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孕妇最大
差不多傍晚的时候,陵王府有人来报信儿,说太后走了,不过留下了张嬷嬷,说是照顾石中玉的身体。
“丫头,怎么办?”才神医问。
“哦,天色也晚了,吃晚饭呗。”石中玉好整以暇,又对夏世雄说,“麻烦夏老帮我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她们爱等就等。顺便,晚上可以研究下要如何重新建府的事。”话是这么说,石中玉仍然叫那个来报信的侍卫想办法通知一下陵王殿下和皇上。
裕王府被封,就算是太后,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搜查,所以哪怕太后找到这里,偌大个府邸藏她一个小女人也绰绰有余了。不过太后整整等了她一天,心里的火只怕顶上了脑门儿,她不得不防着太后狗急跳墙。
“小玉是个有口福的。”夏世雄笑道,神色里一片慈和。不知怎么,看着夏世雄带几分长辈宠爱晚辈的表情,石中玉心里一酸。或者是孕妇的多愁善感吧,令她突然想起已经埋在记忆深处的父亲,差点掉眼泪。
“怎么啦,不会是饿得要哭吧?”夏世雄开玩笑道,“还是想到好吃的,就感动得不行了?”
石中玉伸手,抱住夏世雄的手臂,“您是我干姐姐、干姐夫的干爹,说起来也应该算我的干爹,不然今天我认了您,今后也有人疼了。”
夏世雄一怔,愕然中,心头涌上暖流,但片刻后却又苦笑着摇头,“小玉是裕王殿下的正妃,老夫一个肢体残缺的人,怎么受得起?”
“怎么受不起?”才神医抢过话来,有点不服气地说,“你也不是幼年就做了太监,不过是因为当年在夺位大战中救了先皇,伤了身子才当了公公罢了。再说,慕容恪小时候遭得那些三灾六难,哪一次不是你挡着?就算是亲爹,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如今他成了反王,人人避之不及,你还留在这儿给他看着王府,你对元后的承诺做到这般地步,一声干爹却是当得的。”
哦?这么多隐情!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哪。石中玉心头暗暗吃惊。
怪不得夏公公总带着股超然事外的感觉,神情中也总带着忧伤无奈。怪不得皇上对他有些恩德,有信物让他随意出入皇宫,却又并不宠信、不信任。怪不得慕容恪明明不信任他,却仍然对他保持冷淡的尊敬。
最让她意外的是,夏世雄也对元后陈丽华有承诺,那又是怎样一份感情和忠诚?
其实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件事,做为夏氏族人,而且是主宗正支的子弟,他怎么会当进宫当太监?却原来是救驾受伤所致。
“老家伙,你提这些干什么?”才神医的话一出口,夏世雄也愣住了,没想到心里的种种秘密被才神医一下暴露了,不禁有点尴尬。
石中玉却就坡下驴,小心跪倒道,“我这个正妃还没录到皇室宗谱中,没那么高地位,就让我先拜干爹一拜,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她这么做是有点私心的,因为她要为慕容恪守着王府,留着后路,太需要夏世雄给予的帮助。但更多的,是因为刚才那父亲般的感觉击中了她的心。也许,她还可以多做些事,为慕容恪赎罪。这样一个对慕容父子都有深恩的人,却窝在裕王府的角落里,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小玉,你这……”夏世雄很为难。
从骨子里,他是自卑的,或者说是凄苦的。他只想静静的度过人生残年,为了当年的承诺悄悄安排,从没想过别的。他是夏氏族人,但他最高的梦想就是忠君,先皇去了,这么多年他里外不是人,算是全了君臣之义。现在,他只是想忠于元后而已,就算她早就去了。
“你这人,这辈子活得太累,顾忌太多。”才神医插嘴道,“你就不能硬气一点吗?要依着我说,你不欠慕容家什么,是他们爷俩个儿欠了你。现在小玉丫头有这份心,她也确实需要亲人在身边照顾,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还犹豫个什么劲儿?”
说着,又转过身对石中玉道,“丫头,别小瞧了你干爹。想当年,他可是大燕皇宫的禁军总教头,就连你相公的那身武艺,还是他给打的基础。不过那小子后来有奇遇,自己又有极大的天份,这才站在大燕第一高手的位子上了。”
才神医噼里啪啦一通说,石中玉开始时有些愕然,但很快就明白才神医口中所谓的“你相公”、“那小子”、“大燕第一高手”是指慕容恪,又见他挤眉弄眼的瞄她的肚子,立即明白自己的宝宝也需要保障,于是死赖活挨的非得认干爹不可。
夏世雄被磨得没办法,只得点头。可是点头之后,心中却也被一种陌生的温暖充塞着。曾以为自己会这么孤单一辈子,晚景凄凉,但眨眼中,毫无预兆的,他就有了女儿,将来还会有外孙……
“快别废话了,饿到我女儿,老夫跟你没完。”为了掩饰眼中泪光,夏世雄站了起来,拎起才神医,对石中玉道,“太府都封了城,这点新鲜野味是我当年的军中手下送来的,皇宫也没得吃。这老小子闻着味跑来,还带了不少可做佐料的珍贵药材,今天就是他下厨了。”
“才神医会做菜?”石中玉很惊讶。
“人家勾栏院里的妞是色艺双绝,这老小子是医厨双绝,可惜外人不知情,能有口福的人至多不超过五个。”夏世雄心情大发,忍不住开了玩笑。
才神医倒也不恼,显然对自己的厨艺比医术还要得意,笑道,“小玉丫头肚子里的肯定是儿子,这才多点大,就撺掇着他娘大吃特吃,一点不忌口的。人家孕妇见不得荤腥儿,她可倒好,无肉不欢。孩子将来生出来,只怕也是跟他爹是一样霸道任性的主儿!”话是这么说,人却一溜烟儿跑到厨房去了。
夏世雄才认了干女儿,有点局促,不知要如何和石中玉相处,也跟去了。片刻后,就听到才神医训斥甘泉的声音,骂她连水也烧不好。不,是连灶上的火全弄灭了。还有甘泉辩解的声音,夏世雄劝架的声音,一时之间,令石中玉恍惚觉得一切变故从没有发生,平凡的家庭生活就应该如此。除了,慕容恪不在她的身边。
孕妇最大,这从这顿在凄风苦雨中难得的温馨晚餐中看得出来。饭桌上有菜有肉,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而石中玉面前的盘子里,各种菜堆得满满的,新任干爹夏世雄,恨不得把别人都踹走,好东西只给他干女儿一个人吃。
石中玉也不客气,只记着孕妇吃太撑不好,不然可能连桌角也啃下来了。吃了饭,又喝茶消腻,期间才神医和甘泉不断吵嘴,最后愣是一人弄了一盆冰凉的井水来,把头浸进去比赛闭气,夏世雄则借这个机会悄悄带着石中玉来到旁边的书房去。
石中玉觉得才神医是故意装疯卖傻,好方便夏世雄找她单独谈话。
“女儿你说,裕王殿下会回来吗?”夏世雄问。
这话,本来石中玉想问的,但被夏世雄抢了先,令她生出无奈之感。对未来,所有人都没有把握。可是,她不能丧失信心。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太府都,但我坚信他会回到我身边的。”石中玉道,“我只怕,这个疙瘩越系越紧,不好松开。”
“赵知信跟着裕王走的,裕王那边无法得知你的消息,孙福珩一人还不能隐瞒,赵知信定然下了不少工夫。”夏世雄叹气道,“你别怪小孙,在他心里,裕王殿下的命比整个天下都还要重要,裕王的安危永远要摆在第一位。只有当他确信你活着的事对裕王没有威胁,他才会透露过去。他这样做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甚至可以说是以命相搏。你知道裕王的脾气,若他知道一直被蒙在骨里,那万钧雷霆,普通人受不住。”
“我并不怪他。”石中玉诚恳的道,“这世上好多事甚至没有对错之分,完全关乎每个人所处的位置,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如果我能见到裕王殿下,我会为孙管家求情。”
她一直以为孙福珩死了,后来从城外的兰望那里传来消息,说孙大叔还活着,她特别开心来着。其实,隐瞒她活着的事实,就算孙福珩不做,别人也会做的。慕容恪的消息来源现在全从手下们那里得来,说到底,他与她是隔绝的。
这场变故,源于最不思议的原因,造成最不愿看到的结果,还有很多人被她牵挂着。慕容恪占据了她大部份心神,但远在熙海的哥哥和金小姐,蛐蛐、馒头和她的贴身丫头们,近在城外的兰望一家,不知何所踪的以德道长和小猴子……天下的混乱,带来太多的别离。但愿,她能够弥补。
“一分厚道一分福气,好丫头,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头的想想。多积福,你的孩子,我的干外孙,就不会像他爹那样受到诸般苦楚了。”夏世雄叹了声,看了一眼身后的红漆小木供桌,伸手把供在上面的卷轴拿了下来。
石中玉有点微微的吃惊。
自从她进入裕王府,就见过这卷轴供在夏世雄的书房里。这样珍而重之,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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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正常更新来啦。
最近几章比较温馨吧?
谢谢。
第四十章 往事如烟
夏世雄也不多话,走到书桌前,把卷轴展开。
石中玉以为,卷轴上一定画着一幅画面,相信十个中人得有十一个是这么想的。考虑到夏世雄对元后的承诺,石中玉觉得这卷轴一定是张美人图,元后的画像。
然而,那卷轴却是空的,只在中间部位贴着一块薄薄的绢。绢上有几点淡淡的红色圆点状痕迹,看起来……像血。因为年代日久,已经呈现紫黑之色,在雪白的绢上,在绣的那一从淡绿色小野草的映衬下,有点凄凉的感觉。
这是一方绣帕,就算石中玉的女红奇差,但她毕竟在裕王府和大燕首富之家混日子,眼力还是有的,看得出这绣帕的质地和绣工都极佳。只是,女人的绣帕多会绣些花啊、蝴蝶啊、小鱼小鸟什么的,谁会喜欢绣上一丛普普通通的草?
“这是?”石中玉忍不住问。
“这是元后的绣帕,上面是她为我流的血。”夏世雄凄然一笑,“往事如烟,三十年前,我对着这块绢立下誓言,在不背叛先皇的情况下,以生命回护裕王殿下的安全。裕王殿下从不肯谅解我,可我确实是出于一片真心。”
他这话说得饱含深情,却坦坦荡荡。石中玉本以为老一代的感情故事不会轻易说出,但也不知道夏世雄是因为她是干女儿,还是因为压抑太久,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理由,所以直接对她讲了出来。
她觉得那一定是夏世雄心底最深处的痛,本不想听,可却又挪不开脚步。而夏世雄的神色那么直率自然,光明磊落,好像蒙尘的夜明珠,终于有机会大放光华,倒让人生出一种钦佩之心来。
“当年先皇是众皇子中最没有夺位机会的一个,老皇嫌他为人阴沉,办事算计太多,不是天子之龙性。”夏世雄坐在椅子上,伸指触摸着那绢帕,神色悠远,“可是,先皇却很会经营人脉,若论起人缘好,却是谁也比不得的。”
“干爹,那是因为您……忠厚。”石中玉本来想说“傻”字,终究不太恭敬,于是临时改口。而且她对慕容恪的爷爷有了点好感,至少,他对先皇的评价是十分之正确的。
夏世雄微微摇头,“你不懂的,小玉。人,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能守着本心不变的人毕竟少之又少。皇上年轻时并非如此凉薄,不然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为他甘愿抛洒热血?只是他得了大位之后,心境变了,想要守的东西太多,于是变得冷酷无情。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说呢?”
“他贬嫡为庶时,可还不是皇上呢。”石中玉对先皇没有半点好感,因而说话不客气。
“亏待了夏皇后,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点责任。”夏世雄苦笑,“当年先皇犹豫过,不想辜负结发之妻,是他身边的忠士谋臣大力劝谏。小玉啊,你以为这些人是谁?有甘老公爷、有宁山王、有当今陵王的父亲、还有我。”
石中玉心里凉丝丝的。
她能理解这群人的心态,在争位的关键时刻,牺牲一个女人,在这群封建社会的、心怀雄心的男人看来是必要且无关紧要的。他们没人料想到这决定对女人的伤害,更没料到夏皇后经此打击后,变得如此变态。
现在,有没有人在慕容恪面前也做着这样的事呢?告诉他,死了一个石中玉没有关系。男人,不能丧失的只是雄心壮志,不是儿女情长。
想到这里,她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又生出乐观的情绪。有人进谗言又如何呢?这其实也是对两人感情的考验,如果熬不过,那就不是真感情。相反,真金不怕火炼。
“先皇对不起的,其实只是陈氏一族,还有丽华。”夏世雄直呼元后的闺名,继续说,“夏皇后虽与先皇青梅竹马,但夏氏和夏皇后本人,也确有攀龙附凤之心。而丽华,却是真真正正被卷进这无妄之灾中。若不是遇到我们几个人,也许她会嫁得很好,如今儿女成群,安享天伦。”
咦,元后与他们几个人都认识?看样子在嫁给皇上前就有故事啊。石中玉暗想。
“那年老皇派先皇到北元都去办事。”夏世雄完全陷入了回忆,脸上似乎闪现着光彩,显然那段回忆对他来说,是人生中最美好的,“说是办事,其实是和北魏谈判。那时北魏也正在闹宫变,无力侵边,于是与大燕签了很脆弱的停战协约。不过北魏人从无信义可言,这趟差事着实有些危险,众皇子没有一个接这差事,唯先皇和宁山王愿往,我与甘老作为侍从随行。”
“在北元都遇到元后了?”石中玉问。
夏世雄点了点头。
正当石中玉以为会听到世家小姐遇难,过路皇子搭救,因而结下孽缘的那种浪漫又狗血的桥段时,夏世雄却说,“陈氏是当地望族,在京中也有势力,我们到达北元都后,立即微服前去拜访,看能不能得到助力。你也知道,大燕风气开放,北元都更是如此,我们和陈氏当时的族长宗主相谈甚欢,晚上共宴时就见到了当时才十六岁的丽华。”
说到这儿,夏世雄脸上突然流露出极其温柔的神情,看得人心都跟着软了,显然那影响了他一生的情景,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眼前、他的心底。
“裕王殿下和元后长得很像吗?”石中玉又问。
以前有人这么说过,鉴于慕容恪的相貌比绝代佳人还佳人,可以想见元后的绝世姿容。
夏世雄点点头,“很像,就像一个模子是刻出来的。只是裕王一看就是个男人,而元后则多了种动人心魄的柔媚纯真。你想,那是怎样一番天生丽质,神韵天成?丽华是北元都第一美人,求亲的人能从她家大门外排队到边境。甚至,因为丽华的祖母是北魏贵族出身,也有北魏的王公前来求偶。”
这就是先皇不放心把北元都给慕容恪的原因吧?只因为他血液里八分之一的北魏血统!多么无聊的担心。若慕容恪肯通敌北魏,何至于打得北魏人不敢冒头,被北魏人恨之入骨?
“不过丽华的父亲,也就是那位族长和宗主对他唯一的嫡女爱若珍宝,只觉得什么人也配不上女儿,所以丽华十六岁时仍未定亲。”夏世雄叹了口气,“这就是命。陈氏族长见了我们之后,又与先皇密谈了几日,也不知为何,认为先皇必夺大位,就把宝押在先皇的身上。而他坚信这大燕只有他的女儿才配做皇后,于是才有了婚约。事实上,也不能怪他这么想。丽华不仅风华绝代,而且文采斐然,胸中气象不输男子。而先皇,知道陈氏掌握着一个大秘密,能助他夺位,因而也有此联姻之心。”
“秘密就是那个密道?”
“正是。”夏世雄点头,“不要小看那个密道。当时各皇子角力,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而逼宫兵谏,造成即位的事实是最好的夺嫡办法要,相当于把利刃直刺心脏。有了那密道,可说是不废一兵一卒,就得到了正统。虽说打开宫门后仍然免不得一番腥风血雨,但占了正位就占了上风,最终由最不被看好的先皇惨胜。”
夏世雄说得轻描淡写,但石中玉知道,当时的情况一定极其残酷。权利,尤其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总是伴随着死亡、牺牲和斗争。这一点她没有经历过,却仍然很明白。
“密道的事也不知陈氏是如何得知的,那本是皇上和皇储才应该知道的秘密。”夏世雄又说,并微微摇了摇头,似乎现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干爹,秘密从来是守不住的。您看,后来谭福和赵知信不也知道密道的事了吗?”石中玉插嘴道,“新皇已经派人封上密道了。不管这密道是谁挖的,是要留什么后手,事实上它一直起的是坏作用。还好,现在它已经没了。”
“没错。身为皇上,不能给自己留退路,哪怕亡国,百姓可以跑,大臣可以降,皇上却一定要和皇宫共存亡,因为那是身为皇上的责任。那密道就不知是哪代皇上为自己留的退路,结果却成了被人攻击的弱点。”夏世雄也道,“而先皇那时就有了性子多猜疑的倾向,于是陈氏为表忠心,秘密把丽华送到了太府都这是非之地。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我们几个人轮流做她的守卫,陵王的父亲、我、定山王,还有甘老,结果……却都爱上了她。”
就知道是这样!石中玉暗吸了一口凉气。
“爱上她,是很容易的事。”夏世雄神色凄凉中夹杂着无比的温柔,似乎全身的感情,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刻上了元后的影子,这一种刻骨铭心不像慕容恪那样表达得暴躁,狂野,但深刻而隽永,令人闻之就欲落泪。
“那时,我的年纪最小,身体也没有残缺,虽然明知道她是未来的皇后,却仍然忍不住心向于她。有一次刺客来袭,我腹背受敌,丽华那么娇弱,却扑过来为我挡。这绢上的血,就是她喷溅而出。当时我想,只要她能伤好,能活下来,我这条命就是她的,要为她守护最珍视的东西。她可以不看我一眼,但我心里不会放下她一日。”夏世雄的眼睛上蒙上水雾,“她并不想嫁给皇上,她太聪慧,早就看透了一切,可是父命难违。当时我若够勇敢,就应该放了她。因为,经过多日的接触,经过那么多生死与共,她真心爱上了……甘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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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有读者说,男女主不碰面不好玩。
剧透一下,再有两三章,男主会出现。
但两人见面的话,会把政变的情节全理清,局势定在一个阶段之后。
再有一个大情节,就会触底反弹的。大家继续看吧,光明就在前方。
其实这些情节非常必须,没有的话,后面情节就看不懂,或者没意义。
谢谢。
第四十一章 光杆王妃(上)
元后是什么样的女子啊。让全大燕最顶尖的几个男人爱上,绝对不会只凭容貌。可那样聪慧美丽的女子,却有着性格上的缺陷,没有反抗她的命运,而是逆来顺受,接受了家族和命运的安排,明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也没有敢于面对自己的真心,一步步走向悲剧人生。
她做的,只是被动防守,给自己的儿子尽量铺展开无形的保护网。
从这一点上来看,她不是个勇敢的女人,却是个无畏的母亲。
“甘老公爷年纪最大吧?”石中玉突然问。以甘老公爷儿子的年龄看,他遇见元后陈丽华时,应该已经是有妇之夫。是为了这个,元后才没有抗争吗?
“遇到元后时,他儿子都有了三个,不过元配夫人却早已经过世。”夏世雄不知道石中玉为什么问这个,却还是回答道。
石中玉没见过甘铎,但听说此人勇猛暴烈,嫉恶如仇,和慕容恪在朝中极为不对付。如今看来,一切全是他布的局,以这种表面上的冲突,迷惑先皇的视线,好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慕容恪最强有力的帮助。他的这份心思,再考虑到他后来一直未娶,还在最后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己的及本家族的名声和地位来协助慕容恪南逃,可见元后并没有爱错人。
那样一个柔弱美丽又极度聪明的少女,相对于其他人而言,想必对成熟稳重,外表粗豪但内心细腻、作战勇猛的男人更容易倾心。蓦然间,石中玉似乎理解了元后的心,那种对力量的仰慕,那种被呵护的感觉,那种至死不渝的忠诚。而他们的爱情并没有被先皇发觉,又足见是发乎情,止乎礼的。他们彼此的承诺,只寄托在两颗心,两个雕刻粗糙的劣质木簪上。
这种爱情,也只有在古代才有吧。正因为有了这个男人埋藏在心里几十年不曾减损的爱情之火,元后才能做到不相问,不相疑。
“元后请求您保护裕王殿下吗?”她唏嘘不已地问。
“她只说:世雄,帮我看着恪儿好吗?”夏世雄回忆起元后的话时,一点没有因为元后爱甘铎却不爱他而妒忌、不甘的意思,而是神色温柔宁静,“当时裕王殿下才一丁点大,她就知道她的儿子是野火之性,很难有人能困住。弄不好,烧伤了别人,也烧伤自己。所以小玉,当我看到裕王殿下对你的在意时,我觉得你是能困住他野火的人。我帮你,其实是帮自己,就算是训练蛐蛐和馒头他们,也是想你将来入了府,身边有人倚仗。这王府,说起来也是战场。”
“您早就知道我是女的?”石中玉大为惊讶,“我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夏世雄微笑点头,“并不是你有破绽,是我无意中搭过你的脉象,而我经常和才神医在一处,好歹也知道点医术的。”
原来如此!石中玉恍然大悟。
以前干爹对她那么好,并不是因为她可爱,是因为干爹要保护慕容恪。不过她没有什么好失落的,对慕容恪好的人,她都喜欢。包括宁山王。慕容恪一路向南,是因为定山王的封地明镜就在极南之地。那里有点像三国时的蜀国,易守难攻,就算他现在兵少将寡,若真窝在那十万大山中,大燕朝廷是拿他没办法的。
“您完成了元后的嘱托,没有辜负她的信任。我相信元后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的。”石中玉拉住夏世雄的胳膊,“再说,您的干女儿就要给裕王延续后代了,您实在是有大大的功劳!”
她一番话逗笑了夏世雄,而这正是她的目的。
干爹很可怜,失去心上人,残疾了肢体,晚景孤凉。冲着他对慕容恪的恩情,她也要帮他走出心理困境,轻松快乐地活下去,不用再在皇权和承诺、夏家和慕容家之间挣扎为难。
“今后您要保护您的外孙呢。”她又给夏世雄宽了宽心。
爷俩个说说笑笑,时间不觉晚了。而自打怀了身孕,石中玉比猪还贪睡,回屋没多久就睡着了。不知是不是旧地重游的关系,这一夜,她梦到了慕容恪。他对着她笑,于是她哭醒。
“我说……醒了没有。”才睁眼,就听到甘泉在外面说话,别别扭扭的,显然不知道怎么和石中玉相处。
石中玉也不恼,问道,“找我什么事?”想必那种大小姐不用人侍候就不错了,断不是来侍候她起床的。
“陵王殿下来了,在外面等你呢。”甘泉大声说,“你快着点,看陵王殿下很急的样子。”
石中玉一听,就知道是慕容楚知道了太后派了人去陵王府,于是她三十六计走为上了。现在既然肯亲自来,也定然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至少是暂时保护她的。于是也不多问,麻利的穿衣洗漱。身为孕妇,要远离一切化妆品,特别是古代的胭脂水粉据说还是含铅量很大的,所以就这么素面朝天,衣着简单的来到正屋。
慕容楚正和夏世雄说话,见石中玉进来,就觉得眼前一亮。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一天比一天美丽,令他努力要放下的心一直放不下。她都有了七弟的孩子,他还牵挂着做什么?
“见过陵王殿下。”石中玉福了福身。
慕容楚忍不住发笑,“平日也没见你多么守礼,今天是怎么了?”
“在干爹面前,当然要大家闺秀一点嘛。”石中玉浅笑,眉眼似乎会闪光似的。
慕容楚连忙错开眼睛,对夏世雄道,“倒没听夏老说起,收了小玉做干女儿。”
“老夫惭愧。”夏世雄道,那种飞来幸福的感觉,确实还没有消散,看向石中玉的眼神却分外宠溺自然。
“那你们刚才聊什么了?”石中玉问。
“你要以裕王妃的身份回府的事。”慕容楚说着,神色一黯。他出现得太晚,不管如何努力,终究是挽不回的。或者,他与她只是一纸姻缘。丢了那张纸,就什么也不是。
石中玉没注意到慕容楚的神色,只急着问,“陵王殿下觉得如何?这件事可行吗?皇上会不会答应?”
慕容楚很想把石中玉留在自己身边,就算她不属于他,每天能看着也好。但他向来是个理智的人,知道那样对他们双方都没有好处,所以尽管不愿意,却还是点头道,“此计甚好,一可隔绝了外来威胁,方便我派人加强保护。二来有朝廷和皇上施恩的意思。三来,希望能让老七尽快回头。”
现在的局面,越拖就越难转圜。他日夜忙得脚不沾地,却感觉形势愈发凶险。在这种情况下,他也难以兼顾小玉,让她顶个正式的名头,有裕王府做堡垒,他也安心。皇上,也会安心。
“殿下现在是接我回陵王府的吗?”石中玉见慕容楚赞成,松了口气。
慕容楚点头,“圣旨未下之前,裕王殿是被封府的,不能擅自进入。再者,我要先联络大臣们上表奏报,之后皇上必须赐你正式的名分,还要录入皇族宗谱,才能选黄道吉日开府。之前府里的人手也要安排妥当,还有护卫……”
“上奏及府卫的事,我帮不了忙,但内府人事杂物,就交与我吧。”夏世雄说,又转过头来,面向石中玉,“你认我做干爹的事,暂时不要对外宣布,等这府里一切顺利时再说。裕王府本就有很多仆役,只是全逃干净了。只要一纸诏令,他们自然不敢不回。要把这裕王府守得铁桶似的,用旧人总好过新人。就算有宵小被人利用,我也能揪得出来。”
慕容楚和石中玉都深以为然。
“现在要我回去,张嬷嬷还在陵王府吗?”为了孩子,石中玉不得不小心。
“她没走,不过我自然有办法让她没有用处。”慕容楚说。
“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再说也不能和太后直接撕破脸,”石中玉想了想说道,“不如先打发走那张嬷嬷。我有一个方法,简单得很,太后还说不出什么。”
慕容楚哦了声,兴味的看着石中玉。说到底,他最喜欢她动歪心眼儿时的样子。
“请陵王殿下装个病,然后请个道士来,就说被某某属相,命格属阴的人冲撞了,想必那个嬷嬷就待不下去了。”这事太容易了,宫斗小说中多的是,最早可追溯到《红楼梦》,王熙凤早用过的手段。而大燕崇道,这种说法真假难辩,却没人敢不信。
慕容楚一听就明白了,笑道,“只怕太后再派别人来。”
“就说陵王殿下为国操劳,太过疲累,不能有新人入府,免得气息杂乱。”
“那太后要宣你入宫休养呢?”
“这个嘛……我是反王的女人,怎么可冲撞皇家新气象?”石中玉叹气道,“这些只是权宜之计嘛,只要尽快让我以正当名义入主裕王府,然后按人质的待遇,不许任何人自由出入就行了。万一太后再想派人来,我的地盘我作主,别人嘣哒不了。”当然,她还有办法要打击打击太后,让她自顾不暇,别总生闲心来对付自己,只是还得事先安排一下。
几个人又商量了几句,慕容楚就带着石中玉回府。随后张嬷嬷还没有见到石中玉的面,就传出陵王殿下突然病倒,除了过度疲惫,太医也诊不出是何病根,倒是冒出来一个道士,在陵王府大大折腾了番,最后查出是太后派的张嬷嬷冲撞了陵王殿下虚弱的神魂。尽管太后绝对不相信,但张嬷嬷还是被打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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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光杆王妃(下)
第二天,陵王联名几位重臣上疏,请求册封裕王妃,并以裕王府为质子府。朝堂上,君臣一番你来我往的表演,反复论证了此举的利弊,然后当场敲定了石中玉裕王正妃的头衔,并下旨重开裕王府,待遇上却以质子府为标准,府内众人不得随意出入太府都。
现在的慕容恪是反王,所有还留在太府都的、与他有瓜葛的人都恨不得撇清关系,唯有石中玉在这个时候高调的以裕王正妃的名义,隆重地进入裕王府,引来了百姓们的纷纷议论。可见不管在什么时候,哪怕战乱将临,哪怕皇权更替,都阻止不了人类的一颗八封之心。
“皇上此举高明啊!那反王再怎么蹦跶,老婆孩子留在太府都,他到哪儿也不是正统。”
“你们说那裕王妃是不是傻啊,人爱避还来不及,她这不是把自己往刀口上送嘛。”
“兴许是有真情在。”
“唉,那些皇亲国戚心里哪有真情?”
“话不是这么说,皇亲国戚也是人嘛。听说,这位裕王正妃是反王当年私娶的呢!”
“私娶也是娶,正经的王妃,不是姬也不是妾。”
“就是就是,上了皇册,等同于皇家承认了的,身份尊贵。”
“切,那有什么用。反王已经南逃,留下孤儿寡母的,还不是朝廷的人质?看着风光,反王若有异动,说不定就杀掉王妃母子祭旗呢!”
“我看没什么用。那反王是个妖孽,有名的祸国殃民,拿人命根本不当回事的。听说还喝人血呢,完全没人性,哪会顾着妻子儿女。以前的金王妃,过门没多久就给折磨死了。”
“听说哦,这位裕王妃还是熙海首富叶家的唯一嫡女。唉,可怜哪,荣华富贵的日子过不成,偏在京里给关进府里。弄不好,连娘家也连累了。”
“是啊,生在富贵人家有什么用?倒不如我家三丫,穷苦日子穷苦过,到时候找个有手艺的小伙计,照样生儿育女,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等等。这么说,裕王妃有孕了?”
“你消息真闭塞,这也不知道啊。皇上特意派了才神医到裕王府为她保胎,大内珍贵药材流水价送过去。要我说,咱们的新皇真是仁慈,一个质子,用得着这么关心吗?”
“那也未必有用。那妖王年纪有三十了,膝下也无一儿半女,这就是天谴。现在就算那位傻王妃有了身子,孩子也未必能成活。妖孽嘛,自然不容于天。”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这种议论到处传播,尘嚣直上,所流传的话也每天花样翻新。这一天,太府都最繁华的市场上,大家悄声的闲聊竟然引来无数人参与,一个小圈子越围越大。
“还有更奇怪的,你们听说过没?”突然,有一个浓眉大眼的高个子年轻人道。
“什么奇怪的?”立即有人反问。
“那裕王妃以前落魄的时候,曾经女扮男装,卖身到裕王府当家丁。”那俊气的年轻男人说,“当年有传言,裕王好男色,其实裕王那时对现在的这位裕王妃就有情,碍于皇上指的婚事,没能成就。但裕王痴心不改,终究是追到熙海去,把人家叶六小姐娶取了手。”
人群中爆发出嗡嗡声,因为这样新鲜的八封资料,从没听说过。
“你怎么知道的?”有人问。
那年轻男人从怀里抽出一本书,“这是西山堂最近出的话本小说,名为《从家丁到王妃之路》,说的就是裕王和裕王妃当年的事。其中还解释了,为什么裕王妃明明是熙海首富的叶家嫡女,正经的叶六小姐,在皇族宗谱上登录的叶明玉的名字,可她却坚称自己名为石中玉,要随母姓?以及部分皇族秘事,王府内幕……”
有人心急,伸手就欲取那年轻人手中的书册。那年轻人却一闪,把书又放在怀里,“抢我的书干什么,去西山堂买一本不就得了。不贵,才一两银子。”
“一两?”一个女人瞪大眼睛,“够我们一大家子人吃上一个月的菜了。这么贵!”
“诶诶,这么多秘密的故事,咱们小老百姓,这辈子也未必听到一回,一两不值吗?”那年轻人又说,“我姐姐在裕王府里当针线房的管事,我姐夫是内宅管事,我打听过,那些事十之八九是真的,当年他们亲眼所见的。既然有依有据,当然要买来细读一番,可比那些帮乱编造的才子佳人故事好看多了。”
“我买了!”围得越来越多的人群外围,有一个巨汉突然叫道,“好奇死我了,不就一两银子吗?西山堂是吧?我还不知道那书局重开了,我这就去!”说着,大步流星的就跑了。
人,都有从众心理。再者那年轻男人说得故事太过诱惑,很快人群迅速散开,倒有大半跑去西山堂的方向。剩下的小部分,研究着凑份子买一本,反正书又坏不了,你看完我再看呗。
那年轻男人见状,轻吁了口气,快步离开。
他来到一处偏僻的巷子,才站定,那巨汉也到了,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那巨汉个头虽然大,超过两米的身高,脸却年轻,正是牛蛮。而那俊朗的年轻男人,却是屈忽昀。
裕王府重开不久,他们两个和石中玉当时的四个贴身丫头就被从熙海召了回来。本来,他们正为处于混乱中心的太府都,以及家人和小玉担心,听到消息立即赶到。同行的,还有叶明闻和他的“贴身丫头”,名叫小金子,其实就是金旖晨的。
他们到王府后,发现兰望一家子也在,夏公公还做了大总管,正把过去府里的老人,选可靠的叫回府里来。所以,虽说局面上显得很压抑,但其实他们却是多年后重逢了,心里感觉挺踏实。
各自回家见了家人,奉上丰厚的银子后,他们被派去重开西山堂。王妃亲自执笔,写下话本小说,并付印出售。今天,他们两个是出来宣传的。王妃说,他们是“托儿”,他们做的事名为“病毒营销”,先传染一部分人,然后传染得全太府都,甚至全大燕,包括北魏、大周和反王控制的地方都人手一册。
“去下一个市场吗?”牛蛮挺兴奋。
“还是去宝和轩酒楼吧。”屈忽昀道,“用王妃的话来说,也吸引点高端客户。咱们那本《从家丁到王妃之路》还有很多精装版哪。”
“好。”牛蛮表示同意,又抓抓一头乱发,“蛐蛐你说,王妃为什么把自个儿的故事写成书卖呢?难道,咱们王府缺钱?”
“王府怎么会缺钱?虽说表面上,王府和质子府的待遇等同,连仆人的人数都限制,一个王府空了半个,府里的钱全被赵氏那死婆娘带走了,但是皇上私下给的赏赐那么多,叶三少又这么疼王妃,哪会让王妃受了委屈。”
“对哦。叶家已经让三少完全控制在手里了,那钱还不是由着咱们王妃随便花。”
“可是王妃说,能自己赚钱就不要麻烦别人。重要的是,这些事让百姓们传来传去,最终就会变味了,不如自己写出来,又能发一笔,还省得被人胡乱编排。这叫什么?官方解说。”
牛蛮听得连连点头,对石中玉的佩服真的有如玉带河之水,连绵不绝。
“蛐蛐,你家给你说亲了没?”两人一路走时,牛蛮问,“我奶奶说要给我娶媳妇。以前小玉……不对,王妃不是总说你喜欢你们村里秀才家的闺女吗?”
屈忽昀停下脚步,心里闪过一种扎扎的感觉,不太疼又有点酸涩,怅然若失,可又心满意足。他很有眼光,他喜欢的人姑娘终于成为了高贵的王妃。虽然他不能拥有她,但守在她的身边,做她忠诚的手下,他很欣慰。她根本就不是他能配得上的,但他们之间有小时候的珍贵交情,还有现在的充分信任,她说她所有的产业将来都交给他、馒头和多年未见的康康来管,他此生再无所求。
“都多大年纪了,人家已经嫁人了。”他呼出一口气平静地说,“不过王妃说会帮我找个好姑娘,我等着就是了。倒是你,别总想着娶媳妇,先把西山堂的事引入正轨再说。王妃不是说了,越是世道乱的时候,人们越需要话本小说、戏文什么的,我们西山堂要抓住机会哪。”
“嗯嗯,我也等王妃给我找老婆好了。”牛蛮脸上红了一红,“我瞧着大满不错。”说完也觉得燥得慌,大步走开。
屈忽昀笑笑,紧紧跟上。
此时,刚刚出了昌庆二年的正月,裕王府外面一片寂静,但府内却忙碌非常。王府这么大的规制,破坏起来容易,要重建就麻烦多了。幸好有夏世雄在,石中玉又把能信任的人都招了回来,王府才能保持忙而不乱的场面。
渐渐的,一切上了正轨。
王府的大总管,自然是王妃的干爹,夏世雄夏公公。外院管家是王妃的干姐夫兰望,内院管家是王妃的干姐姐箫易。四个贴身丫头是大寒、小寒、大满、小满。至于甘泉,现在成了夏公公的贴身丫头。
王妃自己有产业,就交给了屈忽昀、牛蛮和康涵柏三人。
万事尽好。除了,这王府里没有王爷。虽然这就像没有脊椎骨似的,但至少裕王妃石中玉不再是光杆王妃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忙起来,赚大钱,不悲伤,快乐的生下孩子。等待,那个人知道她的消息,能够回头。
她是个没有王爷的王妃,没有举行婚礼、没有新郎就嫁人的女人。可是没关系,只要他们一家几口能够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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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祝大家周末愉快。
可怜没有节假日的我啊。
第四十三章 忘了她(上)
在遥远的南部,慕容恪、甘铎早已经率部进入明镜,隐藏在群山怀抱、并有据岭雄关保护的主城中。
此地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加之大燕的兵马为了提防北魏和大周借乱生事,又要维持风雨飘摇的国内安定,不敢调动主力军,因而追击反王的人马到了明镜地界,只得全数撤回。此时,大燕的分裂之势已经形成,好在明镜只是贫瘠的弹丸之地而已。
“太府都传来消息,新皇册封了熙海叶氏六小姐为裕王正妃,还把裕王府重开了。”除了做慕容恪的贴身护卫,因为人手不够,现在的朱立还分管情报事宜。但是,之前的消息都好搜集,进入明镜后,道路难通,关卡严密,情报自然也闭塞多了。外面发生的事,要很久才能传递进来。
孙福珩一愣,咳嗽了数声。
他身子还没大好,心脏虽然没有伤到,肺部却受损。而且连日连月来,他们一直南逃,事情又杂乱,他哪有时间好生修养,所以病况就缠绵起来。现在他正带着四大铁卫,进行每天早上例行的会议,闻言大感意外。
“这是什么意思?”赵路皱眉道,“难道是拿小玉当了质子吗?”
“幸好之前有消息说小玉还活着时,我们没告诉裕王殿下。如今看来,摆明是诱饵、是陷阱了。”林特愤愤不平。
“也未必。”孙军沉吟道,“我却觉得,朝廷有招安示好之意。只是情况还不明朗,事关裕王殿下的生命,不能草率下判断。孙总管,我觉得得多派人手到太府都去探听虚实。最好,能联络到小玉……或者现在应该叫王妃了。”
孙福珩点了点头,“正该如此。”犹豫了一下又说,“就算找不到王妃也没关系,只要能让夏公公开口就行。夏老不肯跟我们来明镜,但他绝对不会坑害裕王,我猜,他也有留在京中做暗楔之意。”
“夏老真的可靠?”林特怀疑。
“多事之秋,不能轻易信人,尤其我们保着殿下的安全。”孙福珩道,“不过,也不能谁都怀疑。先皇就是如此,谁也不信任,结果如何?”
“我信夏老。”孙军道,“这时候需要慧眼慧心,而且夏老实在没有坑害殿下的必要。”
“还有……”朱立插嘴道,“据说王妃已经有了身孕,如无意外,今年六月中,就会为裕王殿下诞下王子……”
呛啷一声,孙福珩手中的茶盏掉落在了地上。
从军多年,什么事没经历过,孙福珩本来已经能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了,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立即失态。除朱立外的三大铁卫,也全是惊得目瞪口呆。
这也不能怪他们,裕王殿下年过三十,膝下别说儿子,连女儿也没一个。为此,孙福珩暗中不知急了多少回,总觉得愧对元后的嘱托,现在乍闻喜讯,简直难以相信。
“可信度多少?”孙福珩压抑着颤抖的声音问。
“还未经证实,所以我刚才没有直接说。”朱立沉吟道,“此事太多突然,若是假,朝廷灭殿下之心昭然若揭。若是真,自然是殿下大喜。我猜,殿下会立即向朝廷投诚吧。”
“一切看殿下,他要我们生,我们就生。他要我们死,我们就死。”赵路道,“关键是,这事要不要立即禀报裕王殿下?”
这一问,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孙福珩心头发苦,分外为难。在太府都窝着时,就听说过王妃没死的消息。偏偏,那消息是陵王和新皇放出来的,显得很刻意,让他如何能相信?那时,殿下没有一点退路,承担不起半点疏忽,加上赵知信一力劝阻,他隐瞒了这个消息。如果朝廷有招安之意,而且消息全是真的,那他就是犯了个大错误。
但他不后悔,让他重新选择一遍,他还是会这么做。事关殿下的生命前程,所有的险都不能冒,哪怕是最微小的。
而殿下是沾酒就醉的,可打被从宫里救出的那天,却每天灌自己一坛烈酒下去,日日半梦半醒,总有多半时间是不清醒的,造成背上的伤至今没有愈合不说,身子也差了很多,瘦得风一吹就会倒下般。
他何曾见过这样的殿下,那个嚣张跋扈、任性霸道、视天下于无物的人,随着心上人身死的消息,似乎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若非如此,以殿下之能,这一路南行,怎么会只逃不打?
殿下如今就像个病入膏肓的人,虚不受补,若猛然把小玉还活着,被朝廷册封了王妃,并怀了他孩子的消息告之,只怕他离崩溃不远,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殿下为小玉疯了,再也不能承受疯第二回。假如外面传来的消息是真的,他必须想个好办法,慢慢把消息透给殿下,不然那后果……
“孙总管,我看不如和宁山老王商量一下。”孙军想了想,率先开口道,“殿下这样子,老王爷也很痛心,气得都避到副城去了。”
“也好,老王爷说的话,殿下总是会听的。”孙福珩点头。假如在殿下清醒状态下的话。
“另一边也别闲着。”他又吩咐,“朱立,立即派最精锐的手下去太府都,探听这消息的准确性。必须联络到夏老,最好还能查探到新开的裕王府里的情况,还有王妃……可曾受罪?”
“是。”朱立应了声,立即出去了。
“赵路,你随我到副城去。”孙福珩站起来,又转头看向另两个人,“林特,赵知信那边的人和事要盯紧,别让他趁机动手脚。还有,宁山王把明镜的权利全交托给了殿下,孙军你千万把握住明镜的治安和军权,现在表面上平静了,乱事却在水面下,放松不得。”
“是。”孙军答道,林特心中却有点为难。
赵知信是赵侧妃的父亲,就算盯得了老的,也难以盯住小的。毕竟内宅的事,他一个男人是不方便介入的。照说,赵氏不会伤害殿下的,毕竟殿下倒,他们父女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而这边孙福珩等人按计划行事的时候,那边的赵知信正在宁王府内宅,找到赵碧凡说话。
“什么?”听到父亲说的话,赵碧凡猛然站起,脸上毫无血色,也不知是气是惊。
石中玉个贱人,居然有了身孕!绝不能,绝不能让她回到裕王身边。好不容易,殿下在诸般事情的推挤下走上了夺取江山的大道,她父亲还有底牌没呈献,怎么能让石中玉来搅局?就算最后裕王殿下还是要夺位,那女人本来就受宠爱,若生下子嗣,以后还有她的活路吗?
“爹,怎么办?要不要派人暗杀了那贱人?”赵碧凡咬牙道。
“这种时候,你怎么还想着争宠?”赵知信沉着脸说,也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爹你该知道那贱人对殿下有什么影响。而那贱人和新皇、陵王都一向交好,若给她见到殿下,必说动他回太府都。那时,爹你还活得了吗?赵家还活得了吗?”急切之下,赵碧凡尽管一向怕赵知信,却仍然语带威胁。
“目光短浅,心胸狭窄,真不知我是怎么教育你的!”赵知信哼了声。
赵碧凡冷笑,“听爹这么说,难道我要大开中门,迎接那贱人,然后奉她为大,还替她养儿子不成?”
“她肚子里是男是女还说不定呢。”赵知信道,“你根本没明白问题的症结所在,并不在于那个女人,而是绝对不能让裕王知道这个消息。道法上言: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只有一个变数,却有着无穷力量。我谋划多年,隐忍不发,原可以一切顺利,没想到冒出石中玉这个变数。她若能死,自然万事大吉,偏偏皇后那贱妇的大火都烧不死她。唯今最重要的,反倒不是她的命,而是裕王殿下的心。”
“他的心,从来就在她那。”赵碧凡凉嗖嗖地说,恨意像滔天洪水,瞬间就淹没了她。如果天下间有一种东西能让殿下和石中玉分离,她宁愿死后入无间地狱也要破坏。
“蒙蔽了他的心就行了。”赵知信说,语气里有一种阴险的意味。
赵碧凡蓦然回头,望着她那毒蛇一般,已经被权利的欲望吞噬干净的父亲。
是的,石中玉还活着的消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裕王现在每天酩酊大醉,倘若他有半分清醒的机会,他们父女筹划多年的愿望就会全体落空。父亲再也得不到权利,她也永远失去了那个男人。
“爹有什么好办法吗?”她问。
蒙蔽裕王殿下的心?那是很难很难的。可看父亲的样子,似乎已经有了办法。
赵知信志得意满的一笑,上前几步,低声对女儿说了些什么。然后,又塞给她一个玉瓶。
“真的可以吗?”赵碧凡惊喜万分。
“这事若成了,裕王就成了你我父子手中的棋子,让他如何便如何。”
“不会伤了他吗?”赵碧凡又有些担心。
“放心,只是让他别牵挂那么多罢了。”赵知信道,“别哄着他喝,跟他把话讲明白,他不是那么好骗的。不过他那么痛苦,一定会接受。只要,你在太府都的消息回来之前办好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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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算计错了,恪恪明天出场。
我说过,剧情很快就触底反弹,所以,明天……触底了。
谢谢大家送的感恩节礼物。
第四十四章 忘了她(下)
亥时两刻。
赵碧凡身边一个丫头也没带,娉娉婷婷地走进宁王府后宅正堂。
“酒呢?”还没进门,一个漠然的声音就传来。
那声音如此冰冷,好像人间的烟火气都消失也个干净,令她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尽管为了接近他,每天的酒都是她送的,可她却还是怕他。大概,是因为知道他对她很无情的缘故。
可是今晚之后,也许情况就不一样了。
赵碧凡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走上台阶。
抬头望去,那个男人半躺半倚在床上,一头如墨乌发散着,脸色苍白,唇色淡到几乎没有颜色,偏那双眼睛黑得骇人。他那么瘦削,身上那件淡青色挑丝长衫似乎都撑不起来,四肢李软弱无力的垂着,可看上一眼,仍然令人心生恐惧的寒意。
“酒呢?”慕容恪又问,心里满溢的痛苦达不到眼底,只有自己痛彻心扉,连动一动,都觉得骨头碎成齑粉,无边无际的苦楚把他没顶。
小玉,你为什么不回来?明明,那棵苹果树没有发芽开花,依照约定,你不得自由,为什么连入个梦也不肯?日日沉醉,睡上大半天,只想哪怕梦中一会,可却……不行。
“殿下,您吃点东西可好?”赵碧凡问。除非会饿死,不然慕容恪连一口东西也懒得吃。
“酒呢?”慕容恪三度发问,隐有怒意,那双眼睛闪过血红暗光,像要杀人似的。
老天恨他。若然不允许他拥有,为什么曾经让他幸福?他和小玉彼此承诺,要为对方活下去,所以他不能随她而去,那老天却连死亡也不肯成全。把他的命拿去吧,他根本不稀罕。
“殿下,一醉方休不能解决问题。毕竟,您还会醒来。”赵碧凡咬牙壮胆地说。
“哦?”慕容恪笑了,毫无血色的脸上,眸色就如浸在血水中的上等墨玉,美,却邪恶得可怕,“那你是要彻底解除本王的痛苦吗?不愧是本王的好侧妃,贤良淑德,全心为夫。”
“殿下……”
“小玉死了,这世上的事对我毫无意义。”痛楚的神色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但他却仍然笑着,拉开胸前的衣襟,“那来吧,只要你一刀从这里刺进去,就真的帮了本王。或许,本王会念在你这么善解人意的份上,对你有一丝怜意。”
赵碧凡不说话,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都陷在了肉里。刺痛,令她勉强保持理智。
石中玉是殿下的命!
这认知她早就有,但心里明白和亲耳听到,感觉是不同的。妒忌像世上最毒的蛇,啃噬着她的心,竟令她生出一种近乎于撒泼的勇气。本来在犹豫,现在却突然想不顾一切。
“臣妾不需要您的怜意,只想要您完成愿望。”她雪白着脸说。
“什么愿望?本王倒不知。”慕容恪冷哼一声,看向赵碧凡的眼神,就像看一片尘土。
赵碧凡忍着心中的屈辱感,抬起头,直视着慕容恪道,“您的愿望,难道不是得到天下?”
“那是你们赵氏的愿望。”慕容恪慢慢坐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一种无形的威压在屋内鼓荡着,“太多人想坐到最高的龙位,可于本王而言,那就比如粪土浮云,根本不在本王眼里。”
赵碧凡只感觉背上冷汗滚落,却仍然咬牙道,“殿下难道不想让大燕为小玉妹妹陪葬?不想她成为大燕至尊的女子,哪怕只是死后尊荣吗?”
慕容恪的眼睛眯了起来,杀气顿起。
他是这么打算的!虽然因为生与死,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可他终究是想把他所能给的最大的礼物送给小玉。只是,他每天每夜的痛,那心痛让他受不了了。
思念、悔恨、绝望,醉了陷入黑暗,却连个梦也没有,他真的被折磨得无法忍受。到这个时候,死都成了一种奢望,让他如何面对那何时是尽头的人生!
“你找死?”他轻轻呼了口气,就像羽毛落地一样轻飘无声,正是他怒极的反应。
到这时候,赵碧凡反而豁出去了,上前一步,大声道,“殿下,好多事是死也放不下的。”
慕容恪一愣。
是的,就算死,他也没办法放下小玉。那永生永世的痛苦,要他怎么办?
“怎么办?”他不禁轻喃出声,从出生那天起,就从没有这么脆弱过。
“忘记。殿下,请您忘记。”赵碧凡又上前一步,诱哄道,“只有忘记才不会再痛苦,才有力量做别的事。忘了小玉妹妹,才能为她复仇。难道您要让她白白死去,灵魂难安不成?”
这话,可谓毒之又毒。
石中玉的“死”,是慕容恪的心魔,战胜不了的心魔。处在这种情况下的他,看似仍然强悍,其实内心迷茫脆弱无比,非常容易被误导。此时,他的恨被赵碧凡激发,心里涌上一个无比执拗的念头:他要不惜一切代价为小玉讨个公道!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万劫不复!哪怕……因此而遗忘。
“怎么忘记?”他问。
赵碧凡被狂喜和恐惧两种情绪控制着,哆嗦着手,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玉盒,双膝下跪,把玉盒高举过顶,“这里有个东西叫断情蛊,是从未开化的蛮地而来,极为神异。把这个蛊通过血液种在心田里,就可以忘记一切。直到……死的那天。”
慕容恪屏住呼吸。
那玉盒就好像诱人的魔鬼,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他太痛了,没有办法形容的痛。那痛让他的心沉入地狱,身体却没办法死去。那么也许,他要把自己的灵魂和心灵全部封闭,只等着他和小玉可以相见的那一天。小玉既然已经离开他,他的记忆还有什么意义?
他想让一切毁灭,包括自己!
想到这儿,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把那个玉盒拿起,打开。
玉盒中,有一个粉红色的小点点,肉眼几不可见那蛊虫的面貌,只闻到一种令人头晕的腥香之味,还有仿佛黑暗的气息。
他犹豫片刻,指风掠过,自己右腕的脉门就裂出个血口子。血液的温度和气味引得那蛊虫兴奋起来,以极快的速度爬上他的手,随着伤口,进入他的血脉。
忘了她!忘了她!空气中,似乎有人在告诉他。
“小玉,我不会忘记你的。我怎么能忘记?”慕容恪惨笑,极度的绝望和极度的温柔混在一起,动人心魄,“只是等一等,等一等,等我做完我要做的,我们黄泉路上见!”说完,他只感觉心中一阵强烈的刺痛,就好像什么东西断了似的,把他拉进无边的黑暗。
赵碧凡看着慕容恪倒下的身体,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扑上去检查他的气息。感觉到慕容恪的呼吸很微弱,她突然不确定起来。
这真是什么“断情蛊”吗?会不会是父亲要杀掉裕王殿下却没机会下手,于是哄骗了她?不不,不可能。父亲虽然还有底牌,但终究不是正统,而且要借且殿下的武力,不然只以阴谋诡计,如何能夺得天下。父亲不会的!那为什么殿下会这样?难道是他的身子和那蛊不能相合?
她越起越心惊肉跳,干脆爬上床,把整个脸都贴在慕容恪胸膛上,倾听心跳。可还没贴上他的身子,就有一股力量从背后传来,直接把她拎到地上。
她忍住惊叫,抬头看去,却是宗政弥也。
“你!”她更惊。
“你什么你?”宗政弥也冷笑,“你弄这个怪,都不通知我一声,还算是同盟吗?”
“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断情蛊吗?”宗政弥也轻蔑地望着赵碧凡,“你不信任我,我难道就能信任你?你和你那个狼子野心的爹做了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的。这几天你以血养蛊,岂不知其中也有我一份的。”
赵碧凡瞪着宗政弥也,气得连话也说不出。
“收起你那幅贱样儿来。”宗政弥也怒道,“殿下心中、眼里只有石中玉,联手之说是你提起的。石中玉就是叶明玉的事是我查出来的,熙海刺杀虽然没有成功,但折损的也是我北魏的人手。你什么也没做,现如今有了好处就想抛开我吗?”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赵碧凡反驳,眼色乱瞄,飞快的打着主意。
宗政弥也甩手道,“我想的什么?我什么也没想。只是断情蛊是北魏以北更蛮荒之地的巫蛊术,我却是比你还清楚的。此蛊难得,耗费岂止万金,你的爹倒真是下血本。而且下蛊之前以自身之血养之,那么中蛊之人以后就全听那个人的。你想让殿下以后只听你一个人的,那是做梦!”
“血养是我亲手做的,没有假手任何人,你是如何插了一脚?”到这时,赵碧凡稍冷静了下来,态度也开始强硬。
“你就算把玉盒揣在怀里,可也是要睡觉的。”宗政弥也瞄着眼睛阴笑,“这几天,你难道就没觉得自己睡得特别熟?”
“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我的屋……”说到这儿,赵碧凡的脸色变了,“难道是……”
“对呀,你提防着白芍,却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白薇背叛了你。”宗政弥也假叹息,“说来也怪你,说好联手,你却想抛开我。说好让白薇收了房,却让她蹉跎年华。你自己是女人,应该知道女人为了男人,那可是什么疯事都做得出来的。”
“所以呢?”
宗政弥也冷笑,“殿下醒来后就如同一张白纸,所有的过往全会忘记。因为蛊虫的缘故,只会相信你我二人的话。若我们各自为政,殿下的认知发生混乱,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来。所以我们也只能合作,平分了殿下的恩宠,看谁有本事先生出孩子来。你若聪明,就不要再耍手段。”
“好!”赵碧凡咬牙应下。
“算你识实务。”宗政弥也突然叹了口气,“看到殿下收蛊时的脸色了吗?若不使这些下作手段,你我就是活一万年,也得不到殿下的心。他的心里,就只有石中玉那个贱人而已,谁也挤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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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好吧,这是底了。
虽然不会突然转喜剧,以后的情节就像春暖花开,慢慢往好的方向走了。
今天这章的字数还比较多,算我安慰大家的。
顺便,有粉票的朋友投几张吧,现在不管什么书都往我脸上踩了。大家帮帮忙呀。
谢谢。
第四十五章 双生
明镜城中,宁王府好像一个沉睡的怪兽,在黑暗中显示着它的坚强和顽固。
内宅正屋内,赵碧凡和宗政弥也在等着中了蛊毒的人醒来。那个不顾一切的男人,此时像个初生的婴儿一样沉睡,渐渐的就像一张白纸。
而屋外,一个小小的黑影以极缓慢的速度挪动着,生怕惊动了屋里人。几丈的距离,却蹭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还要借助屋檐亭廊的阴影和院中植物的遮挡。
好不容易,他脱离了危险的范围,立即潜回到自己住的偏远小房间去。幸好他是太监,总是能听到好多内部的秘密,而且住在内宅之中,不用躲避巡夜的府卫。但天黑后内院的大门全锁着了,不到天亮开府,他出不去。
小猴子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静静坐在黑暗中,想着要怎么办?
他的喉骨被无意中捏碎,若非他强烈的求生意志和以德道长妙手回春的医术,可能就活不下来了。不过在裕王南逃之前,以德道长接到道观送来的消息,急急回去了,他则被带着一路南下。主管内部事物的赵碧凡以为他是裕王在宫中的内应,居然容他养好了伤,还在内宅闲居。
刚才听到的事是天大的事,他必须回到太府都,告诉玉主子。他不会说话,又不识字,更与其他人没有过交集,不能信任,只好……逃。
但目前明镜城戒严,出入都不得自由,所以他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却要提前把路线和盘缠都准备好。明镜远在南缰,朝廷大军听说已经撤退,那么再有个三五日,城门就会开放,只要他伪装得好,就能离开这里,回太府都去。
玉主子,你可要等着小猴子啊。裕王殿下疯了,非得您亲自来救不可。
小猴子焦急的想着,慢慢走到窗边,望着北方的天空。
而此时在太府都的裕王府中,石中玉大半夜的突然惊醒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就是心里空荡荡的。她以为是肚子饿了,自从有了宝宝后,她一直很能吃,于是就起床,叫上值夜的大寒,和她一起到厨房弄点吃的。
她不喜欢有人值夜,但现在有了身子,所有人都不放心,她也就不再坚持。
“你说,这都出了快三月了,裕王殿下该知道太府都的消息了吧?”看着大寒忙活着给她煮着鸡汤馄饨,她突然叹了一声,又摸摸自己的肚子。
宝宝已经五个月了,加上她肚子比平常的孕妇大,身体格外笨拙。
“那边山高水远的,可说不定。”大寒愣了一下,安慰道。
石中玉没说话,其实心里有点点绝望的感觉。如果说她还活着的消息能瞒一时,但这么久过去了,慕容恪如果还什么都不知道,就不太正常了。但若他知道,为什么不回头?就算不屈服于朝廷,至少也得派个人来联络她才对啊。
出事了。肯定是出事了。
她心里不安,才要说什么,却又感觉到了胎动。那神奇美好的感觉,令她浮躁的心又沉了下去。天大地大,现在孩子最大。不管孩子他爹出了什么事,她要平安生下宝宝再说。
“才神医说不要王妃吃太多,怕分娩的时候会困难。”大寒手脚麻利,但端汤碗给石中玉时,又有些犹豫。
“我只喝汤好了吧?”石中玉勉强笑道,看着鸡汤氤氲的热气,又轻声吩咐,“明天你去趟陵王府,看陵王得空的时候,能不能来一趟。”
大寒点头,侍候着石中玉吃东西,掩饰着心事重重的眼神。
这一去,陵王慕容楚却十几天后才来。他的神情在坚毅镇定中含着些忧虑和疲惫,但见到石中玉的一刻,还是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落了座,看了茶,石中玉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问。
慕容楚犹豫了一下,目光在石中玉的肚子上滑过,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免得石中玉胡乱猜忌,对身体反而不好。
“七弟……在明镜起兵了。”
石中玉瞪大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简直难以相信。他起兵了?难道他不知道她和孩子现在是人质,如果起兵,会影响到她们的生命安全吗?
“谁主事?”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问。
“据探报,是七弟亲自主事。”慕容楚暗叹一声,感觉无能为力。该做的,他都做了,可是局势还是向着最不愿见到的样子发展。看来,一场战争在所难免。
石中玉站起来,愣在当地,一时之间无法相信。
慕容恪亲自主事,证明他会掌握全局,那么她还活着,被册封了王妃,并且有孕的消息就不可能瞒过他。那他既然知道却还要搞对抗,是怎么回事?奇怪的,她不怀疑他的感情,那么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看着石中玉紧蹙的眉,慕容楚欲言又止。
他想说,慕容恪的人接触了夏公公,说明七弟完全能了解到太府都的事,可是他终究没有开口。夏公公说得对,宁愿让小玉怀疑,也不能让她确定七弟的无情。毕竟,她肚子里还有没出生的孩子呢。
“殿下觉得形势会如何?”石中玉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问,“这一仗是输是赢?”
她表面平静,其实心有点乱了,这话问得不伦不类。到底是谁输谁赢?她所期盼的又是什么?军事上的事她不懂,只隐隐有些不安。
慕容楚沉吟了下,“小玉,希望你明白,这场仗不是很快能结束的。综合实力上,七弟兵少将寡,只是倚仗着明镜天险之地偏安一隅。但他明白,如果等朝廷缓过力来,必定不能容许明镜脱离在大燕国土之处,所以要先下手为强。而他虽然兵弱,后备也不足,可他自己的战力卓绝,不仅是武力,你不明白他的兵法有多么可怕。不然,以北魏这么强大彪悍,为什么自他掌握了北军,就一直不敢犯边呢?”
慕容楚又看了眼石中玉,见她并没有很激动,又道,“朝廷中没有像七弟那般惊才绝艳的帅才,但胜在天下归心,兵多将广,而且后援粮草也充沛。这种情况下,若真对上阵仗,必不是一月两月,甚至一年两年能结束的。”
“是持久战,而且结果未知。”石中玉终于明白了,“北魏与大周也会借机生事,对不对?”
慕容楚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朝廷腹背受敌,无力兼顾,又失了精锐的北军和南军,而七弟那边资源不足,他再强也难以短时间内一统天下,只怕有一段时间内,是四分天下之局。”
“他以什么名义起的兵?”石中玉缓缓坐下,问,心里有点发苦。
不是“清君侧”吧?如果是那样,大燕虽然是异时空,倒与大明朝时期类似了。叔侄争天下,最后……她不能接受那种结局。新皇也好,陵王也罢,对她是有恩的。那么……难道……她要为此有个态度?如果她能帮得上忙,她要帮哪一边?
石中玉甩甩头,把这念头从脑海中清除。打仗的事她不懂,事实上好多事她都不懂了,她心中唯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就是把孩子生下来,然后要查查慕容恪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句话说得好,没有人替你坚强。她现在是个准母亲,所有的事,她要自己承担!
“小玉,现在这个情况,为了装装样子,你也不能再出府了。”慕容楚为难地道,“府外还会有官兵把守。但那明着是看管,暗中却是保护。七弟起事,会有更多人想你死。”
“我明白,我配合。”石中玉点头,“皇上和殿下为了我和孩子已经做得很多,我不会再添麻烦的,也不会冒失冲动的跑去明镜千里寻夫。殿下放心吧。我活不活的放一边,我的孩子不能受损失,我不会那么愚蠢。”
听石中玉这么说,慕容楚放了心。
他就是喜欢小玉这一点,关键时刻不糊涂,永远懂得什么最重要。这是一种选择,也是一种勇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小玉这样的女人,七弟得了去,为什么不珍惜?
而接下来的几个月,正如石中玉所承诺的那样,她约束王府中人,绝不踏足外间一步,也能忍住不打听外面的消息,一心安胎待产。
六月中的一天夜里,她准时在预产期阵痛,面临着分娩。产婆是早就找好的,所需要的东西也早就预备齐全了,还有才神医带着皇上赏赐的无数珍贵药物坐阵,再加上石中玉一直很好的锻炼着身体,保持着产妇的乐观情绪,所以除了生产中必要的痛苦,还有分娩第一胎的漫长折磨,一切都很顺利。
六月二十二的清晨,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裕王府,接着又是一声。石中玉穿越而来,找到了爱情,现在诞下了双生的爱情结晶。
“男的女的?”她浑身像水涝出来一样,居然还有力气大声问。
“恭喜裕王妃,是两位小世子,身子健康得很哪!”产婆连声道。
屋外,夏公公和才神医面色焦急地并排而坐,身后站着叶明闻、兰望夫妇等人,还有两个等着到皇宫和陵王府报信的小太监,大寒小寒、大满小满则里外忙活着。当大家都听到了产婆的话后,个个露出喜色。
慕容恪多年无子,这一下就是两个,真是幸运哪。
可是刚刚荣升为母亲的某人高声大骂道,“慕容恪你个王八蛋,小爷给你守屋子、给你生孩子,你死哪去了?小爷发誓,不让你脱层皮,从此以后我石字倒过来写!”
声音,再度响彻裕王府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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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统一回答问题:有读者提出慕容恪的行为有很多BUG,并从他的性格身份和行为分析了很多,感谢大人的评,您说得也对。
可是,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是旁观者,而慕容恪身在局中。再聪明睿智的人,陷入疯狂中也没有理智了。大家考虑得都对,就是没考虑到慕容恪此时的状况。凭心而论,人没了理智,什么傻事都做得出吧?现实生活中,不是如此吗?
所以大家说恪恪的爱不真,我却以为,他爱得太深,所以疯得彻底,于是放弃了一切。
谢谢。
第四十六章 不抱别的女人
是夜。圆月高照。
明镜,宁王府。
慕容恪伏在桌上,睡着了。本来,他在写字。然后他安现,他不会写字。这让他烦躁,又觉得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似乎应该有人明白他的那些黑疙瘩。他努力想那个人,突然感觉心头被什么刺中了似的,而且那刺还拔不出来,游鱼一般深入心底。他站起来,有点迷茫又有点莫名其妙的痛苦,最后也抓不到那个感觉,脚步却慢慢移动着,仿佛要走到哪里去,可最终,只能像困兽一样乱转。
他按住胸膛。
好多天前,他忘记了一切事情。他不记得为什么会这样,却感觉胸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了,似乎丢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那感觉令他疼到了骨头缝里。这不是很奇怪吗?没有心的话,为什么会心疼呢?
正琢磨着,就听到轻俏的脚步声响起,略抬头,看到一个丫头挑着宫纱翠羽灯走过来,见了他,脸上带着三分娇羞,低声道,“见过裕王殿下。”
他记起,这个丫头是他的侧妃赵碧凡的贴身之人,名叫白薇。没来由的,他只觉着眼前的精心打扮的美人分外令人厌恶,遂皱紧了眉头,冷声道,“谁允许你进来的!”
白薇一个哆嗦,强忍着心中的失望和恐惧道,“凡夫人准备了药汤,说是对殿下的身子有好处,请您移驾前往。”
“知道了。”听白薇这么说,慕容恪心中不喜,却也应下了。
白薇低眉顺目的在前方带路,心中暗恨。早知道,在那断情蛊中也加入自己的一点血,她暗恋裕王殿下不是一天两天了,耗到今年她今年都二十多岁了,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
现在赵碧凡没有动她,只是因为宗政弥也而已。而宗政氏也不是好心,保她只为牵制赵碧凡。那么,她自己也要打好算盘才行。她算看出来了,不管大燕打不打得下来,裕王殿下的宠爱是必要的。前些日子殿下身子不好,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赵碧凡就忙不迭地要求欢了。
想到这儿,她手下用力,差点把宫灯上那香螺木的杆折断。但她拼命告诫自己不要急,如今太多的女人惦记裕王,谁先胜,谁先倒霉。赵氏也好,宗政氏也罢,都不会落后于人的。
或者她还能看好戏?
那两位都想让殿下住到她们的院子去,还想争个平妃的名头,就是两位全是裕王正妃。可明明裕王殿下什么都不记得了,偏偏非要自己单独住个院子,并不许任何丫头靠近,只留了两个小厮而已,说是心烦。并且,对王妃之说相当反感,又说听到这个名号就讨厌,于是那二位统称为夫人。对她的主子来说,倒降了一级。
想到这儿,她有点幸灾乐祸,更别提赵氏和宗政氏连番密谈,研究是不是那个蛊出了问题了。照理,裕王殿下中了蛊,应该凡事听那二位的话才对。可裕王殿下却没有全部受控制,虽然相信了那二位编造的很多谎言,比方相信了身为元后唯一的嫡子,本应该是太子,但被篡夺了大燕皇位,现在要争下大燕天下的话,并重用赵知信。但在最关键处,殿下的心却似乎被铁板包着,根本无法腐蚀。
殿下不记得任何人了,但对四大铁卫、宁山王和孙管家等从前的心腹和现在的恩人,却绝不许赵知信伤害,亲自派到了军中闲职处。宁山王很生气,因为殿下宠信赵大人,可在无能为力之下,也只好隐居到副城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也许人的心是不能彻底被蒙昧的,也许是裕王殿下的心太深,没有东西可以触到底。这让白薇有一种期待,想知道在赵碧凡的精心准备下,殿下会临幸赵氏吗?她白薇不能沾边的,她希望那两个假模假式的女人也吃憋。
裕王住的院子离赵碧凡的不远,就在白薇的小心思中,两人已经到了地方。才踏进内院的大门,就见赵碧凡已经迎了出来。
赵碧凡今天特意打扮过,穿着烟霞银罗花绡纱衣,下系火红绫纱长裙,金丝缠枝的云头绣鞋,头上挽着云鬓蓬松又花式高贵的牡丹头,插戴着赤金镶翡翠的头面,脸上还精细的施了脂粉,眉梢眼角,尽是春意,把她只六、七分的姿色,倒衬出十分来。
“殿下快请进,外头热,屋里镇了冰块,倒爽利得很。”赵碧凡娇笑着说。
白薇低下头,掩饰下撇的唇角。
她跟在赵氏身边多年,从来没见她摆出这样的颜色举止。明显,赵碧凡今晚是下定决心要让裕王殿下留宿这里,并留下殿下的种。
“去换了那条裙子。”哪想到,慕容恪突然冷冰冰的说出这句话。
“殿下不喜欢?”除了白薇,赵碧凡身边的白芷配了人,此时白芨和白芍都在,她神色一僵,有点下不来台。
“颜色不对。”慕容恪皱着眉,“本王的正妃才能穿正红色吧?”
赵碧凡精心修饰的脸差点崩溃,从没想过慕容恪会注意这些细节。当然,她心理是有几分这个意思的,此时被指摘出来,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臣妾这就去换,不如殿下先喝了药汤。”她连忙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慕容恪迈步进门。
赵碧凡连忙对丫头们使了个眼色,随后跟在慕容恪身后,把门也紧紧关上。
那三个“白丫头”都不想离开,尤其白薇,很想知道裕王殿下真的会疼爱赵氏吗?可是她身为丫鬟,不能不听主人的吩咐,也只好怏怏离开。过了片刻,又悄悄溜了回来,不敢贴近廊下,但远远地看着,看着那窗纱上映的烛火。
此时,屋内的赵碧凡已经服侍慕容恪喝下一碗药汤。那汤被煲得不凉不热刚刚好,但慕容恪还是有点不耐烦,低声问,“什么东西?”
“对殿下的身子大有补益。”赵碧凡表现得温婉可人,“可能会帮殿下记起以前的事。”她这话纯属试探,因为她绝对不想慕容恪能想起从前。
而慕容恪并没有回答,只是站了起来,“汤喝完了,本王走了。”
“殿下,臣妾还有事。”情急之下,赵碧凡拉住慕容恪的衣袖。
慕容恪略侧过身,回头。
因为已经办完了政事,他身着便装,雪白的纱罗袍,腰系紫玉带,一头如墨长发只被一只如意玉扣松松拢在脑后。快七月的暑天里,他的身上却似乎冷凝了一层冰霜,绝没有以前那妖孽的神态,却有另一种摄人的神色。
赵碧凡春情荡漾,想起当年自己还是少女时,对慕容恪不顾一切的爱慕,似乎看到少年裕王纵马长街,嚣张跋扈,为所欲为,把她的全身心都吸引了。
如今……她想要的更多。
一咬牙,赵碧凡收起矜持。在她看来,石中玉得到慕容恪的宠爱,一定是因为下贱。不然的话,为什么未婚而有孕,并且在太府都自封了什么王妃?那么,她可以做得更下贱,就算不能得到殿下的心,得到他的身也好。
“殿下,今晚请您留下吧。”她娇声劝道,一伸手拉下了自己的绡纱上衣,露出粉藕似的手臂和半个酥胸来。
就算知道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她日常并没有断了保养。如今烛火摇曳,更添媚态,何况她还在那汤里加了料。她就不信,都这样了,殿下还不与她共赴巫山?甚至,她的喉中还溢出了一丝勾人的呻吟。
慕容恪看着赵碧凡作态,感觉胃里经由那碗汤,有火在流动,并流窜到他的四肢。他动了一下,倒不是想要把面前的女人拥入怀中,而是觉得目光朦胧,想拉她进些,看清她的脸。因为,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面容,令他的心喜悦起来。
可是,他的手才碰到赵碧凡,赵碧凡的整个人就倚到他的怀里来,呢声道,“殿下,更深露重,我们……歇息吧?”说着,纤纤十指抚上他的胸膛,身子还在他怀里蹭了蹭。
他是正常的男人,又吃了那药汤,对眼前的女人虽然没什么喜爱的感觉,可也有发愣。但就在这个时候,很奇怪的,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再跟别的女人睡,就不能跟我睡。哪怕只有一次,你就试试。
这话说得粗俗,似乎是个女人的声音,还有些景象有脑海里闪过。他僵直了身子,拼命想捉住,好像本能的有一丝酸涩的感觉,缠绕着他,让他痛,却也让他舍不得。
只是,那就像天空中划过闪电,根本无法掌握。但,终究是让他心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来。不敢,他不敢违背,因为那种失去,他承担不起。他有唯一,只是不知道那唯一在哪里。
“殿下……让我给您生个孩子。”赵碧凡已经把持不住,身子炎热,更贴紧慕容恪,好像那碗加了料的汤是她喝下云的。
也不知为何,之前赵碧凡的很多话,慕容恪都觉得正确,偏偏此时心生极大的厌恶,恨不能把这个女人掐死才爽利。
心动手动,他一把推开赵碧凡,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虽然身体在药物的作用下,愈发的火热,心动冰冷僵硬。
他不能抱别的女人!
这认知像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心弦断了也无碍它提醒他。他忽然觉得,他对眼前的美色完全提不起兴趣。他的心空了,等着有谁来重新填满。
赵碧凡“啊”的一声,因为没留神而直接摔倒在地上。
惊愕中她抬起手,试图让慕容恪扶起她。但慕容恪却转身离开了,连背影都没给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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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第四十七章 密谋
在慕容恪回到空无一人的主院同时,另几个人正悄悄潜进副城的宁山王居处。
“你们不该轻举妄动。”宁山王看着孙福珩和孙军二人。
“属下有罪,令殿下变成了那幅样子。”孙福珩跪下,那样面临生死都没皱下眉头的铁打汉子,瞬间,泪流满面。
“殿下是怎么了?为什么谁与不认得,只听那赵老贼父女的话?”孙军也难过得不行。
宁山王苦笑,“今天,就在你们来之前,赵知信拜访过我。”
“他来干什么?”见宁山王没叫他起来,孙福珩依旧跪在地上问。
“哼,向老夫示威罢了。”宁山王冷哼了声,“老夫答应过,要为老七做三件事。第一件是帮他去求亲,虽然没有做成,但毕竟出了手。这一次,冒天下之大不韪,等同于随他反了,甚至把兵权全数交与他,落得个空爵的地步。结果,我又做错了,虽然是信任,但忽略了老七的情绪已经失控。现在老夫还欠他一个承诺,只希望还有机会还他。”
“老王爷,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军一向沉稳,此时却急道。
“他中了蛊。自然,是被人引诱的。”宁山王叹道。
孙福珩和孙军同时吸了口冷气,简直难以相信。
“赵贼居然和老王爷直说吗?”孙福珩恨得牙也要咬碎了,“这么有恃无恐!”
“因为老七中的是奇蛊。”宁山王缓缓落坐道,“那蛊给让人忘记一切,只听之前以身饲血之人的话。那个人,还必须是阴性血脉。”
“女人?”孙福珩明白了。
“女人。赵碧凡。或者还有宗政氏。你们也知道,那两个女人暗中有勾结的。”宁山王点了点头道。
“怪不得离开太府都时,殿下急着回王府挖土,赵知信借机带走女儿就算了,宗政氏也死乞白赖的跟上,那两个女人偏偏不许四大美婢跟着,原来早有原因。”孙军也恨恨的,“当初就该死活拦着,不然也不至于给了她们可乘之机。”
“那时候虽说是老甘的南军跟着老七,但赵氏控制的人马也不在少数,你们如何阻止得住?”宁山王道,“别说傻话,关键是以后。”
“现在又怎么办呢?”孙福珩急道,“老王爷有主意吗?若有,哪怕拿了属下的命去,属下也甘愿。”
“赵知信就是认定老夫没有办法,才敢来跟老夫说实话,而且有威胁之意。”宁山王脸上闪过一丝怒容,“老甘年事已高,为了救老七,舍了里子面子,心中也是不好受的,加上长途奔袭,到了明镜就一直病重不起。他的儿子……哼,谁能想到赵知信能隐忍这么多年,暗中织下了多么大一张网。赵知信虽然不知道老甘是元后留下的暗棋,但他在朝中秘密结赏,其中包括老甘的儿子。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明白吗?我的人全给了老七,等同于尽在赵贼之手。南军的统领现在是小甘,也等同于被赵贼控制。在这种情况下,我要强来,武力不足。我要强行解了老七身上的蛊……却又根本不行。”
“为什么不行?”孙福珩和孙军同声问。
“那蛊名为断情蛊,是北地荒蛮的秘传,赵知信应该是早就弄到了,不然不会这样凑巧就得到。而所谓断情,就要断心,若咱们强行解蛊,或者强行令老七记忆起事情,老七的心脉就会受损,也就离死不远了。”
“可是殿下似乎还记得我们。”孙军小声道。
“他是被悲痛控制了情绪,所以不管不顾起来,但他本心中的意志强悍,所以虽然忘记了所有事,但冥冥中总要保护一些人。不然,你我早就死在赵知信之手。赵知信敢对我坦承这件事,是警告我不要有异动,免得伤了老七的性命。另一方面也说明他不想老七死,否则就没人替他去打这花花江山。老七这孩子,唉,好像是一柄神器,若在合意人之手,就宝光内敛,可若到了宵小之辈手里,就成了凶器。老七不是不知道自己,也不是看不清局势,他只是……因为小玉的死而破罐子破摔,再没有什么想头了。”
说到这儿,孙福珩再度匍匐于地,沉声道,“这是我的罪行,请老王爷责罚。”
宁山王沉默了半响,才慢慢地说,“若事情再来一次,你还会如此吗?”
“会!”孙福珩满脸悔意,却又坚定不疑,“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不能信任陵王和皇太孙殿下传出的消息。就算不躲藏起来,能亲眼见到小玉……王妃本人,难道不会是陷阱吗?天家争夺,有谁能顾念亲情?而事情只要沾上王妃,殿下就失去理智。那时他重伤未愈,我若不隐瞒消息,他定然不顾死活,直接冲上金銮殿。所以我宁愿拼着事后殿下杀我的头,也不能置他于险境。但事实证明我错了,我愿意承担代价!”
“现在的局面已经不是你能承担的了。”宁山王又叹了口气,“我明白你当初的决定,也不能说你错了。越俎代庖,也是不得已为之。你虽忠诚,却少了分智慧。事实上,老夫也有很大的责任。我心里不想对不起我那皇弟,偏偏又想帮助老七,于是贪心对两边都仁至义尽,明明知道老七情绪不稳,还把兵权丢给他,自己落个心定心静,结果……也罢,事情到了今天这地步,埋怨也没有用。留着我的老命,你们的小命,尽力把事情扳回吧。你有什么罪,等老七清醒时自会裁决。”
“老王爷,要怎么做?”孙军问。
“没听到老王爷说吗?保住小命。”孙福珩痛悔之中,有一种豁出去的神色,“现在殿下糊涂了,我们又不能强行解蛊或者想办法令他恢复记忆,那也只有忍辱偷生,力图再回到殿下的身边去。哪怕殿下不信任我们,不听我们的话,有我们在身边,总有转圜的余地,能寻找到治愈殿下的机会。”
“赵知信不会放过我们的。”孙军担心道。
“幸好老七心里残留了一点感念,不许别人碰你们。你们只要小心别让人抓到把柄,别插手大事,重新做回忠仆。我这边暗中聚起军中的力量,再把你们之前解除的太府都和北元都的人马暗中重新整合起来……至少,等老七清醒的一刻,他要有人可以用。还有,想办法把四大美婢找回来。那四个丫头身上有功夫的,咱们插手不了内宅,自然要放出能搅和的人来,哪能让赵氏和宗政氏两家独大。”
“这样……就可以了?”孙军还是担心。
“这一次我们都犯了严重的错误,即小看了赵知信的能耐,也小看了老七难过的程度,到头来输个彻底。不过常言道,除死无大事,只要活着,就有办法。慢慢来,先示弱吧。”宁山王道,“但也别太顺从了,做戏做全套。不让赵知信欺侮得咱们死去活来,咱们时时反抗,又回回被压回去,赵贼如何能放心?”
孙福珩和孙军对视一眼,点头。
“可是……”孙军继续担心,“这样也不能解了殿下的蛊啊。”
“咱们能做的,只是别让局面再恶化,而且为老七积聚力量,等着大翻盘的那一天。至于其他的……”宁山王板紧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纹,“这世上万物相生相克,就算奇诡如断情蛊,也未必完全无敌。岂不知剧毒之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千万沉住气,一年也好,十年也罢,蓄势待发就好。这老天,想必自有定数。”
“怎么想办法让王妃知情才好。”孙福珩皱眉道,“我亲眼看着她和殿下之间的相处,总觉得她才是最关键的一环。”
宁山王微微一笑,“老夫虽交出了全部兵权,但好歹还有点人脉。守城官告诉我,有个小太监离开了明镜,想必会回太府都吧?”
小猴子!
孙福珩和孙军三度对视,愤懑而郁结的心底,终于燃起了一点小小的希望之火。
而在他们的密谋中,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小猴子,却因为战乱突起,不会说话又没有盘缠,折腾来折腾去,三个多月后才到达太府都,形象已如乞丐一般。
太府都的城门进出都严格盘查,若不是遇到陵王府的一个侍卫经过,他甚至进不了城,还可能被投入大牢之中。
恰巧这天,是石中玉的双胞胎儿子的百日之期。
一百天来,石中玉一方面托人打探明镜那边的消息,一方面积极恢复体力。冥冥中她感觉有辛苦的事要做,身体一定要保证最佳。并且,因为慕容恪举起了反旗,朝中对她的监视非常严格,就算她心里急到死,也不能轻举妄动。新皇和陵王对她实在太好,能保住她们母子三人的命就很不错了,她不能再去给人添麻烦。
等待,才真是诛心哪。到现在她才明白这个道理。
反王之子过百岁,自然不能大肆铺张,但在夏公公的安排下,一家子最亲近的人全凑在一处,倒也其乐融融。该有的程序、欢笑、长辈的礼物和祝福一点不少,但却都小心的不提及孩子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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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为了孩子们的爸爸
“这两小子的脚真大,将来必是魁梧的高个子。”叶明闻爱煞两个外甥,把婴儿的小脚丫轻轻放在掌心中,“吃的也挺多吧?”
石中玉有奶水,不过她生了一对像小魔头一样的儿子,能吃得很,又爱抢,于是又雇了两个可靠又身家干净的奶娘。
“哥这么羡慕,也赶紧成家吧。”石中下瞄了一眼旁边恢复了本来面貌,却没恢复真实姓名的金小姐,“或者,哥觉得养妹妹就冤枉,现在还要养两个小魔王吗?”
她这话说得轻松,却戳到了众人的心。只是大家那么小心翼翼,却见她很平静,多少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甘泉从外面跑进来,说有个小太监求见。
开始时,石中玉还以为是宫里派来的,但当小猴子跌跌撞撞跑进来,她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猛揪了一把似的。又像是面前一条遥远的河,突然塌了一点点大坝,那本以为遥远不可触及的事实,猛然冲到她面前。
主仆相见,自有一番喜极而泣。
小猴子失踪后,石中玉不是没找过,只是遍寻不到,她心中就有七成认为小猴子不知死在了何处,心中着实难过了一阵。其实她和小猴子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却共同经历了几次生死危难,那感情自然与常人不同。还有三成,她期待着小猴子被慕容恪带到了南方,目前的结果让她有梦想成真的感觉。
不过当她拉着小猴子说话,见后者指指喉咙,咿咿啊啊说不出时,立即明白小猴子受了重伤,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不禁又是一番伤心。
“不要着急。”见小猴子拉着她,神态焦急的乱比划着,石中玉强压心头的难过,“以后跟着我,再不让你受半点苦楚。还会教你写字,有什么话仍然可以讲明白。现在我先找人侍候你沐浴更衣,然后吃点东西,歇下。不然,让才神医帮你诊诊脉,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身上带着病可不好。”
小猴子拼命摇头,把桌上的杯盘划拉到地上,沾着酒水画了个箭头,又指了指自己,焦急地又迫切地望着石中玉。
可是石中玉仍然搞不明白他要说什么,简直抓耳挠腮。倒是夏世雄上前一步,看了看箭头所指的方向,正色道,“他是说,他从南边过来的。”
小猴子闻言,以脖子都要折断的力度,用力点头。
就是说,他知道慕容恪的消息?被小猴子活着归来的事情搅乱了心的石中玉有如被当头棒喝般,立即清醒了不少。既然她猜到小猴子跟慕容恪走了,此时可不就是从南边回来的?情急之下,她居然连这个也想不起。
她蓦地站起,先强自镇定的散了宴席,又吩咐奶娘和大满小满把孩子带下去,最后才带小猴子进了屋,打算慢慢问起。
同行的,还有干爹夏世雄、哥哥叶明闻。
“你莫急,只当解谜。你慢慢讲,我们慢慢猜。”叶明闻安抚小猴子道。
小猴子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这才以肢体动作描述他这些日子所经历和所看到的事情。从当天晚上一直到第二天天亮,屋里的人四个人反复猜测、推敲,折腾到精疲力竭,总算弄明白了前因后果。特别是中蛊之事,因为太过匪夷所思,猜了几十回,小猴子甚至捉了小虫,割破手臂,见多识广的夏世雄才猜出来。
慕容恪能得到甘铎的帮助,石中玉早就料到是小猴子把那木簪传到了慕容恪之手。但她没想到,那是小猴子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让她更加内疚和感激,暗暗发誓往后一定让小猴子活得快快乐乐。虽然这并不能弥补什么,但终究是她所能做的极致了。
然后,当她表示要好好静静,好好想想,当房间内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早知道慕容恪是个性情极端的人,手段暴烈执拗,伤人伤己,但没想到他居然伤害自己到那样一步。
她不恨他!真的不恨他选择忘了她!
他亲眼看到映春宫变成一片火海,认为她绝没有逃出去的可能。想必,他还用力感觉过她的心念,因为他们之间有很特别的心灵感应。可那时她却在昏迷中,他一定得不到回应,这才绝望,认定她已经死了。
正如慕容楚所预料,孙大叔等人不能让重伤的慕容恪冒险,于是隐瞒了消息。她又找不到他们的藏身处,不能以自己的办法和他交流,于是误会越来越深。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命运之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拨动他们两人走向相反的方向。
他自愿被那只蛊虫控制,不是他不知道后果,不是他背叛了他们的感情,是他要实现彼此的承诺,要活下去,可是又要面对无尽的绝望。这个时候,什么想法对他来说都是多余,都是他不在乎的,天下、仇恨、被利用、他的余生,他统统放弃。他太痛苦,以至于承受不了,那样骄傲的人,从不肯向任何人低头的,却宁愿行尸走肉,被人操纵。
他是在惩罚自己,虐待自己,因为他自责没能保护得了她!
他的锥心之痛,她怎么能不明白?情到极深之处,根本没有办法!后来她再也感应不到他的心念,就是因为他先是重伤,随后买醉,最后连自己的自主意念也抛弃。
怎么办?怎么才能救他?她不恨他,却怪他从不会过高的希望,那样就自我放逐。为什么他不相信,他是可以得到幸福的,老天不会再对他残忍下去。
她越想越心痛,压抑着声音,哭得天昏地暗,直到奶娘抱着宝宝来喂奶。
看到两个强壮的小家伙,她碎了的心瞬间弥合,并坚强起来。为了孩子,为了孩子们的爸爸,她不能软弱。一家子大小三个男人,就指望着她来凝聚呢。遇到难解的事,没办法也要想出办法来!
这就是母亲,这就是妻子。她从前不懂得,现在才明白,男人不管多强多弱,没有女人在身边,根本是什么也做不了的。做个合格的女人,真的是很伟大。
“王妃,两位小世子还没起名字呢。”奶娘退下后,大满说。她和小满不明白真相,但隐隐有些猜测,知道石中玉那哭红的双眼,一定和裕王殿下有关。于是,岔开话题。
“哥哥叫左左,弟弟叫右右吧。”石中玉想了想。
她的双胞胎儿子长得几首一模一样,就是她这个当娘的,有时也分不清。还好,这两个小子似乎天生都是唯我独尊的臭脾气,和他们的爹一样,所以有个极细微,却又极明显的差别……笑起来的时候,老大的酒窝在左边,老二的酒窝在右边。
宝宝们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起名字,就是她奢望孩子们的父亲能亲自做这件事,现在看来,这个愿望暂时不能实现,只好先起个小名,大名到时候再说。不会等孩子五岁开蒙时,那个死家伙还不回来吧?
不会……吧?!
“跟我姓石。”她补充了一句,为慕容恪伤心之余,也突然有点气。
就这么定了,石左左,石右右!如果你们的爹在你们开蒙时还不肯战胜那只蛊虫,我就再给你们找个新爹,一辈子跟娘姓了!
她俯下头,亲了这两个小子一人一下,心中暗道。
然而就在当天下午,变数又起。或者说,救星来了。因为这一次登门的,是以德道长。
“您干脆改名叫迟来算了!”一见面,石中玉劈头盖脸地说,真的想起某电影中的某位大师,以及警匪片中的警察。他们永远在尘埃落定时到来,大事指望不上,永远是来收拾残局的。
“观中有事,老道好歹是一观之主,哪能袖手旁观?”以德陪笑道。
石中玉就是心头郁结,话出口后就觉得无理了。人家以德道长也不欠他们什么,凭什么随时要为他们服务呢?所以她立即换上好态度,好茶好点心的也供上,然后说了小猴子报告的事。
“幸好!幸好!”以德神色夸张的抚抚胸口,“幸好我惦记着你这丫头,先回的太府都。不然到了明镜,还不得让赵知信暗害了啊。我那记名徒儿连孙福珩和宁山王都不认得了,更不会知道我是谁,说不定心底还留点忌恨,谁让我平时诳他的银子呢?说实话,我不会武功,只能任人鱼肉。”
“是因为您的道观在熙海,而熙海离太府都比较近,所以顺路吧?”石中玉揭穿以德。
以德讪笑两声,“这事你也别急,到底还是落在了老道我的身上。”
石中玉闻言大喜,“那蛊有解吗?”
“此蛊名为断情,实为断心。”以德说,“贫道从小爱研究这些奇怪神异的东西,禁书杂谈看了好些,倒知道这种蛊的。你要知道,万物有生必有克,这世上根本没有解不了的东西,全在你找不找得到。”
“那您找得到断情蛊的解药?”石中玉心砰砰乱跳,好像看到希望就在眼前。
“极北蛮荒之人有个传说,断情改颜,生死不见。”以德叹了口气道,“是说有情人之间心意断了,面貌改变,就算见面也认不出对方。爱侣变怨侣,并不需要这样。此蛊,是为了阻断不伦之恋而设计,因为太绝,又为了防止有人操纵此蛊害人,所以少之又少,而且炼蛊虫的方法极为秘密,只怕不容易得啊。”
“断情改颜?”
“对。这两蛊服用得当,能加强阻断有情人之间的。但若要解断情蛊,也必用改颜蛊。所谓相生相克,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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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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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天字
“帮我找改颜蛊!”石中玉拉住以德,摆出一幅死赖的模样,“如果能办到,您要我以后做什么事都可以。”
“慕容恪那小子好歹是老道我的记名弟子,我不管他谁管他。”以德瞪了石中玉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说:你把我也看得太势利了。
可还没等石中玉高兴,他又找补了一句,“你没忘记吧?以前我给你测字,说道你以后会贵不可言。如果应验,要给我千两黄金的测字之资。如今,你已经贵为裕王妃,也算八九不离十的应验了吧?金子,什么时候给我?”
“我现在是人质啊。”石中玉指着自己的鼻子,“都不能随意出府一步的。虽说顶着王妃的名头,可男人却是个反王,指不定哪天被拉出去,一家大小砍头祭旗。而且,反王大人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这也算贵不可言?!”
以德抓抓头,“好吧,是差了一点,不过依贫道看,你的气运才刚刚开始呢。反正,总而言之,你那测字之金,要说话算话。”
“您先帮我弄改颜蛊。”石中玉看两人的交谈有跑题的可能,连忙拉回到正事上。
“我说了帮你啊。”以德一摊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石中玉吃了一惊,“您什么意思?讲讲清楚!”
“你看你,急什么,脖子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以德后退一步,“看着怪吓人的。”
“说话不要总是半截,这不是‘天机不可泄露’的时候。”石中玉很焦急,她的心也受不了这么七上八下,在失望与绝望之间游走了。
“贫道刚说了,断情蛊、改颜蛊都极为难得,不是大路货色,有钱就能买到,更不是随意就炼制出来的。这么神秘难测的东西,可以说是逆天改命的玩意儿,想得到也得看机缘。”以德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赵氏得到断情蛊,肯定是老早就备着的,不然临时上哪抓去。同样道理,你要改颜蛊,破了断情蛊,救回你孩子的爹,也是可遇不可求。”
听这话,石中玉的心凉了半截。
原以为有希望了,可这希望却如此渺茫。但,无论如何,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虽说要听天命,可也要尽人事才行。
以德冷眼旁观,见石中玉先是深受打击,不过很快又露出坚定的、甚至是咬牙切齿的神情来,心怀大慰,小声地说,“你也先别急,我话还没说完。我年轻时游历到北蛮荒之地,结识了两三好友,其中就有制蛊大宗师。如果找不到现成的改颜蛊,我可以求他炼制。只是时间上……恐怕会有些长……不然,你说个字我测测,看这回会不会顺利。你别瞪我,免费,免费。”
石中玉很无力。
她知道以德看似不靠谱,其实做事很周全。他这样吞吞吐吐,只怕那改颜蛊,不是一朝一夕能得的。他惹得她几度要发火,也是为了减少她抑郁的情绪。她承情,可很难释怀。
想到这儿,她勉强平静心绪,走到书桌边,提笔写了个“天”字。她想问老天,既然让她重生在这个地方,遇到她两世生命加起来都很爱的男人,又为什么总让她折腾,不能平安幸福?
“寻人。”以德给她测字很多回了,她从没有一次能提前说起自己所求,今天,是第一回。
“天字,可拆为二人,也可拆为一大。”以德看了看石中玉的字,“你想要两个人,最终成为一大家子人就不要着急。凡事自有定数,贫道观你之气,早知你非这个世界的人。此举也是逆天而为,老天可小气了,对逆天事,要不折腾你掉几层皮,哪容得你快活?”似乎知道石中玉心头的不满和责问,以德说。
可他这话却吓了石中玉一大跳。
亲密如慕容恪,亲爱如叶明闻,她也没说自己的来历,可没想到,以德居然怀疑。不,应该说他是知道的。所以,他才对她这么有兴趣,时时出现在她身边吧?
“道长……”一时之间,她不知说些什么。
以德一挥手,“修道之人,眼界开阔。再者,这世上神异之事太多了,如若什么都觉得不可能,都觉得怪诞不可理解,还修得什么道,求的什么长生?奢望什么成仙?放心,贫道今天只是点给你,叫你这丫头心平气和,并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说这话。你要明白,时机到时,一切才能水到渠成。我那记名弟子杀戮太重,虽说老天也负过他,活该他也是有劫难的。”
“好,我等。”石中玉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深吸了几口气后,终于这么说道。而这三个字,也确实是她的心意,片刻中,她做了决定,压下浮躁的心思。
“知道等,就有办法。”以德微笑道,“咱们还说你写的这个天字。你写字时,心思乱得很了,于是写这一捺时手哆嗦了下,中间断开,最后像是点了个点,对不对?”
石中玉上前细看,还真是如此。
“何解?”她问。
以前她总怀疑以德是神棍,没想到人家是神医,还可能是神人。她早就收起轻视和怀疑之心,全心相信这个像是风尘异人的老道了。
“你刚才说要等。岂不知,‘点’是等字最后一笔。”以德叹了口气,“丫头,只怕这蛊你要等上几年才能得啊。”
早预感会如此,石中主心底虽然失望透顶,却仍可接受,又问,“等待不难,但最终结果呢?这个字上,能不能测出?”
“你随我来。”以德招了招手,并率先走到院子里。
石中玉跟上,见以德抬头望天。她不明就理,也照做。
如今是十月金秋日,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天高云淡,万里晴空。欣欣然,令人心胸蓦然开阔,只觉得什么困难也能克服,生出一种豪情来。
“您是让我放开心胸,坚定信念吗?”她问。
“别胡闹,这测字呢。”哪想到以德很严肃,一脸专业精神,只是眉目间贼腻兮兮,让人无法产生庄严之感。
“测字为什么要望天?”石中玉很纳闷。
“你不是写了个‘天’字,心里又抱怨老天欺侮你,那为什么不抬头看看?”以德道,“天空晴朗是好兆头。丫头,你写的字表示,虽然会长期等待,但早晚是晴空一片。”
听到这儿,石中玉终于松了口气,露出喜容来。
以德道长可能在别的地方胡说八道,但测字时绝对不会,铁口直断嘛,自然也不会凭白安慰他。这就是说,她长久的失望,会换来一个美好的希望成真!
“谢谢道长!”她喜悦万分。
以德却又挥了挥手,“不忙谢。你可知,这改颜蛊要怎么用?”
“愿闻其详。”
“要有情人亲自种在自己身体里,去到那中了断情蛊之人的身边。当两蛊彼此感应到,中蛊的两人要双双见血,那蛊虫才能破体而出,而后死去。”以德道,“你可知道,要做到这些条件有多么难?”
“就是说,得到改颜蛊后,我得亲自到明镜。”石中玉想了想说,“还得混到裕王殿下的身边去,就算他不喜欢我,也得让他身上的蛊虫喜欢到我身上的蛊虫。最后我还得捅他一刀,再自残肢体?天哪,这是很难。不,是非常难,比登天还难!”
“那你做不做?”以德笑道。
“做!事在人为,刀山火海我也去。我得让慕容恪个死家伙清醒过来,让他知道他欠我有多少情份,让他一辈子受苦来还债!”石中玉被以德的神情激得发了狠。
“那不就结了?”
“您先帮我弄到改颜蛊!”
“那是自然。”以德好整以暇,“吃了晚饭,你给我准备点盘缠,明天一早我就走。喂,你又瞪我,贫道是出公差,难道要我自己出路费?还有,你知道改颜蛊的本性吗?”
“您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石中玉气得咬牙。
这师徒两个,一个比一个惊才绝艳,但也一个比一个欠扁。
“饭要一口一口吃,话也要一句一句讲嘛。”以德连忙往旁边走了几步,怕石中玉暴起咬人,“断心改颜,意思就是心不记得所爱之人了,面目也改变了,纵使相逢也互不相识。你中了改颜蛊,容貌就会发生变化,直到两蛊互克身死,才能恢复。贫道提前告诉你这件事,是让你明白,若你真能到明镜去,不要担心有人会认出你。当然,慕容恪别说失去了记忆,就算还认得些人,那时也绝对认不出你了。”
“这样行事不是更方便?明镜之地,虎狼环伺,唯有的几个值得信赖的人还被赵氏父女打发走了,没人认识我最好不过。”石中玉往好处想,“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个嘛……谁也不能预料。”
石中玉点了点头,再没有细问,张罗着给以德置办一桌好酒好菜,以及大量盘缠和衣物。
她等,并不意味着她不急,以德早走一天,她就早一天接近希望。虽然心中还不安,但测了那个“天”字,不知为什么,她倒淡定了下来。
纵使相逢应不识?没关系,不记得了,不认识了,重新认识,重新记得就是。她毕竟是从现代来的穿越女,现代女人,哪一个不在学校和职场上摸爬滚打,和男人竞争?所以这点顽强的心理素质、乐观和永不放弃的精神,她坚信,她比大燕国的所有人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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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大家有米有想过,以德这个人物虽然戏不多,但实际上很关键?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
谢谢。
第五十章 画女人
第二天一早,以德离开了。
临离开时,还嘱咐石中玉道,“在贫道拿回改颜蛊前,你千万不能急切,不能直接冲去明镜找慕容恪。等,你必须要等。否则强行让他回忆起往事,只能是让他去送死。而你没有改颜蛊,指望着天天戴面具做人,也容易被发现,到头来陪了夫人又折兵!”
“我当娘了。”石中玉只说了四个字,以德就放心了。
是啊,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冲动的去送死没关系,孩子怎么办?若他们的爹救不回来,她不能让他们连娘也没有。
而以德这一去,足足四年多的时光。
在这段时间里,用一句现代的词汇来描述,真是国际国内形势风云变幻。大燕并没有像慕容楚预料的那样四分天下,而是变成了三足鼎立的情况。最大的部分是原大燕朝廷,占据了广袤土地的东西两方。北边,北魏终于侵边成功,侵吞了大片的北部领土。南边,反王慕容恪虽然没有称帝,却改号扫北王,牢牢控制着南境,并逼进其他两方势力。
如果从地图上,大燕正统王朝横贯版图的东西,但上下两方各有敌人虎视眈眈。不过北魏的军力虽然彪悍,但国力不强,看似强弩之末,也只能偏安在北元都附近。南边的反军却不同了,虽然占地最小,兵马也少,但以明镜为着力点,似乎一个跳跃,就能把整个天下吞入口中。
北魏不对大燕夹击,有自身实力的原因,但更怕的就是慕容恪的反军。大燕破,他们无法单独面对反军。当年他们吃过太多慕容恪的亏,如今的大燕好像是他们的缓冲之地,把他们和慕容恪隔开了。所以,他们不仅不能打,偶尔还会联手,对抗反军的攻击。
至于西边的大周,早就以联姻和大燕站在了同一阵线上,为了不断捞取实际的好处,也不允许大燕这只会生金蛋的鹅死去。为此,他们当了好盟友,人力物力都大量提供。大周人太清楚,若慕容恪东取熙海和太府都,他们的财源就断了,若等到那妖孽魔鬼打贯东西,大周也不能存在。说不定,大燕、大周和北魏都归于反王之手,一统天下。
说到底,在这片大陆上,局势貌似三足鼎立,实际上是燕、魏、周三家微妙的联合,对抗着以明镜为中心的反王慕容恪。
这也就是慕容恪用了快五年的时间,也没有一统天下的原因。他战力卓绝,不仅是自己本身的实力,还具有战争指挥的艺术。可以说,他天生就是左右战场的人。但明镜物资匮乏,他兵少将寡,加上那三国联手,僵持之局形成,看来很难短时间内打破。若不是赵知信秘密经营的金矿不断出产,他的军费都成了问题。赵氏也因为这些贡献,在明镜小王朝享有着无上权利。
“王,为什么不攻击熙海呢?”赵知信不知第多少次提出这个问题。
熙海是东部群岛,与南境以海相连。
当年,在原水军总都督金敬仕伤怀下台后,大燕的内水及外海水军全部收编于朝廷。但没有人知道,那个负责收编水军的、名为张大闯的新任将军也是赵知信笼络的暗棋,所以大燕原水军之力其实是归了反王这边的。从战力上看,若从外海攻击,熙海很难守住。
熙海富庶,是大燕的钱袋子,而东地是大燕的粮仓,若破熙海,并借此入主东地,等于掐住了大燕的喉咙,并输血到明镜。大燕能对抗扫北军,很大原因是因为掌握资源,战争期间也商贸发达,不然大周怎么会卖命,北魏又怎么会援手?
何况,大燕的国都太府都也在东地,距离熙海非常之近,昌庆帝又不肯迁都,誓与大燕共存亡。若能抓到昌庆帝,战事就能一举结束。杀了所谓正统,取尽资源财富,天下归顺之。
“你能想得到,大燕怎么会想不到?慕容楚此人用兵,神通仅在扫北王之下,熙海和太府都看似近在咫尺,实际上看得见,摸不着,中间几座关城又守得固若金汤。咱们明镜的兵员太少,战线又过长,禁得起折腾吗?”在当年的裕王,此时的扫北王的议事厅中,除了几位军中将领,还坐着一位便服老者,正是宁山老王。
“若把兵员集中在这几点猛攻,大燕从其他地方抄了咱们的老巢怎么办?”宁山王冷言冷语地道,“赵大人,天下这盘棋得慢慢下,你太急了,只能输得一败涂地。大燕兵多将广,又有大周和北魏相帮,可以平均分配战力,同时集中兵员于熙海与太府都,咱们明镜,行吗?”
“他们有易守难攻的关城,我们明镜难道没有?何况,还有十万大山的天堑。”赵知信反驳道,神色间摆出就事论事的样子,其实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掐死宁山王。
这老家伙,本来一气之下跑到副城养老了,不知为什么又出了山。虽然不得现在的扫北王信任,但总是唱反调,加上虽失了兵权,可人脉厚重,所以说的话很有些作用。他本以为扫北王服了断情蛊就只会听他女儿,也就是只会听他的,哪想到效果并不十分好。扫北王总在最关键处,表现出莫名其妙的固执。
他真想杀了宁山王,一了百了,可这碍事的老家伙身边有无数武功高强的死士。而宁山王不死,回到扫北王身边当仆役和马夫的四大铁卫及孙福珩有这把保护伞,也没办法铲除。
他有些不安,这几个人就像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会伤及身体,却让他难受无比,日夜提防担心。又不知扫北王的心里遗留了些什么,对那几个人不信任却又容不得明着伤害,真令他头疼不已。
而慕容恪,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肯进攻熙海。好像,那是什么圣地,不容战事侵犯一样。
“容后再议。”赵知信又口沫横飞的说了半天,加上好几位将军帮腔,慕容恪却只留下这么四个字,转身就离开了。
宁山王心中暗笑。
老七是随便就能驾驭的吗?虽然中了蛊,却还是不能让赵氏父女完全拿捏。好小子,就算做再多错事,单只这一桩,就还算有救。
老七的性子,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照这小子往常的习惯,越是困难的、越是危险的,就越是会挑战,可他死活不肯进攻熙海,想必心中有一团混沌,虽然看不清楚,却本能的保护。
这么多年,他也打听过断情蛊的情况,知道要解开此蛊非得奇迹不可。但,谁知道有没有奇迹发生呢?他老了,老人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所以他习惯了等待。
听说,他的两个侄孙都长到了快五岁。真想看看哪。为了这个目标,他得努力活着,不过分插手任何事,不引火上身,只等着那个契机来临,有了把握他才会真正动手。
而这边的宁山王心里打着小算盘,那边的慕容恪已经回到自己的住处。
很奇怪,他对胜利,对拿下大燕,一统天下的兴趣越来越小。前几年才起事的时候,他心里好像还有一团火似的,最近却越来越懈怠,觉得这样的三足鼎立,偏安南境也好。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失去了,没有那个东西,人生,也不过就是如此。至于熙海和太府都,他认为那是很不错的地方,不想让战火蔓延,破坏了……
破坏了什么呢?有什么是他不想破坏的?他不知道。于是,这让他烦躁。
“殿下回来了?”才进门,素裹迎了上来。
慕容恪只嗯了声,径直回到书房去。
他不会写字,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日常公文他会看,但却总让别人代笔指示。不过他很喜欢画面儿,画人物,画女人。奇怪的是,他总是画不出女人的脸来。好像有一张他认为最美的脸就埋在他记忆中最黑暗的地方,他看不清楚,于是画不成画。
素裹看着慕容恪的背影,心头暗恨,回头对站在一边的轻烟说,“你去奉茶吧,我去赵侧妃那儿领月例银子。”
四大美婢,本来在慕容恪南逃时被弃了,后来又被孙福珩找回,由宁山王力荐,继续近身侍候慕容恪。慕容恪自然不再认得她们,可是却觉得她们在附近的话,并不反感。之前,慕容恪独居在主院,身边连个侍候的人也不愿意放的。鉴于此,赵碧凡没办法,只好接受。
流年匆匆,她们也都二十五、六岁了。虽然大燕风气开放,二十岁未嫁的女子也有,但这个年纪还是太大了。只是她们自幼侍候慕容恪,再看不上别的男人,也只有蹉跎下去,指望有一天能被收了房。否则,宁愿一辈子不嫁。
可惜,从前的裕王就不好色,现在的扫北王几乎就是禁欲了。她们近身侍候,自然知道赵侧妃和宗政侧妃使了多少手段,想让殿下上她们的床。可就算用了强力药物,殿下就算进了某些人的屋,也很快就跑出来,宁愿在书房中念静心咒,也从不染指任何一个女人。
以及,男人。
赵侧妃身边的三大“白丫头”已经都配了人,包括野心最大的白薇,只有她们四人还在坚守。因为嫁人这种事,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不起,将来出家当道姑去。从前殿下在太府都裕王府的小道场受罚时,她们也假扮过出家人的。
素裹走后,轻烟去小茶房沏上新茶,送到书房去。见慕容恪正在画画儿,也不打扰,就站在一边,心里暗暗盘算。
她一向胆大泼辣,什么话都敢说的。现在的情况像一团乱麻,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但至少可以做点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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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真快呀,故事中一晃快五年了。
精彩情节就要到来,敬请关注。
第五十一章 禁书
“啪”的一声,慕容恪正提笔做画,轻烟的怀中却掉出来一件东西。
慕容恪皱皱眉,本来想让轻烟出去。不知为什么,他很不喜欢有人在身边,哪怕是四大美婢,也只勉强接受罢了。可他眼角的余光看到轻烟慌慌张张的把掉的东西捡了起来,快速塞到怀里,看起来很是鬼祟,令他突然有点好奇。
“什么东西?”他丢掉笔,问。
“王,没什么,就是奴婢闲时看的书。”轻烟回答,脸色却变了,有点害怕的样子。
自从慕容恪举了反旗,自封扫北王,手下的人和明镜臣民就称他为“王”了。这是赵知信的主意,因为“裕王殿下”显然与大燕正统朝廷还有联系,而换个称呼能显示夺取天下的决心。
“拿来给本王看。”慕容恪伸出手。
轻烟却突然跪下,哆嗦着说,“王,饶了奴婢这一遭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慕容恪有点不耐烦了,但他却不再说话,只把冷冷的目光定在轻烟身上。
轻烟立即感到莫大的压力,立即如实道,“是……禁书。”
“本王不记得颁布过什么禁书令。”慕容恪眼神一闪。
“是赵……赵侧妃禁的。”轻烟吞吞吐吐地说,“禁止王府里的任何人看西山堂的书,违者要家法处置的。”
“西山堂?”慕容恪眉头一动,感觉这三个字特别熟悉似的,可又想不出为什么,不禁又是一阵烦躁,“难道是太府都的书局?”
“正是。”轻烟的声音压得极低,“奴婢不是故意要看敌人出的书,只是这书不论及朝政和实事,不过是话本小说而已。奴婢平时就爱听故事,忍不住买来翻阅。王,您饶了奴婢吧。如果要被赵侧妃知道此事,奴婢不死也得脱层皮!”
“本王倒不知,赵侧妃的家法如此严厉。”慕容恪冷哼了声,“本王连民间和太府都的私下交易来往都没有明禁,何至于连无聊的书也看不得。”
一想起赵碧凡,还有宗政氏,他就心头烦闷。奇怪,他好像身体分裂了,脑子总是无比相信那两个女人的话,可心里却排斥,那感觉太别扭了。
“起来说话。”他岔开话题,“那什么西山堂的小说话本,真的那么好看吗?”
“请王先恕奴婢无罪。”
“不要讨价还价,讲。”
轻烟慢慢站起来,低着头,掩饰眼中闪过的得逞之色道,“西山堂以前只是小有名气的书局,总铺在太府都,近几年生意越做越大,大燕、大周、北魏都设了多间分铺。他们的话本小说层出不穷,讲的故事新奇好玩,都是百姓以前没听过的,所以很受欢迎。听说西山堂的老板说过一句话:越是乱世,人心越需要安慰,文字生意才越好做。”
“乱世吗?此人倒是精明。”慕容恪轻叹着说,脸上闪过轻蔑和厌烦,却又问,“你这书册从哪里得来的?”
轻烟犹豫了下,才咬牙道,“咱们明镜明面儿上没有大燕的东西,这书……自然是黑市上才有的卖。王,奴婢知错,下回再也不敢了。”说着偷瞄了一眼慕容恪,继续道,“其实……奴婢也只是好奇而已。”
慕容恪不接腔。
轻烟见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不舍得放弃,硬着头皮道,“西山堂在这几年间,靠着卖书册就大赚而特赚。这样的手笔,却是出自女人之手。”
慕容恪还是不说话,但目光却令轻烟后背发冷,想停嘴也停不了似地说,“那女人是太府都一位亲王的正妃,平时足不出户,只在内宅指点江山,却做大了生意。实在……实在令人佩服得很……”
“你想说什么?”慕容恪突然截住了轻烟的话头。
“王……”
“别在本王面前耍花样,从你的书掉出来,本王就知道你是故意为之。”慕容恪身上涌出寒意,“直说,别逼本王杀了你。”
轻烟真正的哆嗦了,再不是假装。原来,果然什么也瞒不了王,除了他的记忆。
她们四大美婢被带回明镜王府时,王已经忘记了一切,不认得她们四姐妹,不认得孙大管家、四大铁卫和宁山老王,甚至不认得戚老夫人。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却知道王现在最信任的人是赵碧凡和宗政弥也。而这两个女人编造了王的过去,令王深信不疑。
不是没有人试图对王说起以前的事,可王不相信。那些人被赵侧妃知道后,最后都死得很惨。更严重的是,哪怕偶尔提起裕王府,提起裕王妃,王就突发心疾,差点死掉。几年来,这样的事发生了多次,到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再提一个字了。
可是,她眼看着她喜欢的那个人每天为了王而焦急不安,就想铤而走险,再次尝试。
只要不提具体的事、具体的人和名字,就应该引发不了王的心疾吧?她确实冒险,也可以说鲁莽,但希望能有点用处,哪怕只有一点点。
“王,奴婢是听说,那位亲王妃很聪明。”轻烟豁出去了,“还听说她与大燕的陵王私交很好,有几次王的计划受阻,正是她给慕容楚出的主意。说起来,她算是王的敌人。”
“哦?”慕容恪终于关注起来,眯起的眼睛闪着危险的光芒,“你是如何得知的,为什么没有其他人告诉本王?”
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是不能提起的?轻烟心道,嘴里却不敢这么说,只重新跪下道,“奴婢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有时近身侍候前来回事的各位大人,无意得知。至于为什么没人对王提起,可能……觉得女人的事不足挂齿吧。”
“你为什么拐弯抹角的说出来呢?倒是泼辣敢言。”
“因为奴婢也是女人,知道女人小看不得。”轻烟打定主意,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如果王发怒,也绝不牵连到那个人身上,“奴婢是内宅贱婢,本不该插手大事,但奴婢不想王忽略任何一个敌人,所以自作聪明,请王责罚。”
“你是怕本王再输给那个女人?某亲王妃,西山堂的幕后老板?”慕容恪微微冷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说的最好是实话。若被本王证实是真,跑不了你的大功。”
“奴婢对天发誓,绝无一字虚言。奴婢也不求有功,只是……”轻烟放缓了语气,带着恳求,“请您不要透露是奴婢多的嘴,不然,奴婢真没有活路了。”
“下去吧。”
慕容恪只说了三个字,但轻烟却暗松一口气。因为,这证明今天这番话不会被除王之外的任何人知道。这个府里,赵氏只手遮天,宗政氏另有蹊跷,别人不敢说也不能说的事,她今天冒死说了出来,只为了那个人。王知道了太府都那个光杆裕王妃的事,自己查问起来,赵氏父女就怪不得别人了。就算为此犯了心疾,也与她无关。
她这样做,连那个人也是不赞成的吧?虽然他天天等待那好像永远也不会到来的真相。所以她连那个人也要瞒着,但愿她胡乱行事能打破那团无边的黑暗,解了他的忧愁。
轻烟这么做,有自己的考虑,但她若知道慕容恪是不能被强行召唤记忆的,知道慕容恪下一步要怎么做,她肯定会后悔。可是她不知道,此刻的慕容恪竟然产生了很荒唐的一个念头。
亲自到太府都去,深入敌人的心脏,看看那个会赚钱,能看破他的军事布置的女人是谁?
两国对峙,双方都各自派了无数细作,打探对方的消息。可是,轻烟说的话,却是慕容恪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到。他对这种隐瞒很生气,本来想立即发作,找来负责情报的人,大加惩罚,可忽然又想到,到底有没有更多的事他是被蒙在鼓里的呢?
仅仅一册书,几句话,令他从不怀疑赵知信的情况发生了逆转。而且不知为什么,他的念头突如其来,并一下占据了他的神魂。
这当然不明智,更不理智。
身为扫北军主帅,他不能轻易涉险,更不能做这种看似很无聊很白痴的事。可他忽然想为所欲为的,想行事只凭一个念头,狂放肆意。而这样决定时,他心里还很畅快。他已经不介意战争的输赢,只想万事随心。他倒要看看,他在敌巢来去自如,能是怎样一番情形?
若是他只身把那个女人掳来,对大燕朝也是一种侮辱吧?
他越想越高兴,几年来似乎从没这样兴奋过。于是立即留书一封,交待手下,自己要出门些日子,不必寻找,还要隐瞒他不在的消息。然后,连夜乔装打扮,离开了明镜城。他武功卓绝,又很容易得到各种通关文书,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实在太容易了。
而就在同一时间,石中玉终于等到了一直等待的人……以德道长。
“改颜蛊得了吗?”她揪着以德的衣袖,紧张地问。
“没良心的丫头,贫道一走四年多,你都不先问问我身体如何?”以德哭笑不得。
石中玉看了看眼前的老道,见他的相貌根本没有什么大变化,就是黑瘦了些,也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道长精神矍铄,一望即知,我何必来那套虚词?先回答我问题,回头还要好好报答感谢您呢。”
“问的是废话,若不成功,我就在北荒地成仁了,哪敢回来?”以德哼道。
石中玉先是愣住,好像被巨大的惊醒击中,又好像愿望实现刹那的懵懂。随后,红了眼圈。
终于,等来了能扭转乾坤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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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一年
正如一道歌所唱:等待不难,时间总是不长不短。
拿到改颜蛊的瞬间,石中玉突然觉得这四年多的时光,根本就不漫长。
当一个人全心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真的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所谓流年,在孩子们身上体现得更加明显。石左左和石右右两个当初的小肉团,现在已经长成了小小男子汉。在他们身上的变化,经常令石中玉感动惊奇。好像她只是闭眼睡了一眯眯,睁开眼后,天都变了。
在这四年里,石中玉干脆把自己当成了寡妇,独自抚养孩子们,过着没有男人的生活。当然,她并不因此而闲着,不管是叶明闻分给她的叶家的生意,还是自己的“文化事业”,她都努力经营。她想得明白,虽然有决心,但也要考虑到再不能找回慕容恪的后果。那么,她要自己为孩子的未来做种种打算。而所有的打算,都离不开钱。
如今她已经是个隐形大富翁,还不时拿出相当一部分钱财来大做善事。战争总是会令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就算为慕容恪积德吧,希望天可怜见。
另一方面,她身边的人和事也发生了不少变化。
首先,大满和小满配给了屈忽昀和牛蛮,两对新人连儿女也有了,如今是管事媳妇,还跟在她身边做事,蛐蛐和馒头则负责西山堂生意,受到她的重用。另一个小时候的朋友康涵柏早就成了亲,不过他脑筋灵活,又深得信任,现在做了账房。大寒和小寒发誓不嫁的,虽然年纪已有二十多,但石中玉考虑到这两个丫头唯有身有武功的男人才配得起,本来想在四大铁卫中给她们找女婿的,现在连四大铁卫的主子也找不着,只好先耽误着。
战事一起,隐居的金敬仕就迎来了自己“死去多年”的女儿,自有一番悲喜。他自认以前做的坏事太多,被权利蒙蔽了心灵,金旖晨的“死”令他幡然醒悟,又觉得人生无常,财富地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于是也大行善事,现在是远近闻名的金善人。出于对女儿名声的考虑,他对外宣称看到个和已故女儿他得很像的姑娘,收做义女。这样也堪堪配得上叶明闻的身份了,所以早在石左左和石右右百日后就成了亲,不到五年,就生了两女一男。现在的石中玉不仅是娘亲,还是三个孩子的姑妈。
熙海那边,叶仲普早就被架空,对叶家已经完全没有发言权,每天苟延残喘的度日。叶明识和叶明珠在被亲爹抛出,顶了叶氏走私之罪后,不知所踪。
裕王府,不,现在应该叫质子府里,夏世雄自然是大管家,凡事都能做主,兰望和箫易夫妇分管内外宅,兰弟兰妹也各找了差事。小猴子伤已大好,并学会了写字,现在就跟在夏公公的身边,虽然不能说话很是遗憾,但终究过得比在宫里提心吊胆的日子好多了。
对于石中玉来说,另两个重要的人是慕容长天和慕容楚。慕容楚倒是时时见面的,他经常会来裕王府坐坐,也不多说什么,随口聊些闲事,偶尔吃个饭就走。他已经年过不惑,虽然有姬妾儿女,却始终没娶正妃。这么多年来,很多王公贵族看中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地位,钦佩他豪雄忠诚的人品,想把女儿许给他,但都被他婉拒。好像,他留着某个位置在等着某个人。私底下,也有传言说他与前朝的裕王正妃有染,这才不肯娶妻。为此在坊间还有不少野史话本流传,加上石中玉从不出府半步,神秘感更造就了小道消息的繁荣。不过当事人都无所谓,也没心思去澄清。
慕容长天身为昌庆帝,不可能中宫空虚,早就娶了大周的公主为妻。这也就是大周肯鼎力相助的原因之一。联姻,是最好的联盟,加上巨大的利益,大周目前是大燕的坚定盟友。只是石中玉身为反王之妻,待罪之身,不能面见天颜,虽然新皇时而命慕容楚捎信给她,却始终没有见过面。
以德回来的当天,正好慕容楚前来。石中玉也不隐瞒,把自己的打算和慕容楚说了。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敏感,如果突然消失,有可能牵出好多事来。她不能只顾自己痛快,却无视府内众人的生命安全。吴太后一直找她的茬,若不是皇上和陵王多方回护,指不定生出多少事来了。
再说,她不能带孩子去明镜,石左左和石右右的生命安全,早期教育,管理成长,都需要认真安排。
“真要去?”慕容楚听完石中玉的话,叹了口气问。
“嗯。我要救他回来,然后他要还我的债。”石中玉强迫自己笑得轻松,“有个圣人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他得罪了我,我怎么可能放过他?”
“要走多久?”慕容恪瞄了一眼石中玉,看似随意轻快,但目光却细细描摹了她的眉眼。
快五年了,她的样子几乎没有变过。少妇的成熟风韵只偶尔显露,大多数情况下还宛如少女般率真,有些古灵精怪,还有些爽利的男子气,回回令他……心折。
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在困境中很快乐的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完全没有怨妇幽女身上那种死气沉沉的怨怼气。以至于他每回进了这个本应该阴沉的王府,却好像身上被温暖明亮的阳光照着一样。而罪王的家眷下人们每天笑嘻嘻的,那两个难缠聪明的小鬼头也生活得毫无压力和悲伤,成长得自信又骄傲,实在难得。
“其实……以德道长说过,人不死,蛊不亡,要想确切地知道多久才能让两蛊相容,根本是不可能的。也许,三五天就好,也许一辈子也做不到。”石中玉想了想说,“但我不打算给他那么多机会,只一年。一年内如果他仍然执迷不悟,我就……放弃他。”说完她笑了一下,是告诫自己,也是给自己压力和决心。但有谁知道,她说出“放弃”两个字时,心有多疼。
说到底,她不容许自己放弃,也不能放弃。她等了这么久,不是没缘故的。也就是在古代罢了,如果在现代,这个年龄还正要谈恋爱呢,她才不会因为换了生活的地方,就丢失生活的理念和自由,以及爱情。所以她哪怕用尽手段,包括各种卑鄙无耻,下流龌龊的,也要把慕容恪带回来。
身为女性,不能没有心上人。身为母亲,她不能让孩子没有爸爸。就算强行恢复记忆会令慕容恪心痛致死,她也要让他死在她的怀里,埋到她的坟墓中。放弃之言,是给自己的目标!
“一年?”慕容楚喃喃念着这两个字。
不得不承认,他心里产生了很坏的念头。他希望一年里,他的七弟不能醒来。那么当小玉彻底放弃,他就有机会了不是吗?然而,当他看到小玉坚定的神情,又觉得她一定可以做到。
放她走?不放她走?帮助她?还是破坏她?这两个念头在他心里疯狂挣扎。
“左左和右右怎么办?”他犹豫着说,“他们才不到五岁,很需要娘亲在身边。”
石中玉心头一揪。
她怎么舍得下孩子呢?可这……不是没办法吗?两边都痛,她只能暂时割舍一边。
她自己涉险,是不能带着宝宝们去的。好在这两个小子从小就独立得很,三岁开始就跟干外公夏世雄习武,一年前又由才神医亲自开蒙授书,每天吃饭睡觉、习武背书、上树逮鸟、下湖捞鱼、挖地捉虫,疯玩淘气……似乎忙碌得很,她这个当娘的离开一段时间,也许并不会让孩子太痛苦。幸好,当初她一生就是两个,他们兄弟间也有个伴儿。
“疼他们的人很多,我做了安排。反正只要一年……”石中玉说着,可心里纠结着,分外不确定,“也请楚大哥多多照拂。”相处多年,她早就在慕容楚的强烈要求下,不再称他为陵王殿下,而是改称更亲近的称呼了。
“一年啊。”慕容楚又念起这两个字来。
“楚大哥一定要帮我,这是我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石中玉见慕容楚犹豫,赶紧加强了语气,“你也想他早日回头是不是?这么大小战事不断,对百姓、对社稷都没有好处。只要他降了,就解除了心腹大患,国家必定长治久安。咱们大燕,还应该收回北方的失地,让大周岁贡称臣。”
慕容楚沉吟了。
于私,他不想让小玉离开。可于公,这似乎是非常好的办法。不战而屈人之兵,上策。
可是……
“小玉,你要离开王府,远行明镜。一来太过危险,值得商榷。二来必定要把消息瞒得密不透风,所以你得容我和皇上商量一下才是。要走,也要布置好一切,预备好后路。不然,被有心之人发现,又是一个风波。你也知道,夏氏一族已经借吴太后上位,这么多年担着半壁江山,皇上……不得不怀柔的。”
“这个我明白,知道并不能抬脚就走。我有计划,保证万无一失。”说到这儿,石中玉突然笑了下,“记得楚大哥问我,虽然我们母子三人是质子,但皇上并没有严格禁止我外出,为什么我却五年来不出府门半步,就像把自己关在监牢里一样呢?”
看着她慧黠的微笑,慕容楚突然懂了。
原来,小玉早就在做准备。她关自己五年,是让所有人放松了警惕和戒备。这样当她离开的时候,只要把府里的人管住,外人就绝不会怀疑,更不会知情。
原来,她早就下定了决心,任何人也无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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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章节中有BUG,多谢读者大人提出。
就是慕容恪不会写字,当然也不能留手书,只能留口信。
为了防止和今天更新发生混淆,我今天晚上会改一下上一章的内容。
谢谢了。
第五十三章 有JQ
不知慕容楚和慕容长天怎么说的,反正慕容长天答应了石中玉的请求。并且,五年来第一次离开皇宫,微服到质子府私访。
石中玉见到慕容长天的时候感到很惊奇,曾经温厚明朗的少年,短短五年时光,就被雕塑成一个威严的君王,眉宇间隐有些忧色。虽然高高在上的感觉,可是看得出他很不快乐。
权利,不是人人都爱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假如当初先皇允许慕容长天去学医术,允许慕容恪回北元都,把这个天下给了慕容楚,今天也许会天下太平吧?
一瞬间,石中玉有点心痛。就好像一个可爱的弟弟,曾经希望他过得开心,可他富有了四海,却失去了最初所期望的纯真和幸福。
“见过皇上。”她跪下去。
慕容长天没有说话,而是亲自把她扶起来,心情一时激荡,仿佛回到少年时光。
大周公主,温柔美丽。可是他总觉得心里少点什么,尽管站在了权利的顶峰,可他却以为自己的人生充满着遗憾,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能娶自己喜欢的人。
“私下里,小玉不必多礼。”慕容长天笑笑。
石中玉的个性很大方,既然皇上这么说了,也不矫情,亲自奉了茶,两下坐下说话。闲谈几句后,慕容长天进入正题,“小玉要做什么,我想自有道理,也不拦你。但是,你不能孤身前去,那样无论如何,我也是不放心的。”他连“朕”字也不用,可见是存心论交情的。
“多谢皇上关心。我本想带着大寒和小寒的,她们两个武功都很高强。可是,为了隐瞒我还在府里的事,她们不能随我去。”石中玉道,“如果皇上真不放心,那我就讨个恩典,请皇上或者楚大哥派两个暗卫跟着我。不必太接近,也不必经常联络。但若我有急用,直接出面就是。”
她理智的想过了,真要她自己独自前往明镜,在这乱世里,她自己也觉得不安全,所以对带人前去并不抗拒。但是,如果贴身跟随,就又不方便,所以这是最好的办法。
慕容长天看了看坐在一边的慕容楚,后者微微点头。
“那好吧,就依你。”慕容长天下定决心似的道,“另外,我还有别的礼物给你。”
“啊,是什么?”石中玉脸露喜色,直觉的,知道是与她这次远行有关。
慕容长天伸手入怀,取出个巴掌大小的锦盒来。石中玉双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个不太光鲜的小铁片,但雕刻很精美,有扑拙之意,看起来有些年月了。
“还不谢谢皇上。”慕容楚见石中玉不认识这两个半园形的黝黑铁片,提醒道,“此物乃黑金锻造,是大燕朝开国太祖命人特制的,一共有十块,现如今只余这两块了。”
“这么珍贵?”没来由的,石中玉心里扑通乱跳了阵。
“论起来,左左和右右是我的表弟。他们长这么大了,碍于明面儿上的那点事,我不能多给赏赐,免得倒给了们招来祸事。”慕容长天道,“你这回去明镜,肯定会不放心他们,有了这两块铁牌,就没有人能碰他们。至于暗地中的那些手段,我相信三皇叔自会解决。”
“这到底是?”
“免死铁券。”慕容楚道,“有了它们,别说左左右右只是孩子,惹不出翻天的祸来。就算真如何如何,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动他们分毫。”
石中玉一听就明白了。
慕容楚哪里说得是皇上,而是宫里头那位太后。这么多年来,太后亡裕王府之心不死,只是慕容长天及慕容楚叔侄护着,她又守在孩子身边,日夜提防,太后党下不了手。可几天后她要离开,孩子有那么多人照顾,料想不会出状况,就怕太后又出阴招。而有了这免死铁券,明枪易躲,暗箭也好防!
“谢皇上恩典!”石中玉大为感动、惊喜,再度跪拜。
这一次慕容长天并没有阻止,只微笑道,“不必多礼。于私,他们是我的皇弟,是你生的孩子。于公,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那七叔就再难回头,岂不断了和平之路?说实话,这么多年来,七叔没能一统天下,不是大燕有多强,是三叔苦撑,是以钱粮和国土哄住了大周和北魏。还有,小玉你几次三番对七叔行兵的正确判断。我这是示好,因为大燕再打不起了。”
慕容长天说的,也是轻烟告诉慕容恪的话。石中玉不懂军事,但却好多次准确猜破了扫北军的行兵的意图,并告之慕容楚。那是因为,慕容恪虽然断了心,可石中玉的没断,似乎有感应似的,总是莫名其妙就能断定。
她和他们一家,欠了大燕,欠了皇上和陵王,她以这种方式偿还。说到底,慕容恪是输在她的手上,没什么冤枉的。而她不能让他一统天下,那样她也借不到力,把他抢回来了。慕容恪现在就像个失足青年,迷失的孩子,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却像大海上的孤舟,需要引领。
而慕容长天的这个礼物,实在太珍贵了,令她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家里有干爹,外面有哥哥照应,暗中有陵王保护,现在还拿着免死铁券,她的宝宝安全无虞。
兴高采烈之下,她亲自下厨,做了家常小菜,和皇上及陵王把酒言欢,夤夜方尽。慕容长天偷偷回宫时很高兴,印象中,这样的快乐还是在很年轻的时候,虽然他现在也并不老,但是心,已经回不到少年时光了。
“咱们在明镜的人手,可以动用。”他对慕容楚说,“派去跟着小玉的暗卫和死士,就劳烦三皇叔了。”
慕容楚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个皇上,就算再为国着想,就算再念着那份旧情,如此做法也有些过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皇上和他同样是可怜的人,心里惦念着那个永远也无法得到的幸福。他还好些,皇上却要把所有的情感全埋在心里,就算是想想,也成了罪过。
两国交兵,会各自想方设法在对方建立情报网络,这些事情往往是最机密的,所以就算皇上有心,刚才也不能对小玉明讲。但这样一来,有暗卫悄悄协助,又有大燕在明镜的细作组织做后盾,小玉此行会相对安全得多了。
“她会成功吧?”慕容长天又问。
“臣不知道。”慕容楚纠结地答。
“那她什么时候走?”
“明天。”慕容楚望着高高的宫墙,感觉有些东西就像这宫墙一样,不管多努力,也跃不过去的。
而这两个大燕最有权势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此时,与皇城遥遥相对的太府都南城客栈中,一个身材高大,面目普通,一双眼睛掩饰了凌人之意的男子正窝在房间里,考虑明天晚上夜探质子府。
他随意半躺半卧在床塌上,粗朴的衣着,毫无特色的相貌,搭配着简陋地室内摆设,简直没有任何让人注意地方。可眼波略略流转,却生生流露出一种惊艳的美来。那懒洋洋的姿态像极了美丽野兽,似乎凡事都不经意,可又似乎就能决定一切的生死。
不过此时的他,却手捧一本小书册,百无聊赖的看着。枕边,还放着一册春图,几本诗集。
慕容恪今天早上到达了太府都,觉得一切都那么熟悉亲切。他并不意外,毕竟他从小生长在这里,只是后来被侄子篡夺了皇位,这才被逼到明镜,并因为受了重伤而失去了记忆。
当然,这些全是赵氏和宗政氏告诉她的,莫名其妙的,他根本对这样的说法并不怀疑。只是他在太府都转悠了一天,好像百姓对现在的昌庆帝颇为赞许,对他的扫北军反而怨言极多。
看来,他的侄子很会安抚人心。也是的,百姓才不管谁做皇帝,只要能过日子就好。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一统天下,内心深处,他很厌倦,可又总生出一种念头,想要破坏了大燕,想要杀死很多人,心里才能平静。
他想不出这是为什么,于是干脆不理。
不过,当时轻烟没有对他说那个亲王妃到底是什么名号,住在哪里。好在他知道那女人是西山堂的主人,就干脆过去看看。
西山堂分内堂、中堂和外堂三个部分。外堂都是些经史子集,还有些无名氏的诗作,但诗句都惊才绝艳之极,也不知这书局的主人从何处得来。其实那全是石中玉背的古诗词,跑到这边刻印,深受广大才子以及学子的欢迎。
中堂里放的都是些通俗的话本小说,角落的书架上还有些男男之间的艳情小说以及春图之类的画册。这边专门有伙计看管,未成年人不肯卖的。
至于内堂,单独有侧门出入,招待的是女客。他无意间听客人说,内堂还有卖给小孩子看图识字的图册和故事书,价钱高低不一。富商权贵买得起,还有专供穷苦人家的简本。据说最近流行的是一套名叫《安徒生童话》的玩意儿。也不知这姓安的,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人,他听都没听过。
不过,这些事都让他感觉新奇又亲切。他从没看过有人这样经营书局,可又觉得这种事很正常,好像他心灵深处知道会有人这么做似的。
心情奇怪之下,他买了两本无名氏诗集,一时手痒,又花高价买了一册精美的春图册。之所以入手这种东西,并不是他想看,而是觉得那册子里的画……很熟悉,似乎他也画过。
只是他现在手里的看的书,并不是西山堂出品,而是在外面的小摊上买的野书。书中故事文笔烂,情节夸张,书页制造粗糙,错字也有很多。他之所以买,是因为摊主说,这是关于西山堂的背后主人,裕王王妃的隐秘私事,有关她与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陵王的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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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分章的关系,这章节有点多,下章会略少,但都在3000到3500之间。大家知道JQ是什么意思吧,怕被河蟹了章节名,用拼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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