿下身边那四大美婢,哪个是好相与的。那几个小浪蹄子……”

    “嘘,你小声点,找死啊。”

    石中玉卖力刷碗,也卖力听着八卦。越听,对慕容恪就越讨厌。他这算什么,简直就是荒淫无度啊。还好他不是皇储,听说太子虽然已经死了,但皇太孙很受当今圣上的看重。如果这天下将来归了他,说不定又是一个秦始皇、周幽王、杨广……

    她自动脑补着历史上的昏君形象,却没料到突然有人提到她的名字。

    “我瞧小玉白白净净,人又是个伶俐的,进内院跑个腿儿,都得了凡夫人的赏。”周婆子大声道,“不如让小玉去给殿下送饭,说不定得了殿下的欢心,咱们东厨房脸上都有光。”

    娘的,老贱人!

    石中玉心里暗骂,但面上半点不显,只表现出愕然和胆怯。周婆子就是人品极不好的那种人,坏话当成好话说,不就是想看她在慕容恪那里落不是,灰头土脸的跑回来吗?

    “小玉,就你去给殿下送饭吧。”范嫂子见真没人能派得出,干脆就坡下驴。她基本上是个没心机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是奥特曼,有大无谓的精神。

    “我?我怕送不好。”石中玉在围裙上擦擦手。

    其实,她并不排斥这件差事。诚然,靠近那种喜怒无常,并且不拿人当人的家伙是危险的事。不过,她一直在危险中行走,不是希望经常在那妖孽面前晃晃,以增加存在感,减少死亡的系数吗?

    只是在这王府里生存,凡事都得加上三分虚劲儿,不然有人看到没害怕了你,反而成全你了,又要出幺蛾子了。

    “送饭有什么送不好的。”周婆子笑得小眼儿闪亮,“这孩子说话真有意思。”

    有意思你妹!

    “行了。”范嫂子一挥手,“就是你送吧,别再多废话,不然饭菜变了味道,唯你是问。快去洗干净头脸,我这儿马上就起锅了。”

    石中玉点头答应,瞄到以周婆子为首的几个恶奴心照不宣的笑。

    她咬咬牙,反复安慰自已没什么好怕的。反正自从重生以来,她不断遇险,又不断逢凶化吉,相信这运气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小心点,别多说话。”也有心眼儿好的婆子,偷偷递过话来。

    这样一闹,她倒是紧张起来了,当饭菜都装了盒,她连吸了几口气,才迈动还细瘦短小的双腿,往内院湖边走去。

    只是等饭菜装好后她才发现,所谓她去送饭,其实……怎么说呢……她是送饭队伍的送饭使,因为她走在最前面,捧着一个放着主菜的食盒,后面还跟着一长串提的人。慕容恪一个人一顿饭,居然有二、三十个菜,真是浪费遭天谴!

    有人跟着,就有人指路,防止她找不到地儿。有人跟着,也让她的胆气稍壮了些。说句实话,听到那些传言,她的肝儿也是颤的,虽然她不是龅牙,皮肤也白嫩,可谁知道那个变态的慕容恪会不会找出其他的毛病来。

    心里有事,就没觉得路远,很快就看到前方有一个小小的道场。神奇的是,那小道场并不是修建在湖边的,而是在湖上!

    裕王府很大,她是知道的,只是她从没来过花园这边,不能够真正的惊叹。现在,她算终于见识到了。如果说东院住人,建筑走的是低调的奢华路线,西院的花园这边,就是走的广阔自然的路线。

    那花园极大,正值夏季,一片片姹紫嫣红就不提了,只那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水和湖边的娉婷垂柳就让人的眼睛都移不开了。简单的风格,但大而有物,另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扑面而来,并无空旷感,只觉得怡然。

    真会享受啊。

    她感叹,望着那小道场矗立于两个沿岸水阁中间,远远的,只看有轻纱拂动,亭台优美精致,好像是湖中仙境。

    “走吧。”有人提醒她。

    她深呼一口气,迈上通往道场的曲径栈桥。

    ……………………………………………………

    ……………………………………………………

    …………………66有话要说……………………

    昨天抱歉了,断更了。不过是本本的错,都是它的错!

    今天照常更新,明天会把欠的那更补上。

    所以明天双更。

    感谢大家的关心,书评区好多留言。

    MUA

第十六章 这下死定了

    脚步沉重,离得越近,她就越想掉头回去。不过有的路,踏上了就不能回头,于是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一步步走到湖心小岛,不,清修道场上。

    近些时,她看到这样一幅景致,某个本该打坐悟道的人,懒洋洋仰躺在一张藤椅上,穿着大红绣孔雀纹蚕丝道袍,胸怀半敞着,那薄如蝉翼的衣料贴伏在身上,隐约描绘出衣服下年轻而矫健的身体。

    她绝对绝对无意识地停下脚步,因为潜意识发出了危险的信号。那不是看到什么事实,而是女人天生的直觉。

    这个男人不能太靠近!

    他就像一头优雅的豹子,半眯着眼潜伏在丛林中,艳媚到极致,又强壮到了极致,那屠杀般的力量潜藏在光滑华丽的外表下,不狩猎时是融入天地的美景,倘若他饿了或者无聊了,任何人都不会逃过血淋淋的结果。

    而他,不会有丝毫怜悯。

    是的,她心里又用了艳媚这等字眼来形容慕容恪。因为尽管浑身上下充满属于男人的性感魅力,他就是美艳得令人无法逼视。

    可她这一停不要紧,后面的人还在按原来的步伐前进,猛然就撞在她身上,还踩到了她的脚跟。接着,再后面的人也是撞到前面。一个又一个……

    夸张的是,手中食盒摔在地上倒罢了,还把饭菜甩得满天满地。

    多米诺骨牌,她很久没玩了,此刻她成了制造这场效应、并且被砸在最下面的人。

    一阵慌乱惊叫后,七八个送饭的丫头爬了起来。不用说,饭菜洒了一地,还有……一身。

    “殿下恕罪!”有伶俐的丫头立即跪下请罪。很快,呼啦啦就跪倒了一片。

    石中玉连忙也跪下,心跳如擂,虽然知道不合规矩,还是情不自禁的偷瞄向大BOSS,观察慕容恪的表情。

    这回死定了!

    她就知道好运气会用完的,本想在某人面前多晃晃以增加存在感,现在存在感恐怕强烈到都抹不去了。以他从前恶劣残酷的手段来看……他不会……把她沉湖吧?!

    慕容恪本来一动不动的扮雕像,此时被惊动了,转过头来。

    他的头发还是散着,修长的腿伸直着,也仍然光着脚。他的脚相当好看,很大,形状却完美,脚趾修长。因为他要保持半转身的平衡,绷紧的袍子勾勒出大腿优美的肌肉线条。

    一个男人,据说正在修道的人,却穿着一件大红的袍子,就像一团邪异的火。

    石中玉连忙收回眼光,感觉自己正在鬼门关外徘徊,只等慕容阎王一声令下。

    可他不说话,就那么静默着。

    现场鸦雀无声,包括石中玉在内的所有人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似乎连夏日的微风也停顿了。

    半晌,难熬得好像一万年那么长的半晌,慕容恪突然翻身站起,一步步走了过来。

    石中手双手抓紧衣摆,想着,万一慕容恪要杀她,她就算逃不了也会做垂死挣扎,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去,那也太窝囊了。只是摔跤,毁了饭菜而已,罪不致死吧?恨这种没基本人权的异时空古代。

    她生出一股鱼死网破的狠烈之心。

    要不,死前花了他的脸?

    那双大脚定在她面前,随后踢了踢了她,“起来。”

    这时候,她应该跪着后退,并说点什么:小的惶恐、小的不敢、小的该死、求殿下饶命之类的话。可是她很讨厌慕容恪用脚踢她的行为,讨厌那种骨子里的被轻贱感,反正多半活不了了,她干脆豁出去了,性格里被死死按住的烈性涌了出来。

    能扭转的局势,她会尽一切力量去扭转。可现在实力的差距好比重量级拳王和体重不足十公斤的幼儿对打……她本不是能受气的人,可自重生,为了活下去,她忍了太多。难道在死亡面前,还要继续低头吗?

    于是,她依言站了起来。

    “还是一匹烈驹。”慕容恪轻哼了声,“抬起头来。”

    旁的丫头吓得瑟瑟发抖,石中玉却抬起了头。

    没想到,慕容恪的眼睛是灰蓝色的!瞳孔上像是蒙着一层雾,好像没有仔细看人,但那目光却似穿透人的心一样,无处不在的感觉。

    那天晚上果然没看错。他的眼神太纯粹了,纯粹的邪恶。

    “谢过道长夸奖。”石中玉赌气地说了一句。

    其实,她也有点提醒的意思,裕王殿下,您在清修呀,这时候杀人是不吉利的。

    慕容恪一愣,很快就笑起来,声音好听到死,“是啊,本王暂时出家,不能杀生是不是?”

    他一下猜透石中玉的意思,不禁感到有趣。

    这个小家伙,敢于以行动顶撞他,表达不满,又时刻不忘记保着自己的小命,倒真是狡猾得好玩。有意思。

    “只是你说,本王是什么样的修道人呢?”

    “妖道。”石中玉望着那大红的,上面还绣了孔雀的道袍心想。可不知是不是紧张了,居然以极低的声音咕哝了出来。

    她也是个机灵的,当然明白慕容恪中那句话的含义。清修时不能杀她,但以后随时都可以杀。就是说,她随时面临生死危机。哼,她摔了饭菜是她不对,但打一顿板子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喊打喊杀?不,打板子也是不行的,那要脱裤子。

    她有秘密,必须辛苦保守的秘密。但至少,不用立即血溅当地了吧?

    “倒是贴切。”慕容恪轻声道,又走近一步。

    人被逼得没有活路的时候,会爆发出极大的勇气,但一旦有活命的机会,反倒会退缩。石中玉既然知道暂时不会死,热血之气登时下降,心思又活泛起来。

    不过,慕容恪身上隐含的力量太强大,她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再……

    第二步还没退出,慕容恪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拖着她向湖心道场的边缘走去。

    她大惊,难道真是要溺死她吗?她不会游泳,如果会,也不至于因为落水而穿越了。那样窒息的感觉,她实在受不了再来第二次了!

    然而,她还没来得极挣扎和惊讶,身子已经被抛进湖水里。死亡的恐惧,立即像湖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无边无际。

    她张口欲喊,可却突然又有新鲜空气冲进肺部。茫然眼开眼睛,水意又汹涌包裹过来。反复几次,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抓在一只大手中,因为怕滑脱,她的娇嫩手指与修长有力的长指交叉而握,紧紧纠缠。

    如果她有骨气,应该可以摆脱。可是面对重生的宝贵生命,她选择没骨气的把另只手也加上去,死死抓住慕容恪方正的手腕。

    这个妖道正把她当成一件衣服一样在水中洗涤,甩来甩去!

    终于,慕容恪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就把她提到水面上,用力一顿,身上的水滴滴答答。

    石中玉双手抱肩,假装是冷的发抖,拦住胸部。其实这是夏天,浸浸湖水很是凉爽,冷个屁啊。幸好她早上绑了双层布条,衣服又是粗布的,不然非露相不可。

    “干净了。走!”脑筋还糊涂着,人又被扯着走。

    这一次,是来到藤椅边。接着,手中被塞了个玉杯,白色的玉质上隐有碧色山水纹,是天然的。杯中还有半盏残茶,淡黄色的茶汤透过薄薄的杯壁,在白天也映得晶莹可爱,就算她这纯粹的玉器外行,也知道这杯子是多么珍贵难得。

    “摔了它!”

    什么?!

    石中玉瞪大眼睛,茫然看向慕容恪。

    她的湿发贴在额头上,一脸惊惶迷茫和难以置信。阳光下,还没长开的小脸上,那层细细的绒毛虚化了她的细柔五官,淡而活泼的眉毛,令慕容恪心头升起一种酸酸的喜悦来。

    “我说摔了它!”

    啊?!

    石中玉还是觉得她的耳朵听错了。

    “本王的命令,你不听吗?”慕容恪声音变冷,“还是你想住到湖里去,夜夜在本王耳边哀哭?”

    这人真古怪!石中玉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他威胁要淹死她就罢了,还暗指她变成厉鬼,日夜纠缠他吗?什么变态爱好!

    “还不动手?”慕容恪催促。

    石中玉一咬牙,奋力把手中玉杯向青石地面上掼去。

    这玉杯是宝物,可反正不是她的,人家物主要摔,她有什么好心疼的?

    啪的一声,玉杯跌落,碎成粉末。

    四处全是抽气声,还有几个明显不是普通丫头的娇嫩女声更是发出尖叫,“殿下,不要啊!”

    不过石中玉还没来得及看看是谁,就又有一个杯子塞在她手上,耳边慕容恪命令着,“接着摔!”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照做了。然后很快的,四只一套的杯子、玉壶、翡翠盘、各色盏碟碗筷都变成了一地碎片。而随着这种地为,她忽然感觉心中畅快起来,好像重生后一切的郁闷和忍耐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发泄。看那些每一个都值她几条命的器物碎在脚下,她爽歪了。

    她呼呼喘着气,抬头望着慕容恪,见他微笑着站在那儿,黑色长发衬着火样的红袍,妖异非常,却又诱人非常。狭长的眼睛里,有一种痛快的神情闪过,虽然快,却被她捕捉到了,令她的胸口突然痉挛了下。

    天哪,不管这位裕王殿下有多恶劣,但他真是美。调戏皇家贵妇什么的,那贵妇恐怕会很情愿吧?

    突然,她想。

    “这是皇上亲赐的玉杯,无价之宝。”慕容恪突然轻声说,“可是你摔了它。”

    娘的,不是你叫我摔的吗?石中玉愕然望那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心中悲愤。

    这下,真的死定了。

    ………………………………………………

    ………………………………………………

    …………………66有话要说………………

    第一更奉上。

    第二更,我争取晚上十点。不过昨天66被老板召唤,紧急在北京出差中,不能完全保证,万一十点没更,那么就周六或者周日补上。

    谢谢。

第十七章 皇子替罪羊

    那套白玉茶具是大周皇帝送的礼物,极为珍贵,皇上转手就赐给了七子慕容恪,连皇太孙慕容长天也没给。那时,天下都在盛传皇上对慕容恪的极度宠爱。

    今天,那套宝物就毁在她的手里。虽然是慕容恪那个家伙命令的,但以皇上对他的宠爱纵容程度来说,她就是皇子替罪羊。

    他为什么要害她?

    愤怒中,她瞪了过去。

    慕容恪微微一笑,“本王打死个把人,不需要任何理由。但是,你如果觉得打翻饭菜不是死因,那本王就给你找一个死罪。”

    石中玉很无语。

    得,如果她被杀,她会觉得自己的命很值钱。而且,今天她算亲自见识到了这位裕王殿下胡闹的程度。

    为了给她这种低级小家丁一个应当被杀的无聊理由,他居然打碎了那么珍贵的东西。不过总感觉他的行为透着那么股子悲凉似的,难道有皇家秘辛?但是不管皇家有什么秘密,不管皇上对裕王的无条件宠爱有什么缘故,干嘛把她牵进去啊。

    她选择进王府之前应该找个算命的算一算,是不是待在外面面对胡子男的追杀更痛快些。

    想到这儿,那个测字假道士猥琐的脸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哼,一点都不准,她连什么时候熬出头都感觉很渺茫。

    再说了,慕容恪是不是会读心术啊。她不过一念之间的想法,他怎么就知道?

    “殿下,您真是糟蹋东西。喜欢听响儿,不会砸点粗瓷杯盘啊。”一个女冠走了过来,豪不掩饰地责怪了句。

    她身穿牙白妆花纱道袍,梳着元宝髻,头上只别着一支玉燕钗,皓腕上一只碧玉镯,虽然装扮极素淡,但长得却很明丽,特别是一双眉毛极有神彩,顾盼间英气十足。手里,拿着一柄金丝草扎的扫帚,说着就动手打手地上的碎片。

    一个跪在一边的送饭的丫头眼神灵活,连忙上前要帮忙,那女冠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俏眼瞪起,“谁让你起来了,一边跪着去!我可用不起你们东厨房的人,回头再不小心打了什么干活的家伙,我还怎么侍候主子。”说着,就又瞪了石中玉的样子,性格显是极泼辣的。

    “轻烟,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慕容恪淡淡地说。

    轻烟立即垂下头,专心扫起那些碎片来,规规矩矩的。

    石中玉心里不禁一抽。

    慕容恪身边有风花雪月四大美婢,专门贴身侍候他的饮食起居、日常生活,据说还是有武功的。风,就是轻烟。花,名为解语。雪,叫做素裹,月,起名银盘。鉴于刚才摔玉杯时惊叫的不止一人,石中玉才分出心思来暗中观察,发现她们正散站在慕容恪身边不远处。

    四婢是一模一样的打扮,那出尘的模样,倒比慕容恪更像是修道人。至少,人家四个美人绝对不是妖道。只是,虽然打扮一样,但还是能让人很清楚的分辨出各自的不同来。

    轻烟看起来直率泼辣,神色温柔的肯定是解语。素裹,听名字就是清清冷冷的那个。至于银盘,就是那个一团和气的圆圆脸吧。

    不过,虽然传说中慕容恪非常宠她们,但看起来规矩还是很严的。轻烟应该是最大胆的一个,可慕容恪淡淡的一句话,她就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这样看来,慕容恪虽然胡闹,可却并不糊涂。但他这是奉旨清修吗?明明是奉旨享乐,不仅专门修了湖中道场,**致好吃的素斋,还有四大美婢扮成女道士的样子在身边侍候。

    他也太会享福了吧?

    “殿下,要不要嘱咐她们不要多嘴?”圆圆脸的银盘上前道。

    慕容恪摇了摇头,目光突然变得有些阴沉。石中玉一旁看到,忽然觉得,他也许是想让打碎御赐宝物的事被传出去。但这种前景只怕不乐观,常在深宅大院生存的人,哪怕是她这种菜鸟,也懂的有些话是要烂在肚子里的。

    人家都要好名声,偏他要恶名,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奇怪又值得八卦的问题。

    “你。”慕容恪指指石中玉,“打翻了本王的晚膳,就亲自去厨房重新做来。”

    “殿下。”石中玉有点为难,“小的不会做斋菜。”

    “或者你想挨板子?”慕容恪挑挑眉。

    石中玉二话不说,立即躬身退下,识实务者为俊杰。

    望着她瘦弱的背影像被鬼追似的逃走,慕容恪眯起了眼睛。

    这个小家丁与众不同啊,胆子大、性子烈,偏偏能忍耐,可关键时刻又很狡猾,这些很矛盾的品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实在让人摸不透。不会是有特殊来历的吧?不会又是某些人派来针对他的吧?如果是,那倒好玩了,他被困在京都,不能回封地去,总不能太无聊啊。

    “那个低级家丁叫什么来着?”他随口问道。

    立即有知机的人上前回报。

    慕容恪听了,没再说什么,而是躺回到藤椅上去。自有解语上前,打发送饭的小丫环们回去。然后又连同素裹和银盘,帮着轻烟把满地的狼籍打扫得干干净净。

    不管粗活细活,只要事关慕容恪的,都是她们四个一手打理,从不假手于人。因为她们都知道,殿下不喜欢陌生人靠近,或者碰他的东西。尽管在这裕王府里,除了主子,就数她们四个地位最高。甚至,在信任程度上,连侧妃赵碧凡也不及她们。

    不过,裕王似乎对那个叫石中玉的低级小家丁特别有兴趣,她们交换着眼色,却不说破。

    而另一头,石中玉正走在回东厨房的路上,为做什么吃食而发愁。

    她会做饭,并不像很多白领女性那样基本不做家务。她老爹是一个传统的人,于是她能烧一手好菜、懂得照顾老人和小孩子、能赚钱养活自己、算得上正派善良,长得也不错。悲催的是,就这样的五好新女性,重生前居然没有男人欣赏。

    只是,她不会烧素菜,因为她是无肉不欢的人,现在那个“妖道”要吃斋,她实在没什么办法。除非炒两棵青菜,不过那样又显得太简单了。想来想去,当年为表姐的女儿做过婴儿辅食,虽然味道太淡了,但胜在样子好看,再来点小零食类的东西就可以了吧?再多的花样她真的想不出了。恨死了,当初为什么不考个厨师证书再穿越?

    “哟,怎么水淋淋的就回来了?”一进东厨房的门,就有眼尖的媳妇看到石中玉的狼狈样子,很夸张地大叫起来,刚好让整个厨房里的人都听到。

    于是,呼啦啦跑出来一群女人,像看外星生物一样看着石中玉。

    “难不成掉湖里了?”心思正的人略带点同情和好笑的问。

    “出了什么事?”还是范嫂子这当领导的正经些,直接问起工作情况。

    “送给殿下的饭菜全被打翻了。”石中玉无奈地说。

    身边,全是抽气声。

    “你说你做点什么行?看着伶俐,可比猪还笨。”周婆子趁机骂道,一脸幸灾乐祸。那意思很明确:哼哼,还想要打赏?想在主子面前露脸?这下,不扒你一层皮就算祖上烧高香了。

    石中玉懒得理她,只望向范嫂子。

    “在哪儿打翻的?”范嫂子的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在她看来,饭菜一定是还没到殿下的眼前儿就打翻了,不然现在不死也重伤。现在,石中玉是回来央她再补一桌的。她也不想石中玉死,可再做一桌这等水准的素斋,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再者,给裕王殿下装菜的盘碗筷碟全是上等瓷器,摔碎了这么许多,就是把整个东厨房的人都卖了,也赔不起。

    如今,就算她能再补办一桌素斋也不能做。因为,这件事必须有人顶上。若她重做,就意味着她来扛事。她觉得石中玉可恨却也可怜,但是她按不下这么大的事,只能先自保。

    “在殿下跟前儿打翻的。”石中玉面对各种目光,坦然道。

    抽气声更响,有几个人甚至惊得打起嗝来。更有甚者,上来拉扯她的手,摸她的腰,看她是不是一缕幽魂。毕竟,闯了这么大的祸还能全息全影儿的回来,实在是个奇迹。

    石中玉连忙上前几步,甩开那些不知哪里伸出来的手。她现在是男童形象好不好?一群已婚妇女这么摸呀摸的,太变态了。

    “殿下怎么说?”范嫂子的眼睛也瞪得溜儿圆。

    “殿下说,要我亲自做饭送去。吃得高兴了,就免了我的罪。”后面这句完全是瞎掰,但她估摸着,慕容恪就是这个意思。就算不是,她现在也要坚信是,不然她还做什么饭,直接弄碗砒霜粥毒死他算了。

    况且,只有这样说,待会儿做饭的时候才支使得动东厨房的人帮忙,而且能令她们不暗中使坏。不然一层层追查起来,谁也担待不起。

    果然话音未落,众人看她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至少,不再像看一个死人。

    恰巧,这时其他送饭去的丫头回来了。范嫂子草草一问,和石中玉说得八九不离十,终于相信了石中玉的话。

    “既然如此,就快些准备。”范嫂子说,“小玉,你要做什么,赶紧列出单子,让大家帮着打下手。若是殿下真的降罪,小玉活不了,东厨房的人也得跟着吃瓜落儿!”

    此话一出,本来诡异的安静的东厨房,瞬间吵嚷起来。有说石中玉害人的,但多是说周婆子就不该推荐她一个才进府不久的小家丁做这么重要的事的。

    周婆子气不过,反驳道,“你们当时不是没反对吗?再说殿下不是还没发雷霆之怒?说不定这小子入了殿下的眼,根本就没事。你瞧他那样子,整个儿就是个小倌相!”

    “说谁呢?”众人还没反应,就有一个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

    ……………………………………………………

    ……………………………………………………

    ……………………66有话要说…………………

    出差归来,今天的更新送到。

    明天会双更滴,第一更早上十点左右。第二更,下午两点左右。谢谢大家支持。

    顺便,求票。

第十八章 同桌而食

    来人十六、七岁,穿着一件浅蓝色掐花对襟上衣,朱红色百褶罗裙,软缎绣花鞋,头上插着镂花金雀钗,看穿戴就是一等大丫鬟。不过,她虽然颇有几分姿色,打扮也华丽,却并不张扬,只神色间隐有严厉。感觉上,应该是赵碧凡的身边人。

    范嫂子立即迎上去,“白芍姑娘,你怎么来啦?”

    白芍?虽是以花为名,却也是药材,并有个白字,与白芷类同。果然。

    “我们凡夫人说,今天那道鱼肉豆腐羹做得着实不错,赏一吊钱。不知,是哪位妈妈或者嫂子做的?”

    周婆子立即欢欢喜喜的上前。这婆子人品差,但手艺却好,可见人的心和人的能力是完全是两码事。

    不过她接过赏钱,才想说几句巴结的话,遇到白芍冷冷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脖子,想退回去。

    白芍却不让她走,问道,“原来是周妈妈,怪道有那样好本事。”她一语双关地道,年纪轻轻的姑娘,却看起来很有点阴险的感觉,“不过我刚听周妈妈说起殿下,还有什么小倌,我倒不懂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说着,眼角光就向石中玉瞄来。

    “周家的嘴不好,东厨房的人都知道的。她满嘴胡沁,白芍姑娘不必理会,何必脏了姑娘的嘴和耳朵。”范嫂子接过话来,语气很客气。

    白芍却不答话,也不动弹,只看着周婆子。

    周婆子很惊吓,要知道背后议论主子,而且还说得这么不堪,那可是死罪。她向来是个尖酸势利的,但脑子不够聪明,嘴巴又毒又快,却好运道的一直没被上面的人逮到过,今天被撞个正着,不禁吓得直哆嗦,挥手抽了自己几个嘴巴,自言自语道,“让你满嘴喷粪!让你胡说八道!那些不干不净的话也是用来混赖来编排王府中人的!”她抽得用力,几下就嘴角见血。

    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但石中玉等聪明人不禁都暗中闭上眼。自己愚蠢不是错,用来害人害己就实在太缺德了。她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她不说话,难道就会死?

    “殿下啦,小倌啦,我只当没听到。但下次若再有这样的言语,莫怪我报知凡夫人。这里是裕王府,尊贵之地,可不是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能做的。”白芍见周婆子的脸顷刻间肿得像发面饽饽,也见好就收。

    她本只是无意间听到了一言半语,并无证据,但略吓一吓,周婆子就泄了底。不过这终究是风言风语,做做伐子还可以,却定不得罪的,更定不得被编排者的罪。不过,她还是深深看了石中玉一眼,转身离开。

    这事,得先透给凡夫人知道。

    等她一走,众人就先松了口气,因为事后再如何,可就与她们无关了,唯有石中玉暗暗叹气。这下可好,魏锁大管家和范通大管事都恨上了她,现在再加一个凡夫人……

    但,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吧。

    “我要做烤土豆条、糖霜花生、暴腌糖醋仔姜、芹菜鸡蛋饼棒棒串。主食嘛,就是红薯饼和细米粥。”她一连气儿的报出菜名。

    范嫂子一愣,“你要做这些?”

    “原料没有吗?”石中玉吓了一跳,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呀。

    “有是有。”范嫂子迟疑的说,“但这都是些粗食,怎么能给殿下吃?”

    “范嫂子,您就听我的吧,时间紧迫,再不做出来,只怕要天黑了。”石中玉道,“反正是我的手笔,殿下要怪罪,我会一力承担的。”

    她这样说,众人就松了一口气,忙碌着做起准备工作来。其实,这几道菜品只有红薯饼有点麻烦,细米粥也需要时辰来慢熬。不过人多力量大,饶是如此,也用了一个多时辰,范嫂子急得满头是汗,怕误了饭时,殿下终究会怪罪。

    好不容易弄好了,石中玉就自己提着两个大食盒,前往湖心道场。范嫂子怕她人小力弱走得慢,特意亲自送她到湖边隐蔽处才离开。嘱咐的话倒一句没说,因为她觉得这回小玉小朋友一定会死的。这是什么饭食,居然做过殿下吃?

    石中玉也知道这根本不行,但她不是大厨师出身,仓促间也只能做些小食,希望以新奇过关。正因为那个妖道平时不吃,偶尔为之可能感觉爽口清口。不过糖霜花生、暴腌糖醋仔姜都需要火候,尤其后者,平时做来至少要腌一天,虽然她用了暴腌法,但肯定滋味并不太好的。

    而且,她拼着让慕容恪发怒,足耗了一个多时辰才再送晚饭来,就是想着“饿了吃糠甜如蜜”的谚语,指望正常的生理渴望,迷惑慕容恪的味觉和感官。

    哪想到,慕容恪像是违背人类身体规律似的,并没有饿得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样子慵懒而优雅,似乎要调动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好品尝出食物的优劣来。

    她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看着,就见那四大美婢侍候着慕容恪吃饭,细心妥帖。基本上,慕容恪眼光在哪个菜上停留,就有一个人把食物夹到他的盘子里。而慕容恪,似乎对食物带着点微微的厌恶,又一点微微的享受,那矛盾的感觉令他连吃饭的样子也格外撩人。

    咕!

    连咀嚼声也听不到的安静中,石中玉的肚子尖叫了声。

    她很尴尬,真的很尴尬。但她现在正长身体,还是体力劳动着,加之备受惊吓,却半天多水米未沾牙,怎么能不饿得前胸贴后背?

    四大美婢、八只眼睛同时瞪了过来。尤其素裹,目光简直能冻死人。

    石中玉很局促,随即又坦然了。假如慕容恪让她死,没有理由,她也会死。假如他想留着她,那么她再做什么也会无恙的。现在的她好比再走钢丝,关键不是做什么,而是她要努力保持平衡,并且钢丝不会断。

    进了王府,甚至从重生那刻起,她拼命想把握自己的命运,却始终做不到。那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看到她不好意思的神情变成豁出去的样子,慕容恪笑了起来。

    “很饿吗?过来吃。”他招招手,多么温柔,就好像是个天使。但他,是个披着天使翅膀的恶魔。一个不如意,头顶上立即能长出邪恶的尖角。

    石中玉不敢动,慕容恪的筷子就举在半空也不动。这僵持的感觉压迫得石中玉只能吸气却呼不出来,不得已,挪动着瘦小却沉重的躯壳,向慕容恪走去。

    四大美婢互相交换着眼色,都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惊。

    除了皇上,殿下从不与任何人同桌而食。别说府内的女眷,就算是宴请高官名爵,也是自据一桌,遥祝他人美酒。别人知道他这个怪癖,宴请殿下时,客座也是如此安排的。如今……

    解语使了个眼色,轻烟、素裹和银盘立即悄悄退开,四处巡视附近有无他人看到此时的怪异情景。她们打定主意,绝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殿下看似活得肆意,但身边潜伏的危机从来没有断绝过。任何反常的事都可能成为攻击他的借口和契机,就算只有一头发丝的可能,也要斩灭!

    石中玉却不知道这些。

    她是低级家丁,若不是机缘巧合,她甚至连慕容恪的面也见不到,哪知道他身边的事。此时她只知道,“饿了嘱糠甜如蜜”这件事,真是有啊。

    啪!也没见慕容恪动弹,石中玉的手背上就挨了一下,白嫩的皮肤上立即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疼得她嘶嘶吸气,可心里的怨恨和愤怒却不敢表现出来。

    “这个是唯一味道好的,你不能吃。”慕容恪伸手抓起芹菜鸡蛋饼棒棒串,咬了一口。

    娘的,那是真正的婴儿辅食,其实做起来相当简单,就是焯熟的芹菜叶和鸡蛋汁、面糊调在一起,加入调料,摊成的鸡蛋饼。只不过为了吸引宝宝爱吃,改变了形状,把鸡蛋饼卷起切段,串在竹签子上而已。

    没想到竟入了这么大一个裕王的眼。这说明,他的内心只是一个大儿童吗?

    “别以为本王没吃过这些底下人的粗食,也别以为饿本王个把时辰,本王的舌尖就分不出好坏。”正惊讶,慕容恪冷哼了声,再一次拆穿石中玉的伎俩,“不过难为你总是剑走偏锋。为着你够狡猾……走吧,只是别以为从此就没事了。”

    什么意思?暂时过关了?以后随时想起,随时再算帐?

    一时之间,石中玉没能明白,但在慕容恪突然变冷的目光逼迫下,立即站起身,施了礼就尽快离开了。

    裕王殿下喜怒无常,那双纯粹邪恶的眼睛盯起人来,简直让人逃不开,太可怕了,以后离远点吧,在他面前多晃晃的计划取消!否则,她会以十三稚龄得心脏病的!

    慕容恪并没有看向石中玉的背影,而是盯了那盘红薯饼好一会才道,“银盘,去把这碟子东西给夏公公送去。就说……什么也别说。”

    银盘应了一声,立即去办。

    …………………………………………

    …………………………………………

    ………………66有话要说……………

    一更奉上,希望大家喜欢。

    有什么意见和建议,请在书评区发贴。

    谢谢。

第十九章 石中玉不能活

    这边为了慕容恪的晚饭折腾时,那边的赵碧凡已经吃过了饭,在和魏锁商量事情。身边只留了白薇和白芨两个心腹丫环。白芷话少,性子也温团,但胜在眼神伶俐,做事端正,所以照例派去管院子,免得闲杂人等闯进来。至于白芍,是个泼辣且能下脸的,和府内各色人等打交道,就交她去做。

    “范通至少三个月不能管事,您看,要安排谁顶上他的位置?”魏锁低声问。

    “那件事孙福珩那么上心,借着殿下的身份逼到我这里来,难道他没有好人选?”赵氏哼了一声,“他不就是想让外院全在他的掌控中吗?”

    “那就不能如了他的意。”魏琐咬着牙道。

    他是内院的大总管,但如果不能控制外院,手中的权利就大打了折扣,办起事来也极不方便,这就是为什么他把自己的外甥插在外院的原因。范通办事一向利落,可这次,实在是不争气得很。

    “可是,若还安排你的人去,不是摆明告诉他,我要插手外院事物吗?恐怕,殿下会不高兴。”赵氏沉吟道,“再者,这件事本来就应该他来安排,顶多来报到我这里就是。”

    “他今天不是说要请夫人做主吗?”魏锁目光一闪。

    “他那是试探,我若开口,岂不正中了他的意?”赵氏又是冷哼,“那院的野人正想逮机会闹腾,想重新跟我平起平座哪。我好不容易才让她失了势,不能再给她往上爬的台阶!”

    “那不如,选个即不是您的人,也不是孙福行的人做这个管事?”魏锁出主意,“既然控制不了孙福珩塞人,就找个谁也不能左右的。到时候范通大好了,再找个因由让他替上。这样做,就谁也说不出话了。”

    “你说的是谁?”赵氏眼睛也是一亮。

    “兰望啊。”魏琐胸有成竹地说,“不瞒您,昨晚我想了一夜,才想到他是最合适的。兰望是憨直的性子,又死脑筋,当初就是因为他凡事不通融,断了很多人的好处,得罪了上下下下的人,这才被赶到庄子上。听说他在庄子上还是一样,挤兑得大小管事都没活路,庄上的收成倒是多了不少。”

    “原来是他。”赵氏想起了这么一号人,不禁点了点头,“我倒忘了,他确实是个好人选。”

    “用他,正是夫人一碗端平的表现,别人也没理由拒了。”魏锁接着道,“就算兰望这个人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可他这种木头楔子插在那儿,咱们虽说不能如何,别人却也动不了手脚。他两边不买帐,偏又找不出错。正好争取了时间,容夫人细细考虑下面的事。”

    赵氏皱了皱眉,厌恶魏锁说话粗俗,可终究还是说,“就是他了。”自己得不到的利益,最好的办法是暂时让别人也得不到,自己找机会以图后利。

    “夫人,如今兰望的爹娘都病着,老婆在针线房管事,连孩子都丢给小叔和小姑照料。夫人把他调回来,再多给点月例银子,实在是慈悲哪。”魏锁谄媚地道。

    赵氏却摇摇头,“他那个人,多给他银子,他必不会要,何苦白当好人。府里管事的月钱本就比庄子上的高,平时再赏些也尽够了。凡事不可太过,不然倒令人生疑。”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你快去办这件事吧,免得夜长梦多。”赵氏挥挥手,魏锁就退下了。

    他前脚才走,后脚白芍就回来了。

    本来,赵氏派人去赏钱,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厨房是最人多嘴杂的地方,若在这些人面前施点小恩小惠,最后的所得可远远不止这些。不过只是寻常做的事罢了,白芍一脸郑重的走进来,赵氏倒是有些奇怪了。

    “可有事?”她问。

    此时赵氏已经转到会客室对面的小憩室去,正歪在窗边短塌上,有一针没一针的绣着一件男人的护膝。冬天骑马,裕王戴着这个东西,膝盖就不会冷了。只是这夏天未过,她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顺带着想些事情。因为没外人,四大贴身丫头,倒都在一边陪着做针线。

    “不过是些个闲话,但婢子以为还是告诉夫人一声的好。”白芍说着。

    “你这丫头吞吞吐吐,到底什么事呀?”白芷好奇道。

    白芍犹豫了下,就把厨房里听到的事说了一遍。

    她的意思,殿下若有那等喜好,对那个叫石中玉的小家丁就不得不防。或者,干脆不能留她。殿下的名声已经坏成这样了,难道还要多一桩?将来裕王倒霉,夫人就跟着倒霉,她们几个也得不了好。再者,已经有那么多女人跟夫人争殿下了,如今再来个男人。不,石中玉还算不得男人,顶多算个少年罢了。可那也很麻烦哪。

    还有,夫人的意思,将来她们四个心腹丫头,是要挑两个给裕王收房的。倘若这等好事落在她头上……自家的男人男女通吃,感觉上很难受。

    等她一说完,房中的女人都吃了一惊。

    赵氏皱眉沉吟。

    她与慕容恪成亲七年,虽不怎么亲近,但毕竟是老夫老妻了,倒不知道他有这种爱好。因而,白芍的话,她只是半信半疑。毕竟,人是会变的。

    当年她爱慕极了慕容恪的人才相貌,但如愿嫁了过来,才知道和一个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的丈夫生活是多么辛苦。可是她不后悔。她觉得,只要能爬上他身边的那个正位,一切都值得。

    就像对外院管事空缺的态度,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得不到是最好的结果。因为,只要她离得够近,够耐心,总会比别人多得的。

    只是那个低级家丁……让她莫名的有些不安。

    “看你,什么话都往回说。”白薇看赵氏脸色不豫,责怪了白芍一句,“殿下可是哪般的人吗?那些个婆子存了腌臜心思,你不上去抽她两个嘴巴子就算了,还记在心里,快给我打嘴。”

    在四大心腹丫头中,白薇排名为首,因行事做派像极了夫人,所以送给殿下收房的两个人选中死死占着一个,说话是很有些分量的。

    白芍悻悻的轻拂了自己的嘴一下。

    她不是没有私心的,若她表现得死忠于夫人,说不定那第二个收房名额就是她的。白芷性子绵软,不堪大用,收了房也帮不到夫人,只是弃子一只。但白芨的相貌要好于她,若她不在别的地方出彩,怕落了下风。

    赵氏听白薇这么说,神色一松。

    也是的,殿下向来不好男色,不会突然对个还没长成身量的男童有兴趣。不过,那个小家丁确实人如其名,玉似的小人儿。算不得多美貌,可看着玲珑剔透,有股子机灵活泼劲儿,倒确实是惹眼的。

    “你可问清那周婆子为什么说这样的脏话?”她缓缓的问,面上半点看不出喜忧。

    白芍一愣。

    她急着回来表忠心,倒真的疏忽了。

    看她低下头,脸涨得通红,白芨的眼里几不可见的闪过鄙视的光芒。但她沉得住气,并不开口,直到赵氏叫她,“白芨,这会儿晚了,明天你去,找别的婆子打听下原委。”

    那周婆子嘴不好,存不住事,若问她,指不定这话又传到哪里去。有的人,是到死都要废话不止的。而好男色、养小倌这种事,在高官富贾之中并不稀罕,但都是暗中,明面儿上还全是正人君子的样子。

    所以这种传言毕竟不好听,若夫人的贴身丫鬟出头,大模大样地问起,岂不是落了裕王的面子吗?关键是,那样会让旁人误以为一切都是真的。裕王的侧妃派身边的人查这种事,就算是假的,也给做实了。

    第二天晌午,赵氏忙完王府里一天的安排,才吃了饭,白芨就回来了,把打听到的事,细细说了一遍。不仅有赵氏吩咐的事,还带来了更震撼的消息。

    “什么?”赵氏惊得把茶盏带到了地上,上好的白瓷剔地飞凤牡丹杯就摔成碎片,“你说他打翻了殿下的饭菜,殿下不但没罚他,还惯着他摔了皇上赐的茶具,又与他同桌而食!”不仅赵氏,其他三大丫头的脸都白了。

    这是何等的荣宠啊!没有人,从来没有人享受过!不过是一个低级家丁,他凭什么?慕容恪虽然胡闹任性,经常做些匪夷所思的事,但他是有底限的。可为什么,这底限变动了?

    “今天怎么样?”赵氏咬着牙,压抑着心中的震动。

    “据咱们放在殿下身边的眼线说,今天很平静。殿下还是吃的东厨房的饭,却不是石中玉做的和送的。殿下也没召他去,一早上都在练剑。”

    “殿下许是一时心血来潮?”白芍插嘴。

    赵氏不说话。

    这不是没有可能,但这心血来得太不同寻常,她不能掉以轻心。若真是慕容恪一时爱上男色倒也罢了,了不起将来玩腻了,除掉了事。但摔掉御赐杯,同桌而食这两件事像两根巨大的刺,就扎在她心口正中了。

    可惜,她不能动。那样,会惹得慕容恪生气。她太了解那个男人了,或者说,她怕他,因为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能逃过他的眼睛,而他有多么冷酷无情,她深深了解。

    不能为了这么个低级家丁,不能为了这件小事,废了她好不容易安下的眼线!

    不过她不能动,却不意味着完全不动。她可以暗动,或者过后再动。

    无论如何,石中玉是不能活的。

    ………………………………………………

    ………………………………………………

    ………………66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第二更,终于补上了。呼。

    虽然出差归来,但却是带了工作回来的,所以明天是晚上更新。唉,非常疲倦。十点吧。谢谢大家一直理解。

第二十章 又到发薪日

    “石中玉现在做什么?”白薇最了解赵氏的心思,替她问道。

    “没做什么。”白芨哼了声,“殿下没吩咐她再去侍候,也没说罚她或者赏她,就那么悬着。害得东厨房的人不敢用她,家丁院那边也不好派她别的活儿。她倒好,整个王府里就数她闲在,就是东晃西晃的。”

    “她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赵氏用帕子擦擦指甲,掩盖眼中的阴沉之色。

    “婢子跟了她半日,倒没看到她做别的。”白芨回道。

    房间内一时寂静。

    半晌,一直没有对此事发表意见的白芷轻声道,“或者他只是个想往上爬的低级家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殿下……或者也是一时好玩。”

    赵氏嗯了一声,“远远的盯着就是,不要太着相了。若真有什么,只怕打草惊蛇。若没有什么,凭白让人笑话了去。白芷白芍,你们两个留心着些。”

    “夫人说得是。”白薇立即接口道中,“这偌大个王府,能有什么事逃过夫人的眼睛,且看看就是。小小的家丁,还能翻出天吗?”

    而此时,白薇口中不能翻天的家丁,正看似没头苍蝇一样乱逛,实则是不露痕迹的打听王府及裕王殿下本人的事情。

    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如果说有一点生命威胁,她还会非常紧张,拼命想把悬在脖子上的刀挪开,可现在死的可能性蓦然增大,她倒坦然了。既然地位低到随便什么人都能辗死她,既然她不可能当逃奴,还不如想办法让自己活得更好些,何必每天想着如何去死?

    王府和慕容恪的事她原本不太有兴趣,但已经了解了环境重要性的她,当然要补课。她也感觉到有人在监视她,于是打听得巧妙,不着痕迹,让人抓不住把柄。

    一来二去的,她渐渐对王府内的人际脉胳有了个大致了解,也听到了一些风传的黑暗小秘密,心里有了底。最好的事是,慕容恪自那天后再没召过她,其他人也不找她的麻烦,她又不用做活,很是轻松了一阵子。

    但她并不会因此而糊涂,她知道赵氏对她的监视没有停止,她的危机也仍在,不过只是表面上的平静罢了。那深深的水下,早晚还会翻出波澜来。于是她外松内紧,过着一名低级家丁应该过的没心没肺的生活。

    一个月就这样慢悠悠过去了,又到了发工钱和休息的日子。自兰望被调回来,低级家丁们的待遇好了很多,相应的,那些克扣和欺侮惯了低级家丁的中高级家丁及小管事,就有点怨声载道。

    兰望不为所动,这个月的月钱,大家都是拿的足额,全部高兴得不得了。于是石中玉又忽悠着屈忽昀、康涵柏和牛蛮一块儿出去玩。当然,还是她请客。

    “石中玉,你来一下。”正商量得高兴,兰望沉着脸叫她。

    她背过身,冲屈忽昀扮了个鬼脸,乖乖和兰望去了外帐房院的侧厢。

    她当然不怕兰望,那是个难得正直又正派的人,虽然有点死脑筋,但人品极好,又尽管出身奴仆,却是有松竹之质的高贵人。何况,她认了兰望家的当姐姐,兰望就是她的姐夫。这两口子都是实心人,真拿她当弟弟看待。

    只不过,为了怕将来犯事连累这对夫妻,她提议在外人面前不提及三人的关系,略亲近点倒是无妨,也不用特意瞒人,怕显得鬼祟心虚。她的理由是免得招人猜忌,所以兰望夫妇也就同意了。兰望对她和对别人没两样,成天板着脸。

    “小玉,你也不小了,别见天价混闹,净惦记着玩。”屋里没有其他人,兰望摆起了姐夫的架子,“你没有父母,工钱不能随便乱花,得存着,将来娶媳妇。”

    他真心为石中玉着想,石中玉心头一暖,嬉皮笑脸地道,“姐夫,就这一次,再让我玩一次,以后我把工钱如数交给姐姐,一分也不乱花。我保证。”

    兰望叹了口气,“现如今你也没个差事,老闲着容易出状况。慢说别人会不服,暗中编排你,下绊子使阴招,就是你自己,老这么着也变懒了。下个月,我会派你做活,你给我小心些。”

    “什么活儿啊?”石中玉问。

    “需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因为你是我内弟就循私的。”兰望板起脸。

    石中玉笑起来,“姐夫,你才不到三十岁,别成天像个小老头好不好?我那漂亮伶俐的姐姐,也不知看中你什么了,就那么死心塌地跟你过日子。”

    “小孩子家,别管大人这么多。”兰望的黑脸上隐出一点红晕,连咳了三声才掩饰过去。

    石中玉借机想溜。

    兰望家的,她的干姐姐叫萧易,本是个孤女。据说曾经有个弟弟,如果活下来,就是她这般年纪。这也是萧易很快就接受了她,并真心相对的原因之一吧?所谓移情,是很大的心灵力量。而他们两口子全不是家生奴才,与王府各派系中全无瓜葛,并不被重视。但兰望为人耿直是有了名的,当初被前大管前夏公公看中,萧易又是个办事利落干脆的,所以在府里也稍稍有点小地位。

    石中玉本想借兰望这条线搭上夏公公,想想又没动手。兰望两口子待她真心,她除了不能对自己的身世讲真话外,不想再利用欺骗人家。人心都是肉做的,她还没那么冷酷无耻。

    至于她闹着出去玩,其实并不是单纯想走出这个令人感到无比压抑的王府,而是关联着她的上中下三策。居安思危,她可没白痴到忘记自己的处境。下策自不必说,那是垂死挣扎、鱼死网破的招数,不必做什么准备,但上策和中策可都与外面有关呢。

    首先是夏世雄。

    她无意中听兰望说过,夏世雄夏公公以前是侍候皇上的,后来又侍候裕王。他平生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听书,所以时常到南城的德庆居茶楼去。那里有个说书的先生,据说口灿莲花,很有一批忠实的粉丝。

    如果她能在那边与夏世雄相遇,指不定就能搭上关系。不过对方是老人精,不是一时片刻就能接受她的,但至少有机会是不是?

    其次是范通。

    这么多日子来,她没少明里暗里查探范通的情况。听说他有个外室,就养在东城。具体地址不明,因为范通怕老婆,这种事自然秘密掩盖。

    她想,范通这么多年来克扣低下人的月钱,肯定也贪污过府里的银子。做过,就会有证据留下,那在王府里找不到,说不定在外面藏着。若她能抓到把柄,以后闹起来也是依仗。

    这件事很是困难,可以说毫无头绪,没有暗中势力帮她,她也很难成事。但她目前能做的就这么多,哪怕有一丝可能也不会放弃。再者,她没点料子,谁会肯助她一臂之力呢?

    反正她和魏锁、范通不能共存。她清楚,几个月后,兰望还是会被调走的,那时她还怎么活下去?魏锁不敢说,但她必须扳倒范通。这样,也许孙福珩会伸手?

    第三,她还是得找赚钱的道!顺便看看胡子男拜托的那位风**还再寻找她吗?所以,那个猪头面具还是得戴着。

    “你姐姐让你晚上家去。”石中玉一只脚才迈出门槛,兰望的声音就传来,“今天她和我都在,她说全家吃顿饺子。”

    石中玉心头又是一暖,笑嘻嘻的应了,满心打算把那一吊钱的活动经费省下些,给兰望的一对儿女买点好吃的、好玩的。其实她很想多为那个家做点贡献,报答兰望夫妇对她的好,但知道兰望必定不受,只能在小孩子身上下手。

    可惜这一天没什么收获。

    不知是天意还是故意,夏世雄今天没出现在德庆居。而范通的外室,只听说是被安置在东城,没有具体地址。石中玉专到独门小院,富裕但又不扎眼的地界儿溜了半天,也没好运道的撞上。唉,只有找人时才知道太府都之大,但她必须耐心做这水磨功夫。她打算拿出现代警察排查罪犯的劲头来,又想着若是认识个管理户籍的小官员就好了。

    但两件正事虽然没做成,这一天却还是开开心心地过了。她没发现跟踪她的人,就说明胡子男的人手并没有发现她,也说明可能已经放弃,她只有行事小心点就成。再过得两年,容貌变化,到时候就彻底安全。

    晚上,她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玩具并几尺夏布来到兰望家。他家就在王府后巷的最外侧一间,紧邻大街,单独的院子虽然很小,胜在不用和别人挤,相对也没那么多是非。估计是兰望门神一样的性格,使得没人乐意和他住,倒因祸得福了。

    “快洗手,一会儿吃饭了。”兰望家的接了石中玉的东西,就吩咐道。

    她不跟石中玉推辞,石中玉正是最喜欢她的一点。大方、爽利,干脆。

    石中玉往屋子里一探头,就见到兰望的弟妹,以及他一双儿女小宝和小佳。兰望家是低层出身,全家人只有兰望上过两年学堂,会写字记帐。因此,兰老爹给儿女起名字简直乱来。兰望是老大,他老人家期望再来一儿一女,所以给大儿子起名为望,望着后面的弟妹,而真正又生了一女一儿后,名字就叫兰妹和兰弟。

    此时,兰弟正被簇拥着写着什么,石中玉立即来了兴致。从前,她最烦父亲让她每天练字画画儿,但重生以来,她连纸笔都很少见,手却痒了。

    真贱!

    …………………………………………………

    …………………………………………………

    …………………66有话要说…………………

    早上起了个大早,还是尽量上午更了。

    明天又是周一,要冲新书榜的日子,请大家多多点击和推荐。顺便呼吁下粉红,有票的朋友,投了66吧。

    谢谢。

第二十一章 当哥了

    “写什么呢?”石中玉凑了过去。

    兰弟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把手中的纸拿给石中玉看。石中玉凝神辩论了一阵,才模糊认出几个字。真不是她文盲,而是黑糊糊的一片黑豆子,很难分得清笔划。

    “你握笔的姿势不对的。”石中玉忍不住教导,“手腕那么用力,写出的字是僵的。”

    兰望正好进里屋,听到这话一愣,“小玉,你会写字?”

    “招家丁的时候,都要识字的呀。”石中玉眨眨眼。

    “识字,可和会写字不一样。”兰望好奇地走过来,“家丁里多的是认得自己名字的人,但若要他们写,就是要了他们的命,你写一个我看看。”

    石中玉依言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写字也是一样,久没练习了,感觉有些生疏,而且石中玉还故意写得随意些。这字要让她老爹看到,非得抽她不可,她自己也看不过眼,兰望却吸了口气。

    “小玉,你写得很好啊。”他吃惊的瞪大眼睛,“在家正经拜过先生吧?”

    石中玉点点头,她在前生是父带师职啊。父亲平时很和蔼的,唯有督促她习字作画时,那真是一丝不苟。别人在玩时,她写字。别人看电视时,她写字。别人游泳时,她还在写字。

    所以,她现在在这里。

    “写得比我哥好。”兰弟一脸崇拜,“小玉哥你教我吧。”

    一声小玉哥,雷得石中玉外焦里嫩,但也只能忍了。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当哥。

    “那没问题呀,就是我姐得多包几顿饺子喽。”石中玉笑道。

    “再写再写。”一边的兰妹催促。

    兰妹与她同样年纪,兰弟比她还小着两岁,加上分别七岁、五岁的小宝和小佳,一群人围着她,好像写字就是个游戏。

    石中玉也来了兴致,挥笔在纸上,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写了一遍。高兴之下,名字旁边还配上线条简单的卡通图。她的画,天分有限,所以水平不高,不过却善于抓住人物特点,让大家猛一看去,绝不会认错自己。

    “娘,娘,这个两包头是我诶。”小佳高兴的拿着一张纸,举给正进屋的兰望家的看,又拉着她到桌边,“这个是爷爷,这个是爹爹,这个是姑姑、这个是娘!每个人都有。图画旁边四四方方的,是我们的名字哦。”

    兰望家的一看,顿觉有趣,又看到自己的丈夫在一边也摆弄着纸张,脸色温柔,不禁觉得好笑,“真是的,这哪像是写字,明明是都得了宝了。”

    “嫂子,小玉哥说了,只要嫂子多包几顿饺子,他就当我们的先生哪。”兰弟献宝似的喊。

    “那我兄弟不是吃亏了,束修银子很贵的。”兰望家的开玩笑,“我弟兄就只值几顿饺子吗?”

    “值得值得很值得。”石中玉忙道,“姐姐的饺子包含了感情在里面,千金不换。”重生于异时空,兰望家毫不吝啬的家庭温暖令她分外流连,恨不能融入其中。

    “不过……”她又转过头对着兰弟说,“纸墨怪贵的,不要浪费。待会儿我写个字贴,你以后和兰妹、小佳、小宝,每人找一块青石板,用毛笔蘸了水,先在石头上练着写。等差不多了,再用纸练习。”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兰望插嘴,“我没事时也可以练,我和兰弟的字都不好,就是舍不得用纸练习造成的。”

    “我要学画画儿。”小宝举手。

    石中玉不客气地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先学写字!不许三心二意。”她是琢磨着,古代教育程度不怎么高,如果穷人家的孩子会读书写字,将来找工作要容易得多。画画儿这种怡情养性的东西,有钱有闲再来玩吧。

    兰望少有的正派,自个儿的弟弟妹妹都到了能进府当小丫头和小厮的年纪,他却因避嫌不肯推荐,或者找找门路,一大家子就指望他和老婆的那点银子过日子,实在辛苦。

    像兰望这样品格的人,不管现代还是古代,异时空还是中国历史,都是极少见的。在她看来,这才是真正的高贵,总比那种吃香喝辣,却还处处胡作非为的人强。比如某王。更比那些瞒上欺下,伤害弱者的混蛋强一百万倍。比如魏锁和范通。

    “你们好好练,过几年就和我一样厉害了。”石中玉毫不掩饰得色,“下个月发月银,我一人送你们一只毛笔。”

    孩子们欢呼,唯有兰望家的打了她一巴掌,“别乱花钱!让你洗手去了吗?带着这几个小的一块儿去。兰妹,你去叫爷爷奶奶,这就可以吃饭了。兰望,你帮我捣蒜泥。”

    众人依言而行。

    兰望家的到了厨房,一边下饺子,一边对兰望说,“小玉这孩子,怕是出身不凡,落难了才流落到了王府。我虽不识得几个字,却也分得清好坏的。就他那笔字,我看大帐房的先生也写不出来。”

    兰望嗯了一声,半天才问,“他没告诉你实情吗?”

    “这是能混说的吗?”兰望家的白了丈夫一眼,“但他实心对我,我倒是看得出。任他再怎么机灵,不过是个孩子,真的假的,咱们在这府里多少年了,心里全明白。”

    “是。”兰望点了点头,“小玉看着有几分滑头,但眼神很正,性子也烈,是个好的。你捡了这么个兄弟,算是你有福了。”

    兰望家的不由想起自己早夭的兄弟,眼圈红了红。但此时锅要开了,连忙点了凉水,压下即将沸腾的开水。

    “你明天要给他派活,不知道有没有轻省点的。”兰望家的又说,“她那身板,不是干重活的料。我不是让你循私,嫁给你那么久,早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不过前两天她闯的那祸,连针线房都听到了。但既然裕王殿下没有怪罪,东厨房也不敢用她,怎么安排,不是随便你吗?”

    “你是不是有好地儿?”兰望看着妻子。

    兰望家的有点不好意思,“怕你说我拉吧自家兄弟,没敢说呢。本想让你把他弄到水局院去,反正夏老那边人少。但若不成……以前二门上不是有个专门传话买东西的小厮吗?后来不知怎么暴病死了,那个缺儿一直没补上。小玉识字,为人机灵,又是那等品貌,若不是那脏心烂肺的,是人瞧着都喜庆,正是合适的人选不是?再说他若在二门上,你来回照应着也方便。”

    兰望不说话,只一下下捣着蒜泥。

    兰望家的也不催他,一心一意煮饺子,当白胖胖、热腾腾的饺子出锅时,兰望才说,“夏老性喜清净,不好随便塞人。但我听说他手上有一个人要成亲了,会调到殿下在北地的庄子上去,到时候补缺,我若还在院里,就推举小玉去,倒也不算循私。夏老爱书,若是个不识字知情的,去了也解不了夏老的寂寞。反正水局院也没多大的事,陪伴夏老才是正经。这些日子嘛……就让他在二门上听差吧。”

    “还是我相公安排的好。”兰望家的高兴地夸了一句,倒闹得不时不苟言笑的黑脸汉子有些扭捏起来,逗得兰望家的哈哈直笑。

    这顿饭吃得极其舒畅,虽然简单,只有杂菜馅的饺子,里面就是一星星儿肉末,但吃饭时气氛非常好,令人只想起四个字:天伦之乐。于是石中玉又想起在现代的父亲,不知道有没有人陪他吃饭,不禁一阵心酸,假借着抢喝兰望的酒,呛得落泪。

    无论在哪里,贫穷会令人凶狠卑鄙,但贫穷也能体现出人性最高贵温柔的一面。幸好,她遇到了兰望一家人,让她在这个孤单的异时空,也有了家的感觉。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死去的哥哥又是做什么的。不知道自己先前的“家”有多么豪富和有地位。但哥哥说过,留在那个家里就会死。想也知道,那是一种多么冰凉的感觉。所以现在的她,只想保护兰望的家,因为她把自己当成了其中一分子。

    当然她也不知道,无意之中,她已经离她的上策,又近了一步。

    第二天,她被派到二门上当差,心里隐约有些高兴。二门上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她要抓范通的把柄,又多了一层胜算。在当差前,兰望带她先去见了孙福珩。孙福珩没说什么,只随意嘱咐了几句,就打发她出来的。

    不过,她还住在家丁三号院,与屈忽昀、康涵柏、牛蛮等人并没有生分,还带有“浩南哥”的感觉,与王老十等人分庭抗礼。

    “给我盯紧有关范通的一切。”她低声嘱咐几个小兄弟,又塞了三十来个昨天剩下的饺子给他们,这才到二门上岗。

    她不是有福自己享,有难兄弟当的人。她倒霉时,可能与他们疏远,但她若发达了,一定拉兄弟们一把。以前,也许她只是利用兰望家的,利用屈忽昀等人,现在,她的心变真了。

    然后当天上午,身着崭新低级家丁服的石中玉,兴冲冲到二门上差。

    …………………………………………

    …………………………………………

    ………………66有话要说……………

    感谢朋友们的长评,还有票票。

    重申,66虽然不加更,但不是每更只两千的小更,算起来一个月,不比加更的同学少更。大家就看个平均吧。

    顺便说一句,看到书评,不管长短,66高兴啊。

    再顺便:兰望家的,名为萧易的,是书友萧大叔易,扮演。

第二十二章 小厮会写字

    在二门上当差,终于可以见到大量的女性同胞了,而且以未婚女性居多,石中玉心底这叫一个欢乐啊。虽说异性相吸,但身为穿越人士,她还是对同性更有亲切感。

    因她女扮男装,年纪幼小,加之本来就长得清秀讨喜,嘴头甜,心思巧,姐姐妹妹大嫂大娘的一通叫,又懂得女性爱好,彼此间很有共同话题,于是很快的得到了大量丫鬟媳妇和婆子们的广泛喜爱。

    当然,也有讨厌她,总恨不能给她下绊子的。这种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甚至跟自己没关系也要踩三脚的变态,哪里没有啊?她根本不在意。人也不是钱,不可能人人都喜欢。

    内宅有跑腿的差事,十之八九叫她去做,但那几个铜板的赏钱她却不贪,拿来买了糖啊豆啊,和同在二门的小厮们一块儿吃,所以同行中口碑也好。一时之间,众**赞,她成为裕王府自建府以来,在下层人士中人缘最好的低级家丁。

    除此之外,她还“开业授课”,在家丁院住着时,不仅屈忽昀、康涵柏和牛蛮跟她读书识字,后来连王老十那派的小家丁们也偶尔来偷听。她并不藏私,大方的解惑答疑,因为明白少年对知识的渴望,古今如此。

    隔三差五,她还跑到兰望家里去检查兰弟等人的功课,顺便享受借来的天伦之乐,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若不是那几把无形的刀仍然悬在她的脖子上,她感觉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也是很舒服自在的。

    人生,可不就是这样吗?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可不会认为,她善良的对过往的龌龊事不追究,别人就和她一样的想法。所以在暗地里,打听和监视范通的事就没有停过,内有屈忽昀三人,外有兰弟与兰妹,虽说还没查到有用的东西,却终于找到了范通外室的住处。

    她争着跑腿办事,也不过是为了把太府都和王府的情况摸个仔细。顺道想办法接近老管家夏世雄。再顺道探查胡子男在太府都的相好,那个绣坊的半老徐娘,有没有寻找她。再再顺道考察,到底有什么生意是无本买卖,并且是她身在王府也能做的。

    三个月下来,天气由盛夏进入秋冬交界的萧瑟日子,她的安稳日子也到了头儿。原因很简单,范通个下流胚子回来了!

    只是孙福珩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兰望也没有被调走。现在,外院在孙福珩手下共有三个管事,本来应该是两个的。

    开始时,还算相安无事。一来,兰望正派忠厚,不是喜欢互别苗头的人,尽管他十分厌恶范通之人品。二来,范通才官复原职,也不会立即动手脚,以免太过显眼。三来,石中玉行事备加小心,连月来的人情攻势也使得她人际关系良好,范通就算想,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小玉,帮我写封信。”这天,石中玉正乖乖在二门候着,恩德院的苏叶来找她。

    裕王府建府七年,媳妇婆子们有不少老人,但小丫鬟们都是赵氏当家后新近买的,就算是家生子也重新给起了名字,多半是以药材为名,可能是为了显得文雅。

    恩德院,是裕王慕容恪的奶嬷嬷所居。如果说,慕容恪是这王府里的终级大BOSS,是公司董事长,那么赵氏和奶嬷嬷戚氏就是正副总经理。戚氏虽说是副的,大小事少问,但兼着副董事长,地位崇高。

    另,慕容恪个大BOSS根本不管事。所以下人们真正的顶头上司,就是正副总经理。

    据说,裕王与戚氏的感情非常好,不亚于亲生母子。所以,她能以下人的身份被请封了诰命夫人,在王府里是老太太般的存在,人称戚老太太。只是她为人低调,石中玉在来府很久后才知道这样一号人物的存在。基本上,当家的赵氏也会让她三分。

    她有个儿子,叫戚长贵,名份上是慕容恪的奶兄,目前在城门领手下做个正八品的外委把总。而且,他没有买宅另住,而是住在贴进外院的一处独立小院,名为恩绶院中。这情况,会让有心人猜测,甚至提防了。

    城门领是京官,管理太府都内外共十六道城门,可以说负责着京畿的治安。戚长贵的职位很低,但身为皇子,而且是很受忌惮的皇子的身边人,却被插在这么重要的岗位中,恐怕会有人坐立不安吧?从另一方面讲,也太肆无忌惮了些。

    皇上就不管管?

    石中玉对朝中事没有兴趣,对官位及各方势力什么的也一知半解,因而听到戚氏母子的事后,只是惊讶了一下就扔在脖子后面去了。当一个人连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天塌下来也与她没什么关系,自有高个子顶,就算被殃及,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饱死鬼而已。

    不过,跑二门上交待差事的,一般都是各院的小丫头,在得了主子或者大丫头的吩咐后才来。但有时候,也有大丫头们亲自来。由此石中玉也认识了几个上层白领,苏叶就是其中之一。

    “姐姐又写家书啊。”石中玉笑嘻嘻的把苏叶迎进待客房旁最里面的一间。

    出了二门,有一排倒坐房,是来客们稍事休息,等着内院来人迎接,或者等着叫进去回事情的所在。最里面那间比较清静,又正好对着进东院的甬道,把苏叶叫到那里去,既不会被人打搅,又人来人往的,不会让人说出闲话去。

    大燕风气开放,但苏叶十七岁了,石中玉虽然才十三,但毕竟是个“男人”,不得不避嫌。

    她的这番体贴心意,更叫苏叶感觉熨帖,笑着道,“可是嫌姐姐麻烦你了?”

    “姐姐使唤我,是我的福气呢。”石中玉奉承道。

    “瞧你这张巧嘴,也不知哪天唬了我们丫头去。”苏叶捏捏石中玉的脸,只觉得入手细嫩香滑,比女孩子的还好。

    石中玉也不生气,仍然好脾气地笑。

    苏叶性格火爆泼辣,二门上的小厮没一个不怕她的,戚老太太很宠她,纵得她有点无法无天,人倒是不坏。石中玉最喜欢和这种直肠直肚的人交往,省心思,坏也坏在明面儿上。

    此时,苏叶穿着类似于襦裙的衣服,弹花暗纹水色质料,头上梳着利落的半翻高髻,插着银质四蝶簪子、系以红绸,脖子上挂着青石坠儿,同质的手镯,全身上下虽不华美,但搭配着略显高大的身材,显得很大气爽利,似乎挽起袖子就能打人似的。

    “姐姐要写什么?”石中玉铺开纸张问。

    “就跟我哥哥报个平安。另外……”苏叶笑了笑,“就说我求了戚夫人,让我那侄儿进戚大人的院子当差,让他尽快收拾利落了,就把人送过来。记着,告诉他前来时和我吱一声,让我侄儿先在外院学几天规矩才去。”戚大人,是指戚长贵。

    石中玉细细地听她说,然后想了想文词,就提笔写了起来。

    她会写字的事无意中泄露出去后,内院的下人们想写信,就都求到她头上来。她从来不拿架子,也拿不起,当然来者不拒。她想过,她会写字,且写得相当不错这件事传出来,只怕她会招来忌恨,但同时也带来好处,再说现在她低调已经没用了,索性这风险,她就冒了。

    平时下人们写信回家,要出府到代写书信的小摊上去的。写一封信,十文钱,字还不如她好。而她不要钱,顶多人家塞给她一两文钱买糖吃,她也不推辞,还会负责给送到驿站去,人家就乐得找她。

    大燕的邮政系统相对发达,各州府驿站还负责传递信件,但不送信上门,寄信和收信都要自己去专门的地方取。在太府都,驿站就在南城的官斗局旁边,石中玉跑熟了这趟路,也喜欢这趟路,因为路程远,有时能跟着出府办事的马车走,有时却能在外面逛上半天,顺便帮小丫鬟和年轻的媳妇们买点针头线脑,额外的胭脂水粉什么的。

    她重生前是网文编辑,对遣词造句这种事很擅长,于是一封信很快写好,又细心地给苏叶念了念。其实很多大丫鬟是识得几个字的,但大记帐还可以,写长信就困难。

    “挺好的。”苏叶塞了个又大又红的苹果给石中玉,“这是打南边运来的果子,这季节,咱这边已经吃不上新鲜的了。前儿有人送了戚老太太一篓子,老太太赏了我两个,送你一个吃。”

    “谢谢苏叶姐姐。”石中玉立即眉开眼笑。

    虽然苹果在中国有两千多年的栽种史,但在这个异时空大燕,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想必是个稀罕物,不禁感到格外的亲切。

    “你是个有福的,偏我要写信,偏昨天就得了这稀罕物。”苏叶点点她的额头,“还不快吃了?这果子听说放时间长了就蔫吧,那时就不好吃了。”

    “不要。”石中玉把苹果塞进怀里,“我要和家丁院的朋友们一起吃。”

    苏叶眼光闪了闪,更觉得石中玉难得,长得好看,会写字,嘴甜心好,知道疼人。可惜年纪小了几岁,个子也小,不然……

    想到这儿,不禁脸红了下,赶紧低下头去。

    石中玉却没看到苏叶的样子,突然想起西方关于苹果的传说,多嘴道,“我以前听过有关这种果子的故事,苏叶姐姐要不要听?”她不知道苹果在大燕叫什么,因而不敢直言。

    “就你花样儿多,说来听听?若是好,回头我讲给老太太去,让她也开心下。”苏叶道。

    于是石中玉讲了起来,没看到外面身影一闪,有人偷听。

    ……………………………………

    ……………………………………

    ……………66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更新晚了,明天还是上午,因为公众版没有定时更新,所以时间不能特别确定,大约十点到十一点吧。

    顺便,谁在偷听呢?

第二十三章 他咬了一口

    亚当、夏娃与蛇的故事,石中玉添油加醋,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给苏叶讲了一遍,把这丫头听得一愣一愣的。其实石中玉就是临时起意,倒没别的意思,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忍不住从怀里掏出红苹果看看,对苏叶说,“所以呀,在那个传说里,这种果子也叫蛇果,充满了诱惑的意思。诱惑人犯罪,失去最初的乐园……”

    话才说完,手中突然一空。

    接着,一个戏谑的声音道,“本王倒不知道,一个果子还有那么多奇怪的说法。你这脑袋里,都装的什么奇怪东西?”

    石中玉额头上挨了一记暴栗,不怎么疼,但温热的指尖却传来一丝凉气,感觉还是很怪异。

    苏叶立即就跪下见礼,头也不敢抬,但后脖子全红了,显然又羞又窘。石中玉对此非常理解,慕容恪这个妖孽长得实在是太勾人了,爱慕他是件很容易很容易的事。整个王府里,对他没有绮念的女人只怕很少。

    他今天穿着玄色挑丝蟒袍,青缎粉底小朝靴,头发全束在紫金冠里,因此脸庞全露了出来,愈发显得轮廓深邃鲜明。那双隐有灰蓝之色的眼睛,还是看一下,就让石中玉的心微微的痉挛。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别人也有吗?但也不好问别人呀。

    “见到本王,怎么不跪?”慕容恪挑挑眉,那纯粹邪恶的眼神在石中玉身上打了个转儿。

    石中玉如梦初醒,连忙跪下,“殿下风采逼人,小的被震住了。”她险得说,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那句话,不过太肉麻了,终究没有说出口。

    慕容恪笑了起来,声音听得人心里麻酥酥的,“本王听过太多人拍马屁,但你说的最是自然。石……什么来着。”

    “石中玉。”石中玉硬着头皮听这番话。算了,虽然是讽刺,但还是当夸奖听好了。人有的时候,很需要自我催眠,特别是为了生存只能厚脸皮的时候。

    “这个传说,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慕容恪问。

    石中玉心中暗叹,今天又是倒霉的一天啊。

    从正门进王府东路,若留心的话,确实会看到这排倒坐房的最后一间。但她哪知道慕容恪这会儿会回来?通常,他老人家到了正门后,自有随从把他的马从车马门内带入府里,他则大马金刀的通过正门,向西直接进花园,然后到小道场去。他干吗今天改道?居然还偷听,这是皇子的所为吗?

    不过这些她也就在肚子里想想,不敢有异议的,只能嘴里老实,但心里乱转着道,“没从哪里听来啊,就是……小的自己帮编的,逗苏叶姐姐玩呢。”

    “才多大点年纪,就知道哄骗姑娘了。”慕容恪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又不由得让人心里发毛,“这样,如果这个……蛇果好吃,本王就做主把苏叶许了你如何?”

    石中玉脑袋嗡的一下,差点当场晕菜。

    她是女的好不好?而且她才十三岁,摧残幼苗也不带这么玩的。再看一边的苏叶,不仅脸孔通红,身子都哆嗦了起来。可怜见儿的,多泼辣个姑娘,让这个慕容恪吓成这样。反正不会是对她有意,对……吧?

    “殿下,小的哪儿配得上苏叶姐姐。”这个雷太大了,石中玉被劈得外焦里嫩,又觉得慕容恪拿人不当人,当下有气起来,“再说不带殿下您这样的,拿了人家的果子,还要寻人家开心。”说完,她听到极轻微的吸气声。

    略抬了抬目光,见是孙福珩。他一直跟在慕容恪身后,所有的事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没料到,这个低级家丁敢说话这样随便。裕王殿下喜怒无常,若一时恼了,这小家丁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不过,慕容恪却又笑了,很轻,就像在磨刀石上打磨宝刀,危险隐藏在温柔中,“顶撞本王,是要砍头的。且把这蛇果当做你的头吧,如果有一天它烂掉,本王会把你和它埋在一起。”

    “这是水果,早晚会烂的呀。”石中玉吓了一跳,连忙道。

    “人,也早晚会死的,说不定死后会到达那个失去的乐园。”慕容恪的目光中闪过不明意味的光。随后,他在那个苹果上咬了一口。

    他居然,咬-了-一-口!

    苹果保存不好,很容易烂的,如果再被破坏了完整性,不是烂得更快?

    石中玉瞠目结舌,忽而又感觉慕容恪的这种行为,仔细说来有点挑逗的意味。蛇果代表诱惑,又代表她的头。他咬……

    她真的无语兼无奈,因为她看不懂这个人。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戏弄她?或者只是觉得好玩?就像猫抓老鼠,在杀死老鼠前,总要玩个够!

    不过,慕容恪个死家伙没看过《猫和老鼠》,老鼠虽然弱小,但并不一定会输的。

    “请殿下好好保管,小的还想活呢。”她突然想起有好多人想要她的命,那她就更要好好的活,于是就镇定了下来。

    慕容恪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又是恐慌之后的平静,好像豁出一切似的。这种越是踩就越是反弹,死也不肯低头,一点不顺应时事的模样,不知为什么,总让他残酷的心底,升出一丝不忍来。而且突然,他想找园丁来,问问如何能好好保存这颗果子,不让它烂掉。

    不,蛇果,名字真是贴切得很哪。

    他没再说话,直接转身离开了,手中的苹果一抛一抛的,害得石中玉的心也跟着直上直下的,直到他挺拔的背影消失,才呼出一口浊气来。

    “吓死我了。”她拍拍胸口。

    “我才要吓死了。”苏叶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我的娘,你居然敢和殿下那么说话。就算我们老太太,也不敢呛着殿下说的。”

    石中玉抓抓头,很无语。

    她只是再自保好不好?若她当时不来得邪性的话,难不成真的娶苏叶啊?到时候害人害自己,不如搏一搏,早死早托生。

    “苏叶姐姐,起来吧,仔细地上凉。”她犹豫了下,上前拉起苏叶。

    平日里,苏叶总喜欢捏她的脸,跟个怪阿姨似的,也没见怎么扭捏。可这会儿她才拉苏叶起来,苏叶的脸就红了,一双眼睛还水汪汪的,吓了她一跳。

    苏叶不会真看上她吧?娘诶娘诶,快救救她,她可来不得女驸马那一套。

    “姐姐的信,我会抓工夫送去的。”她连忙把话题导到正事上,“苏叶姐姐回吧,戚老太太一时片刻也离不得姐姐,若是在这儿耽搁了,就是我的罪过了。”

    苏叶突然见了慕容恪,心中本就急切的喜悦,后来慕容恪与石中玉那番言辞交锋,把她捎带上了,不禁令她的芳心乱成一团,早把差事忘到爪哇国去了。此时经石中玉提醒,哎哟一声就往外跑。

    小厨房里还给老太太炖着补品呢,过了时辰可就糊了!

    望着苏叶远去的背影,石中玉哭笑不得。好半晌又想起那颗苹果和自己的头,只感觉人生颇为昏暗,前途根本没有光明。如果一个人连生存都无法保障,还有什么心情做别的?

    她恹恹地在二门候着,头一回这么没眼力见儿,做事不勤快,好多人还以为她病了。可是却没人让她回去歇歇,因为王府里突然忙不过来了,没人替她的班。

    她冷眼旁观,就见来拜访的大人物一拨又一拨,偷往内院看,见丫头婆子都不知道在忙什么,个个神情严肃。她本不想理会,但终于,她耐不住好奇,去打听了。

    结果令她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慕容恪要走了!

    今年北魏大旱,于是他们习惯性的打秋风季节到了。往年,也不过是抢点粮食,只要不大范围伤人,边军就睁一眼闭一眼,边民也习惯了。可今年不知哪个不省事的,居然在一次根本无意的两军遭遇时,把镇守北边的大燕最高统帅给误杀了,事后还拒不认罪。

    皇上大怒,派皇七子裕王亲自领兵征讨。其实北魏没敢侵占土地,大燕此举明显是报复性军事行动。皇上毫不犹豫的派出慕容恪,从侧面说明,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是杀人的好手且残酷无情。

    这一来一回,可能得年底或者开春才回来吧?那她岂不是能安生好些日子。她高兴的是这件事,面上却不敢显出来。不然别人会当她卖国的,哪有打仗还高兴的道理。

    带着这个美好的消息,晚上她睡得都格外香甜。可正当她和周公聊得很好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铜锣声,同时深夜中传来嘈杂声,还有人大喊着,“走水啦!久思院走水啦!”

    石中玉腾地坐起来。

    久思院?那是慕容恪的居处。他三天后就要出征,住的地方怎么会着火的?而且久思院和家丁三号院相距遥远,怎么连这边也听到动静了?慕容恪不会有事吧?

    “蛐蛐,醒醒!康康,馒头,都起来!”石中玉挨个踢他们几个。

    现在,她仍然霸着坑头。虽然还没有烧坑,但那地方好像被她预订了似的。不过屈忽昀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躲着她,还恨不能和她多亲近。没办法,她只好装傲娇,不管谁拉近,她就毫不犹豫地踹开,理由是,不喜欢挨着人睡。

    “睡这么死。快起来!走-水-啦。”最后三个字,她喊得很大声。

    ………………………………………………

    ………………………………………………

    …………………66有话要说………………

    今天66出去一整天,回来后看到分数反超了。又在投票纪录那里,看到很多朋友们的投票,衷心谢谢大家了。

    还是那句话,PK票,请随意,毕竟要花钱的。但小粉红,66就老实不客气的伸小爪了。不投也浪费,就扔给66吧。

    谢谢大家,你们太好了。

第二十四章 大火

    这一下子,不仅离她最近的屈忽昀,整个房间里十几口子全惊醒了。

    接着,在静默片刻后,那恐慌有潮水,把十几个少年通通从床上赶下来。也来不及穿好衣服,只汲着鞋,抱着衣帽,急赤忙慌地跑到院子里去。

    家丁三号院离久思院很远,他们又是站在地面上,根本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可是却见半边天有点发红,烟火味也飘了过来。

    石中玉心里一惊……这火看起来不小啊。

    “馒头,快把我弄到房顶上,我看看。”石中玉推推还不到十四岁,就快两米高,强壮得像大鲨鱼奥尼尔似的牛蛮。

    牛蛮二话不说就蹲下身子,但石中玉才踩上他宽厚的肩头,兰望就出现了,把她又拉了下来,“小玉,别胡闹。”

    “我是想观察下情况。”她后面没说。其实,是想知道逃到哪里最安全。

    “不要惊慌,都穿好衣服,等着吩咐,看要不要帮忙去。”兰望沉声道,“火势是在王府东路,是些不省事的新进家丁嚷嚷到了这边。有花园阻隔,西路不会有事的。”

    众人一听,登时平静了起来。

    石中玉看了兰望一眼,知道他这话虽然有理,可也有不少安慰的成分。若真火势大到不可收拾,漫说一个花园,就是整个城市都有起火过的。再者,王府西路和东路虽然有花园和湖泊阻隔,到底还有风雨长廊连着,并不是绝对安全的。

    兰望现今主管车马房那边的事,今天正好值夜,听到风声立即就跑到家丁三号院来,明显是放心不下石中玉,让后者分外感动。但她感激的话还没说,就听到孙福珩的声音传来,他命令各处不许乱跑,紧守门户,若有借机趁火打劫,不守家规的,会从重处罚。

    除此外,还有府兵家将纷杂又沉重的脚步声。

    本来,刚才那一通乱喊,家丁院各处都被惊动了。正人心惶惶的时候,孙福珩一番严厉的训斥有如定海神针,立即就把局面平复住了。他平时话很少,看着不好接近,而且木讷,身为外院大管家,存在感比内院大管家魏锁差远了。可如今看来,真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略一发作,那种从腥风血雨中磨砺而来的威严,简直令人无法逼视,说的话也没有人敢违背。

    他只不过是为慕容恪牵马的,就已经如此,若慕容恪本人在,会多么可怕呢?在这么紧张的时刻,石中玉想了些没用的。

    “范通、窦永,你们两个把外院看紧,不许任何人闹事,还得提防外路。”孙福珩不歇口的吩咐,“兰望,你带几个人随我来。”

    府内管事的家,都安排住王府后门附近的宅子里,仅隔一条容一辆马车通过的窄街,府内有事,他们立即就能知道。何况为着裕王殿下要出征,这几天管事们都留在了府里,因而此时都到了。

    范通自然是负责家丁们,而窦永身为两大管事之一,协助孙福珩管理看家护院,府兵、侍卫、家将什么的,真正孙系心腹。而孙福珩虽是外院管家,但王府大火,他肯定要进内院看看的,所以外院的防卫就交给窦永了。

    奇怪的是,石中玉发现孙福珩的毫不惊慌,似乎并不是因为军人的镇定,而是知道些什么内情,并且习以为常了似的。就连兰望,也有点身经百战的感觉。

    “牛蛮、屈忽昀,王老十,石中玉,跟我走。”兰望想了一下,立即吩咐。

    石中玉一愣。

    如果说兰望带着牛蛮、屈忽昀,王老十,是因为他们身强力壮,可以参与救火,那为什么叫她呢?但略想想,也就明白了。内院起火,自有人来救,叫上这几个人是为支使着方便,并不是专门担任救火队员的。而她……如今正乱着,外院家丁交给了范通,兰望是怕她吃暗亏。

    她这个姐夫,对她可真是好哪。

    因她手脚麻利,又从来都是穿齐备了中衣睡觉,所以此时早就穿戴整齐,比起还在手忙脚乱往身上套衣服的其他人来说,显得格外伶俐冷静,令孙福珩忍不住瞄了一眼。

    石中玉和兰望的关系亲近,旁人不知为什么,可他又如何不知?眼见兰望这么个忠直的人都对他那么好,再想起殿下……这个低级小家丁不简单哪。

    不过,他没有多纠缠这个问题,反正以后日子还长。从军时养成的雷厉风行的习惯,令他再不多话,立即带了人就走。

    全体是身高腿长的男人,可苦了人小腿短的石中玉,拼了命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就这么辛苦,她还支愣耳朵听孙福珩和兰望说话,结果更加奇怪。

    “夏老……”兰望问着,却用了断句,有点不言自明的意思。

    “偏夏老今天喝得烂醉如泥,水局院那几个小子没人盯着,就借机偷懒,人影子也找不见一个,再加上秋季天干物燥,这火才大起来。”孙福珩的声音一惯的平板无情绪,但石中玉还是感觉到他没有流露出来的叹息。

    夏世雄喝醉了?她可是听说,夏公公一向最是自律,每天的作息精准到能当时辰钟用,也不好杯中物的。为什么偏偏就在他喝醉的今天,王府大火呢?

    水局院……水局院……有个水字,难道是专门救火的?王府里为什么要有个专门的消防中心?太奢侈且没有必要吧?难道,火灾的事经常发生吗?

    “殿下没事吧?”兰望问。

    “据报,殿下不在久思院!”孙福珩松了一口气般的说。

    不过,尽管石中玉想得到更多的信息,孙福珩和兰望却没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走着。等到了地方,石中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整个久思院都被大火包围了,甚至有了蔓延到其他院子的趋势。不过久思院外罕见的有两口大井,井边有专人打水,不少仆人和粗壮的婆子媳妇站成一排,依次传递水桶到最前面,再由等水的家丁们把水桶提走灭火。

    石中玉略观察了下,发现水桶运到最前方比较顺畅,但空桶运回时就比较混乱,还时常造成空档,于是立即拉了屈忽昀等人,叫他们替下打水的婆子,因为他们力气大。随后,又叫因此多余下来的、身体略差点的小媳妇大丫头们帮着运送空桶。

    她做这些事都是自然而然,并没考虑到自己的低下地位。而别人都有点慌神儿,倒也没计较很多,只孙福珩把这些看在眼里,更觉诧异。只是他也来不及细想,叫兰望道,“你去水局院,把那几台水龙拿过来。之前你跟过夏公公,总是会用的吧?”

    兰望应了一声,急急拉住石中玉,低声嘱咐她不许冒险,然后脚下生风的跑了。石中玉做不了别的,但连月来的跑腿生涯锻炼了她的耐力,所以来回运送空桶的活儿倒做得不错。只是她正忙活得满头是汗,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猛一回头,正见到赵氏站在不远处。

    这位暂时的当家主母离着火头比较远,算是遥控指挥。其实也根本用不着她什么,孙福珩行过军、打过仗,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就算火势没有渐小,但火路却给断开了。只有久思院旁边一个荒院还燃烧着,也没人去管。大约因为是没人住的,也没有贵重东西,毁了,以后再盖就是,甚至干脆改为花园,远不及久思院、裕王殿下的正居重要。

    也正因为离得远,石中玉看不到赵氏碧凡的脸色,可却感觉赵氏的目光冷冷地注视在她的身上。就算赵氏被一群丫鬟婆子,另魏大管家包围着,那种凌厉感也让人如芒刺在背,分外不自在。

    而在赵氏左右,还有几个华服美人站着,因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谁,大约是从没谋过面的某恪的几位妾室吧。那四个衣着一模一样的,很容易被认出是四大美婢。石中玉一直以为四个丫头会贴身侍候慕容恪的,但这会儿她们在,那位正主儿却人影不见。

    该不会是……这边烧得热闹,他那边却蒙头大睡吧?太不负责任了!

    石中玉跑着又送了几回空桶,身上那种被一眼一眼剜着的感觉更严重了,害得她恨不得立即消失,还好这时兰望押了水龙前来。石中玉看过去,发现所谓水龙,其实是类似于气管子的装置,结实的硬木造,外围包以铁皮,前面连接着首尾相联的空竹管。

    水龙的一头探入井水中,另一头对准火苗,当有人不断大力按压其中中空的装置,井水就在气压的作用下,吸入竹管中,再远远喷洒出去。

    这就是简易形消防水龙,对于古代来说,真是先进得很哪。

    石中玉赞叹着,却被兰望招呼了过去,“小玉,夏老酒醒,硬要往这边来。他现今腿脚不利索,你去接接。”

    石中玉应了一声,抹头就跑。她哪知道兰望是想借此机会,让她在夏世雄跟前露个脸。

    在兰望看来,这一次水局院闯了大祸,夏老因为以前那莫大的功勋不会有大事,但这顿罚却免不了。而水局院的家丁们,只怕全留不住了。再者,小玉细心,照顾此时的夏公公最合适。

    然而石中玉在迎接夏世雄的路上,先经过了那所起火又无人理的荒院。鬼使神差的,她向里张望了一眼,结果看到有一条人影定定地站在火中,不动。

    ………………………………………………

    ………………………………………………

    …………………66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PK榜又暂居第一了。

    其实说实话,66不介意最后的成绩,哪怕最后一天被踩出总榜也没有关系。但66很在意之前的一直领先,因为那意味着更多的朋友会看到。我要的,就是更多读者知道这本书。

    感谢大家,让我现在保有这个机会。

第二十五章 十指交缠

    荒院的火,虽不及久思院那种要被吞没之势,但也熊熊燃烧,眼看就要房倒屋塌。

    石中玉自认并不是个见义勇为的人,但她和普通人一样,有着基本的善良,要她眼睁睁看着一个人被烧死而不施以援手,她也做不出来。

    可那个人是吓傻了吗?为什么不动?是跑回久思院那边叫人,还是她自己去救?不到一秒种的发愣时间,她脑海里滚过好几个念头。而她才要张口喊叫,那人却转过头来。

    火光,映照着他美丽而冷酷的脸。那每每看到,就让人心尖紧缩的眼睛里,盛满了灰烬一样的寂寞,还有……恐惧与倔强混杂的东西,令慕容恪像一头困在陷阱里的猛兽一样,身上充满着力量,却又被捆绑着,无处着落,可怕又可怜。

    石中玉被镇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遍寻不到的裕王殿下居然会出现在这个燃烧的荒院里。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要自杀,那他为什么不逃?却好像是在和这大火对峙,看最后谁获得胜利一样。

    最后她觉得,所谓妖孽,就是常人无法理解的物种。倒霉的是,她在看到慕容恪时,慕容恪也看看到她了。这时,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开溜了。否则若慕容恪走出来,她就有了很大的罪过。而在她看来,那个死妖孽想走出来轻而易举,只是他似乎别着劲儿,不愿意这么做。

    “殿下,快出来!危险!”她喊着,拼命招手。虽然不知道没什么用,可还是做了。

    果然,慕容恪理也不理,嘴角微翘,隐现出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诱人,但是可恶。

    太变态了!

    石中玉几度想拔脚就走,可最后却一跺脚,拼着命冲入还算不得火海,但也差不太多的荒院中。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也顾不得什么地位,更顾不得什么男女尊卑,上前一把拉住慕容恪的手,二话不说,扯着他就往外跑。

    慕容恪很被动,他并没有反抗,几乎机械的被石中玉强行拉着,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像是在极度的紧绷中突然放松了,又像是在死亡面前等了很久,终于盼到了曙光,一时之间居然有点微微的幸福,还有……想要报复的快感。

    如果那时候……他也能盼望到的话……

    第一次,他向天庭祈祷,如果有人可以出现在他面前,他要用一生报答,永远也不背叛离弃。可是,没有。第二次,他向地狱发誓,如果有人站在他身边,他愿意把生命和灵魂都献给那个人。可是,还是没有。而如今,他已经没有感恩的心了,却只想让拉住他的人好看。只是他不明白,如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为什么眼前的人,只是个低级家丁?

    这到底算什么?!

    啪的一声,回廊上的粱柱断裂,向两人砸了下来。石中玉尽管机灵,但没有练过武功的身体无法快速反应。本能中,慕容恪挥掌横推,那着火的断木立即折断,向两边飞去。可飞溅的火星吓到了石中玉。以致她逃出荒院时,只知道自己的手和慕容恪的手十指交缠,却不记得是谁把谁拖出来的了。

    反正,最开始她是救人者,应该算是主动方。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石玉玉挣了两下,手还是没能放开。

    “你很忠心呀。”慕容恪笑得冷森森的。

    这在石中玉看来,根本不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倒像是怪她打扰他欣赏火焰之美似的。

    她讪笑两声,却不敢回话。这位裕王殿下惯会鸡蛋里挑骨头,少说少错,宁愿装傻,也不能让他逮到机会借题发挥。只不过,为什么他还不放开她的手?!

    慕容恪发现了她的挣扎,把两人相牵的手举高,一根根把手指拔出来,好像刚才都镶嵌得死死的一样。

    他的手相当漂亮,大而修长,微微的干燥温暖,若用平常的形容,说手指像玉雕的,虽然贴切,却显得有些脆弱了,总之他的手很有力,很完美,是可以去当手模了。可他的动作总带着那么点暧昧,令石中玉突然脸红起来。

    淡定!淡定!你现在是男人!不,是男童。不过握个手而已,怎么能这么扭捏?她不断进行自我心理疏导,可根本不太管用,心脏的跳速自从上去,就再没下来。

    还好,这时有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从久居院相反的方向跑了过来,直接扑倒在慕容恪脚下。

    “殿下,老奴有罪,请殿下责罚。”却是夏世雄。

    石中玉连忙借机闪到一边去,只见慕容恪的面色立即恢复常态,傲慢中带点玩世不恭,“夏公公,后日本王就要出征,府里的事,都是赵氏在管。你先起来吧。”那意思,是要夏世雄向赵碧凡请罪。

    “是。”夏世雄应着,但奋力撑了几下,都没站起来。

    慕容恪拿眼角光瞄了石中玉一眼,石中玉立即机灵的上前,扶住夏世雄。离得近了,一股浓烈的酒气差点熏得她倒仰。

    这是喝了多少哇,这位老爷子。

    “殿下,水火无情,您回吧。”夏世雄站直后便劝道。

    慕容恪“嗯”了声,深深看了石中玉一眼,转身离开。但他没有往人多的那个方向走,而是绕过荒院。因他用了轻功,整个人有如夜之枭鸟,神秘而优雅的消失在黑暗中。

    夏世雄看到慕容恪的身影消失,才喃喃苦笑,“殿下,您就忘记那个日子吧。老奴……老奴记得就好。”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禁瞪了石中玉一眼。

    他是真的醉了,不然以他的警惕,怎么会忽略身边有人?而一个老而昏庸的太监,目光却如此凌厉清澈,吓了石中玉一跳,连忙陪笑。

    “夏老,您……我……兰大管事要我来接您。”

    “怎么和裕王撞上的?”夏世雄眯起了眼,藏起那骇人的精光。

    夏世雄是看到慕容恪与她十指相连的场面了,只怕误会了什么。但她根本不介意误会,因为她并不想升职加薪,只希望能平安做满这五年而已,所以干脆忽略掉这一点,脑筋转了几转说,“裕王殿下前来观看火势,看到已经控制,就要离开。正好小的来接夏老,裕王殿下叫住小的,问了几句火情。”

    夏世雄满意地点点头。

    是个机灵的,知道有的话不该说,比如说荒院火中,裕王殿下徘徊不去的话。他认识石中玉,因为在招家丁时为他说过话,又在德庆居茶馆听书时见到过好几次。这孩子,大约是想巴上他,在府里立足。只是殿下已经不再相信他,他心灰意冷,不愿意再掺和任何事了,所以装作不知。不过这孩子倒也知机,看到他明显的拒绝之意,从不上前讨厌。

    知进退,有分寸,关键时刻不糊涂,放得开,是个不错的孩子。今天相遇,是赶巧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他问。

    “小的石中玉,在二门上听使唤。”石中玉不卑不亢地答。

    “好,快扶我过去。”夏世雄把这个已经遗忘的名字在心中记忆一下,就吩咐道。

    石中玉扶着夏世雄到达火灾现场时,久思院的大火已经完全被控制了。后来又足折腾了多半宿,天蒙蒙亮时,火势才全部扑灭。

    虽然没做什么体力活,但石中玉还是累得够呛。好在参与救火的人都被特许放假一天,回去睡觉了。在大白天里,石中玉不敢大模大样睡在家丁三号院,而是跑到了兰望家。当然,出府门时很费了一番周折,不仅被强令封口,还限制出入。若不是她本来就在二门上当差,根本出不了府。

    其实,她觉得王府所为很是掩耳盗铃。昨天晚上的大火,把整个久思院都毁了,王府外的人怎么会没有知觉?捂着盖着,不开放消息,最是滋生八卦的温床。

    直到晚饭时分,兰望才疲惫的回来,兰望家的也跟在他后面。

    “姐夫,情况怎么样?”看兰望家的和兰妹侍候兰望稍事梳洗后,石中玉急切地问。

    “久思院是整个毁了。”兰望神态平静,“还好除了旁边的荒院,别处没有太大损失。而且殿下就要出征北边,有足够的时间把久思院重新盖起来。”

    “得多少钱啊这是。”石中玉肉疼地道。这些统治阶级太可恶了,要知道世上有很多人吃不饱呢。

    “王府的建筑都是用的上等的木料和石料,工匠和雕匠也是一流的,确实需要一大笔的银子。”兰望仍然波澜不惊的样子,“还好,久思院从来不放贵重的古董宝贝,名书孤本也放在花园那边的书房里。”

    “这是什么情况?”石中玉不禁好奇。

    久思院是慕容恪的正院,有好东西,应该放在那里吧?何必把藏宝阁和书房建在别处。

    “你不知道咱们这位裕王殿下经常会放火玩乐吗?”兰望家的直言道。

    石中玉非常惊讶!

    居然这么变态的,胡作非为就算了,敢情没事还在家放火玩啊。慕容恪到底怎么回事?他心里住着个儿童,还是住着个魔鬼?可是,一想到昨晚他那满眼寂寞的死灰,又觉得他这样做是有原由的。难道,自己被他外貌所迷,情不自禁为他开脱了?

    ………………………………………………

    ………………………………………………

    ………………66有话要说…………………

    再度求粉红票,因为又有一本书一夜之间窜上来了。

    PK票,大家量力就好。

    谢谢。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2675/ 第一时间欣赏金风玉露最新章节! 作者:柳暗花溟所写的《金风玉露》为转载作品,金风玉露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金风玉露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金风玉露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金风玉露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金风玉露介绍:
宅门里,夫人吵小妾闹,小小家丁可笑可笑。
朝堂上,你也争他也抢,叫声王爷提防提防。
某女:(得意洋洋)学了一身泡妞的本事!
某王:(长眉微挑)如何?
某女:(垂头丧气)自已是个妞……
某王:(不怒自威)还不给我过来!
某女:(双手抱胸)干吗?我不要!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某女假扮男装,卖身王府,从最低等的家丁做起……
金风玉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风玉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风玉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