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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柳暗花溟     金风玉露txt下载     金风玉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四章 几十年的毒

    大燕永隆二十九年的九月十三的那一天,发生了很多事。

    永隆帝慕容昭在突染重病,神智不清的几天后,终于清醒了过来。虽然身子还很孱弱,却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令亲自奉汤侍疾的皇后夏氏,心中惶恐不安。

    “皇后有心事?”在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方清侍候后,皇上突然问。声音轻柔无力,但却冷冰冰的,毫无感情的温度。

    “臣妾担心皇上的龙体。”皇后答着,眼里适时闪出泪光。

    皇上叹了口气,“人命天定,就算朕为天子,命数也自有定论。”

    “皇上之前不是经常说,慕容氏乃至大燕的命运,皇上都要一手掌握吗?”

    “皇后糊涂了,哪里是之前,说这话时,朕还年轻,还没有荣登大宝。”皇上又叹气,“现在朕终于明白了,人这一生该争的要争,不该争的就不要争,不然之前拿得多了,后面就要还。”

    “皇上龙体欠安,难免有萧瑟之感。”皇后劝解道,“等皇上龙体安康,自然又恢复雄心壮志,保我大燕万世昌盛。”

    “万世?”皇上突然笑了,很苍凉,而且隐隐有威胁之意,“只怕在朕的身后,就会出大状况了。有的人,永远没有耐心等。结果明明是他的,却反而会落入别人手里。”

    皇后不敢接话,只转身到桌边,倒了茶,奉到皇上面前。

    皇上却别过头,“皇后,这茶,朕可喝得?”

    “自然喝得,正是皇上惯用的。”皇后心中惊疑,脸上却挂着温柔笑意,“若是皇上口味变了,臣妾叫人换了新茶就是。”

    “喝了几十年,口味是不会变了。”皇上脸色阴沉,意有所指地说,“就像那强身建体的参茶,皇后亲手炮制几十年,朕就用了几十年,稍稍变化,朕还有点受不了呢。”

    咔的一声轻响,却是皇后手一哆嗦,茶盏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皇上的目光冷如冰刀,但却没有多说话,而是疲惫地向后倚去。方清立即在他身后垫好靠垫,又帮他拉好被子。

    “朕累了,你下去吧。”皇上微微合上眼睛,气力很是不济,“皇后不用做东做西,朕虽然老了病了,一切也还自有安排。”

    “是,臣妾告退。”皇后始终垂着眼睛,慢慢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寝宫,朱嬷嬷早就等在一边侍候了。此时天色微明,朱嬷嬷就劝皇后好歹上床歇一会儿,免了嫔妃们的请安。皇后点头,随后就由朱嬷嬷亲自侍候,略略洗漱,又打散了头发,换上中衣,歪在床上,却没有立即睡。

    “娘娘可有话吩咐?”朱嬷嬷见皇后没有叫她走,走近了,低声问。

    “皇上的意志力和身子可都顽强得很哪。”皇后幽幽地说,“真没想到,这样他也能醒过来。”

    “娘娘,皇上……可知道了吗?”朱嬷嬷大惊。

    “他定是起了疑。”皇后冷笑,“所以拿话来试探我。若他知道真相,以他的脾性,我就回不来了。”

    “难道皇上要杀……”

    “为了面子,他不会杀我,但命我‘生病’幽居,甚至慢慢‘病死’,都是可能的。你忘了?那年因为金敬仕女儿在皇庄里的事,我和太子妃,可都‘病’了好久呢。”

    “那怎么办?”朱嬷嬷急了。她是皇后真正的心腹,绝对一条心的人。

    “趁着皇上精力不足,立即就要有所举动。不然的话,只怕以后再难动手,只能任人宰割了。”皇后沉吟着,保养精致的脸在晨光中白皙到发青的地步,皱纹也明显深刻,搭配着阴沉的眼神,整个人就像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就算是朱嬷嬷,见到皇后的脸色,也不禁微微打了个寒战。

    “也许是娘娘多虑了,那件事咱们做得那样小心,几十年的局,不会瞬间破解吧?”朱嬷嬷劝道,“这次只是加了点料,令皇上躺倒几天而已。”

    “傻子。他若没起疑,何必拿话试探我?弑君哪,别说你我,夏氏一族都得埋葬。”皇后冷笑,“现如今想来,他吓唬我,不就证明他现在无力对付我吗?那我就要想办法自保,而不是等他腾出手来,把我又推回那等境地。”

    “皇上的身子……恢复得如何?”朱嬷嬷皱眉问。

    “他毕竟老了,就算拘着才神医帮他调整身子,毕竟不敌年岁。况且,几十年来,他时常喝我的强身参茶,就算发现了,也除不清毒素,寿数不远。可惜他清醒了一辈子,却看不清这形势,还打算调理好身子,再下一盘事关天下的棋呢。”

    “有个老僧说得好,人在手握强权时,从没想过自己会死。可是,皇后可后悔?”

    “有什么可后悔的?”皇后笑得狠厉,却也凄凉,“当年他为了皇位,贬嫡为庶时,我就已经开始给他炮制药茶了,我可贤惠吗?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心里喜欢陈丽华那贱人,又如此对我,恨他、要他死,难道又怪我?至于我,只要我熬了这几十年是值得的,能为夏家,为长天争得最值得的东西,又有何惧!”

    “那现在要怎么做?奴婢必追随娘娘的。”朱嬷嬷咬牙道,“只是不知道这么隐秘的事,这毒药慢慢下了几十年的时间,剂量每回都少到绝不能觉察,皇上是怎么发现的?”

    “虽然咱们够耐心,那症状又像严重的心疾,毕竟才神医不是好相与的。再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上的心思慎密狠辣,若有了怀疑,也并不是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的。”皇后说着挥挥手,“说这些话为时已迟,只好做到底!他身子虚弱,在后宫就奈何不了我,不过也就是几天时间而已。而且他既疑心了我,我就再难直接出手,不如就玩一招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借哪里的刀?”

    “放眼全大燕,还有比那把刀更锋利的吗?”

    “娘娘是指裕王?”

    “皇上以为我只是想在他面前陷害裕王?哼,他也太小看我了。我是个妇道人家没错,可我不瞎。他对老七又恨又爱,还因为陈丽华的关系,舍不得下手。但他又怕老七不是个能安稳天下的主儿,就想把熙海给老七。可我怎么能让我孙子的江山缺了一角?怎么能让陈丽华那贱人的儿子得了好去?所以,我所做的一切,看着只是妒妇所为,小家子气得很,其实就是要挑拨他们父子反目。只有老七反了,皇上才下得了狠心对付,我们要置老七于死地也才能名正言顺。说起来,皇上最爱的,只有大燕,只有皇位和他自己!而我们,刚好得了一张好牌。”

    “皇后是说天真?”

    “就是她。”皇后面目突然变得狰狞,“老七那个妖孽,没想到却是天下第一大情种。我看得出来,他为了那个小贱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哪怕天怒人怨,与世人为敌。天可怜见,让我扣住了天真,不管昨晚的刺杀是真是假,是针对谁的,只要天真死,老七必然发疯。哪怕他知道动手的人是我,也会恨上他父皇。就算他不恨,我们也能让皇上以为他恨。那们,以皇上多疑寡情的性格,他们父子必水火难容,斗得两败俱伤,长天就可以正经登位了。那时,就算大燕满目疮痍又如何?只要天下归心,夏氏繁盛,早晚能恢复元气的。”皇后说着,至于为了她一己之私,令世间生灵涂炭的事,她根本没想过,也根本不在乎。

    “皇后娘娘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做。”朱嬷嬷坚定地道。

    “以前我还顾念着皇上那边,不敢行事激烈。但现在他既然已经怀疑我,就逼得我不得不尽快出手。”皇后略想了想,“事不宜迟,想必老七就快回来了。所以今天晚上,天真必须要死!”

    朱嬷嬷听皇后这么说,立即凑了过去。一条阴毒的计策,就在最美好的晨光里产生。

    石中玉对此当然并不知情,她心力交瘁,体力透支,检查过那个夹层,藏好了东西后,就伏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等天色大亮时,太监宫女们昏然醒来,发现院子里情况异常,又见她屋里乱成一团,她不知是死是活的躺在那儿,这才乱了套,也把她惊醒了。

    “昨天晚上皇观那边闹刺客,我受了点伤,皇后就让我回来养着了。”石中玉的脸虽然肿得变形,但仍然神色淡然平静地说,“都不要慌,因为我是目击证人,皇后派人把映春宫围了起来保护。你们该干嘛干嘛,不要生事。”

    她这番话漏洞百出,太监宫女们哪里相信。可当有个小宫女力图强行出去,却被门外的侍卫无情击伤时,所有人都明白,如今大家是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整个上午,映春宫都人心惶惶,到处戚然。

    石中玉这时候尚不能自保,也就没心情去安抚。还是小猴子有良心,想着用小厨房里剩余的食材,给石中玉做了碗菜肉粥,还打了井水来,浸湿帕子给她敷脸、又按摩她的伤腿,面对可能会到来的不良结局,表现淡定。

    “对不起。”石中玉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侍候她,这些人也许不会受牵连吧?虽然不知道皇后会怎么做,料想是没有好结果的。

    “天真道长说得哪里话,进了这皇宫,命就不是自个儿的了。无论如何,也是命数。”小猴子叹了口气,收起平时的八卦模样,小小年纪,神色间就沧桑悲凉,“奴才就在那边的屋里候着,天真道长有什么事,自管喊奴才就是。唉,这帮子人也真是,您伤成这样了,好歹拿点药来啊。”

    药?慕容长天说送,可是未必送得进来吧?

    正这么想着,映春宫的大门却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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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今天要去验血,检查身体,一想要要挨针,就怕得要命。

    一定会疼吧。

    55

第二十五章 慕容恪的孩子

    慕容楚和慕容长天联袂而来。

    石中玉自然吃惊,小猴子却诚惶诚恐,连头也不敢抬,知道这二位找石中玉必有要事,机灵的躬身退下。

    慕容长天二话不说,上来就拿出一瓶药来,细心地敷在石中玉脸上。也不知是什么珍贵的草药,石中玉只觉得鼻中充满淡淡的药香,那淡绿色膏体贴上皮肤后,青紫肿胀的半边脸先是火烧火燎的疼,之后就渐渐清凉起来,感觉舒服多了。

    “不怕是毒药吗?”慕容长天突然开了句玩笑,“直接毁了你的脸。”

    石中玉笑笑,没说话。

    她的行动就是对慕容长天的信任,她说不出为什么,只是因为女性的直觉。或者她不够警惕和严谨,但身为女人,总是比男人更感性,感觉也更准确。

    “还有吃的。”慕容楚走上两步,石中玉才发现他那样豪雄的人,居然手里很不和谐的提着个食盒,里面有食物的香味飘出,混和着淡淡的药味。

    “药膳?”石中玉吸了吸鼻子,问。

    “是啊,趁热吃吧。”慕容楚点了点头。

    石中玉不是矫情扭捏的人,加上那碗菜肉粥根本没吃饱,当下也不客气,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取出里面的两菜一汤、还有一大碗喷香的白饭,三下五除二吃个干净。

    咦,好像胃口大了很多,难道是饿过劲儿了?

    慕容楚和慕容长天一直沉默着,等石中玉吃饱喝足后,两人才一左一右,扶她重新坐在床上。石中玉只觉得腿上疼得厉害,就问慕容长天,“皇太孙殿下,能不能请您给我点活血化瘀的药酒?”

    慕容长天似乎没料到石中玉这样说,很激烈地反应道,“不行!”

    石中玉一愣,随即疑惑。不给就不给呗,用得着这么大声吗?可慕容长天从来是温厚的性子,不会这样拒绝人的。

    看着石中玉不解的眼神,慕容长天的脸上微红,嗫嚅了半天才小声道,“小玉,你……你可能有了身孕,不能乱用药。”

    瞬间,石中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慕容长天抓住她的手腕,诊了下脉,确定的说,“你是真的有喜了,虽然月份还小,但千真万确。”

    石中玉笑了,尽管心中突然酸涩的要命,也不知是喜悦还是慌张,更不知是兴奋还是难以置信,却还是笑了。

    她有了孩子,慕容恪的孩子。慕容恪从来没有过子嗣,如今她怀了他的血脉!

    她情不自禁地轻抚着仍然平坦的腹部,心中的感觉无法言喻。抬起头看向慕容楚和慕容长天,见他们的神色很平静,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显然,两人来之前就已经谈过这件事了。

    而慕容楚和慕容长天也在观察石中玉,虽然事先知道慕容恪夜夜留宿映春宫,每每想起就觉得心里针扎一样的疼,但此时还是想知道石中玉的反应。

    未婚而有孕,说起来算是丑闻,可石中玉毕竟是现代灵魂,神色间只有些不安,却没有羞愧或者其他负面的情绪,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光明自然得很,令两个男人也松了口气,免了尴尬的情形。

    “为什么不要我救你?”慕容长天突然问。

    被皇祖母幽禁到皇观,石中玉也没有托人向他求救。之前明明说过,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叫他帮忙的。现在她有了孩子,这时的女人更渴望活下去吧?

    “你不是已经救了?”石中玉微笑,眼神中闪过苦涩。

    她死没关系,可孩子呢?才得知有小生命在自己的肚子里,她就开始舍不得他(她)没见到这个世界就消失了。可是能怎么办?她能指望的,只是孩子的爸爸。现在这种情况,谁跟她沾上关系谁就倒霉,她不能自私到为了自己和未出生的孩子,就置别人于不利。况且人情债难还,如果欠下天大的恩情,她没有东西可以报答。而慕容楚昨夜的突然出现,肯定是这叔侄二人联手的帮助了,她怎么有脸要求更多。

    那么,听天由命啊宝贝。至少,妈妈和你在一起,还能保住你爸爸的性命。

    “小玉,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的。”慕容长天苦笑,叹息。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他心里清楚就行了。小玉知道昨夜的行动有他参与,却不说那个谢字,就证明有心,他也不必点破。而她知道有了身孕却不求他,也不是外道,只是顾念到他的处境。她能为他考虑一分,他再怎么辛苦也是值得。

    自从他知道皇祖母趁着皇祖父生病,把小玉关到了皇观,就想尽办法救她出来,因为知道夜长梦多,小玉早晚难逃皇祖母的算计。只是他身边被母妃安插了太多人,动弹不得,于是只好求助于三叔。哪想到途中生变,功亏一篑。

    一定要让小玉平安。他心里暗暗发誓。

    “赵知信和谭福逮到了吗?”石中玉感觉气氛有点尴尬,立即转变话题。

    慕容楚摇了摇头,“皇上病情才有好转的迹象,太孙殿下监国,已经紧急下达了抓捕赵知信和谭公公的命令。不过这两个人早有准备,逃得无影无踪,若要搜寻,只怕还要几日。如今太府都已经暗中封锁,相信他们逃不了。”

    “赵知信连府中家人也丢下了吗?”石中玉瞪大眼睛。

    大燕的男人到底怎么了?痴情的就痴到无怨忧的地步,无情的简直禽兽不如。皇上,叶仲普、现在一个赵知信,都是如此。

    “赵府已经暂时派兵围了,裕王府的赵侧妃也有人盯着。”慕容楚答道,犹豫了一下才又说,“小玉不用管了,他们再也伤害不到你。”

    石中玉点点头,又道,“你们来这里看我,皇后知道吗?其实吃的东西不用太精致,但最好多给我备下些。若皇后不许你们再来,我怕要挨饿了。”说着,她又抚了抚肚子,“大人不吃就算了,里面小的不吃可怎么行?”

    为母则强。这话半分不错。她肚子里的还只是一团小血块吧,可她却处处为这小东西着想了。不管能不能活下去,但只要活一天,她就要保护他(她)。

    慕容长天和慕容楚对视一眼,又同时犹豫,最后还是慕容楚说,“皇后很是通情达理,允许我们进来看望于你。所以,你小心。”

    这话说得别扭,前面是夸奖,后面的提醒就显得突兀。但想想也就明白了,皇后那么刻薄狠毒的女人,突然让人探监,肯定是憋着使坏了,所以才摆出大方的样子,后面若出事,才好把自己撇清嘛。

    石中玉很怕死,得知有了孩子后就更怕。可她知道现在只能任人鱼肉,与其挣扎,还不如保存体力,能增加一分逃脱的希望也好,于是只认真点头,却没有多问。那天听到皇上苏醒的消息时,照理说皇后应该急着去探望,而不是先处理她。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后后来对皇上表现出的关心全是假的。而一个连皇上也不在意的女人,贪恋的也只有皇权了。

    她石中玉算不得绊脚石,却是能踢开绊脚石的鞋子,想不被利用也难。

    “这是保胎药,若我不在身边,若你有不适的感觉,就吃下它。”慕容长天塞给石中玉一个小瓶子,之后就那么看了她几眼,转身就出去了,再没说一个字。

    慕容楚轻咳了声,跟着也要走,却被石中玉接拦住,“陵王殿下,请问,你可知道赵知信和谭公公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为了一个盒子而来是不是?”慕容楚沉吟片刻,突然道。

    石中玉心里惊讶,但转瞬就明白了,“陵王殿下到熙海去,与我哥哥结拜,又定下当年还是小姑娘的我,也是为了那个盒子吗?”

    “正是。”慕容楚说得坦荡,“但我不想硬夺,只想顺利拿到,也不是为了要用那个盒子要挟于人,而是要毁了,这样既忠诚于皇上,又救了老七。小玉,也许你看过那东西,该知道那能保护老七,可也能逼得他走上不归之路。”

    “陵王殿下知道盒子里有什么?”

    “我不知道具体,但了解大概。”慕容楚叹了口气,“我自幼失去父母,不理解那份为母的心意,可元后……当真想错了。”

    “我想,她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石中玉也跟着叹了口气。

    其实她很理解。因为,如果有办法能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管什么事,她也会做的。当年皇上背信弃义,几乎灭了陈氏一族,元后所倚仗的,也只有那个危险的承诺了。

    “可是,盒子的事这么秘密,怎么会有人知道?”

    “谭公公是谁,我还没有查清,显然不是一个暗卫太监那么简单。他骗取了皇上的绝对信任,这番隐忍,肯定不是没有目的的。至于赵知信……”慕容楚突然冷笑,“当初剿灭陈氏一案,他和夏家的人跑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但暗中,他却像陈氏卖好,那盒子的消息,定然是陈家知情人向他透露的,只是他知道得并不确切,因此才谋之多年而未得。后来他嫁女儿给老七,又爬到兵部尚书之位,还私自经营出产黄金的矿山,其心意,昭然若揭。”

    “陵下您呢?又是从何处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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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新月新气象,恪恪还有了宝宝,大家小粉支持我和恪恪的宝宝吧。

    呵呵。

    昨晚10点半睡觉前,我还是月票榜第六,虽然比上个月下滑两名,但我没有加更,所以不怨别人。可是今天早上一看,不知哪来的三本书,一个半小时内涨了一两百票,把我生生挤到第九。

    难道,这世上不用歪门邪道,老老实实求大家的票就没活路了?

    我彻底无语,真的感谢大家这么支持我来着,可惜……

第二十六章 小玉,我来了

    “我一个妾室的爹是当年监斩陈氏的一位老臣,后来犯了事,被我救下。于是他嫁了女儿给我,并告诉我这个秘密。”慕容楚犹豫了下,又说,“小玉,我没有对皇上说过这件事,我只想把东西找出来,毁掉,绝了这个祸根。幸好,赵知信他们没有查到熙海,或者这事金敬仕也有牵连,但肯定没有我知道的多,所以叶家才安全至今。”

    石中玉无话可说。

    慕容楚之前并不认识她,他所做的一切有自己的理由,尽管骗了哥哥的友情,但他后来对叶家,对哥哥、对她是真诚的。她没有权利去指责,因为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慕容楚已经很厚道了,虽然有点愚忠,但谁又知道他这样慷慨豪迈的人那么忠诚于那个变态的皇上,有没有特殊理由呢?至少,慕容楚现在选择了坦诚,不管做好的或者坏的事,都没有隐瞒过,对慕容恪也真没有恶意。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有就算再不愿意,也必须要做的事。

    “小心身子。”慕容楚很快地看了石中玉的腹部一眼,“这是我七弟的第一个孩子。如果他知道,肯定是很高兴的。也许,幸福的事能令他平静。我先走了,放心,我不会让你和你的孩子有事的。”说完,慕容楚也离开了。

    不知为什么,石中玉觉得慕容楚的目光有点凄凉。这种表情,放在他那样豪雄高大的男人身上,就显得有种别样的感觉,让人很是有些不忍心。大约他知道,因为这个还没有出生,或者说还没有成形的孩子,他永远失去了某些机会。

    “宝宝,你要祈祷妈妈能活下来。那样,你也可以活下来。你知道吗?你们的爸爸,这个时代叫爹的那个男人,是这世上最好最好最好最好的……”

    在这些连续不断的“最好”中,石中玉感觉到万分困倦,慢慢躺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并不知道,就在此时此刻,那个她嘴里最好到无限的男人,正在拼命往太府都赶。在身后,一个人也没跟着。应该说不是没人跟,而是没人跟得上。

    赵路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身在北元都,听闻消息,他立即觉得不对。而且,他身上那种奇怪的感应频繁出现。他不知道小玉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内心深处却总是不安。

    还有,恐惧。失去她的恐惧。

    于是他什么都顾不得,扔下赵路,扔下烂摊子,扔下一切,紧急往回跑。路途遥远,他日夜兼程,除了方便,他连吃饭睡觉也在马背上解决,一路上累死十几匹马。开始时,四大铁卫中除了还留在太府都调查孙福珩事件的朱立,其他三人还咬牙紧跟,毕竟他们是贴身侍卫,主在人在,主亡人亡,但后来就被甩下了。

    “殿下疯了。”林特难以置信的望着那绝尘而去的背影。

    “殿下早就疯了,为了石中玉,叶六小姐,反正就是那个女人。”赵路叹息。

    “我有不好的预感,只怕殿下这次要折在太府都。”孙军毕竟为人凝练,想得深远,“现在孙大管家生死不明,我们不能任殿下坐以待毙,得想个办法。”

    “可是太府都和北元都的两大势力被殿下拆散了。”林特道,“就算要重组,时间上也来不及。虽然才解散不久,但殿下为了他们的安全,把他们痕迹差不多全抹了。而其中细节,我们都不知情,只有孙大管家全部掌握着。”

    “尽人事,听天命,有多大力量,就用多大力量。万一有翻天的可能……至少,要保着殿下能逃出去。”孙军叹了口气。

    不爱江山爱美人这话,听过。可是见到,在殿下这儿是唯一的一次。

    “还有军中之力。”赵路插嘴道,“皇上不让殿下回北元都,怕殿下培植自己的力量,是要断了殿下的根基。尽管皇上做得不错,军中将领大半不是咱们的人,殿下又失了那两处暗中势力,和无根之人一样,可也不是没有可借助的。毕竟,真正在战场上培养出来了袍泽之情,不是权力可以断开的。那是拿命换出来的交情,龙位上那位,怎么会懂?”

    孙军微微冷笑,“说得不错。这样,赵路,你去追殿下,务必能保护殿下全身而退。而我和林特兵分两路,我去军中游说,好歹舍了这点薄面。林特,你去一个地方,那个人总会帮殿下的。”

    三人又低声商议了老半天,在一个三岔路口,分道扬镳。

    也就在这一天的深夜,慕容恪远远看到了太府都的城门。他太疲倦了,心轻略松之下,喉头一甜,差点喷出一口血来,要拼命拉住马缰,才没有跌下马来。

    “小玉,我来了。”他狂喊一声。

    只要能见到小玉,他什么也不管了,哪怕是用打杀的方法,也直接带了她走。去他的皇权皇命,去他的礼法道德,去他的一切。他统统不管了,他只管带小玉走!

    “小玉,我来了。”这一次,他无声的用心灵,在低低呐喊。

    而在皇宫深处,映春宫里,石中玉的梦中,这五个字反复回响。可惜,她睡得病态般的沉重,就算泪湿枕头,也没有清醒过来。当然也不会知道有黑影像鬼魂般游荡在映春宫内外,接着,一朵灿烂的火苗,就如死神的引路灯,慢慢燃起。并很快,把整个宫院吞没。

    梦中的她,似乎看到慕容恪的背影就在不远处,可不管她怎么喊,他都不回头。她看到前方有大火,那火离她是如此之近,她甚至听得到那哔哔啵啵的燃烧声,感觉到火苗灼烤得皮肢发紧,生生的疼,可慕容恪就是往火里走,她急得要命,可却喊不出声了,连气也喘不过来。

    “别走!”她心中狂叫。他是怕火的,尽管后来不怎么怕了,可有谁知道他那嚣张到妖孽的态度中,隐藏着多么深的脆弱和恐惧。他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火难,请不要让他再经历一次!

    “天真道长!道长!主子!快醒醒!”身边有人猛摇她。

    石中玉蓦然惊醒,看到的是小猴子焦急的脸。还有,漫天火光。

    “怎么了?”她一咕噜爬起来,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房间很大,可到处都是火,门窗全被封死了。透过火苗的间隙,她可以看到屋外的院中也大火肆虐,听得到外面宫女太监的惨叫和哀号。

    “主子,我们……我们要被烧死了。”小猴子满脸是泪,恐惧中带着无比的愤怒。

    “是皇后!”瞬间,石中玉就明白了。

    怪不得,慕容长天和慕容楚叫她小心。白天,皇后那么开恩,原来晚上就要夺了她的命!

    “快跑!”石中玉站起来,一拉小猴子。

    “晚了,主子,跑不掉了。”小猴子绝望地喊。

    其实不用他说,烧着火的一条横粱掉在地上,阻住了石中玉的路。再看左右,除了火焰已经看不到什么,这说明她已经被包围,必死无疑。

    殿下,对不起。宝宝,对不起。

    生死关头,她居然没有恐惧,只有悲伤。她和慕容恪约定过,要为对方努力活下去,现在她做不到了,只希望慕容恪能做到。而孩子,可能连灵魂也还没有赋予,就要与她葬身火海。

    也好,宝宝啊,至少你不用痛苦了。所有的一切,就让我来承担!

    为什么会睡得那么死,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吧。对她,对映春宫的所有人。皇后包围了映春宫,自然想做什么就能做到什么。只可惜这些宫人,都要与她一起陪葬,何其无辜。

    “主子,您躲到这边来。”小猴子在后面拉她。

    可是躲有何用?水火无情。她来到大燕是因为水,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火。老天还真待她不薄,所以有苦处都让她尝了一遍。

    而小猴子一直叫她天真道长,此时叫开了主子,定是在这生死时刻认她为主了。如果她能活下去,定要对他好,因为他是患难之中的忠仆。可惜,她没有这个机会了。

    “连累了你。”她惨笑。

    她记得之前是迷迷糊糊地睡了,半梦半醒间,小猴子来给她盖被子,还侍候她喝了水。在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情况下,照料她。后来可能就被迷倒在这里,不然,他在别的房间……没用的,估计一样会没命。看这样子,整个映春宫都要化为废墟。

    “皇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奴才很高兴侍候着主子一块离开。”小猴子悲声道。

    石中玉想说些什么,可面对死亡,她满心满脑想的都是慕容恪,好像多想一秒,也是额外的幸福。只是这种情况也没持续多久,可怕的热度令她眩晕,她感觉自己要融化了,热烫得吓人的空气吸入肺里,就好像把火也吸进胸中燃烧。更何况浓烟已经开始弥漫,她被呛得咳嗽连连。生的痛苦,死的恐惧在一瞬间袭来。

    她伏在地上,捂住口鼻,可逃生的渴望和那在现代时学的一点点技巧在无情大火面前,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眼看着,火苗就要吞噬她,小猴子甚至为了挡她在身后,身上的衣服已经燃烧,又吓又疼的连连扑腾,她的脚下却突然一空,身子猛然跌落,安全的掉在一个环抱中。

    接着,是小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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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恪恪终于出场的,不过救小玉的不是他哦,大家猜,是谁?

    还有,明天不会请假了,这两天对不起大家,在这里道歉。

    谢谢。

第二十七章 夹层里的东西

    黑暗中,她没看清是谁,不是她最熟悉的怀抱,但死亡瞬间的曙光令她本能的信任,伸臂抱住那人的脖子。从火的炼狱中,突然进入清凉黑暗的世界,生死的转换,令她一时迷糊。

    也就在同时,头顶的翻板蓦然合拢,挡住了浓烟和火焰。但地道中却不黑暗,因为一盏微弱的烛火和小猴子衣袍上最后一点火苗。

    “长天。”看清那张年轻英俊又近在咫尺的脸,石中玉惊讶。

    来者,根本是她想象不到的人。她意外之下,连皇长孙殿下的尊称也忘了,直呼其名。

    “我来晚了,你有事没有?”慕容长天焦急万分。

    石中玉这才发现她还被慕容长天抱着,连忙道,“我没事,放我下来。”

    慕容长天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手轻脚放下她。

    石中玉双脚落地,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想撑住墙壁,没想到这地下通道极为宽大,竟像是能跑马似的。不过她的手并没有空,一边是慕容长天紧紧抓住,另一边的小猴子迅速搀扶。

    “这是怎么回事?”她感觉黑暗有如潮水般要淹没她,拼命想把头露出水面外,呼吸着。

    “皇后要杀你,要挑拨七皇叔和皇祖父的关系。”慕容长天看着石中玉努力要把游离的目光重新聚起,心中大痛,毫无隐瞒地说,“三皇叔早就料到,所以自己到宫中缠住皇后,让我来救你。可是……没想到皇祖母的动作这么快。”

    石中玉只感觉愤怒像点燃的炸药,砰的一下在心中爆开。

    太狠了,那个姓夏的女人。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惜陷害别人,而且让那么多无辜的人为她的计划陪葬。可这个通道是怎么回事,明显不是新挖的。所以,上午慕容楚才对她说,绝对会让她没事吗?这皇宫中,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她腿一软,完全被脑海里的黑潮吞没。但在灭顶的一瞬间,她摸出珍藏在怀里的东西,悄无声息的塞到小猴子手里,“裕王……裕王……”她喃喃的、用力的念着,希望小猴子能懂她的意思。然后又转头对慕容长天吃力地说,“别伤害小猴子,放他走。”

    说完,她完全失去了知觉。

    塞给小猴子的是,是夹层里的东西,是一只木簪,雕工很差,木质也差,但上面却刻着一个人的名字。当时看到这簪子时,石中玉有如被陈丽华附体,完全明白这位元后的意思。

    如果这只是女人自己的秘密,她会让这木簪陪她进坟墓去。可是,这才是真正可以保住她唯一儿子的东西。她了解自己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老公,所以之前被烧毁的密诏只是个晃子。她太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承诺大多不算数,唯有武力可以保卫一切。而送她木簪的人的承诺,她却深深地、深深地相信。哪怕她跌入黄泉,那个人也照样会实现诺言。

    “她吸入了太多热烟,而且烟里有毒。”慕容长天抱着软倒的石中玉,急速诊脉。

    “烟里还有毒?!”小猴子惊讶莫名。

    身为最底层的宫人,他不想知道皇家秘密,可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听到太多了。事到如今再装傻也没用,况且石中玉临昏迷前为他求情,他心中感恩。尽管他也明白石中玉这么做是有私心,保着他的命,才能让他把东西送到裕王那里。但,他知道天真道长心善,也顾念到了他。

    他是肢体残缺的小人物,命比草贱,有人能这么对他,已经令他感激莫名了。况且出了皇宫,他也不知道能去哪,能做什么,既然临死前认了主子,就唯有忠诚下去。因为以前遇到的一个老公公告诉过他,既然随时会死,不如选择忠死,见风使舵的人死得更快,更惨,还有恶心的名声。

    “你也中毒了,只是不深。”慕容长天抓着小猴子的手腕,诊道,“她是……她身子本就虚弱,所以晕过去了。快走,再迟些救治,只怕有误。”石中玉是女人,而且有了七皇叔骨肉的事,慕容长天还是没有透露。毕竟,小猴子可能是小玉的心腹,临失去意识时还嘱咐要他小猴子活下去,但终究不能让他彻底放心。

    令他更想不到的是,皇祖母居然那么急切地想让小玉死,放火不够,还放毒烟。幸好他还没来太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就算是如此,小玉的情况也很危险,为了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很多拔毒排血的药是不能用的,而她中的毒有点深,能……醒过来吗?若醒了,孩子能健康平安的生下来吗?

    慕容长天的心乱极了,抱着石中玉快步走着。小猴子在前面提着灯笼照亮,也不说话,直走了半个时辰,才出了暗道,进入一辆等候多时的马车,直接送到了附近的陵王府上。

    “守在这儿,别让人吵醒她。明天最迟午时,孤与陵王必会回来。”安置好石中玉,下了针,暂时稳定住了她的伤情,慕容长天对小猴子说。随后,又给了小猴子一瓶草药,因为后者的脸被火烧伤,半边脸全是燎泡。至于吸入的少量毒烟,事后喝两剂汤药就没事了。

    三皇叔没有带家眷入京,身边只有百来心腹随从,因此偌大的陵王府显得冷冷清清。不过这也避免了人多眼杂,小玉安置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现在映春宫的火大概会烧完了,必会惊动才恢复神智的皇祖父,皇祖母和母妃也会假意关怀,亲自到现场去。这时候三皇叔肯定不能回来,他也必须尽快回宫,以摆脱嫌疑。要知道他安排在东宫的替身,并瞒不了多久。可这边,小玉的伤情不乐观,要有人近身照顾。

    其实,他并不完全信任这个很面生的小太监,可生死关头,哪还顾得这许多?当然,一会在外面,他还会安排三皇叔的人,两相牵制,就算他不在身边,也要保证小玉没事。

    快速布置好一切,慕容长天急急往宫里赶。他有自己的人脉,因而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东宫。到达时,他的替身和侍从们正急得团团转,见他来了就立即帮他更衣,并告诉他,映春宫大火,现在已经成了一片灰烬。皇上、皇后和太子妃殿下已经赶去了,刚才太子妃谴人来招皇太孙,已经催了五六回了。

    “陵王殿下在吗?”他心里有数,声音稳定地问。

    “听说一直和皇后一起,在皇上身边侍候,现在只怕还留在皇上身边。”一名侍从答。

    果然不出三皇叔所料,皇祖母动手时,必然在皇上跟前待着,以摆脱自个儿的嫌疑。而三皇叔也一直缠在那儿,让他这边的营救行动顺利。他们叔侄二人配合得好,可惜事先无法阻止皇祖母,让宫中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匆匆赶往映春宫。远远的,就见皇祖父、皇祖母和母妃都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身边围着好多侍卫、宫女、太监。而映春宫,已成一变焦黑的废墟之地。

    皇祖父的脸色很难看,隔着这么远,都觉得他的脸苍白得不正常。这令慕容长天不禁心里有怨,皇祖父身体这么糟糕,皇祖母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生事?她为了自己的私愿,就可以不顾忌皇祖父,不顾忌大燕的天下,不顾忌所有吗?

    生平第一次,他对那个应该母仪天下的人产生了不满和反抗之心。而当他正要上前问安行礼时,身后突然传来喧哗、斥喝和急促的马蹄声。

    谁敢在宫中、在皇上、皇后和太子妃面前骑马?

    他回头望去,见黑沉的夜色中,在这黎明到达前的一刻,一人一马飞驰而来,到他身边不远处时,马儿突然倒地,口吐白沫,生生累得暴毙,而马上的人纵身跃起,身子也是晃晃,却在才站稳的一刻,疾速向前奔。

    “什么人?站下!”有侍卫阻拦,

    那人挥手间,侍卫有如败絮,惨叫着跌入远处花丛。于是更多的侍卫围上来,可那人举手投足间宛如摧枯拉朽,竟没人能抵抗得过他一招。

    “七皇叔!”慕容长天叫了声,追上去,不知是惊是喜还是害怕。

    “老七!”皇上、皇后也同时喊道。

    可慕容恪根本不理,直接踏入映春宫的废墟。他并没有喊叫,只是举目四顾,没有人看到他眼里的恐惧,只看到他的煞气和霸道。

    “小玉。”他站在焦黑一片的瓦砾中,轻声说,根本不像是在找人,而是呢喃耳语。

    没人知道,此时他在拼命感应,却感觉不到一丝石中玉的心灵回馈。黑暗,他心中感觉到的只是黑暗,这令他的心好像被潜藏着的猛兽渐渐吞食,直到丁点不剩。小玉真不在了吗?否则,为什么他体会不到她的生命力?

    “她在不在里面?”蓦然,他扭转身,问着大燕最高位的几个人。

    “老七!”皇上站了起来。夜风中,他就是风中的残烛,而慕容恪的身上,逐渐染出地狱般的酷烈气息。

    “深更半夜的,睡在里面的人,怎么可能不在?唉,可怜见儿的,花朵一般的年纪。”皇后突然叹息着说“那么多人,竟一个也没跑出来。”

    皇上心头大震,怒目看向皇后。

    她还嫌不够乱吗?或许这乱局正是她所要的。可是这个浅薄无知的女人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可是,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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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为上个月小粉的事安慰我。

    其实66不介意名次的,假如那是真实成绩的话。

    我只是不服气,大家一票票的真实投我,我努力写字,却输给使用不正当手段的人。可是,这就是现状,我没有办法。

    谢谢。

第二十八章 疯狂

    慕容长天离慕容恪很近,因而看到他的七叔,眼睛里闪过诡异的红光,充满着嗜血和绝望的气息。好像,他的生命在瞬间抽离了身体,剩下的,就只有疯狂。

    是的,慕容恪感觉一种疯狂的感觉占据了他所有的神智。在听到小玉死在了灰烬中的那一刻,他痛到了极处,无法形容的绝望,好像生命中所有的期待全在一瞬间都落空了,再也没有生存下去的意义。以前就算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也从没有过这样的痛苦,似乎整个人、整颗心都飘浮了起来,再也没有着落处。

    他不敢。他害怕。他不能去挖开废墟,寻找她的尸体。他无法面对。所以他就要剖开自己的心,割断所有人的头颅,让鲜血来拉近他和小玉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

    “你说过,会保护她。”他突然笑了,妖异的美,好像黑暗中有无数同样黑暗的花同时绽放,美得不可言喻,却又令人恐惧到无法呼吸,“如果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有那么一瞬,皇上疑惑了。

    那张艳绝无双的脸,让他似乎看到丽华重新站在他面前。不过丽华是温柔的,可面前的笑容却冰冷残酷,令人不寒而栗。而且他明白,老七口中的“他也做不到”是什么意思。老七要为叶六的死公然反抗他,甚至不惜……篡夺江山,或者弑君!

    “朕不知情。”他从来不是个一味强硬的人,懂得妥协,所以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所以尽管对方是他的儿子,他的臣子,他仍然选择先软化下来,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没有。

    因为慕容恪伸长手臂,直指着皇后,“那么,是你这个老妖婆做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皇后是老妖婆,皇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老七,别以为皇上宠着你,你就可以以下犯上!辱骂母后,你万死难辞其咎!”

    “我的母后是陈氏,你算个什么东西。”慕容恪微微冷笑,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夜风渐渐吹起,拂动着他因为长途奔袭而散乱的头发和衣襟,“你不过是个被丈夫弃如敝履的贱妇,使阴谋诡计害死元后的毒蛇。”

    “你……大胆!来人哪,给我拿下!”皇后几乎跳着脚喊。

    皇上久病初愈,气力不足,因而说话晚了半分,没能阻止皇后。这时,他心里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顾念着小时候的情分,没有直接除掉这个女人了事呢?她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停手,什么时候该闭嘴,聪明反被聪明误!

    老七痛失心上人,却仍然看似冷静的口出恶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已经处于暴乱的边缘,再加之一点刺激,就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平静。

    而这种时候,皇后还要火上浇油。

    “都住手。”他蓦地站起来喊,“老七,朕会给你一个交待。”可是他身子太弱,声音太小了,除了身边的老三和寸步不离他的方清,谁也没有听到。

    而面前,慕容恪却动了,如鬼魅般的身形凌空飘起,腰中软剑如一道闪电,直向皇后刺了过来,没有半分犹豫。

    他要亲手杀了皇后,当着这么多侍卫内官的面!他从来不是个有顾忌的人,做事也从不找借口!如果小玉不在,他要这天下为她陪葬!

    “护架!”朱嬷嬷大喝一声,自己率先迎前。

    众多侍卫内官、太监宫女不明真相,只看到裕王殿下挥剑刺来,而皇上和皇后是并排坐在一起的,就以后是要刺杀皇上,奋不顾身的把慕容恪围住。

    可一夫拼命,万夫莫挡。何况慕容恪已经疯了,何况他是大燕第一高手。刹那间,惨叫声连连,刀剑入体的声音和血液喷溅的声音似乎都清晰无比。

    那些试图保护皇上的人,像庄稼一样一排排倒下,不管有多少人,也没办法阻挡。

    一边的慕容长天被突然发生的情况惊到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试图冲过去,却屡屡被剑光逼退。他叫喊慕容恪的名字,慕容恪却没看他一眼。很快他发现,他的七叔似乎眼睛只盯着一处,别的地方看不到,别的人也不认识了,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狂的状态。

    那得是什么样的痛,才能折磨到向来冷酷任性的七叔如此。

    他大骇,他想告诉七叔,小玉并没有死。可那样一来,密道的事就会曝光,皇祖母也还会想法子再加害小玉。只有小玉“死”了,她以后才会安全。否则,在皇祖父身子不利落的情况下,没有人能防得住皇祖母的毒手!

    他没办法!他真的没有办法!

    那密道是他在皇祖父面前发过誓,不到他自己生死存亡的时候,绝对绝对不会开启的。他违背了诺言,现在更不能置皇祖父和皇祖母以及母妃的生命于不顾。他不赞同皇祖母和母妃的做法,甚至是厌恶的。可她们毕竟是他的奶奶和娘亲,他不能任由她们被杀而无动于衷!

    捡起地上的一把刀,慕容长天揉身进入战圈。

    刀剑相交,巨大的力量把他震得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下。他自幼习武,可那花拳绣腿怎么比得上在尸山血海中趟过的狠厉。

    “七叔!”他突然落泪,不是怕被杀,而是骤然见到慕容恪的面容,被深到极致的痛楚所扭曲的面容。

    七叔真的很可怜。从来不想要过什么,行尸走肉的活着,以嚣张任性,霸道无理来掩饰自己的空虚寂寞,好不容易找到生存的意义,愿意用一切去交换,却在眼前毁于一旦!

    慕容长天在电光火石间,想到的却是这些。而已经失去理智的慕容恪的长剑,已经向他无情刺下。

    “长天!”皇上、皇后和太子妃几乎同时惊呼出口。

    一道身影飞起,一直和方清同时守护在皇上身边的慕容楚终于出手。

    慕容楚同样领兵守护一方,同样是武功高手,同样有着军人的铁血气质,虽然不是慕容恪的对手,可也相差无多。加上慕容恪几天几夜没有睡觉,身体疲倦之极,刚才在悲愤和绝望之下,又使出残忍酷烈的手段,此时体力几乎消耗殆尽。

    于是,当两兄弟的刀剑相交,慕容恪身形滞住,晃了晃。

    “你听我说……”慕容楚试图让七弟冷静哪怕一秒,他好暗示给七弟有关小玉的消息。长天平安跑到这里来,说明小玉没事,他提着的人心才刚刚放下,哪想到乱事赶到一起,七弟偏偏在这个时候赶到了!

    这是天意吗?何其残酷!

    “所有人,给小玉偿命吧!”慕容恪被杀意控制,根本不理会他,而是提剑再攻。

    暴风骤雨般的剑光,把慕容楚笼罩,他只得细心应对。哪想到慕容恪突然用了同归于尽的招式,迫他退了一步后,整个身子似乎与剑势融为了一体,向皇后扑去。

    朱嬷嬷挡在前面,却如同泥墙土瓦,瞬间崩溃,胖胖的身子成为几截尸块。而当她倒了下去,天下间最尊贵的三个人,就直面了慕容恪的悲痛和长剑。

    “老七,住手!”皇上惊喝。

    但那剑光却不犹豫,直击皇后的胸口,并透体而出。皇后瞪大眼睛,甚至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如此,就已经死透了,软软靠在椅子上,死不瞑目。

    接着,染血的剑尖指住皇上,“我不杀你,因为你给了我骨血和生命。不管我多恨,我不会加诸你一刀一剑。你从来不懂,或者你不肯相信,所以才会防着我!”慕容恪惨笑,眼神无尽的清明,“你是天下间最多疑,可也是最愚蠢的天子。”

    再接着,剑尖挪到太子妃吴氏的脸上,“贱人,因为我大哥,你捡回一条命。若你再敢为恶,我必化为厉鬼,取你性命!”

    都说完,他扔下长剑,他回头看看三哥慕容楚,“我不怪你,你只是忠君。但是请你,把我和小玉葬在一处。我们生当同衾,死亦同穴。”说着,扑倒在地,背上已被鲜血染透。

    慕容楚呆立当地。

    那一刀,七弟肯定避得开,所以他才在背后出手。他不想伤七弟,只想迫他撤剑。可没想到,七弟宁死也要把皇后杀死,给小玉报仇,宁愿生生扛了一刀。其实七弟早就应该明白,今天杀了皇后,他就必死无疑。可是他已无生望,才会做出这么绝然的事!

    愣了一秒后,慕容林立即上前,点住慕容恪的穴道,止住狂涌的鲜血。这一刀,他用尽全力,要迫七弟自保。到后来他发现不对劲儿,已经急忙收手,但仍然重伤对方。若非他及时收力,七弟此时已经和朱嬷嬷一样。就算如此,此时的七弟也生死未卜。

    倘若真的……叫他如何向小玉交待!

    “把这个孽障给我关进天牢!”皇上对慕容楚说,又转向慕容长天,白着脸吩咐,“立即封锁此地,若走露半点消息,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皇后陪葬吧。”

    “是。”慕容楚和慕容长天同时应声。

    他们心中也惊惶不定,慕容楚还好些,虽然今晚发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令人完全无法预料,甚至无法想象,但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心智坚定。慕容长天就不同了,纵观历史,身人儿臣的,当众诛杀皇后,简直闻所未闻。也只有七叔那样的人,才做得出来。

    只是,他好歹是皇储,也很快镇定下来。余下众人忽啦啦全跪下,不也抬头,不敢喘大气儿,甚至直接吓晕死过去好几个。

    慕容楚把慕容恪负在背上,抬头望了望天。

    天亮了,可血腥味却浓烈得似乎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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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这些日子的更新有点压抑,可有悲,才会有喜嘛。如果情节是平的,那就成种田文了,没意思。

    还有,元后陈丽华的簪子上刻的什么人的名字哇?大家猜猜,我只能说,很难猜。

    谢谢。

第二十九章 最低贱的人

    “跟朕说说,外面是什么情形?”皇上半卧在龙塌上,缓声说。

    不过半月,他已经瘦得脱了形,脸色青白,陷在厚而软的被褥之间,床前还摆着好几个火盆。虽然天气渐渐冷了,但远还不至于如此。可见,皇上的身子已经衰弱到了一定的程度。

    这位大燕的天子,掌握万千臣民生死的人,此时呈现出油尽灯枯的模样。而仅仅在一个多月前,他还强势到令他桀骜不驯的七子低下了头。

    在他跟前侍候的,是心腹太监方清,闻言立即凑到近处,轻声回报,“陵王殿下和皇长孙殿下同心协力,所有的事都办得妥妥帖帖,皇上您就放下心,好好浆养龙体。”

    “这身子养不养,也就那么回事了。”皇上苦笑。

    才神医给他交了底,那毒浸染他的身体已深,就算拔除了,身子也毁了。他听到这话时才明白,皇后自从被贬嫡为庶时,就已经和他再没有半分情份,只想让他死。

    所以皇后被老七杀了,他心里只是微微的悲凉,却并不伤怀。也许过不了这个新年,大家就在黄泉地府相见,不管有什么恩怨,到那边再解决吧。

    “皇上万寿无疆。”方清连忙跪在地上,“奴才说句不该说的,最近多事,皇上操劳之下心思疲累是难免的,但只要用心调养,一定会好起来。皇上保重龙体,大燕不能没有皇上啊。”

    “好了,起来吧,好好回话。”皇上淡淡的。

    他知道方清是说吉祥话,也知道方清是唯有的几个真心希望他活下去的人。可自家事、自家知,他只希望在他身后,大燕不要乱,要按照他多年的谋划走下去。为此,他不惜踏平一切障碍。包括……老七。

    “皇后薨了的事,外间只道是得了急病,陵王殿下和皇长孙殿下安排得滴水不漏。”方清详细解释,“为防万一,陵王殿下的西军已经悄悄向太府都进发,甘老公爷的南军,夏氏一族的东军,也都调了过来。正像皇上所说的,太府都不乱,天下大定。”

    “依你看,长天可堪大用吗?”皇上缓缓闭上双目,问。

    “奴才不敢妄论天下大事,但皇长孙殿下为人仁厚,做事却严谨果断,一定会是了不起的守成之君,把皇上打下的基业,代代传下去。”

    “是呀,长天是个好孩子,要是心肠再硬一些就好了。”皇上难得露出微笑,“不过有老三帮他,大燕会平平安安的。只要……”

    他面色转冷,没有说下去。心中却叹道:丽华啊丽华,别怪朕心狠,只是老七被激得发了凶性,除了朕,再没人克制得住他。朕若走,必要老七在前面开路!

    “老七那边怎么样?”想到这儿,他不禁问。

    方清低下头,掩饰不忍的神色。

    皇上对裕王殿下永远不能放心,因此就算囚禁,表面上是在天牢,实际上却在自己寝宫的地宫之中,不允许任何人,包括陵王和皇长孙殿下前来探视。皇上是怕,皇长孙殿下或者陵王心软,放了裕王殿下吧?每天,只有他给裕王殿下送饭去,就连为裕王殿下治伤的太医也被赐死了,可见对裕王殿下的提防。

    皇上,是有点老糊涂了。裕王殿下在那种情形下都没加一指伤害于皇上,足以说明他是不会反的。只要……不继续逼迫裕王。元后是多好的人哪,就算他忠于皇上,终究不忍心见裕王殿下落到如此境地。

    “裕王殿下的伤只是皮外伤,但伤势很重,他不肯好好医治,甚至不愿意吃东西,若非参汤吊命,奴才又提起元后,只怕这时已经……”方清声音哽咽,“裕王殿下这是不想活了,殿下对天真小道长,那是彻头彻尾的心意,刻到骨头缝里去了。”

    听方清这么说,皇上沉默半晌,眼里闪过恼怒和恨意。

    全是那个贱人的缘故!身为皇后,为了打击老七,为了那点子对丽华的恨意,却破了他整个局。本来老七解散了那两处暗桩后、他打算封老七为熙海王,赐叶六与他为妾。虽然商家女的身份配不上龙子,好歹止了老七的闹腾。可惜,他没想到皇后居然长年下毒给他,并突然加大剂量,令他突然倒下,借机做出这件捅破天的错事来。

    如今他对自己有一点点怀疑,是他之前做错了吗?忽视老七的怨、恨和希望,纵容皇后杀害元后,带后也不追究。这么做当然为了安抚夏氏一族及东军,也不过是帝王的平衡之术,可是却埋下祸根。

    “活着既然痛苦的话,就让他跟着朕吧。我们父子,倒是有始有终的。”皇上叹道,声音却冷,这两种感觉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令人汗毛直竖。

    “皇上真狠,自己死就是了,连儿子也不放过。啧啧,怪不得能在腥风血雨中坐上那把龙椅呢?”有人回答,却不是方清。

    皇上大惊,抬头望去,却见一个老太监站在不远处,神态和动作谦恭,眼神却挑衅而凌厉。

    “谭福,是你!”方清怒喝,拂尘一摆,挡在皇上面前,“来人哪。”他尖声呼叫。

    谭福却慢慢走进,停在龙塌前五尺处,“别叫了,外面的人都让咱家清理干净了。如今皇宫这样乱,又是调兵遣将,又是掩盖事实,他们在外面吵吵嚷嚷,咱家怕影响了皇上休息。”

    “你要什么?”皇上努力坐直,在一个奴才面前表现出威严。

    这是他的第二个失误,居然把谭福当成自己的心腹。当初老三和长天来报告,说谭福和赵知信勾结,夜闯深宫,意欲图谋不轨时,他简直难以相信。这么多日子,这两个人一直没能抓捕,后来接连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对这两个宵小就没有顾忌到,哪想到谭福个奴才竟敢回到宫里。看来内侍卫总管要换了,怎么能让随便什么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地进来?

    “皇上不要责怪别人,咱家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大白天闯入禁宫,何况还正受着通缉呢?”谭福笑嘻嘻的,好像知道皇上心中所想,“要怪只怪皇上自己,您当年利用了密道,一举登上龙位,为何不堵上呢?如今可方便了咱家走来走去。映春宫那边的入口还烧掉了,进出更容易。”

    “你!”皇上大惊,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方清一边要顾及皇上的身子,一边又要提防谭福,不由得紧张万分。

    可谭福却拢着手,似乎不急着做什么,而是好整以暇的欣赏大燕天子窘迫,“至于咱家要什么?就要那把龙椅,皇上可给?”

    “你个阉人、奴才、你也配!”皇上咳得憋红了脸,却仍然勉力骂道。

    “有谁生来就是阉人、奴才?”谭福那假面具般的笑容,终于有了裂痕,“慕容昭,若非你卑鄙无耻,这天下应该是我的!”情急之下,他直呼皇上的名字。

    皇上瞪大的眼睛突然微眯,“你是谁?究竟是谁?你从小就在这深宫之中,是朕查知你底子空白,连家人家乡也没有,这才一力提拔,还找无数高手教你武功。若说你六岁时就有如此心机,朕想知道你是何方神圣?”

    “皇上,能知道密道的事,我会是谁?”谭福幽幽地道,“这密道从慕容氏立国建宫时就有,只是知情者必是皇帝及储君。”

    皇上大吃一惊。

    这个天下,是他费了无数心机抢来的。当年,他的父皇本来喜爱九弟,也就是老三的亲生父亲,可却因为立长不立幼的皇室礼法,以及长子故去的缘故,而让他的病殃殃的二哥坐了太子。只是他的二哥因为身体的缘故而没有子嗣,所以父皇后来打算废掉太子,再立新君。

    不过皇权的滋味他懂的,握住就不想放,于是父皇病了很久也没下定决心,也正因为龙位虚空,才给了其他皇子想头儿。最后,由实力最弱,最不被看好的他得了天下。而他,就是凭着陈氏所献的密道地图,直接发动宫变,在乱局中一举控制了大燕的咽喉所在,又有陈夏两族在外拼杀,有四哥、九弟和十一弟鼎力支持,才能火中取栗。

    陈氏之族中,曾出过一位先皇宠妃,但那宠妃死得很早,陈氏如何得知密道的事,就是个千古之谜了。但毕竟,二哥被立为过储君,知道密道的事是有可能的。而谭福,是二哥的什么人?是什么亲近的关系,令谭福也知道密道的事?

    “你是二皇兄的人?”皇上阴着脸问,心中却砰砰乱跳。

    “前朝的时候,世人都说太子没有子嗣。其实,他有个私生子,一直秘密养在宫里,直到六岁那年。只因为那孩子出身太不光彩,太子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换底,谋个好出身。可惜还没有办到,先皇就暴毙,宫中内变。”谭福轻声说,叹息着,像是哄着小孩子讲故事,声音又柔和,又遥远,“那孩子亲眼看到八皇叔,也就是皇上您带兵,突然出现在皇宫内庭,用一根琴弦勒死了太子。然后以雷霆手段,一举平定了皇宫和皇城太府都。可是志得意满的新皇并不知道,当时有个孩子正在玩捉迷藏,躲在没人注意的帘帐后,亲眼看到他父亲惨叫着,被割断喉咙,血流满地。当时他想,要活下去,要报仇。可在这宫里,怎么能活下去?怎么能避开新皇那斩草除根的心?只有做一个最低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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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网络好卡,我折腾了半个小时才登录成功,急得直冒汗。

    而且看到我正在主站大封,感谢我的美女责编和主编。顺便撒花庆祝。

第三十章 轮回

    谭福又叹了口气,“当时那孩子养在太子东宫时,因为年纪小,也说是个小太监。于是他躲了一阵子后,跑到了净身房。偏巧新皇登基,内宫的仆役要全部替换。于是,他把一个差不多年龄要净身的孩子,推进井里淹死,自己顶数而去。永隆朝之前,兵荒马乱的,谁会知道一个才六岁的小太监的底细。可惜,那孩子当时不懂得当太监意味着什么,为了活下去就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他语调平静,说到六岁时杀人也声音淡漠,说到变成太监时,更似乎是说别人。可在场的人明明知道,那个孩子就是他,因而不禁毛骨悚然。

    “原来你也是皇族。”皇上喃喃地道,心念急速转着,要怎么对付眼前人。可是,他竟然半点主意也想不出来,只道,“二皇兄居然告诉你密道的事,就算你是他的儿子,也要立储之后才可以!”

    “太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自然爱若珍宝,哪还管他什么狗屁的皇室规矩。”谭公公舒了口气,好像终于吐尽胸中郁闷似的,“不像有的人,连自己的妻子儿女也要往死里逼。这样的人连人性也没了,哪配为天子?”

    “大胆!”方清怒斥,“谭福,不管你之前是谁,皇上待你不薄,你怎敢如此欺心?”

    “咱家说了半天,难道你不知道我隐忍多年,就是为了报仇吗?那些恩啊惠啊,于咱家而言是侮辱。”谭福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狗奴才,如果不是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家伙,咱家何至于到了如此地步。这全是他害的!你以为咱家多大年纪,为何像老翁一样?如果不是他,这天下都是咱家的!”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你再争也无意义。不如朕下旨,让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就算对你这么多年苦楚的补偿。”皇上插嘴道,“只是前朝太子的事,再也休提。”

    谭福一脸讽刺笑意,“皇上,您真大方。可惜啊,当年我亲眼看到那琴弦吱呀呀地勒进我亲生父亲的脖子,这么多年来没有一日不做噩梦的,您打算要如何补偿?那是我的一生,是杀父之仇,解不了的。”

    “那你要如何?”方清面目扭曲,“有我在,你休想伤害皇上!”

    谭福并不理会方清,反而略退后半步,“咱家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一呢,是让皇上心里能够明白,不然我隐忍多年,这一刻如何能够痛快?二来……皇上,咱们说话的工夫,裕王殿下已经被人救走了。关于密道这种事,我能知道一个,这么多年藏在皇上身边,也知道第二个。”

    “你!”皇上的身子立即直起来,“你要造反?”

    方清犹豫了下,他想阻止裕王殿下被劫走。因为只要离开皇宫,裕王等同于造反,那皇上父子之间就再没有回头路可走。可是门外侍卫都消失了,他不能离开皇上。于是,只得死死站在当地,一动不动。

    “皇上这话说的!”谭福掩嘴而笑,“我一个阉人,还有什么能为?”

    “你和老七早就勾结!”皇上怒得连气也喘不过来。

    可谭福却仍然嘲笑,“身为一国之君,连识人之明也没有,皇上真够窝囊的。或者,是您的心肠太黑了,谁也不肯信,就算裕王殿下是您的儿子。我呀,勾结的是赵知信,我老早看出这老东西是个有野心的,他也好,我也好,忙来忙去,也不过是想挑拨得皇上和裕王殿下打起来。虽然半截让天真个死贱人给搅了,烧了元后保留的密诏,但也没有关系。皇上有一点看得明白,这世上,唯有裕王能破了皇上的安排。所以,他就是我们手中的剑。要感谢皇后,让我们把剑拿到了手。本来因为天真多事,我们已经成了丧家之犬,可皇后死的变故,又怎么能瞒住我们在宫中的眼线?这时候,只要联络到裕王殿下的人,他们就算不想与我们联手,为了救出自家主子,也顾不得许多。说到底,皇上铺得好路,却让皇后让给了我们,真是感激不尽。”

    “这样,你有什么好处?”皇上心中后悔万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看到你被自己的儿子灭了,就是我的好处。当年看你亲手杀死我的父亲,如今看你千算万算的天下乱了套,就是我天大的好处!”谭福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谭福,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何必损人不利己,好好活着,未免以后没有好日子!”方清见谭福的神情渐渐疯狂,试图劝解。

    可谭福仍然不理他,只抬头看看天,似乎计算时辰。

    皇上知道这时候慕容恪正在被人救走,知道慕容恪一旦出宫,就等同于放虎归山、遣龙入海,回过头来就是天翻地覆。可是,他虚弱到连坐的力气也没有。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原来没有人在他身边,他什么也做不成。权利,让他甘之如饴的权利,被他用鲜血和亲情换来的那美妙的权利,此时正从他指缝中迅速流走,一丝也不会存留。

    这,是他真正的恐惧。从心底升出、直达四肢百骸的、挥之不去的恐惧。

    “裕王殿上差不多快出密道了。”谭福又舒一口气。

    “那又如何?他的北军被困在北元都,其他三路军已经到了太府都城下,就算老七再有本事,武功再高,战力再强,无兵之将能做什么?”皇上冷哼。

    他知道服软没有用,他有身为天子的尊严,他明白与其软弱,不如强势,说不定还可以压制一下谭福的可怕心思。

    “皇上,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您通过宫变坐上龙位,裕王殿下为什么不可以?”谭福神态轻松,“再者,您以为控制了兵部尚书,我们就没人了吗?您可太小瞧赵知信了,他一心要当国丈,几十年来,哪能不做准备?”

    “你以为,陵王和皇太孙是吃白饭的?”皇上冷哼,“你若早早回头,念在你是朕二皇兄的唯一骨肉,朕放你一条生路,还让你今后有享之不尽的清福。如若不然……”

    谭福一直很嚣张、甚至是无理挑衅的眼神明显一窒。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那种嘲讽和阴森交织的态度,“皇上说得是。裕王殿下重伤,又没有强大助力,这一仗还真未必能赢。不过嘛……我可不是保他的,我只是利用他,要天下乱,要毁了你的基业,其他的并不在意。”一边说,他突然站直身子,向龙塌走来。

    “你想干什么?”方清立即上前一步,拦住。

    “看不出来吗?弑君哪。”谭福笑笑,就像说今天吃什么一样轻易,“若裕王被救出后取了天下,咱家自然劳苦功高,有大把好日子过。否则,咱家什么也不管,总之也如了心意。杀父之仇,必手刃才痛快呀,咱家怎肯假手于人?”话音一落,谭福突然暴起,不知从何处抽出两把短刀挥舞着,似有罡风附于其上,全是拼命的招数。

    方清连忙应战。

    皇上多疑,所以挑了很多小太监,着意培养,让他们成为高手在自己身边。谭福也好,方清也好,全是经历九死一生,才有的今天成就。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亲自挑选的,万般信任的身边人却是仇敌,而他一心防着的儿子,从没有有过篡夺龙位之心。

    “皇上,快走!”忠诚的方清挥着拂尘,一边与谭福缠斗,一边催促皇上离开。他深深知道,自己不是谭福的对手,只能拖得一时是一时,等皇上出了寝宫,只要遇到哪怕一个人,命就保住了,太燕的平安也保住了。

    他们这批小太监中,谭福的悟性本就最高,加上近乎残酷的努力,造就了如今的无敌。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谭福可以如此苛待自己,难道只为了向上爬?现在,他明白那是仇恨使然。

    皇上努力想爬起来,可是他衰弱到根本移动不了,只能徒劳的听着方清的嘶喊,移动着像是死木头般的身体,看谭福一刀刀砍在方清的身上,直到方清成为血人似的。

    可是方清不肯让谭福绕过自己,被打趴下后,还抱紧谭福的腿,用血肉之躯抵挡谭福的前进,口中还不断喃喃叫着,“皇上,快走!快走!”

    谭福被缠得极为不耐烦,不禁凶性大发,叫道,“本来还想留你个全尸,没想到你不识抬举,至死也要保着这个老匹夫!”说着,手起刀落,把方清的整个膀子都斩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濒死的方清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残躯突然跃起,手中拂尘“啪”地打到已无防备的谭福的后心。

    谭福只觉后心彻骨疼痛,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回手就是一刀。

    方清头落,咕噜噜滚到一边,脸上闪过最后的忠诚。虽然遗憾,但他完成了忠君的梦想。

    “慕容昭,你的死期到了。”谭福踉跄着向前。

    皇上这时候倒镇定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他的元后陈丽华,就站在房门口看他,眼神仍然是无爱的,但满是怜悯。

    谭福重伤,是方清以自己的命换来的成果。可这样的谭福想要杀掉即将油尽灯枯的他,也是易如反掌。

    “有没有想过,当初你弑父弑君,如今却是同样下场。”谭福笑得可怕狰狞,“皇上,有人告诉你没有,你有说梦话的习惯,所以,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

    皇上的眼睛外突,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响。算计了一辈子,强势了一辈子,坐上最高的位置,却在最后,死在了自己的原配和一个太监手里。

    这,是不是一种悲哀,一种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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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66的书一向死亡率低,老少皆宜。不过最近死亡率有点高,没办法,要揭开大秘密,冲向新生。难免了。

    谢谢。

第三十一章 剧变(上)

    谭福扔掉手中的被子。

    看着被他闷死的大燕天子,死不瞑目的皇上,那个能对任何人生杀予夺的人,突然害怕起来,还有,无尽的空虚。

    他报仇了。

    可是,之后呢?

    正茫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重伤之下的谭福勉力转身,却发现是赵知信慢慢走近。

    “裕王殿下救出去了?”他松了口气,问。

    “此时,只怕已经出了皇宫密道。”赵知信温和的笑。

    “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这边的事,料理得清楚吗?”赵知信说着,向龙塌上看了一眼。

    皇上面色灰败,瞪着突出的眼珠子躺在那里,就像一具早已腐烂多时的尸体。而浓烈的血腥味中,方清身道异处。

    “恭喜公公大仇得报。”他说着,声音有点哆嗦。虎死如猫,人死如虎。人,活着的时候很可怕,死了也可怕。何况,他在慕容昭手下小心翼翼地活了几十年,那份积威令他不敢看向那个曾经一言可灭他赵氏全族的人。

    “我来接应公公。”他别开眼睛,又说,并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谭福。

    “公公怎么受了伤?”

    “方清的垂死挣扎罢了,没关系。”谭福冷哼。

    “真的没关系吗?”赵知信蓦地跳开好远,眼神残忍又怜悯。

    谭福还没说话,就感觉身子突然冷起来。那凉意,正是来自后心。那里,方清痛击了一拂尘,现在,又被冰冷坚硬的刀锋刺入。

    “杀人灭口?”谭福向前踉跄了一步,想扑过去,却终究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上,“兔死狗烹,是不是太快了点?”

    “你还不配做走狗,看着你讨厌罢了。”赵知信讽刺地答,“真要感谢方公公前面出手,不然,我可伤不了你哪。”

    “从我们结盟那一刻起,你是不是就想杀我了?”谭福吐出一口气,感觉生命在身体里迅速的流失。他不甘心。可是现世报,来得快。死在龙床上那位,难道就甘心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早就听过,但真正体味那种被算计的感觉,却是在此刻。

    “谭公公,或者我该叫你福王爷,你出身虽好,却到底是个废物。你这样的人上不得台面儿,只配暗中行事,又怎么能站在夺位的队伍中。不如早死早了,免了这痛苦多好?”

    “你是想让这天下姓赵。”谭福又喷出几口血,整个身子都伏在地上,抬不起来了,“一报还一报,我杀了狗皇帝,为父报仇,你又杀了我。只是将来,不知道赵大人是怎么个死法?哈哈。”谭福高声笑了起来,然,很快就没了声息。好像,无形中有一把大剪刀,把他的存在感和生命全部剪掉了一样。

    到死,他的唇边还持着笑意,因为他这一生都是个笑话,如此荒谬。

    赵知信站在那里看了看屋里的三个新死之人,终究还是踱到龙塌边,轻声道,“皇上,臣给您报了仇,斩了那个奸佞阉人。您大可放心,这天下就算以后姓赵,至少二十年内,还是要姓慕容的。臣是忠臣,不会让皇上死不瞑目。”

    他伸出手,让一代之主慕容昭,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此时,孙军正背着慕容恪,其他三大铁卫率人围护着,穿行在密道中。慕容恪是清醒着的,不过没什么自由意志,完全是任人摆布。他的脸仍然英俊绝伦,就算苍白得完全没有血色,就算是瘦弱憔悴得脱了形,却也呈现出别样的美来。脆弱,却又让人碰不得,那心头的伤口就晾在那儿,看到的人会跟着一起疼痛。

    “快到了吧?”孙军低声问,背上的殿下似乎连呼吸也不愿意,令他担忧万分,不长的距离,却似过了很久似的。

    “出口就在前面。”赵路也急,迎前了几步。

    就在这时,昏暗光线中,只见一条瘦小的黑影从前面闪过,他立即警惕,大喝,“什么人?”

    那人影似吓了一跳,然后突然向他们跑了过来,举止诡异奇怪。而如今裕王被囚禁,势力被瓦解,可谓四面楚歌,经不得半点意外的动静,不管什么不明事物接近,都只有绞杀一途。

    因而,林特身子纵起,向来人扑去。

    孙军觉得不对,喊了一声,“活捉!”

    可惜有点晚了。

    四大铁卫武功高强,而来人却似手无缚鸡之力,当掌风袭来,竟然吓得不能动弹,林特的手瞬间抓住那人的喉咙,就算急时收手,也一下捏破了喉骨。

    他站立在那儿,发出嗬嗬的声响,却没有倒下,手臂向前伸着,似乎是拿着什么东西。

    孙军背着慕容恪飘近,火把的光亮下,映出那人的面庞,赫然是小猴子。

    慕容恪的眼睛本来半睁半闭,似乎魂游物外般,但他认出了小猴子,在映春宫中的日日夜夜,一刻不停的在他脑海里闪现,他记得这小太监是小玉使唤的人。哪怕,这个小太监的半边脸似乎都溃烂了,他仍然一眼认出。

    “拿来!”他突然开口,眼睛盯着小猴子手中的物事。

    他久没有说话,声音暗哑又僵硬,但他的语气里有一种急切,一种狂热。四大铁卫听明白了。赵路更是了解他的心意,一把抱住失去意识的小猴子,眼神示意林特道,“还没死透,快送到孙大管家那里!快!这边交给我们。”

    林特负起小猴子就跑,赵路则把小猴子手中的东西交给慕容恪。

    那是一只木簪子,上面刻了个人名。

    “我母后的东西,是小玉冒死给我的。”慕容恪的眼神突然一闪,不禁落泪,“她要我活着!”

    这句话说完,慕容恪浑身上下突然暴发出一种气势。那威压如此强悍,令密道中的人似乎连气也喘不过来。

    他要毁天灭地,他要夺回所有,他要给小玉报仇,他要天下给小玉陪葬!

    一心求死很多天后,慕容恪胸中突然被熊熊燃烧的怒火充满。他的悲伤,他的愤怒,他的绝望,全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为着和小玉的承诺,两人曾说要为对方努力的活,他不能引刀自尽,只求“自然”死去。但此时,他痛恨自己。

    为什么不要大燕龙位?自以为清高,曾站在漩涡的中心,所以鄙视权利。可如今他真的真的很后悔,如果他够强,如果他是天下霸主,那么小玉怎么会死?如果他是大燕天子,谁敢动小玉一根头发!

    全是他的错。一切,全是他的错。无可挽回的错!

    “走!”

    他只说了一个字,孙军等人却只觉得热血沸腾。

    裕王殿下回来了,那个睥睨四海、冷酷强悍、傲然站在尸山血海上的裕王殿下又回来了!

    “救活那个人。”慕容恪疲惫的嘱咐。

    这么重要的东西,小玉托付给了身边的小太监,那么,也许还有其他话,要对他说。

    其实小猴子是有很多话的,因为石中玉之前还托他背一首诗给裕王殿下听。他虽然不懂得那是什么意思,也不识字,但记性却极好。

    这些日子来,他生死关头认的主人、天真小道长一直昏迷不醒。他诧异于皇太孙殿下为什么不为主子用药。后来才得知,主子是个女人,名字……陵王殿下和皇太孙殿下都叫她小玉。

    而玉主子……有了身孕。

    瞬间他就明白为什么裕王殿下和玉主子的关系了。之前他一直以为裕王殿下好男色,还为玉主子不值得。他一个阉人都不愿意成为权贵的玩物,怎么天真道长那种神仙样的人……

    现在他全懂了。

    他日夜守护着石中玉,怕药味熏坏了有孕的主子,宁愿脸上的烧伤恶化,拼着将来会毁容的风险,连药也不敷。他听皇太孙殿下说,只能行特殊的梅花金针于经络之上,排出血毒,慢慢让他的主子恢复。所以半个月来,石中玉仅凭出自皇宫大内的千年极品老参吊命,意识半清醒、半迷糊,一句话也没说过。

    可能是他忠心耿耿,又被当做玉主子的心腹,陵王殿下和皇太孙殿下说话时,并不严格的背着他,所以他听说裕王殿下重伤,被关在了宫里。而那重伤,是因为裕王殿下为了给玉主子报仇,众目睽睽之下,把皇后给杀了!

    那是砍头的大罪啊!

    如此一来。裕王殿下岂不是活不了了?再看自己的主子也生死未卜,他只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让两位主子在死之前,知道对方的心意。不枉玉主子那么信任他,托付他一场。

    于是他铤而走险,从上回暗中记下的密道进宫。他不知道进宫后要如何接近裕王殿下,但他必须试一试。最近京中大乱,皇太孙殿下和陵王殿下忙得脚不沾地,居然忽略了他是密道的知情人,也没派人看管他,所以他顺利的进了密道。

    没想到他运气很好,直接撞上营救裕王殿下的人,只是还没等他说出话,就被袭击了。

    他晕死过去,失去意识,连命也去了多半条。但奇怪的,在陷入黑暗前的一刻,他想起所有的事,而且强烈的感觉,他可能要离开玉主子了。

    背着小猴子的林特,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在密道外兄弟的接应下,很快到了宝和轩厨房后头的暗室之中。宝和轩是殿下的产业,精明厉害如皇上,也没发觉这颗暗钉,于是它现在成了裕王一派的暂时落脚地。

    进了密室,迎面就看到憔悴得勉强坐起来的孙福珩,急道,“以德道长呢?快救这个小太监。裕王殿下说了,不许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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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狗皇帝死了,孙大叔活了,大家开心吧?

    呵呵,求粉红票。

    谢谢。

第三十二章 剧变(中)

    “他就算强,也不能定人生死。”一个声音在林特身后响起,正是以德道长发出,“老孙要不是命大,这时候也早就黄土埋身了。至于这个小太监,还要看他的造化。”

    孙福珩动了动,“还请道长看看吧?”

    “一个人有一群如此忠心的手下,还有什么不成的?”以德答非所问地说,“元后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虽然身死,却留给儿子这么多的助力,只希望,那小子不要辜负才好。唉,人的私心贪欲,终究要闹得天下大乱,人力不可阻啊。”说着又叹了口气,招呼林特把小猴子放在另外一边的床上,上前诊治。

    孙福珩只动了一下就心慌气短,脸色发白,只好重新坐好,不再多话。

    谭福刺破他心脏的位置,自以为他必死,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没想到,当时的情景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随后把他救走了。

    背他回农庄的人并不是以德,那个人没有武功,还身有残疾,照说隐藏在暗处,肯定不能瞒过绝顶高手的耳目。可是当时谭福太得意了,他又太紧张了,因而全没发现有人躲在路边的草丛中。

    那个人是兰望。

    石中玉买的农庄就在熙海通往太府都的官道之侧,那天晚上,兰望为了生病的父亲寻一味不能见日光的药引,半夜里跑到那里去,误打误撞的看到了一场谋杀。兰望以前是孙福珩的手下,知道孙大管家的为人,知道他虽然不爱说话,貌似严厉,但为人忠正,因而冒险把他救了回去,还聪明的掩盖了一切痕迹。

    孙福珩的伤相当严重,可是却因为心中强烈的要活下去、保护裕王的心念,胸口的那点热乎气儿,一直没有断绝。不过兰望不敢请大夫,只得胡乱给了止血,把所有的积蓄全用上,买了老参吊命,还派自己的儿子到太府都打探消息。

    只是这样一耽误,太府都已经戒严了。兰望不明就理,以为是孙福珩犯了什么事,更不敢暴露他的行迹,阴差阳错之下,没和裕王府的其他人,包括前来寻找的朱立碰面。

    而孙福珩就这样半死不活的,直到有一天病情恶化,眼看就要死掉时,以德突然出现。

    以德是受石中玉之托,来探望兰望夫妇的。石中玉那时还在熙海,因为不方便回内陆,就拜托准备再度游方的以德来看看。有些话就算不明说,也让兰望夫妇安心,不要再记挂她。

    也许这是天意,让孙福珩这样的忠诚战士不会含冤死去,各方的凑巧和孙福珩自己的顽强意志,让他活了下来。以德说,孙福珩内脏错位,心脏恰巧在右边,所以捡回了一条命。

    “谁伤的?”以德看了小猴子的伤后问。

    林特尴尬为难的指了指自己。

    “上过战场的人杀人不算什么,可你怎么对如此虚弱的普通人下重手?”以德责备道。

    林特悔恨不已,“刚才我们救裕王殿下出密道,他突然闯出来,我……我以为是敌人……”

    “殿下救出来了吗?”孙福珩急问。

    林特点头,“只怕一会儿就到。可是这个小太监,殿下可能要问他话,他不能死。”

    “可是他就快死了。”以德的目光中闪过悲悯,“他跑密道去干什么?”

    “送一件东西给殿下。”林特抓抓头发,“具体的,我也不知。道长,求您救救他吧。”

    “医者,冶得了病,救不了命。老道我会尽全力,但能不能活就看他的命数了。不过提前说好,就算他活了,只怕也不能说话了。你伤哪儿不好,偏偏伤他的喉咙。”

    林特还要说什么,外间就听到有动静传来。

    孙福珩惊喜地瞪大眼睛,“是殿下回来了。林特,扶我去见殿下!”

    “孙管家,您现在……”林特担心孙福珩的身体。

    正如以德道长所说,孙管家,那是在鬼门关上溜了一遭,硬生生又自己走回来了。没个两三年的调养,恢复不到以前的身子骨。

    “扶他去吧。”以德挽起袖子,打算救治已经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的小猴子,“打从他醒的那一天,就一直惦记着他的主人,这会儿好不容易能见面了,你不让他看,他反而养不得病了。”

    “谢谢道长体谅。”孙福珩连忙道谢。

    被以德救回性命,他没有说一声谢谢,因为那是大恩,要用生命回报的。可此时,他感激以德的体谅。

    他自恢复神智以来,就求兰望到太府都打探消息,后来听说皇后薨毙,就觉得事情不大对头,于是吩咐了兰望,到太府都外的一处村庄等待。那是他和四大铁卫事先商定好的,在紧急情况下碰头的地方。

    正好,四大铁卫各自办事归来,到那里集合,他们几人终于联络上了。综合分析了情况之后,他移到宝和轩养伤,免得时间久了,连累到兰望。当然,也为了指挥方便。

    在皇上的打压下,裕王的两处力量,太府都和北元都的暗桩全抹平了,只是所有的细节全在他脑子里,虽然不能立即恢复起来,可动用一点力量,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京,再很好的藏匿,还是做得到。同时,必须要储备的武装力量,他也一一布置。也正因为操心事太多,不能好好静养,他的身体恢复得极慢。

    并不是皇太孙殿下和陵王殿下的能力不足,而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那叔侄二人即要稳定朝局、臣民之心,又不能有大动作。而另一方面,裕王准备了很多年,就算破坏了,根基也还在,此消彼长之下,就给了孙福珩他们很多机会和生存空间。

    然后有一天,被通缉的赵知信通过被看管的赵碧凡给慕容恪的亲信透了口信儿:皇宫有密道,宫内有暗线,可以救出裕王殿下。

    赵知信不是个好东西,但赵的利益与他们是一致的,所以孙福珩答应了两相联手。无论如何,只要救出裕王殿下,哪怕亡命天涯,他也会以死效忠。

    只是,虽然北军在孙军的游说下,已经表示保持中立,即不会加害于裕王殿下,也不会攻击朝廷,林特也说服了宁山王,保证了裕王殿下的退路,他们的形势还是很危急。他的手下探查到了东南西三路大军的调动,如何平安离开太府都,仍然是个大问题。

    而在见到慕容恪的一刹那,孙福珩铁铮铮的汉子,不禁泪如雨下。

    慕容恪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但孙福珩却明白了慕容恪隐的心意,拖着伤病之地,匍匐于地下,嘶声道,“殿下,属下誓死追随!”其他人也跟着跪下。

    慕容恪看着脚下的人,目光变得冷硬,把所有的痛苦都埋藏在内心深处。

    他们这边主仆相见,商议大事,另一边,被刺死的真龙天子,终于被发现了。慕容长天去看望病中的祖父,结果发现外面一个侍卫也没有,后来发现全部死在一处角落,尸体堆成了一个塔形,充满着挑衅的意味。

    他连忙跑进皇上的寝宫……接下来的场面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弑君、刺杀、皇上的两个心腹太监双双毙命,死状凄惨,血流成河。地宫中,被困的皇七子慕容恪消失不见……

    这么多事同时向慕容长天压来,令他有扛不住的感觉。他强压着心头的纷乱,先是封锁了皇上寝宫,处理现场,又派心腹手下急速叫陵王前来议事。

    大燕,是怎么了?他心头暗叹。好像几十年来积压了无数的矛盾,在这一刻都突然爆发了出来。又像是火山喷发,他和三皇叔除了努力躲避,尽量维护平稳之外,再没有任何办法。

    曾以为大燕固若金汤,强大无比,却原来这一切都是建立于危墙之上。现在这堵墙要倒塌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减少伤亡。

    而当慕容楚到来,也是大吃一惊,脸色顿时铁青。他实在无法相信,不管他多么防备,宫变还是发生了。不是兵谏,不是臣谏,而是源于一个隐藏在暗处多年的太监。

    “三皇叔,怎么办?”慕容长天没了主张。

    “立即召集几个老臣。”慕容楚果断地道,“如今最重要的是,内,维持朝局的稳定,外……调集三路大军,保护太府都,捉拿慕容恪。”

    “三皇叔!”

    慕容楚摆了摆手,阻止慕容长天说下去,“我了解老七,皇上的死,肯定与他无关。可是他在外面,就好像一把刀悬在大燕的脖子上。我们一直想告诉他小玉没有死,可皇上阻止,我们没有机会。现在如果能抓到他,告诉他这件事,他肯定不会有反意。他的心里,不屑装着花花江山,只有小玉一个人而已。”

    “好,那我们立即封城!”慕容长天点头道。

    随着这个命令,接下来的几天,太府都内外大乱。百姓们人心惶惶,街上到处是士兵,是人就预感到朝中有事。而外面,陵王殿下的西军入城,协防宫卫。甘老公爷的南军和夏氏掌握的东军,驻扎在城门之外,拱卫京师。

    当一切布置好,朝廷发布皇上驾崩的消息。

    皇后才薨了,皇上又驾崩,大燕双重国丧。因为事发突然,给人风雨飘摇之感,人心极度不稳。这时候,幸好陵王坐镇,稳定军心、民心,又有几个老臣稳定朝局,加之皇太孙慕容长天早就是储君,大燕一时并未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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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大燕要大乱啦,恪恪到底会肿么样呢?

    为了稳定,大家拿票压一下吧,呵呵。

    顺便,这一章也解释了谁救的孙大叔,大家木想到是兰望吧。

    而且吧,前几天大家猜测宁山王是木簪子上的人,也不对哦。

    继续猜,明天就有答案了。

    谢谢。

第三十三章 剧变(下)

    史载:大燕永隆二十九年冬,皇帝崩,皇后薨,举国哀。同月,皇太孙慕容长天登位,改变年号昌庆。同日,昌庆帝颁下圣旨,喻七皇叔裕王慕容恪为贼所捋,欲挟其叛逆,毁坏大燕国基,遂全境追捕。

    ……

    石中玉在昏昏沉沉一个月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叶小姐醒了!叶小姐醒了!”一个跪坐在床边的丫鬟立即爬起来,欢天喜地的去报信。

    有那么一瞬间,石中玉的记忆和思维都出现了空白,好半天才意识到她是待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躺在陌生的床上。身边围着两三个丫鬟,却全是生面孔。

    这是在哪儿?

    她想起身,可别说动弹,就连说话都觉得特别累,特别疲惫似的。恍然间,她记起自己差点被皇后烧死,慕容长天把她从密道中救出,小猴子烧伤了半边脸,而她,似乎晕过去了。

    “小玉!”一个声音惊喜地响起。

    石中玉略侧过头,发现慕容楚满脸喜色地大步走来。不过,身形和脸庞都消瘦了很多,好在精神还好,仍然豪雄的气质,看了让她心安。

    “我怎么了?”她努力说话,却发现声音哑得听不清,而且才一开口,嗓子像烧着冒烟了一样难受,忍不住咳了起来。

    慕容楚很紧张,甚至有点不知所措。旁边有个丫头机灵,连忙端了一盏参茶来。那茶一直在炭火小茶炉上温着,提防石中玉醒来会口渴,是皇太孙殿下……不,是皇上吩咐的,不过准备了好多天也没用上,今天终于能用,屋里的丫鬟们也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都默默退下。

    慕容楚亲自扶起石中玉,喂她喝茶,“慢些,小心呛到。”他低声说着,声音里有着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温柔细致。

    石中玉也没发觉,只觉得后背倚着慕容楚宽厚温暖的胸膛,身上坐着柔软极了的被褥,可却仍然感觉背和屁股都硌得慌。面对水,她渴求万分,可一口茶下肚,胃里就像着了火一样疼。

    就着慕容楚的手,她一口气喝了多半盏,再要喝时,慕容楚却收了茶,轻声道,“你才醒过来,脾胃虚着,食水都不要太过。”

    “我晕了很久吗?今天是……”她住了嘴,因为看到自己手腕细得不成话,再摸摸自己的大腿,又掐掐腰身,发现她已经瘦到皮包骨了。她的新身体从来没胖过,但也从不会很瘦,这是怎么回事?

    “孩子……孩子……”抚到平坦的小腹时,她吓了一大跳。

    这是慕容恪的孩子,她宁愿自己死,也要留下来。

    “孩子没事。”慕容楚连忙安慰她,“就是为了保住孩子,不能给你用药去毒,每天只金针刺穴,所以你这么久才醒过来。”

    石中玉的背上和额头都冒了汗,也不知道是刚才吓的,还是身子到动一下就出虚汗,“这么久是多久?”她问。

    “一个月。”

    “啊?!”石中玉吓了一跳。她失去行动能力一个月,却好像做了一个梦般,并没有时间的概念。而当了植物人一个月,居然脑子没受损,孩子保住了,这算不算古代医学的奇迹?

    可是……一个月?一个月!那慕容恪怎么样?还有,小猴子去哪里了?

    她急着抛出一连串问题,慕容楚本想让她休息,慢慢再说,但她睡了一个月,哪还有半点困意,对自己的中毒事件也极不放心,急得不行。慕容楚见如果不告诉她,她更休息不好,只得详细的把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虽然尽量用轻松和平缓的语气,还是让石中玉心惊肉跳。但不管怎么说,杀了皇后的慕容恪能逃走,她稍微欣慰了下。

    “陵王殿下怀疑,是小猴子带裕王殿下出密道的吗?小猴子人在哪儿?”

    “应该不是。”慕容楚道,“我查问过,以小猴子当时离开王府的时间来看,应该来不及救人,顶多能赶到皇宫而已,现在人也完全失踪。事实上,因为谭福被杀,而且是从后心刺入的匕首,是谁利用了密道,明摆着的。”

    “他怎么会和谭福那种人搅在一起?”石中玉一听就急了,“既然谭福死了,难道他跟赵知信联手?就算赵知信是慕容恪的岳父,但那个人狼子野心,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虽然,她了解慕容恪,他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别人更别想摆布他。但他目前不理智,居然连皇后也杀,令她不能不担心。

    “他以为,你死了。因为你死,他才发狂的,而且不顾一切。”慕容楚细心的在石中玉背后垫了诸多靠垫后,慢慢说,“我一直试图让他知道,你并没有死。可一来你昏睡不醒,二来没有机会。”

    “公开宣扬呢?”石中玉急问。如果太府都人尽皆知天真小道长活蹦乱跳,慕容恪就没理由不知情吧?

    “做过,可是不管用。”慕容楚叹了口气,“小玉,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现在他还在养伤中,不能露面,他的消息来源全赖仗于手下。可是,他可能相信我的话,他的手下为了保护他,却未必肯把消息透给他,因为他的手下不认为朝廷会不追究他的过错。他的人现在是惊弓之鸟,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觉得要被围剿,一心要逃出太府都,与朝廷分庭抗礼。”

    “那他现在岂不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反?”

    “所以,长天,不,皇上才下了圣旨,表面严厉,但给了他退路。”

    “他得不到这消息又有什么用呢?”石中玉愁眉紧锁,“若他真要反,皇上会如何?”

    慕容楚望着石中玉,神色严肃,但沉吟了一下才说,“小玉,他是我的弟弟,尽管他以为我是先皇的人,从不谅解,但我不会故意害他。只是他若威胁大燕江山,我不会循私。”

    石中玉心里一凉,不禁苦笑。

    早知道会是这个回答不是吗?这件事又能怪谁呢?他们之中,没有人做错,但却禁不起命运之手的摆弄,阴差阳错之间,所走的路离初衷都越来越远,甚至,背道而驰。

    慕容恪以为她被皇后烧死,所以一腔愤怒,必反无疑。而现在,就算新皇释放出最大的善意,对于失去权势和力量的他的手下们来说,也不会相信。不相信的后果就是,她活着的消息会被当成是朝廷下的诱饵,他们为了保护主上,不会向慕容恪透露一丁点。那么慕容恪不知道她没有死,反心就仍然坚定。于是,恶性循环。

    好像,这个结化不开了。

    她最痛恨的是,她以前为什么从没有注意过慕容恪的事?如果她知道他可能的落脚地,她可以直接找上门去。可如今他藏了起来,连新皇和陵王都找不到,叫她怎么办呢?

    “小玉,你去哪儿?”见石中玉沉默片刻,奋力爬起来,慕容楚连忙问。

    “我去找他,哪怕用笨办法,一寸寸把太府都翻过来,也要找到他!”石中玉急得直掉眼泪,“我不能让他越走越远。相信我,笨办法有用的。”当初她找那个钥匙就是用的笨法子,虽然最后起作用的是意外,但她相信,没有前面的笨,意外就不会出现。

    “小玉,太府都的每个角落已经在翻了,但且不可逼得太急。”慕容楚上前阻止,“不然误会加深,只能让他的反应更激烈!”

    石中玉愣住了,慢慢又坐回到床上。

    慕容楚说得对,心急也解决不了问题。她不能鲁莽,否则就是雪上加霜。

    “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他知道我没事,怎么才能让他回头?”石中玉抬起泪眼,恳求地望着慕容楚。

    “他的家眷由甘老公爷的人马看着,他就算不要姬妾,可他的奶娘还在。”慕容楚转过身去,目光似乎要穿透黑夜,“他没兵没将,跑不了的。而只要他被俘,就有机会转圜。”

    对啊,怎么忘记那位戚老太太了?石中玉心头一亮。

    戚老夫人长年礼佛,连院门也不出,她又在裕王府只待了三年时间不到,从未见过面,居然忘记有这样一号人物在。听说,慕容恪对戚老夫人很感激,以他的性格来说,断不会扔下奶娘逃掉的。

    “小玉,你安心养身子。”慕容楚温言劝道,“据我估计,过不了除夕,七弟就会出现。虽然太府都很大,藏起个把人来难以搜寻,而且皇上又不愿意太扰民。但,终究有藏不住的一天。”

    石中玉想了想,知道这是最理智的做法。她一个月水米未沾牙,仅凭参汤吊命,这时候再折腾,就算慕容恪见到了,他的孩子也会没了。她顾了大的,就顾不得小的。唯今之计,只有等之一途。希望天可怜见,不要再出岔子了。

    “我要吃饭。”她咬着牙说。

    她要养好身子,保住孩子!其他的,不管结局如何,总要有个好身体,才能解决。

    而就在她做出决定的同一时刻,一等勇毅公府上,甘铎甘老公爷正在书房坐着,心神不宁的样子。他手里拿着一根木簪,轻柔的抚摸,脸上露出悲伤又为难的神色来。

    就在这时,破空之声传来,有暗器穿破窗纸,直接钉在他的书桌上。

    他一惊,伸手把那暗器取下,却发现是另一只木簪,上面用绢秀的小字刻着他的名字。而两只木簪放在一起,正是一对儿。

    “进来吧。”他叹了口气,声音中还着苍凉,以及,掩盖不住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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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小玉出场了!簪子的正主儿找到了!

    至于为什么是甘老公爷,不是随便安排的哦,前面有伏笔,后面有联系。请关注明天那章,有合理解释。

    谢谢。

第三十四章 不相问,不相疑

    昏暗的烛火中,书房的门轻轻打开了,慕容恪缓缓走了进来。

    他的伤还没有尽好,所以脸色显得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但他从容不迫,半点也不匆忙慌张,好像正被搜捕的人并不是他。那玄色的衣袍令他好像是从黑暗中走出,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却又那么醒目。如果石中玉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就会明白所谓的“龙行虎步”并非走路生风,而是那种睥睨一切的气质。

    “裕王殿下。”甘铎并没有站起来,而是叹息着轻喊了声。

    “甘老公爷。”慕容恪在微弱的烛火光晕下站定。

    “这木簪,殿下是从何处得来?”甘铎直截了当地问。

    “本王幼时,常看母后拿着它发愣。”慕容恪眼神一黯,“可是,她的神色那么温柔,并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本王问她,那是什么宝贝?她从来不回答我,只是背着人的时候,插戴在头发上。那时候的母后,说不出的美丽。后来,在她仙去之前,把此物封在个密盒里,交给自己闺时密友保管。她什么也没对我说过,所以我按照木簪上刻的名字找上门来,倒想要问问看,本王的母后生于北元都望族之家,嫁人后贵为大燕之母,什么样的珠宝首饰没有,为什么会那么珍视一个雕工不好,木质低劣的簪子?”

    “殿下以为呢?”甘铎目光闪烁,并不看向慕容恪。

    “母后是那么聪慧的人,虽不争不抢,敛心自守,可却把什么都看得明白。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刻薄寡恩,自己的儿子任性顽劣,知道木簪的主人值得信任,彼此间会有默契,因而没有一字多言。甘老公爷,您现在要本王说些什么?”

    “裕王殿下,你可知,元后这一生最爱的男人是谁?”甘铎答非所问。

    慕容恪挑了挑眉,不回答。

    “是你啊,殿下。”甘铎笑得悲怆,仿佛一转眼间就是几十年的倏忽岁月,“她虽然不愿嫁入皇家,却是拼下性命生了你。殿下就是她的命,就算……她走了,也要保护殿下的安危。其实在这世上,没有人比元后看得更远了。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慕容恪鼻中一酸,拼命把眼泪逼回去。

    除了军中袍泽的生死之交,没有接触过他的世人称他为妖孽,男人们臣服于他的武力,女人们迷醉于他的相貌,可他一直想要的是真心对待。世界上最真的心,最真的情。他以为自己从没有过,但实际上,有两个女人用生命爱他、护他。可惜,这两个女人都死了。

    所以,他要这个天下来祭奠!

    那么,母后和甘铎之间的约定还作数吗?

    手下们不让他亲自来,可他硬要自己走一趟。他相信母后的眼光,相信这支木簪既然这么被珍藏着,就有它值得的理由。

    “甘老公爷的意思?”他沉着地问。

    “不相问,不相疑,也只有丽华那般心境清灵的女人才会做到。”甘铎突然称呼元后的闺名,“我甘铎,又怎么会辜负这六个字?”

    “甘老公爷可要想清楚,这一去,就是叛国之人。”慕容恪提醒。就算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也保持着骄傲,不愿意骗取别人的追随,或者是对方的一时冲动。

    甘铎站了起来,“我甘氏一族,满门忠烈。”

    “您是忠于朝廷,还是那个承诺?”

    “先皇为了皇权,陈氏为了荣耀,逼娶了丽华,可是又不好好待她。”甘铎走到慕容恪的面前,单膝跪了下去,手中举着一只木簪,“我甘铎忠心耿耿了几十年,够了。那样薄情的男人不配忠诚,至于大燕,还是会姓慕容的,何来叛国之说?”

    慕容恪看着低在自己面前那颗白发苍苍的头颅,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伸手取过那只簪子,却看到不是原来的那只,因为上面刻的名字是母后的闺名。

    “请殿下,焚于元后的灵位之前,就说甘铎全了当年之誓约。”甘铎说着,把另一只刻有他名字的木簪珍重地放入怀中。

    慕容恪扶起年迈的甘铎,很想问问他与母后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木簪之约,可却忍住了。现在不是时候,而且上一代的恩怨他不该刺探,除非是甘铎愿意说。

    “无论结果如何,慕容恪承甘老公爷的情。”对于甘铎这样的人,许以重利是侮辱,只有这一声隐约的感谢,才真正发自肺腑。

    所谓患难见真情,现在他有如丧家之犬,在这个时候以身家性命出手相帮,而不是拿下他以换取朝廷的封赏,他慕容恪绝对不会辜负。母后没有看错人,他也不会用错人。如今他才明白,为什么在朝廷上也好,政事上也好,甘家都表现得像他的死敌一般。因为只有那样,父皇才不会怀疑,才不会提防,当元后的请求到来时,甘家才有能力援手。若都像四皇叔那样明目张胆的喜爱他,父皇早就下手钳制,甚至甘氏一族都不得善了。

    “殿下,隔墙有耳,不妨到密室中与老夫一谈。”甘铎压下心中纷乱的情绪说。

    慕容恪点了点头,紧紧握住刻有母亲闺名的那只木簪。

    永隆二十九年,也就是昌庆元年的除夕夜,整个太府都被一片红色笼罩。

    并不是喜庆的红,双重国丧期间,一切从简,就算是新年,各家各户也不得张灯结彩,热闹喧哗。那红,是鲜血浸透了白雪,以及,火焰映照的漆黑天空。

    就算聪明稳健如慕容楚也没有料到,忠诚的一等勇毅公,非皇族而封了公的甘铎,居然率部举了反旗。由于他的突然倒戈,裕王慕容恪杀出太府都,一路向南,到达定山王慕容廷的封地明镜,南军一路还控制了几个军事要镇,不过数月的时间,就好像在大燕的版图上割掉了犀利的一角。当然,这是后话。

    除夕当天,甘氏的南军虽然没有守卫皇宫,但却大开南门,突袭了太府都守卫,保着甘氏一族和裕王全家,还有那些忠心耿耿的死士护卫们离开。因为事发突然,新皇和陵王反应仓促万分,本该是其乐融融的当晚,变成了血染之夜。还有,各军部衙门的燎天大火。

    石中玉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养,身子虽然还很瘦弱,但逐渐强健起来,少女时代的体力劳动锻炼了她的身体,强烈的愿望支撑着她的心智,再加上皇上来过一次陵王府,还带了才神医来给她诊脉,确定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除了虚弱并无大碍,她就更加要顽强的要活下去,活得好。

    慕容楚接到报告,说裕王和南军发难,与太府都守卫打了起来的时候,正和她一起准备吃年夜饭。在石中玉看来,就算心中记挂着慕容恪,但身为孕妇,必须让自己快乐起来。她可不想生下一只小苦瓜,虽然才三个月身孕,但她却觉得肚子里的孩子会体会到她的心情似的。

    “我和你一起去!”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她瞬间丧失理智,急着要阻止。因为她明白,只要慕容恪反了,以后的形势就僵成死局,她明白慕容恪全没有称帝的野心,但有的路,只要走上就退不了。

    “刀枪无眼。”慕容楚只说了四个字。

    石中玉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她知道,慕容楚还有四个字没说:无力回天。

    慕容恪做事一向快、准、狠,既然他们千方百计都没有把她还活着的消息递过去,那么这一天的到来必定是经过详细谋划的,等传到慕容楚和新皇耳朵里的时候,肯定已经来不及了。

    而慕容楚匆匆离开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穿戴得整齐暖和,一个人溜出了陵王府。

    她知道这样做很愚蠢,万一被伤到碰到可能会追悔莫及,可是她不能眼看着她心爱的人就这么离开,所以要做最后的的努力,哪怕这努力只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她有一种强烈的可怕预感,慕容恪这一走,有可能很久不能相见。

    所以,她要寻找奇迹。她希望上天让她还有机会,阻止慕容恪离开。

    不知是不是有了孩子的缘故,她近来格外想念他,尽管她努力保持乐观,还时时会在半夜里哭醒。前世的时候听人说过,现在她是真实的体验到,怀孕的女人特别渴望男人在身边。那种惶惑、那种幸福、那种不知所措,她一个人承受不了。

    陵王府外有军队保护,提防叛军有所行动。幸好她扮了男装,又有陵王手令,守门的军士以为她是秘密办事的,就放了行。她沿着漆黑无人的街道快步走着,又怕雪天路滑,摔跤伤到孩子,才出了两条街就浑身是汗。

    她保持着警惕,有脚步声传来时就立即闪身躲进小巷子。她分不清官军是哪一部分的,告诫自己要看到熟面孔才能现身。而越走,街的尸体越多,血腥味越浓,空气中那清冽中带着死亡的味道,令她窝在一个墙角干呕。

    抬头望去,黑暗中不辨方向,她居然来到了裕王府门前。这也难怪,王公贵族们都住在北城,陵王府和裕王府相距不远,她走了半天,也不过是这点距离而已。

    裕王府中漆黑一片,连半点人声也没有。主子们走了,仆人们都跑得无影无踪。偌大个裕王府,如今就如鬼宅,生气全无。

    不知被什么驱使,她鬼使神差地迈开步子,走进王府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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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大家明白了吧?如果真心要留着力量以后帮裕王,表面上就得表现得对立才行,不然变态的皇上就有提防。

    所以,越是显得水火难容的两人,其实越可能是暗中的盟友。甘老公爷好聪明哪。这一点设定,早有铺垫,但大家好像没注意过。呵呵。

    明天还有奇怪的人出现。

第三十五章 日与夜的距离

    没有月色,但不知哪里的火光,映着白雪,使得视线明亮。

    石中玉慢慢走着,有如游魂,往日的一幕幕就像漫天雪花,扑面而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泪流满面。如果一切能重新开始有多好,她和他,犯过太多的错误,若能重来,肯定不会变成今天这种样子。

    她一路来到穿山游廊院,从那里可以直通慕容恪的久思院,不过才看到大门,就听到里面似乎有响动似的,她怕是流兵或者歹人,又或者是不良的下仆,趁乱来偷东西的,连忙又闪身撤回,掩身在遮墙后面,借着阴影,偷偷往外看。

    片刻,就见五条人影出了久思院的大门。当先一人,身材很高,身穿玄色盔甲,被雪色映出乌沉沉的光。他的步履之间间有一种优雅的气势,没来由的向四周施放着威压。后面跟着的四人,则穿着大燕北军的军装,身手矫健,其中两人抬着一口很大的箱子,里面也不知放了什么,看起来很重的样子。另外的两个人,护卫着那名当先者。

    石中玉用力看过去,就在雪光映照下,赫然发现那五人,正是慕容恪带着四大铁卫。

    奇迹!老天给了她奇迹!

    惊喜之下,她竟然有十几秒的空白定格,即不能动也不能说,似乎被巨大的惊喜和意外定住了身形。而当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意识到这是唯一挽回慕容恪的机会,立即要站起来大叫。

    可是,她没能动弹得了,也没能发出叫声!身上只一麻,她居然只能像冰雕一样,仍然被阴影覆盖,眼睁睁的,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慕容恪带着四大铁卫迅速离开,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融入黑暗之中。

    什么叫咫尺天涯?什么叫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像白天与黑夜交替的瞬间,就像身处两个世界,隔了一层敲不碎的玻璃,能看得到,却永远无法触摸。

    从没有什么时候感到如此绝望,仿佛亲眼看到心被生生撕成了两半,可是却无能为力。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用力眨眨眼睛,幸好这个动作还能做,想把那亲爱的背影牢牢记在心里,印在脑海中。刚才她还感叹老天的仁慈,此刻却发现老天在玩她,而且玩得残忍。既然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要让她看到他?

    殿下,回来!

    哪怕你回头,往黑暗中看一眼,只一眼就好。

    可是自从知道她的“死讯”,慕容恪心如死灰枯槁,只剩下要报复的愤怒,再也不会回头了。于是在这唯一的机会中,他们就那么,无奈的,擦肩而过。

    石中玉悲从中来,哭得气息哽咽,虽然无声,却几乎背过气去。过了不知多久,身后终于有了动静。她身上又是一麻,终于恢复了行动自由。

    她知道慕容恪必会快速离开太府都,她怀着身子,在雪夜里根本追不上他,更追不上他的马,只能愤怒的转过身去,瞪视着眼前人。

    奇怪,是个年轻姑娘,面生得很。可以说,从没有见过。

    “你干什么?!”石中玉近乎尖叫着责问。

    “本小姐救了你,你怎么恩将仇报?”那姑娘回瞪着她,好像她是天底下最不识抬举的烂人,“那是反王慕容恪知道吗?你个死小子趁着兵荒马乱,跑到他家偷东西,让他撞到,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是妖孽降世!”

    “他不是恶魔,也不是妖孽,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而且我也不是来偷东西,我正要见他!”石中玉气得哆嗦,恨死这个多管闲事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毁了我最后的机会!”

    “你是反贼一路?”那姑娘突然跳起来,抽出腰间宝剑,指着石中玉,“怪不得你哭成这样,如丧考妣般。说,你到底是谁?潜入裕王府,到底有什么阴谋?”

    她没丧考妣,可她的宝宝可能出生时见不到父亲!石中玉愤怒地想,突然意识到她正坐在雪地里,连忙爬起。不管慕容恪在哪,不管慕容恪做什么,她要生下孩子。这样,她就与他割不断联系,早晚有重见的一天。

    “站住,你去哪儿?”见她抬脚要走,那姑娘又喝道。

    “离我远点,伤了我的宝宝,你陪不起!”见那姑娘可能动武,石中玉忙说,并下意识的护住肚子,又见那姑娘露出惊诧之色,恨声道,“看什么,不知道有女扮男装这回事吗?”

    说完,她转身往久思院走,想看看慕容恪叫人抬走了什么东西。要知道,这场兵变是为了能让他顺利逃走,而此时大队的南军已经出城,他却冒着生命危险,带着四大铁卫偷偷回到裕王府。到底是什么,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只是才走了几步,她就发现那个姑娘还跟在她身后,立生警惕,“你是谁?”她停下脚步问,“你到裕王府干什么?难不成,你才是贼?”

    “我们甘家的人,才不会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那姑娘也生气了,“裕王是反王,你对他是那个情形,说不定是个奸细,我要看着你!”

    石中玉吓了一跳,“甘家的?甘老公爷……”

    “是我祖父!”那姑娘突然流露出悲伤的神色,还有点绝望,好像离群的小鸟,看起来有点可怜。

    不过石中玉却更惊,“你是……哪一房?分支的,还是……”

    “我叫甘泉,一等勇毅公甘铎是我的祖父。领内侍卫大臣甘敏之是我的亲生父亲。前科状元甘绍廉是我的嫡亲兄长!”那姑娘说起家世时,突然发狠似的,隐约中,有着不能磨灭的骄傲和说不清的悲愤。

    慕容恪能逃,就是因为甘铎突然发力,算得上临阵倒戈,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作为甘家子弟,正支的嫡女,应该和甘老公爷一起离开了太府都才是,她怎么三更半夜跑这里来了?

    等等,她好像还是定给慕容长天的皇太孙妃的人选。如果不是这场兵变,应该会在年后嫁了长天。说到底,她现在应该是新皇后了。当然,出了这种事,已经再不可能。

    “走,快跟我躲起来!”想到这儿,石中玉上前,一把抓住甘泉的手。

    甘泉想甩脱石中玉的手,却顾忌到雪天路滑,她又是个孕妇,没有敢用大力,因而没有甩脱,口中却道,“还说我多管闲事?你才不要多管闲事!”

    “你到底怎么回事?”石中玉有点发急,“难道是掉队了?整个甘府,怎么会遗下你一个人?”

    不是她闲心大,是因为甘老公爷救了慕容恪,她心存感激,所以不想让甘铎的后人受到伤害。如果甘泉是和家人失散了,她要帮这丫头躲开朝廷中有心人的针对,安全离开。这样,也算是帮了慕容恪。

    “我故意要留下的!”甘泉瞪着石中玉,突然大哭起来,“我甘氏一门忠烈,如果不是因为反王慕容恪,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你让世人如何骂我祖父,说我的父亲,鄙视我的哥哥?”

    “所以呢?”石中玉瞠目结舌。

    “所以我要留下来,等着朝廷杀我的头,全了我甘家的忠义!”

    “白痴!”石中玉最不爱听人家说慕容恪不好,听到甘泉这么说,转身就走。这丫头自己要那个忠义的虚名,她就不拦着了。

    可没想到,甘泉却跳到她面前,“你别往里走了,别耽误我的事,我要一把火烧了裕王府!”

    石中玉这个气啊。

    这个王府是慕容恪的,别说他还没死,就算他死了,也该由他的孩子,她肚子里的宝宝继承,凭什么要被这个不知怎么窜出来的疯丫头毁了?再退一步,这宅子被朝廷封了,没收,也轮不到别人来破坏。

    “你真的是为了祖父、父亲和哥哥着想吗?”石中玉冷笑,“你爱的是那个名声吧?或者还暗中爱慕着皇太孙,哦,不,应该叫皇上,怪你祖父的选择,害你失去了当皇后的机会?”

    “你胡说!”甘泉神情激动,很委屈,不像是做假,“我没有……我不是那意思!”

    不过石中玉说话不留情面,故意刺她,“胡说吗?未必吧!你又是什么意思?如果换作是我,我的家人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我不管他们是神是魔,是好人还是恶人,只要是我的家人,我就不会背叛。”

    “我愿意为他们一死,以示清白!”

    “甘氏已反。”石中玉继续冷笑,“他们的清白如何……我说句刺耳的话,不是你一个女人能担得起来的。我该说你愚蠢还是天真?你留下,只能让自己成为朝廷要挟他们的把柄,到头来害了你一家。而且,你这样做更彰显他们所谓的叛国!甘小姐,你是要成全自己,还是甘家?”

    甘泉呆愣住,神情间也无半分做伪,显色绝对没想到这一层。

    石中玉心中长叹:整个一深宅大院脑残女,被所谓的正统教育折磨得一根筋了!甘泉看样子也有十五、六岁了,古人早熟,她怎么能不懂事到这个地步。她就不想想,她突然失踪,正向南方撤退的甘老公爷会如何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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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写到元后陈丽华与甘铎那隐约的感觉时,66这心哪,拔凉拔凉的。至于虐待了小玉和恪恪,我不能剧透,但请大家相信,66在后妈的表象下,确实有一颗亲妈的心哪。

    谢谢。

第三十六章 慕容恪带走的宝贝

    “原来我错了。”甘泉愣了会儿,承认错误倒快,脸都哭花了,“我以为只要我被正法,就全了甘家对朝廷的忠义,我毕竟是正支嫡女,可以代表甘家。可是……你说得对,我彻底做错了,不能全了甘家的体面,还害得祖父、父亲和哥哥担心。如今,我唯有一死……”说着,突然要提剑自刎。

    石中玉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仓促间扭了腰。那疼痛令她胆寒,还以为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了,半晌后才发腰部肌肉扭痛,不禁大为光火,“你脑袋怎么长的?你死了,消息传到你祖父的耳朵里,被有心之人一加工,就成了朝廷逼死你,你是想让你的长辈伤心死,还是让他们更恨朝廷?好吧,你要死就随便,我不管你了。为了你,伤了我的宝宝,才是最大的不值!”

    “那我怎么办?现在也追不上了。”甘泉哭道。

    “现在哭有屁用,做这些事之前,怎么不动脑子想想!”石中玉越说越气,就连因为见到慕容恪却没能跟他说一句话的痛苦,那撕心裂肺的感觉,都被甘泉的突然冒出而冲淡了。

    不是传言甘家小姐贤良淑德,聪慧过人吗?可见传言信不得,媒婆的话更信不得。幸好长天没有娶她,不然她会成为史上最乱来的皇后。

    “算了,把甘姑娘交给我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什么人?”甘泉持剑而立,还不忘记挡在石中玉身前。

    这姑娘心地不坏,还知道保护孕妇。而且不愧是将门之女,居然武功不错的样子,刚才点穴,现在又摆出挺唬人的架式。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了点。石中玉想着,侧头向暗处望去。

    咯吱咯吱的踏雪声中,夏世雄慢慢走过来。

    “夏公公!”石中玉惊讶无比。还以为裕王府中没人了,没想到遇到了一拨又一拨。

    “小玉,别站在雪地里,仔细着凉。”夏公公道。

    “您没有走吗?”石中玉愕然。

    “走?我到哪里去?”夏公公苦笑,看起来有些凄凉,“殿下要我去留自意,我不能背叛先皇,可也不能伤害殿下。眼见着满府的仆役跑个干净,就由我守着这地方好了。”

    不知为什么,石中玉心头升出一种希翼,“他还会回来吗?”

    “老夫不知,但我对先元后有过承诺,守护殿下,唯死方止。”都这个时候了,夏世雄说话倒也不瞒人。

    石中玉心中激荡,不知该如何形容前朝的元后,慕容恪的母亲,她肚子里孩子的祖母。那是什么样的女人,久做深宫,青春早逝,却能让那么多人愿意为她忠诚。元后,从没有看错过人,也从不怀疑自己的托付,就这份心志的坚定,以及识人之明,就没人能比得上。

    当时,她从盒子的夹层中找到木簪,并看到上面刻的名字时,也非常惊讶和意外。只是一切太苍促,她在以为必死时把簪子托付给了小猴子。她认同元后的安排,也知道密诏是假,甘铎才是真正能保护慕容恪的人。后来她昏迷了太久,醒来时小猴子不见了,到现在也找不到。

    最令她痛恨自己的是,长达一个月的昏迷和毒素损害了她的记忆,木簪那么重要的事,她居然全没有印象。就在刚才,从慕容楚那里听到甘铎帮助慕容恪逃了的时候,她脑子里就像闪过白光,才把这事想起来。

    可是晚了。

    如果早一点记起,她当然不会把这件事报告给慕容楚,以免断了慕容恪的退路,逼得他做出更疯狂的事。她也不会直接去找甘铎,因为她不确定甘老头还会不会遵守承诺,绝不会自投罗网。但她会想办法去甘府守株待兔,亲自把慕容恪拦回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劫数?不管多么努力和谋划,到头来还是挽救不回来。怪不得有句话说,所谓命运,就是该发生的事,总是会发生,就算你推得偏离,最后它仍然会回到轨道上。

    “天太晚了,外面还有流兵,小玉跟老夫回去歇一宿,我自派人到陵王府去送信儿。”夏公公慢慢地道,“甘小姐养在深闺,少有人识。这时候出城去追自家人也不妥当,不如就委屈一下,当是这府里没有逃走的婢女,只有要不抛头露脸,待时机成熟时,再想法子吧。”

    石中玉点点头,也觉得仓促间这么安排很妥当。看了看甘泉,她刚才还一心求死,这会儿又完全一幅没有主张的德行了。这提醒石中玉,孩子生下来不能娇养,不然出身再好,教育程度再高,心智上像个草包,也没得救了。

    “夏老,先容我到久思院看看成吗?”石中玉轻声问,带了点恳求。

    “他已经走了,看有何用?”夏世雄叹了口气。显然,他来得稍晚,并不知道慕容恪之前叫人抬了一口大箱子走。

    石中玉也不说破,只望着夏公公不说话,难得的是甘泉也没多嘴。夏世雄以为石中玉是小儿女情怀,也就点头应下,走过两步,小心翼翼搀扶着石中玉,好像知道她怀孕了似的。

    看到石中玉疑惑的目光,夏世雄微笑,“你和甘小姐的对答,老夫听到了。”说这话时,他神情中满是真诚的欢欣,显然很为多年无嗣的慕容恪开心,“好好养身子,有心爱的女人和自家的娃儿牵着,是男人就跑不远的。”

    甘泉在一边听着,似懂非懂。

    石中玉本来悲伤得不能自已,夏公公一句话,就令她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中。

    对啊,现在追自个儿的男人是来不及了,阴差阳错也好,命运的捉弄也罢,总之他们注定要有分离的苦难。那么,她就要把身体调养到最佳状态,生个健康活泼的宝宝出来。慕容恪和宝宝,她暂时要保住一个。都说孩子是未来的希望,于她而言,于慕容恪而言更是如此。

    等慕容恪逃得远远的,等他的身体恢复健康,等他一手掌握大局,不会闭塞视听,只从旁人口中得知各种消息的时候,她还活着的事再经大肆宣扬,他还会不知道吗?一切,只是暂时的。她劝慰自己。虽然总还是觉得有点奇怪的不安感,但却让她平静了下来。

    很快进了久思院,才到内间院的大门,夏公公就咦了一声,就连甘泉也很纳闷。

    慕容恪主屋的阶下,挖了一个大坑出来。那大坑边缘整齐,不像是乱掘的,好像是连着泥土,从地下取出了什么东西。

    “难道殿下有什么宝贝?”夏公公很疑惑,“小玉,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不想说!石中玉望着那个大坑,差点掉下眼泪。

    那片土地上,种着一棵风干的苹果。她早就忘记了苹果树之约,可他却还深深记得。他说过,如果苹果树发芽、成长、结出苹果来,他就放她自由。否则,就永远不放开她。可这么多年了,那种子从没有发芽,而且永远也不会长出果树的。那他带走它做什么?就因为是他们共同种下的,所以也舍不得吗?还是只有要这块土地一直没有收获,他就可以告诉自己,催眠自己,她不会离开他,哪怕是死了,魂魄也属于他慕容恪?

    原来,这就是比他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他好可怜,似乎只有这个微小的象征,才能让他有勇气活下去。

    “走吧。”她什么也没再说,和夏公公回到旁边不远处的水局院。

    第二天一早,已经是昌庆二年。

    旧年留给大燕京师的,是遍地结成冰的红雪、来往的官兵、惶惶不安的心情和全体窝在家中,不敢出门的百姓。

    大燕在群敌环绕中太平得太久,就算三代皇帝的交替都伴随着腥风血雨,但毕竟是与百姓们没有太大关系的,所以,普通民众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差,这番乱局,让他们感觉天就像要塌下来一般。

    宫中也是如此,陵王慕容楚熬得眼睛通红,紧急和新皇慕容长天,以及几位手握重权又值得信任的内臣研究商谈,看要如何应付现在的乱局。

    “唯今最重要的,是平稳。”慕容楚说,“不宜追杀慕容恪和南叛军。”现在,他不能再叫慕容恪为七弟,或者裕王的头衔,只有能直呼其名。

    意外的变故,打破了他所有的盘算。本来可以和平解决的,但没有人相信新皇会放过随时能祸乱天下的妖孽慕容恪,也没有人相信他不会趁机灭掉一切可抗衡的力量,自家独大,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更没有人相信,老七从没想要占取大燕天下,可所有的力量都在逼他往那条路上走。

    人心之贪婪、黑暗,可是湮灭一切,包括最强大的善意。

    “什么?”太子妃吴氏也列席参加了,闻言在珠帘后都坐不住了,“你可知道那慕容恪的能耐有多大?如今放虎归山已经铸成大错,若让他有时机疗伤,以后就再制他不得!”

    “叛军有备而去,想那甘老公爷一生戎马,深机兵法,沿路必有埋伏。”慕容楚虽然心里厌恶太子妃,面上却不带半点情绪地道,“他们人虽少,却胜在占了先机。而本朝新立,若为此损兵折将,太府都必将不稳,那不更给了别人可乘之机了吗?太后,大周和北魏可都蠢蠢欲动着。”

    “三皇叔说得对。”慕容长天终于开口,“先安抚军中、朝中和民间百姓之心,再派人去北元都和西部边境,稳住这两方势力,夏氏的东军和三皇叔的西军,一路佯追慕容恪,一路护卫京师。只有要太府都不乱,大燕就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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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有话要说……………

    我虐或者不虐,剧情就在那里,不远不近。

    大家骂或者不骂我,书就在那里,66还会好好写下去。

    呵呵,谢谢大家的书评。如果真看得窝火,要不存几章再看?一气呵成,可能会好些,就会觉得一切顺理成章。因为我想通了所有情节,只有是写得慢,对不住大家了。

    世事没有一帆风顺的,熬过去就是晴天。66就是这么认为的。

第三十七章 石中玉必须死

    “慕容恪的心肝宝贝就养在陵王府里,何不绑出来,送到前线去,包管那慕容恪乖乖束手就擒,任人宰割。”太后吴氏阴阴地道。

    慕容楚闻言,双拳一紧,又强迫着自己松开。幸好他低头垂目,手也掩在袖子中,没让太后看到他的神色,只声音平缓地道,“慕容恪一向意气用事,此番一路南逃,根本来不及掌握住全局,而他的手下断会把咱们传出的消息阻隔,以免他回头。那样,杀一个女人有什么用处?”

    “这种祸水杀了干净。”吴氏道,“要不就干脆丢到北魏去,北魏人那么恨反贼慕容恪,借他们的手杀了那个女人。到时候北魏和反贼打起来,大燕就可坐收渔利。”

    “太后,恕臣直言。”慕容楚厌恶吴氏的狠毒,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既然知道慕容恪珍视那个女人,我们就当好好保护她才是。那样,既能把她当人质,牵制慕容恪,又能留有一丝善意,将来事情好有转圜。战争,永远是最后的手段。若不然,才正中北魏与大周的下怀。”

    众大臣纷纷点头,互相交换着眼色。

    当北魏人是傻子吗?若北魏君主只有这个程度的智慧,也不会屹立多年不倒了。丢了慕容恪的心上人到那边,只是把仅有的筹码拱手送人。反贼是慕容恪,那是多么强大的武力,就算现在被追得如丧家之犬,掌握的军队也太少,但谁又知道以后呢?

    能不打,还是不要打。要打,也不要逼得太急。若是割地可以解决,其实也是可以的。

    “北魏和大周?哼,借口吧。”吴氏冷哼了声,面子有点挂不住。

    “太后,您要知道。不管是谁伤害那个女人,只能让慕容恪更恨我们而已。他是天下第一强手,打仗是什么样,不用臣多说。真的,要和他硬碰硬吗?”

    “说到底,你就是不肯把那个女人交出来罢了。”吴氏见慕容楚的意思是说她不懂军政大事,不禁恼火,拂袖道,“你先是不让追反贼,现在又不交出那个女人,是何居心?难不成你是为了一己之私?还是你对那个女人也心存……”

    “母后!”慕容长天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打断吴氏。

    三皇叔对他如何,对大燕如何,长了眼睛就看得到。大燕风雨飘摇,如果不是三皇叔硬撑着,此时早就呈了乱相。这时候说出怀疑的话,简直是诛心之举。再者,他也绝不会对小玉动那样的歪脑筋,就算三皇叔所做的人质之说,他和三皇叔也彼此心照不宣,只是个保住小玉生命的借口而已。

    “皇上切不可一时心仁,毁我大燕的基业!”吴氏站了起来。

    “立国之本,在于仁德。”慕容长天道,“以一个女人胁迫反贼,让我慕容氏有何颜面站在大燕百姓面前。而天下之归,自有正道,母后不要太担心了。”

    他这话说得客气,却有斥责之意。吴氏心头大怒,但又明白,自己的儿子不再是那个言听计从的忠厚孩子了,而是一国之君,就连她也违背不得,于是也只好压下心中火,起身离开。

    吴氏一走,在场的人无不松了一口气。

    先皇后这样,新太后又是这样,大燕的后宫为什么总不能安生呢?所有人都这么想。若有政治智慧便罢了,偏偏一味瞎搅和,只希望新君别太随和,不然大燕后面还有难呢。

    而吴氏回到自己的寝宫后,才肆意大发雷霆,摔了屋里的不少东西不说,又借个由头把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差点打死。

    她心里憋屈的慌,嫁给了太子,却没当上一天皇后,太子死后又小心翼翼侍候先皇和先皇后,生怕一不小心,夺了自己儿子的大位。偏偏,长天很不热衷龙位的事,凡事不管,倒让她操碎了心,做尽了恶人。现在好不容易,头上的两座大山全翻了,她成了全大燕最有权势的女人,却还要受慕容楚的气,连石中玉一个最低贱的东西也不能随意处置!

    “太后娘娘息怒,小心伤了凤体。”太后寝宫中的所有人都不敢出一口大气儿,唯有吴氏身边最近的人,当年她的陪嫁丫头,现在人称张嬷嬷的敢上前。

    就像每个皇后身边都有个容嬷嬷一样,这个张嬷嬷也是太后的绝对心腹和一等打手。当然了,她并没有武功,可是心思狠毒,偏又愚蠢。有这样的低智商恶奴在身边,好让人也给带坏了,何况自私残忍,没有底限,拿人命当草芥的吴氏呢?

    “不孝子!”吴氏又砸了个青花釉里红雕花的盖罐,骂道,“哀家一心为他,他在臣下们面前却半点面子也不给哀家留!”

    “太后,皇上还年轻,大婚又太晚,难免容易受女人的迷惑。”张嬷嬷劝道,“本来订了甘家的女儿,可这还没正式迎娶呢,又出了这档子事。少年情怀,那个不知道是石中玉还是叶明玉的贱人又颇会些狐媚子招数,皇上之前就心有所向,这会子热辣辣的怎么割舍得下?”

    “真是留不得的祸根!”吴氏又骂,突然想起那年在皇庄时,长天就几次三番回护那个贱人。但现在石中玉已经是慕容恪的人了,皇上要还惦记着,若真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是天大的丑闻!还有她那位三小叔慕容楚,显然也对那女人有意。

    想到这儿,吴氏悚然一惊,杀气更盛。

    “当然留不得。”张嬷嬷在一边加料道,“想那慕容恪是天下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就因为她差点被烧死,居然连先皇后……”张嬷嬷没有说下去。当时还是太子妃的吴氏在场,做为心腹的她,当然也在场。诛杀皇后的事太过匪夷所思,现在想来,她心里还砰砰乱跳。

    “况且,咱们派去盯着陵王府的人来报说,虽然陵王府铁桶也似,根本渗透不进去,但府里却有人到外面的药铺子抓了奇怪的药。”张嬷嬷动了动眉,眼睛中冒出莫名的光。

    “什么药?”吴氏也感觉出了异样。

    “安胎药。”

    吴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的压低声音,“你的意思,会不会是……不可能吧?”

    “我的太后娘娘。”张嬷嬷冷笑道,“您忘记了,先皇驾崩后,才神医就被陵王请回了自家的王府,好像成了他的供奉似的。陵王的姬妾都不在身边,那府里有什么下人有孕,还用得着才神医坐阵?用得着买那么贵重的安胎药?”

    “可是慕容恪成亲这么多年,那么多姬妾美婢都没有生下个一男半女,怎么跟那个女人在一处没多久就能成?”

    “这就叫孽种!”张嬷嬷撇了撇嘴,“再者那阵子,慕容恪可是天天往映春宫跑。那女人既会狐媚之术,在肚子里留个种有什么难?”

    吴氏呆愣了片刻,突然露出坚定阴狠的样子来,咬牙恨声道,“你说得对,是孽种就不能留!如果只是那个女人就罢了,哀家犯不着为了一个贱人和皇上明着撒破脸。可现在不同,不能让慕容恪有子嗣,那样,大燕的江山早晚让他夺回去!石中玉必须死!”

    “太后要怎么做?”张嬷嬷略带兴奋地道。

    天下间,她这种人最是可恶。别人争斗,还有点理由。就算谗臣佞臣,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但张嬷嬷这种人,以忠诚为名,行极恶之事,对自己未必有多大的好处。实际上,她就是享受那种害人的快乐。如果石中玉形容的话,一定只有三个字:死变态!

    “事不宜迟。”吴氏想了想,站了起来,“刚才有御书房和皇上、慕容楚为了那女人争了几句,若后动,他们知道哀家对那女人深恶痛绝,只有怕就有防范。还是……先下手为强!”

    “太后英明。”张嬷嬷阴笑道,“她一介民女,太后赐死,她敢不死吗?”

    吴氏点点头,但又有点犹豫,“皇上,会不会为此恼了哀家?”

    “老奴说句僭越的话。”张嬷嬷后退一步,显出谦恭之色来,“为人娘亲的,只有为孩子的未来着想,至于孩子的一时误解,哪顾得了这许多?”

    吴氏本就杀心占上风,唯有的一点犹豫被张嬷嬷推翻,当即就摆架陵王府。此时的慕容长天和慕容楚还在御书房议事,不到半夜是结束不了的。吴氏又怕被发觉,居然悄没声息地出了皇宫,连排场仪仗也省了,倒像是微服私访。

    但陵王府中的人毕竟训练有素,太后的车马才进了巷子口,就有人报信到石中玉这儿。因为陵王吩咐过,若他不在家,府里以石姑娘为尊。

    石中玉自从怀孕后胃口大开,一天要吃五六顿,这时候正在喝才神医特意下料的保胎药膳粥。可能是之前昏迷了一个月,饿得身上没有半两肉,最近一通大补,身子还是瘦伶伶的,只是不再皮包骨头而已。此时她听报,立即站起来问,“没有太后仪仗?之前陵王也没叫人递过信儿?”

    “没有。”来报的人说。

    “立即叫几个人,悄悄送我从后门出府。如果太后问起来,就说我一早就带着几个人到庙里上香去了,现在未归。若问去了哪个寺庙,直接说我没告诉你们。”石中玉想了想,快速吩咐,临离开屋子前,还没忘记喝下最后一口粥,又叫人收拾干净,免得露了形。

    太后那个人一向爱现,这么轻车从简的,必定憋着坏呢。要猜出也不难,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那死女人定然是知道她有了慕容恪的骨肉,这是来送她们娘俩个上西天的。

    喵滴,你让我去西天,我就去?小爷惹不起可躲得起!就让你扑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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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谢谢。

第三十八章 无媒苟合

    出了陵王府,石中玉直奔裕王府。

    也不是没想过,新任太后扑空后,会想到来裕王府找。但一来裕王府已被查封,只留夏公公和一个婢女,其实就是甘泉小姐看管,二来仓促间,她也想不出更安全的地儿来。至少,夏公公深谙宫廷斗争之道,会保护她的。再者,才神医如果不在陵王府里猫着,就一定是来裕王府找夏公公聊天,她可算是为自己加了双重保护。

    不过裕王府被查封,她是走不了正门的。但西角门是进出死去姬妾、下人和夭折婴儿的地方,大不吉利,她宁愿多走路,从东角门进了府。她当家丁时,常从这边来回,算得上是熟门熟路了。

    她本来并不迷信,但太宝贝肚子里的孩子了,有一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

    进了水局院,真的看到才神医在这儿,正与夏公公下棋,甘泉在一边观棋。几个人听石中玉说了突然前来的原由,都不禁皱紧眉头。

    “皇上如果不让他母后安生些,太燕早晚要毁得一干二净。”才神医说话没有顾忌,当场就气得嚷嚷。气了两下又转过头来,叫石中玉坐下,先让他诊诊脉。

    “你这丫头,不知道有孕早期,容易滑胎吗?”才神医说。

    石中玉从后门急急溜出陵王府后,因为怕露出行迹,被太后发现,所以没敢乘轿,而是离府一段路后,雇了一辆小马车。外面的小马车自然比较简陋,跑得又快,才神医怕石中玉身子有损,不禁责备起来。

    “我保证下回不再犯错了。”石中玉顺着才神医话音儿说,不想惹恼老人家,毕竟都是为了她好,“您也不用太担心,妖孽的孩子也是妖孽,小妖孽嘛,哪那么容易出事?”这样说也是为了安慰自己。

    刚才事情紧急,她迫不得已而为之。但总这么着也不是回事,她必须要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行。不仅要平安生下孩子,还要让孩子活得好,活得安全,不然她觉得对不起慕容恪。

    其实太后的筹码并不多,因为新皇和手握重权的陵王在保护她,她只要想办法不让太后的手伸到她身边,太后就算恨死她,也拿她没有办法。而等慕容恪在南方安顿下来,大燕昌庆朝也稳定了,她活着的消息就不会再被隐瞒得住,只有要慕容恪和她见了面,还有什么解不开的难题吗?所以熬过这一段就行了。

    不过她也很清醒,知道一切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关系到大燕国,新皇和陵王再怎么想帮她,再怎么愿意给慕容恪机会,也不会随便让步的。新皇和陵王对她不错,可根底上,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算得上是人质。

    若慕容恪不肯低头就范,不肯和平解决正统龙位的问题,新皇和陵王不至于杀她,不至于苛待她,甚至会让她锦衣玉食的生活着,还帮她养孩子,但她想和慕容恪见面也不大可能。

    这些年的经历,好像是下棋。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是棋子,包括造成这所有悲剧的先皇,只不过是被命运之手拨弄,到了今天这个局面。要想恢复,必须各方努力,或者,推倒重来。

    “神医伯伯,怎么样啊?”为了有利于孩子的发育,这些天石中玉都拼命让自己高兴,把所有的悲伤、痛苦、思念和不安都强行压制,所以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本色。

    “好得很。”才神医收回手,又瞄了一眼她的肚子,“还不到显怀的月份啊,怎么你肚子有点大?”

    “可能是我的宝宝特别强壮。”石中玉笑道,隐约中也有点担心,但很快又抛开心头阴云。

    才神医帮她算过,生产的日子在六月中。她没有经验,孩子爸爸又不在身边,难免有点疑神疑鬼,但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能为身体增加负面能量,绝不想不利的事情。

    “总之你给我小心,有任何不适的地方,都要立即告诉我。”才神医又嘱咐。

    石中玉微笑点头,也为慕容恪感到欣慰。

    他是被世人惧怕和误解,被某些人诅咒和算计不假,但也有很多人真心对他,只是这笨蛋从小生活在皇宫中,总是接触先皇、先皇后和现太后那些人,性格偏执张狂,被黑暗蒙住了眼睛和心灵。

    先皇后暗害了他的母后,他屡次被大火攻击也是先皇后的手笔,而皇上默认、甚至纵容这些事的发生。但,太子为了赎罪,为救他而陨命。为着这一念之仁,他不曾伤害新皇,可新皇也处处为他留了余地。更不用说元后、陵王、夏公公、才神医和他那群忠诚的手下了。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富有,需要她来帮他发现,让他明白。

    “你的孩子是谁的?”一身婢女打扮,但完全没有婢女的自觉性,一直坐在一边喝茶看下棋的甘泉突然问。话一出口,又闹了个大红脸。毕竟,没成亲的姑娘家问出这种问题,实在也是很过份的,特别是还有才神医与夏公公在。

    两老对视、暗叹,都觉得甘家小姐的性子太愣,实在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又怕石中玉尴尬,才想着怎么打圆场,哪想到石中玉大大方方,满脸幸福地道,“孩子的父亲是裕王殿下。”

    “你们没有成亲?”甘泉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在她的意识中,只有**才未婚而有子。不过她与石中玉见过两三面,心中对这个奇怪的女人实在鄙视不起来,仅剩下惊讶。

    “我们成亲了。”石中玉突然灵机一动道,“只是不那么正式。但我想,彼此有情真心,祈告了天地,有证人为媒就可以。”

    “真的?”

    “真的!”石中玉很认真地点头,“证人就是夏公公和才神医,他们可以证明,我是裕王殿下的正妃。”虽然因为前面金旖晨的赐婚,她只能算是填房的正妃,不过她给自己安上这个头衔,往后很多事情就容易办了。

    她一个女人,没征得男方的同意,自个儿就把婚事办了,而且说办就办了,多么强大无敌!

    夏世雄和才神医又对望一眼,震惊于这个消息之余,以为石中玉是怕在甘泉面前抬不起头来。说到底,这丫头这样……算是无媒苟合的。再者,为了不让裕王的孩子顶上私生子的不好名声,他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子也必须是证人。

    于是,他们双双点头,煞有介事。不过,就不开口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在,甘泉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倒没有细问。

    “泉儿,作为你的救命恩人,还有主人,你可不可以去弄几个炭盆来,本妃有点冷。顺便再烧点水沏茶,跑了一路,怪口渴的。”石中玉又说。

    甘泉愣了下,才明白“泉儿”是叫她。她本不想应下差事,但石中玉确实救了她的命,现在她的身份也确实是裕王府婢女,所以也没反驳,别别扭扭就走了。

    石中玉对她很满意。

    甘家的家教虽然不太成功,使得甘泉的IQ和EQ都不太高,但这个丫头的品性不错,不搭架子,没有臭毛病和不良习气,属于可以挽救的失足青少年。

    而等甘泉离开,石中玉笑眯眯地望向夏世雄和才神医,“您们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吗?”

    “为什么?”两老同声问。

    “因为我就是要成为裕王殿下的正妃。不对,我已经是了。就差一个婚礼而已。”石中玉说,“记得哦,你们是我的证婚人,待会儿咱们研究下细节好了。至于三书六礼,以后再补也成。现在的关键是给我个身份,还有给我孩子的名份。”

    两老第三度对视,最终夏世雄先明白了过来。

    他到底是经过政治斗争的人,心思比单纯的医者才神医通透,略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脸上不禁带了点喜色,“小玉,你是想回到裕王府来?好计,好计,一举数得。除了刚才说的两点,只怕你还有算计。”

    “什么算计啊?”才神医问。

    “一来,光明正大地躲开太后伸长的手,占了裕王府,还可以在自己身边布置保护者。二来,裕王正妃的名头传出去,可是大事件,那边的人想捂着消息,只怕会更困难。三来,先定了名份,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名正言顺了,那些暗中下手的就等于被剁了爪子。”

    “果然好办法。”才神医听得明白,笑道,“没错,老夫正是你和裕王殿下的证婚人,和老夏一堆儿的。”

    石中玉挑挑大拇指,“上道!”

    她自己也挺高兴,刚才还为怎么躲开太后的迫害而为难,猛然间就想出这招,简直天才啊。

    只是,慕容恪个死家伙虽然求过婚,可她还没有正式答应呢,这么稀里糊涂把自个儿嫁了出去,如果以后见了面,他会如何得意?之前还为他有侧妃和姬妾而在意,现在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宝宝,什么也顾不得了。

    果然当母亲的就是这样,为了孩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样做也免得皇上的为难。”夏世雄微微点头,“反王的王妃,不能随便动,倒是要好好对待,以彰显仁德。将来……裕王要回头,这台阶也做得恰到好处呀。”

    “那,夏老能当我裕王府的新任大管家吗?”石中玉得寸进尺,“就算质子府,也得有个章程和样子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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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门里,夫人吵小妾闹,小小家丁可笑可笑。
朝堂上,你也争他也抢,叫声王爷提防提防。
某女:(得意洋洋)学了一身泡妞的本事!
某王:(长眉微挑)如何?
某女:(垂头丧气)自已是个妞……
某王:(不怒自威)还不给我过来!
某女:(双手抱胸)干吗?我不要!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某女假扮男装,卖身王府,从最低等的家丁做起……
金风玉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风玉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风玉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