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万事俱备
“公子真的把酒楼五成给了司徒万里?”
“何止呢,还有三成是给酒楼的,还要出钱建赌坊。”
老家宰听完小陶说的,更加焦急了,“那不是府上只剩下两成了?”
韩经:“两成?我一成也不要。产业是安平王叔资助的,我怎么可以不投桃报李,有所表示呢?”
小陶:“那我们图什么?什么也没有了啊。”
“蠢材,没有安平君这杆大旗,等我们开业后日进斗金了,眼红的大人物有的是,我们保得住么?再说了,赌坊我们不也是有五成份子么?”
老陶又问:“那酒楼那边也不用一点不留吧,要不楼里的三成太多了,给个一成就够了。”
“这就不更改了,剩下的两成份子一成给安平君府,回头家宰派人把约书送去,另外一成我准备拜访一下另外两位王叔,合资建赌坊、酒楼装修不也要钱么,再拉上两位宗室一起,一般人也就不敢打酒楼的主意了。”
“公子,今日晌午宗正府来人了,景伦君已经被贬为庶民了。”
原来老陶与许汉文分开后归府碰到了宗正府来人,景伦君与大富商翡翠虎由铁血盟作保对赌斗富,翡翠虎以金玉为屋珍珠铺路锦衣作柴,十日间景伦君的封地都被折价抵债,韩王震怒,贬景伦君为庶民,令宗正府通知各宗室,约束王室宗亲的浪荡行迹。
二人斗富的三年后韩非与翡翠虎就赈灾案正式对上,那时韩非回韩为司寇已经近一年了,想来再过两年,韩非以及流沙就要在新郑纵横捭阖了,紧接着赢政亲政,风云激荡,八年后灭韩,真是在与时间赛跑啊。
众人以为韩经在为景伦君的遭遇感伤,紧接着就听到,“看来我可以少跑一趟了,只要再拜访王叔龙泉君就行了。”
“公子,那后院的女子怎么办?”
老家宰愁眉苦脸,公子以前只是出去喝大酒,招惹风尘女子,现在倒好,全接家里来了,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让老鼠看米,传出去风流浪荡的名头更加要坐实了。
“公子,我还有问题。”
“别苦着个脸,马上就要独挡一面管起几十上百号人来了,有话快说。”
“您让我当酒楼总管那我就替您盯着,可是这些姑娘们怎么安排我也不会呀,再有,您还让我与潜龙堂接触,负责那个合作引流,要是我们拉过去的客人赢钱了自然乐呵呵,要是输红眼了还不得恨死我们啊,输光的家当我们酒楼不就少了位客人吗?”
“管理就是分脏,只要金姐儿等考评权在你手上,别的不用理会,具体怎么安排姑娘由金管事去弄,你就办好我交待的,每天从金姐还有姑娘们那里汇总消息,整理好禀报给我,再提拔几个忠心可靠之人,你只要管理好金管事等几个人就行了。”
“至于输光了的客人,那就不是客人了,没钱,喝什么花酒!这也是替酒楼筛选掉劣质客户,只要姐儿俏,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客人哪里不是一拢一大把。”
一副吸血资本家的嘴脸唬得众人直咽唾沫,许汉文瞪大了眼珠子,涩声道:“公子,工坊还要赶制样品,我去忙了。”
“天色已晚,走夜路容易磕绊,我陪你一起。”
“岁数大了,容易犯困,我先下去休息了。”
“我...”
“你什么你,陪我去后院看看你以后的员工。”
后院倚红偎翠,哝哝软语,一众姑娘只敢远远对着韩经搔首弄姿,只管往小陶跟前凑,小陶哪招架得住这个,连连往后缩。看来刚上任还不适应,等陶总管开掉一两个混不吝,树立起威信,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交待了几句让姑娘们安心住下,韩经就领着小陶单独授课。
“让姑娘们休息一夜,明天就去请教习,组织培训,礼仪谈吐都得学习,以后执行什么层次的人都要能聊得来,几个资质好的不仅要学歌舞,还要学辞赋;姑娘们衣服太暴露了,对付对付贩夫走卒还行,要知道遮住的才是关键,得不到的才是心头肉,还有的人就喜欢半隐半露的朦胧感,情调,氛围,扮演,懂不懂...”
小陶见识浅,但脑子不笨,听公子描述的那些画面还有什么主题,那叫一个眼冒精光,有不理解的就用心记,经过一夜的细心灌溉,隐然成为一名云端老司机。
成长的代价就是早上顶了个黑眼圈,清晨偷摸洗内衣时不断想起梦里旖旎的画面,连漂衣服的水声都隐约回荡着销魂蚀骨的婉转娇吟。
小陶要负责员工培训,老陶去雇泥瓦匠工了,玉兰跟许芳要在家照应,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安排驾车的是个机灵的小子叫来福,韩经一听这名就知道这也是个忠心的。
先去潜龙堂找司徒万里讨论赌坊后期经营的事,为了保证两边同时上线,起到联动作用,赌坊这边尽量把现有的屋舍利用起来,一边营业一边再装修,争取两个月后同时开业,以后赌坊这边的筹码也能在酒楼抵价消费,还会给赢钱到一定档级的客人酒楼酒食的折扣券。
表面兄弟越聊越投机,不觉日已高悬,推托不掉,留下用饭,喝两口小酒美滋滋,想到马上就要打开局面了,又架不住司徒万里热情相劝,一个捧一个真信,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壶。原本酒量应该是不错的,可能是这具身体的解酒能力太差,后来整个人都晕陶陶的。
想那项少龙穿到秦国连上厕所都用的竹筹刮,我可是用的丝绸,项少龙啃生地瓜(港剧那时竟然有地瓜了),我享用的是美酒佳肴,同九义,吾何秀!
两人都是身醉心不醉,看似相互劝酒搀扶都是摇摇晃晃,说话大着舌头,可是套话递过来是一概不接,全哈哈呵呵打混了过去。
送韩经上去,目送马车远去,司徒万里眼神就清明了,吩咐下面去拿醒酒汤。
“高手啊,我对我们的合作更有信心了。”
韩经是真的有点上头了,一直控制自己不迷糊,到了工坊见到许汉文,嘱咐咪会就好,直接在车上来了个山公倒载。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睁开眼的韩经意识到这是工坊在拉锯,缓缓下车,已是日头西沉,来福就守在工坊门前打盹,新制作出来的椅子他先试用上了。踩在地上还是一脚深一脚浅,好比去端漫步,许汉文看到韩经走了过来,连忙丢下手里的活赶了过来。
“公子睡醒了,知道您来这肯定有交待,就没让来福驾车往回送。”
一边说一边献宝似的往里引路,“您看,这里已经赶制出了样品,等大家学会了就开始大量生产。”
许汉文办事确实积极,可能与想早日为府上尽份力有关,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融入八公子府。
“汉文办事确实效率卓著,不过也不用所有人都学会,只要学会某一个环节就行了,比如他只要学会组装零件,这个只负责拉锯取材,他负责刨皮,其余的人一人或几人负责一项工作,汉文只要居中协调,指导纠错不就行了,刚才我看你都亲自下场干苦力了。”
“公子所言确实对生产速度大有帮助,这样一来效率能提高十倍不止,不过长此以往就出不了真正的大匠师了,谁都是只会一点,单独撒出来就不成了。”
“有资质的有悟性的你可以单独培养嘛,又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大匠。”
又给许汉文讲了讲流水线作业的好处,“接下来这边你交给他们照样品按酒楼赌坊的需求仿制,明天你得去酒楼那么给我作监工,让那些工匠把我要达到的效果在建筑风格上完完全全的表达出来,这事马虎不得,没个心腹之人看着我始终不放心。”
“汉文一定竭尽所能。”
“这些从府里挑出来的以后月俸翻倍,等自用的物件完成后还会往市面上发卖,赢利所得我也会拿出一部分奖励下去,这个消息就由你通知他们,跟着许总管有肉吃,这样他们才能给你卖力干活,有时间你弄出个奖励规则出来,根据级别根据贡献发放薪俸以及奖励。”
韩经表示为了战国时代的科技建设操碎了心,好在手头能用的几个人不是榆林疙瘩,省了不少事。
回府后家里的服务业升级培训仍开展的如火如荼,隔老远就能听到小陶的声音。
“你现在是大家闺秀,要学会娇羞,才子们要的就是和羞走却把青梅嗅的感觉。”
“你知道什么叫犹抱琵琶半遮面吗?富贵巨贾早腻了满眼都是白肉的景色,要的就是欲拒还迎,半推半就的调调。”
“你怎么还自称花姐,公子说了,将来我们酒楼口味高雅,你以后名叫香茗,还有你俩,雀舌、雪芽才是你们的名字,都记住了。”
有悟性,小陶是根好苗子,稍一打磨就把潜能都释放出来了。
嗯,是这个调调。
第九章 帅哥,来玩呀
把事情交待下去后,韩经浑身轻松,外头有老陶等人张罗,自己成天窝在房里写写画画,玉兰因为会识字,就被点了卯,负责记录韩经口述的一些东西,不时有辞句被送往后院,找乐师谱好曲,安排姑娘们试唱,在做记录员之余,玉兰还要学习术算,十以内的加减乘除完全不在话下。
“将近两个月,小字典可算弄出来了。”
“公子,你让我拿针线穿起来的这一摞帛书叫字典?”
可不是字典嘛,有拼音,有简繁对照,虽然现在只有三晋这地使用的文字,以后秦楚燕齐的都留了空,将来肯定能补上。本来只有两千左右的文字,韩经根据回忆又把一些还没出现的文字加了进去,好比“纸”,由于此时纸还未出现,就没有被创造出来,等汉文沤麻絮的池子有了新进展,再流行开来,纸,将是七国第一个统一使用的文字。
“公子,这是字典,那这些古怪的符号又是什么?虽然您让我背下来了,术算口诀我也会了,但这些符号我一个都不认识啊。”
不等韩经再将阿拉伯数字与拼音一并传授给玉兰,外面传来了许汉文的声音,“公子,司徒先生邀您过去有事相商,明天可就要开业了。”
挂牌开业从古至今于商人来说都是一件大事,这预示着生意的开始,半点马虎不得,虽说两人从事的都是灰色行业,谁让时代认可呢?
司徒万里比韩经准备的可积极多了,从散发请柬到开业街道治安交通,务须事必躬亲,韩经就懒得多了,除了开始来过两次,就一直在家自闭,临到开业在司徒的邀请下可算又露了一次面。
“韩老弟不动如山,可真是有大将之风。”
“天性疏惫,比不得老哥。”
“天生劳碌命,骨子里就闲不住。随从拿进楼里的可是店招?”
司徒万里见来福从车里取下绸子裹着的东西,随口问道。
“安平王叔门下儒家门人所书,一会就挂上,明天开业前再揭绸布。”
韩经府上一众人等在新郑逢人便说安平君关爱宗族后辈,后来又送上了酒楼的股份,安平君赚得了偌大名声,对韩经的怨望也就渐渐少了,最近更是主动派遣门下儒生相助。
安平君在门人食客的建议下,有心养望,对已离世的战国四公子心向往之,因此,接济族内贫寒子弟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失去封地被贬为庶人的景伦君有赖于此,不至陷入饥寒交迫而死的境地。
司徒万里:“交通疏散以及酒楼护卫可安排好?如果有需要可借调我农家弟子,最近新郑可不大安静。”
“此话怎讲?”
“月初先是秦国的情报组织罗网在魏都大梁出手过一次,牵扯出各方势力在大梁城内活动,好似在找寻什么?昨天收到农家内部线报,道家天宗的人现身新郑街头,不少组织明里暗里的活动都频繁了许多,为了不殃及池鱼,我已约束门下弟子深居简出,尽量不去招惹是非。”
司徒万里身在农家,获得情报有些得天独厚的优势,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及时察觉到,此时提醒韩经,也是为了赚钱大计不会因此遭受波折。
“哈哈,我一落魄公子从哪去招惹上这些人?我只管与司徒兄蒙头发财就是了。”
“那我就坐等韩老弟钱谷满仓了,请了数十吹笙人吸引人流,要不要让他们也在酒楼前吹故奏一番?”
韩经:“论吹我还没服过谁?”
“倒是忘了,老弟手底的姑娘个个如花似玉,吹拉弹唱无一不精,何用这些人越俎代庖?”
司徒万里说得没错,开业之前韩经给这些姑娘都安排了演出,不过方式新郑乃至七国都没见识过。沿整条道路一圈巡回演出,后世烂大街的展演营销手段让新郑百姓瞧了个新鲜。
姑娘们在马拉的花车上边行边唱,歌词新颖,曲风清奇,轻纱帐间峰峦沟壑若隐若现,举手抬足间罗袜轻盈,红尖微露,楚楚销魂。
“冰雪少女入凡尘,西子湖畔初见晴,是非难解虚如影。一腔爱,一身恨,一缕清风一丝魂...”
人群里使劲往车前凑的大有人在,无不想多闻一丝藕香,多看一抹雪色,也有被新颖的歌词吸引的,为了听清唱的什么,一路跟随,一遍一遍地听。
“这是哪家的姑娘,这是要干什么呀?”
“没看车厢两侧贴的大字么,幻音坊开业大吉,全场消费八折大酬宾,更有精彩演出奉献。”
“用词古里古怪,什么八折酬宾?马车都过去了,还没看过瘾呢!”
平时娱乐活动少,难得有热闹,幻音坊炒起的噱头勾起了新郑百姓的好奇心,不少富商贵人想要去一探究竟。
“韩老弟啊,你整出的好大动静啊,估摸着今夜全新郑的人都想来这条街看看了。”
“哪有那么夸张,只不过是给人们留下个好印象,客人体验到了至尊享受,口碑相传下,我们的生意才能越来越红火。”
傍晚时分,果然大量马车停在了幻音坊前,韩经也不在潜龙堂喝茶了,于是向司徒万里辞行。
“第一天开业,老弟不去幻音坊坐镇,何故着急回府?”
“坊内一切事物由陶总管打理,我是个惯于躲闲的,都内有心人谁不知道幻音坊幕后之人是你我,还有两位封君的名头坐镇,一般的小鬼早躲得远远的了,至于镇不住的人嘛,你我在现场也一样,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老弟看的通透。”
司徒万里看着马车缓缓开动,愈发觉得韩经与传闻相去甚远,不吃独食、知道进退,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学无术的废物公子。
“当年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灯火通明的幻音坊越来越远,韩经斜躺在车上,无病呻吟,咏叹腔里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少年人,好句!”
一声称赞在耳边响起,像是古老的钟磬,低沉深厚,仿佛穿过了时光岁月。
第十章 忘情天宗
“停车!”
韩经掀开帘子打眼望去,三三两两过往的行人哪个也不像刚才说话的人。
“来福,刚才在车边说话的人呢?”
“公子你在说什么?哪有人跟我们说话,车驾上可是有王室标记的,平民百姓谁敢往前凑?”
确定刚才不是幻听,韩经下车四处找,有谁戏弄我?跑过来捅轱我一下又用轻功飞走了?
“年轻人,你找我?”
迷惑不解之际,那个声音又来了,来福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只有我能听到?
传音入密?
“敢问是哪位前辈有教于韩经?”
来福满脸震惊,像看傻子样盯着对着空气拱手施礼的韩经。
“往左看。”
没有啊,左边连栋房舍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前辈高人了,空地尽头那都是野山丘了,咦,山丘上有亮光。
“不会吧,这也太扯了,前辈您离得这么远!”
“你往哪边看呢?让你往左边看。“
“我是在看左边啊。”
韩经不知道黑夜里高几里开外能不能看清自己脸上表情,连抱怨都不敢显露在脸上。
安静了一会儿。
“咳,咳,现在换你往右边看。”
右边?逆旅,这不是客栈吗,紧接着从客栈二楼开着的窗户里飞出一枚果核,打着旋缓缓飘至,稳稳落在韩经头上。
“前辈好轻功,这么快就从山丘来到客栈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碰到这种高深莫测武林高手,韩经哪能不好好巴结一番,刚上二楼,深施一礼后头还没抬就是一通彩虹屁猛拍。
床上端坐之人白眉白须,手执拂尘,年约六旬,一身直领靛青道袍加上头上的五老冠更是衬得此人仙风道骨,不流于凡俗。
“敢问大师名讳,何事召唤小子。”
“贫道赤松子。”
道家天宗掌门,那么挂在窗棂旁的就是名剑雪霁喽,韩经眼睛乱瞄,赤松子报完名字后就不再出声了,韩经赶紧低下头看肚子,作乖巧状。
“看你的反应,你是听过老朽名号。”
“不敢欺瞒长辈,晚辈韩经,曾听人谈起过前辈威名。”
“哦?那你都听说过些什么?”
嗯?这是考校于我,难道今夜有机会成为大佬腿上一挂件?
先挂赤松大佬身上,再挂晓梦掌门身上,美滋滋。好像不大可能,晓梦现在应该差不多刚出生。
“我只听说前辈贵为道家天宗掌门,已修到天人合一之境,连续执掌道家信物雪霁剑,是名真正的得道清修。”
赤松子:“天人合一么,这是道家天人两宗历代追求的境界,我也只是一只脚踏在门外,另一只脚踏向门内但是不知道该落在哪?”
“那前辈也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神仙中人。”
人生不都是在吹吹捧捧中度过的么,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好不容易得见高人,还与自己没有利益冲突,使劲捧也就是了。
“呵呵,天地尚不完整,况于人乎,不证天人大道,神也好仙也罢,皆是虚妄。”
赤松子显然是对那个境界极为向往的,略一沉吟又看向韩经:“你的马车穿街过巷,天地灵气异常活跃地往你的马车汇集,甚至有不知名的力量在你周边形成了肉眼不可见的汞柱,但是都不得其门而入,只能不断白白逸散。”
看来是朱雀纳星诀造成的,吸纳的星力太多但是身体又只能吸收极少的一部分,常人发现不了,碰到赤松子这样的顶尖高人一眼就看出了异常,我果然就像那夜空里的荧火虫,到哪都blingbling的,想低调扮猪吃虎都没有办法达成。
“你有着得天独厚的上佳资质,只要稍加雕琢,就能在修行上走得比大多数人要远,现在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入山修行?”
拜师是一定要拜的,不过要上山苦修,新郑的事情刚铺开,大戏也要开场了,得想个理由留下来。
“老师,弟子当然愿意追随老师探究天地大道,只是经身为韩国公子,父王那里暂时还要尽孝,国势也是风雨飘摇,经此时还需为国为民尽一份心力,方才不负纳税赴役奉养我的韩国子民。”
“不曾想你还是韩国宗族公子。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家国百姓红尘羁绊,光阴流转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权势、财富于我道家之人无非过眼烟云。”
赤松子对韩经贪恋红尘的行为嗤之以鼻,“红尘炼心,你既心有执念,我就且收下你为记名弟子,传你万川秋水心法,等你心法小成即可来太乙山,为师再正式收你入门下。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痴儿!”
说话间也不见手臂摆动,拂尘无风自扬,扬起的末梢直挺挺的搭在韩经额头,韩经体内气息不自主地随着一道轨迹开始运转,先如涓涓细流滋润禾苗,后来越来越快,如同大江大河奔流不息。
赤松子大梁、安阳之行一无所获,入秦前途经韩都新郑,不想还为宗门收获一块良材璞玉。
“记住这道气息运转的方式。怪哉,筋骨未鸣,竟然在初次入定就形成江河奔流之势,可见你的资质超凡,不过我天宗心法招式最重悟性,你资质心性都属上佳,然而杂念太多,前期当可勇猛精进,后期不见悟终难得道。”
韩经感受着气息在体内的运转,每感受一次,就粗壮一分,显得更加凝实,“师尊,什么时候算是小成?”
“真气积蓄如湖泊,做到御气驭物,能控制三尺之内气流自由变幻方为小成。”
“那我现在只会心法,没有招式啊,万一碰到敌人,岂不是还不能自保?”
“御气驭物,岂能将招式拘泥于定形,宗内剑招术谱皆是教导外门弟子所用,天宗内门当走自己的大道。等你正式入门后还会学到心法心若止水,其与万川秋水一个放一个收,一个动一个静,两者皆大成之后,却又相辅相承,此时方可学习领悟天宗内门绝技天地失色,不过每个人施展开来各有不同,全看平时所悟。”
天地失色,时间空间近乎静止,这是时空魔法呀,没想到还要两大心法都达到大成才能领悟学习。
“你已掌握心法要诀,赢得每天入定时运行一周天,且先行退去吧,为师明日就要去咸阳一趟,无需前来相送。”
“是,师尊。”
就在韩经下楼登车的时候,又传来一句,“如果进境迅速,下个月中旬是你师叔晓梦的拜师大典,你可前来观礼,为师将为你举行收徒入门仪式。”
“藜杖策风轻,芒鞋步月明。鹤翻青径影,猿度翠岩声。草露沾衣冷,松泉漱石清。崇冈发长啸,独我大道行。”
韩经一个趔趄,后面师尊吟的什么都顾不上注意了,只记得赤松子说起北冥子收晓梦为徒之事。
乱了,全乱了。
一十一章 千金买马骨
晓梦八岁时击败六大长老,被五十年不收徒的北冥子破格收录,身份地位仅次于掌门师兄赤松子,闭关十年后出关接掌天宗掌门之位,与秦国合作,而那个时候秦国已经横扫六国一统寰宇了。
玄机娘娘又在时间线上玩弄了我,又不遵循史实线,秦灭韩怕是在嬴政亲政后不久就发生了,要不就是从灭韩到齐降一共花了不到十年,许是五年、六年就完成了此等伟业。
这个消息对韩经的触动是非常大的,以至于小陶回府报喜韩经都是面无表情地随手打发了。
“公子是怎么了?开场节目新郑轰动,一干达官显贵都惊呼这是天魔舞,要发达了。幻音坊生意红火,获利无数怎么也不见公子高兴。“
面对小陶的提问,许汉文摊了摊手,表示不知道,本来还打算向公子汇报工坊进度呢,看来还是重新找个机会吧。
韩经自己魔怔了好一阵,逐渐也调整了过来。有了变数,很多东西就不好把控了,有些规划就得推倒重来,大的历史情节是定的,自己还是那个“先知”,关键是实力、势力太弱,早点变强才是王道。
于是,一圈又一圈,运功不辍,师尊说过,只要能达到万川秋水小成,就能收敛掩盖异象,在心法小成之前,还是深居简出,少在大佬面前晃悠,以免被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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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已经这么多天不出门了,不如今天出去走走?”
这些天韩经除了偷偷练功就是督导玉兰学习简化字与算术,时间紧课程重,玉兰提前千百年享受到了被语文数学大魔王支配的感觉,见公子今天嘴角带笑,这才有此提议。
“也好,昨天家宰言道四叔退回了幻音坊的一成份子,要换成府上商铺的,正好我得把这一成股给利用起来。”龙泉君不久前又遣人送回了幻音坊的股份契书,同时送来的还有八百金,指明要参股府里新置的杂货铺。
老家宰在韩经的指示下提拔了几个下人弄了间铺面专门售卖许汉文等人制作出来的新鲜物件,自从幻音坊一炮而红之后,里面方便实用的家俱摆件也随之大行其道,东西虽不难仿制,但仿制出来的都比不上许汉文等的做工,价格上也不占优势,工坊接到的订单需要日夜加工,人员与厂房也是一扩再扩。
龙泉君眼热这些新鲜玩意的利润,派人来的意思是要用幻音坊的股换取杂货铺的,说实话,此举实在有些不讲究,但韩经还是点头同意了,反正鬼兵劫饷案一出,股权随时给你吞了。
韩经不打算把这一成股份发卖,想了想,直接从库里提出钱来,嘱咐来福驾车去潜龙堂。
“老弟你要举办武林大会?如果没有当世大侠主持,恐怕比出来的江湖座位天下人不服啊。”
司徒万里的潜在意思是韩经的威望不够,应者寥寥,能不折腾就不折腾了。
“我说的是举办类似于武林大会的这么一个比试,也不拘名次,只要能坚持到最后一轮就能分享百金之赏,愿意为国家效力的我还将会举荐给朝廷,这样也能让埋没在人群里不得志的能人异士得以一展所长。”
“老弟莫不是要效法信陵君等公子广收门客,如果是这样,草莽中囿于出身或者经历不能出头的比比皆是,重金之下倒也不愁招揽不到心腹死士。”
韩经还在那遮遮掩掩,司徒万里连心腹死士都说出来了。其实春秋战国,贵族养士这种现象十分常见,主人提供酒食用度奉养门客,需要处理事务时门客踊跃为主家效力,办事得力的主人也会高看一眼,从此视为腹心,大加任用。
因主家推荐得以显达的门客这辈子都打上了主家的烙印,朝堂、江湖上是要与主家保持共进退的,大多数都是重诺轻生死之辈,像出身卑贱的侯赢朱亥就是为报答魏无忌平时的尊重在关键时刻慨然赴死,当然也有少数像李斯这样先投吕不韦接着为了人生抱负转投嬴政的,此时大环境还是讲究义理的。
“老兄说的是,随着家业扩大,手下益发乏人可用,连幻音坊护卫都是借调的农家弟子,不招揽些好手将来怎么把买卖做到七国去。”
“我司徒万里是个天生赌徒,老弟你倒像个天生的陶朱公,哈哈。”
幻音坊门前本月中旬要举行天下第一比武大会的消息隔天就在新郑传开了,紧接着秦齐楚魏等国离韩地比较近的城市也有了坊间传闻,大多数都是一笑置之,什么天下第一,就韩国那小地方?传言奖金倒是挺丰厚的,那位韩国八公子有那么好心,真肯把这些金子赏出去?
被人们当作笑话的比武大会真成了个笑话,围观的人倒是不少,半天没有上场的,司徒万里安排的农家弟子当托,这才不至于冷场,大半场快成农家内斗了,好在后来围观人群里有人技痒,上台挑战,不过都武艺平平,跟农家弟子战了个旗鼓相当,韩经安排的许汉文根本没有下场的必要。
“锣声已十响,仍旧没有人上场继续挑战,本次比武大会的头名就是这位来自宜阳的侠士马八獒了,第二名就是新郑有名的混江龙濮郎特了,第三名是来自齐国的游侠莫晓备,他们将分别得到五十金、三十金与十金的奖励,其他闯入第二轮的五位侠客你们将分享剩下的十金。”
随着话音落地,站在一旁的仆役揭开盖着的绸布,金灿灿的金饼在阳光下炫目不已。
“啊,真的给钱!”
“一百金这么多吗?”
领钱的获胜者手都有点抖,本来只是爱显摆才上台的,谁能想到一路过关斩将,眼看就要发达了。
“他们打的什么呀,这点身手也上去丢丑,要是我肯上去,三招,不,一招就能击倒他。”
“那你怎么不上去呀,看人拿钱眼红了吧?”
“别吵,台上那人有话说,吵得我要听不清了。”
财帛动人心,众人无不为金光倾倒,嗡嗡声冲破云霄,韩经一连努力了数次,这才让下面相对安静下来,人数太多,有些躁动避免不了。
“诸位,这是第一次比武大会,所以奖励丰厚,以后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以武会友,前三名优胜者将由幻音坊供给一切开销用来打磨武艺,所有的优胜者将在年底举行总决赛,第一名将获得千金之赏。”
韩都新郑比武大会的事情就像往平静的湖面丢了一块大石头,七国的江湖绿林无不在谈论此事,一边嘲笑主办方缺谋少智,金子都让名不符实的怂包拿了,一边又不由自主地往新郑汇集,准备在下个月的擂台上一展所学。
一十二章 天宗弈经
韩经已经到达太乙山外围,身后跟着新招揽的门客以及找司徒万里借调的农家好手。
自从新郑的比武大会人傻钱多速来在江湖传开后,大量的武夫力士抱着过来捞一把的心态蜂拥而至,大部分都在倒数第二轮被许汉文一手墨家剑法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这个月初最终闯进前三的可真有几手绝活,想来越到后面,前来参赛都是硬茬子。
但是新近跟在韩经身边成为近卫的风虞貅跟他们不一样,用老许的话说,擂台上哪怕江湖厮杀只要对上眼过上三招就能大概知道胜负结果了,但对上风虞貅,我应该会被杀死。
韩经还记得风虞貅在月初比武大会后截住自己所说的话,“功夫是杀人技,不是耍猴。我不跟他们打,但我没钱了,我需要酒肉打熬身体。”
于是韩经身边就多了位每天要一壶酒食十斤牛肉的瘦矮护卫,通过老许的评断以及风虞貅本人平时表现出来的逼格,身手绝对靠谱,只是还不知道是否可信,所以此次前来天宗山门,才找司徒万里借来了六名擅于结阵对敌的农家弟子。
天罗地网,无孔不入可不是一句空话,风虞貅一身本事,在原著里名声不显,说不定就是哪天加入罗网,任务中死去或者在罗网组织中改名了。不过此时罗网没道理在韩经这样的小人物身边安插人手,想来又是蝴蝶效应吧,哪怕总之先多加笼络就是了。
往里又走了一段,突然风虞貅一闪身挡在石道上,韩经与农家弟子看着背影不明所以,你要敢说让我们站在此地你去买桔子,我就敢提刀剁了你。
“何方客人,来我天宗山门?”
人随声至,两名天宗弟子身着月白道袍,顶着牛鼻子状的道髻飘然而至,以韩经如今的修为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
“两位师兄有礼了,天宗弟子韩经特来拜见掌门师尊,身后几人乃是我的随从。”
“请随我来,先至馆舍安歇,四周多有杀阵暗伏,跟着我的步伐走,孤鸿师弟将会向掌门禀报。”
才安置下来的韩经就受到赤松子的召唤,跟在道童身后沿着山路一直前行,蜿蜒曲折,一直走到尽头,眼前霍然开朗,原来已经爬到了山顶。
俯瞰远方,但见青山隐隐,横水迢迢,头顶雨云随飘随散,韩经眉尖一会功夫就染上了一层薄雾,感觉在这里多待一分,就往这幅山水画里多融入一分。
“来到为师的这处道场,可有话说?”
韩经朝着声音方向看去,不知何时,赤松子已经站在青石旁的孤松下,不由得灵机一动。
“练得身形是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话,云在青天水在瓶!”
“这般年纪能有如此感悟,不错,不错,再来让为师考量考量你的武功进度。”
说着,韩经就被一股柔和的真气包裹起来,然后体内功法以比往常更快的速度活动开来,变得更粗更有力。
“一月修行抵旁人一年功啊,你万川秋水步入小成都有一段时间了,湖泊再积攒下去就要成大江大河了,明天一并准备吧,师妹拜师后我再顺便为你行入门仪式。”
“谢师尊!”
本以为晓梦这样高的辈份拜师大典会有无数江湖中人前来观礼,谁知道在场的都是本门弟子,一问才知道,天宗忘情,同样淡薄世情,不曾邀请江湖同道,拜师大典更多是为了晓梦造势,让所有弟子都能认识一下新晋的本门长辈。
身为天宗萌新,韩经几乎被无视了,即使赤松子将其安排在第一排也是一样,原因就是新晋师叔晓梦太过耀眼了,所有弟子的注意力都被这个瓷娃娃吸引了过去。
这般修为,即使冲灵之年,江湖上也不得不称呼一声晓梦大师,天宗弟子日常就被教导要尊师重道,见晓梦随着北冥师祖上台,一个个发自内心的恭敬行礼,接着就听到掌门赤松子的声音:“今日良辰吉时,北冥师尊收录佳徒晓梦列入门墙,为关门弟子,弟子恭喜师尊大道得传,祝师妹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为师祖贺,为师叔贺。”
紧接着北冥子又从身后道童处接过一柄宝剑,一抖腕,宝剑出鞘三分,寒光闪烁,“此剑名为秋骊,高雅清幽之剑,与你的性子最相契合,现在为师授予你。”
“谢师尊。”
晓梦才八岁就显出了脖子以下全是腿的身材比例,没想到声音也是一开始就这么清冷,大有生人勿近的架式,“那晓梦就去闭关悟道了,不达超脱誓不出关。”
“师妹等等,不急于一时,今天师兄我也收了一名弟子,正好把仪式一并办了,师妹观礼完毕再走不迟。”又朝台下一扬脖子,“还不上来!”
等到韩经一阵小碎步在身边站定,赤松子一掸拂尘,“今日收录俗家弟子韩经入内门,为我座下弟子,赐道号弈经,内门再添一人,望诸弟子相互砥砺,共同印证太上忘情大道。”
怎么怪怪的?
“谢师尊,见过师祖,见过诸位师叔伯,诸位师兄有礼了。”
台下弟子也整齐地回了个道揖,赤松了见韩经还不起身,老子手上雪霁是道家信物,可不能给你。
“特许弟子弈经入藏宝阁挑选法器一件。”
韩经见好就收,赶紧直起腰板,口称恩师不迭。
眼见晓梦转身要走,“晓梦师叔,我住韩都新郑,出关有空来新郑找我玩啊。”
晓梦入山多年,哪碰到过这种胆大的弟子,不由得脚步一顿,“知道了,弈经师侄。”
台上前辈长老都快乐了,大人说话跟个孩子一样,晓梦反而跟个小大人似的。
谁说晓梦的忘情大道接近于无情,这不是挺好沟通的嘛。
话说诸子百家修行大成的都会被尊称为子,北冥子、赤松子、逍遥子就是这么来的,荀子、庄子、尸子、公孙龙子无不是本学说门派集大成者,等到晓梦道家心法大成,称呼她为小梦子?
一十三章 龙渊
天宗藏宝阁收藏的奇兵异物自然有相当高的价值,但最顶级的肯定没有放在这里,要不然赤松子也不会大方地允许韩经自行挑选。
“一柱香以内,你可以在阁内自由活动,选中了什么带出来登记,香尽而未能选中宝物,视为弃权。”
守阁老道边说边插上一柱香,韩经施礼后就风风火火地在阁内挑选起来。
这剑不错,什么名字,也不认识啊,这把好像也不错,怎么还有大棒子?
天宗历代的收藏自然非同小可,韩经早在兵器法器间迷失了,大部分置于架上的兵器都有标注,只可惜某人目不识丁,不能从中获得有效信息,挑选的效率自然大大降低。
这也好,那也不错,挑中什么全凭眼缘,韩经就像一只进了苞米地的猴子,这个也拿起来看看,那个看起来更好,丢下这个又去摸那个。
这样下去不行,无论挑中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顶尖的宝贝,出了这道门就得后悔,奇遇类小说都是怎么写的来着?暗格,杂物堆。
这到处敲过了,房梁上也看了,不像有暗阁的样子啊,所有宝物都在架子上,要么就是收在柜子里,也没有堆积起来的杂物让人去翻去捡漏啊,香烧到哪了,不会快到底了吧?
先抓住这把剑在手,继续找,万一没有合适的时间一到就拿着这把剑去登记。
“咦,这算什么?剑呢?”
让韩经纳闷的是摆放刀剑类的架子上有一栏只摆着剑柄,别说鞘了,连剑身都没有,这连断剑也算不上吧。
不过剑柄造型还真的挺古朴别致的,这是仿得龙头吧,拿在手里手感真不错,要不就拿它出去,回新郑找铸剑师给打造配套的剑身?
“香尽。”
容不得韩经再迟疑了,就它吧,谁让它忘凭剑柄就这么吸引人呢?
“咦,你怎么选了这把剑,你没看旁边的介绍吗?”
老道看见韩经递上剑柄让登记,一脸不解的问。
“时间到了,我没来得及看,选了这个剑柄,回头请人重铸剑身,请问前辈这有什么不妥吗?”
“无需重铸剑身,这就是一把剑,不过嘛...”
“啊,这算什么剑?”
“话说当年墨家祖师将自家理念融入兵器,打造了墨门至宝,非攻,声名大燥,我道家祖师也有意以星辰陨铁打造出道门圣器,恰逢当时天下第一神射赵国人纪昌离世,不射而射也随之成为一代传说,祖师心有所感,闭关十日打造了一把无柄短剑,导入真气运使之,果然如臂使指,剑、气交缠,煌煌如神兵降世。”
说过这老道顿了顿,“不知何故,祖师晚年言道,'吾寻大道,此非本末而置',又将此剑融毁,加以精炼,得到的铁精炼制了这剑柄,当催动真气时,剑柄龙头宛转若生,真气化为游龙,仿佛从深渊向上游动,故剑名龙渊,又被门内称作无剑之剑。”
这么神奇,捡到宝了。
老道撇了眼见韩经一脸振奋,继续道:“如果你仔细看了介绍就知道,自祖师以后,五百年来再无一人能做到剑、气相合,要不然你以为三百年前那帮人出奔组成什么阴阳家,盗取了多少珍宝典藏,为什么不偷走这把剑?再后来两宗分修,为何又以雪霁为道家掌门信物?如果不是此剑已废,太乙山观妙台五年一比争夺的就是这把龙渊了。”
“入阁选宝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错过了,你也没要想着为龙渊续上剑身了,它不仅排斥真气,还排斥其他金铁,可能是祖师佐以真气一手炼制这才能驭使天外陨铁吧,给你登记上了。”
“天尊在上,你,你...”
韩经手上的龙渊此时赫然生出半寸剑芒,龙头吞吐,有股跃跃欲试的感觉。
韩经失落之时,以体内真气催动龙渊,不想剑柄传来的吸吮之力格外强劲,对韩经导入的真气显得格外痴缠,瞬间将小有所成的真气吸纳一空,韩经一个站不稳,歪倒在地,心知,这下是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真是五百年不见的奇景,没想到,没想到。”
此时的龙渊失去真气导入,就是个造型别致的剑柄,赤松子试着导入真气,只感应到真气被弹开,丝毫没有被吸纳的意思,又让其他人试了试,也是一样的情况。
“看来,龙渊与你有缘,你再输入一道真气让为师与你诸师叔伯瞧一瞧。”
“我真没有了。”
到底还是将刚聚集起来的真气小心翼翼又导入一分,瞬间再次萎顿在地,龙游之景引得一干师门长辈连连惊叹,更有人对此景转瞬即逝大为不满,朝着地上的韩经怒目而视。
我太难了。
韩经揣测,龙渊剑只与自己的真气起反应,与朱雀纳星诀肯定脱不开干系,一个是天外星辰铁,一个是星辰之力,自己在运行心法时,吸纳在体内的星辰之力掺进了生成的真气之中,形成了异种真气,只是自己没有祖师深厚的功力,这才造成剑芒举而不久的局面。
“弈经此时的功力还有所欠缺,因此不能形成无剑之剑,游龙不能全身出渊,等到真气充沛之时,剑、气共鸣,真气于龙身、剑柄、手臂循环不息,就再也没有丹田被吸纳一空的境遇了,从明日起,为师将传你心若止水心法,虽说我宗重术不重招,但基本的步法、身法还是要打牢基础的,随后你师兄云鸿与苍羽会指导于你。”
原本韩经只是因为资质被赤松子收录,这只是随手为之的举动,哪个门派不吸纳英才,寻求壮大,但是在剑气化龙之后,韩经的地位与重要性都有了变化。
试想,雪霁在手,弟子又能生现祖师昔日光景,人宗还有什么资格与天宗争这道门正宗,江湖内外谁敢不说天宗才是道门正统。
赤松子心里火热,古井无波的道心都在鼓荡。
此子身处韩国漩涡,此番入秦所见,强秦席卷天下之势已成,韩国恐怕会是第一次被夷平的诸侯,到时候安排他回山闭关,躲过这一劫难吧。
一十四章 下山
“师弟以后每天上午踏九宫步一百次,以蝶恋花身法避开苍羽师弟扔出的石子,百颗石子扔完,全部避过方可结束身法修行,下午由我亲自教导训练你的剑道基础。”
上午云鸿师兄的一番话,就决定了韩经接下来枯燥的基础知识训练。
小胖子已经保持一个姿势连续挥劈了近一个时辰了,手里木剑劈向麻绳但剑身不得触碰到紧贴着的木人桩,要求心神高度集中,一旦碰到木人桩,那头云鸿师兄就要重新计数。
上午练习九宫步与蝶恋花,可不是随随便便跑跑躲躲就能完成的,要求的是以真气灌注,以气御人,高速移动,一身真气是空了又聚,来了又散,下午本以为是对攻喂招,结果却是一个姿势用到老。
“小师弟空有天姿,没想到基础如此之差,师兄我要从持剑开始教导你,望师弟勤加练习。”
于是,木剑的剑尖就多了一只铃铛,浑身湿透了的韩经站定剑步,平举木剑,眼与尖齐,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过干涸唇角,留下苦涩的盐卤味。
虽已入秋,但秋老虎的余威仍笼罩着这片大地,秋蝉高唱,青年在日头下不动如山,心跳随着一声声蝉鸣一下下起伏,圆滚滚的影子映照在青草地上此时也显得有点厚重凝实。
这样的基础训练已经近两个月了,不用真气的情况下铃铛不响,长期坚持确实对体力臂力是个巨大的挑战。
韩经不远处,云鸿与苍羽倚坐在树下青石旁,云鸿咪着眼也不是知是不是在小憩,苍羽师兄左手持竹简,不知在看些什么,时不时用右手弹出一枚石子,见韩经一阵手忙脚乱避过后,露出迷之微笑。
每次韩经有所进步,这样的干扰性动作就会升级,现在苍羽师兄都开始用真气御使飞石了,好在韩经忙乱归忙乱,避让动作也谈不上优雅,但木剑在移动中一直平稳不曾有铃声响起。
“好了,这段时间你与剑也有了相当的契合度,接下来可以试着学习使用它了。”
咪着眼的云鸿师兄好像睡醒了一样,“再高明的剑招都脱不了劈、刺、挡、撩,现在你刺出一剑我看看。”
韩经默念,快、准、狠,卯足力气一剑前突。
“出手力度全靠蛮力,没能活用真气驭使,为求速度,剑势太老,不够灵活,再试一次。”
“灵活性倒是有了几分,你的速度呢?”
一旁的云鸿化身麻辣教师,一刻不停地批评指正,韩经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额头的汗更密集了几分。
“这一剑不错,既凌厉又不失机变,记住这种感觉,要让你的身体去记忆,形成本能反应。”
刚才那一剑韩经没用脑子去想如何刻意出剑,反而使出了目前威力最强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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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
真气再次耗尽,韩经整个身子直接呈“太”字形倒在草地上,长嘘一口气,望着漫天的白云,真想就这么睡一觉。
“坐起来,运功恢复。”
“师兄,你就让我歇一会吧,直刺、下撩、封挡、下劈我都学了个遍,现在我一点真气也没了,就让我这么躺会。”
“真气耗尽之际,运功恢复有助于拓展经脉,不要浪废机会,马上起来。”
还真是,这段时间真气都粗壮了许多,心如止水心法都达到了小成境界,万川秋水更显雄浑。
“师兄,后面再学什么?九宫步法跟蝶恋花身法我都掌握了,剑道基础也学的差不多了。”
云鸿:“师兄们能教你的就这么多了,九宫步与蝶恋花都是入门技法,剑道我们也只能为你打下基础,剩下的全靠自行领悟了,想学什么招式阵法可以上传功洞自己看师门前辈们留下的简牍道藏。”
“接下来你可能也没时间去读道藏了,刚收到传信,韩国生变,师弟还是快点去见掌门师尊吧。”
不知何时,中午离开的苍羽师兄又出现在了训练场,表情凝重地对韩经道。
看着韩经匆匆而去的背影,云鸿:“到底发生了何事,师弟的表情如此沉重?”
“秦长安君成嬌在领兵攻赵的途中于屯留叛秦,秦国朝野震怒,派兵击杀成嬌,大军取道韩国宜阳,一并拔之,韩国震怖不安,现在秦国一统几成定局,掌门入咸阳也基本确定了与秦合作的方针,弈经师弟身为韩国王族,恐怕难有好的收场。”
这些天的相处,这位师弟虽然口上叫苦不迭,但所有训练都咬牙坚持下来了,谈吐也还风趣,又是五百年来祖师外第一个能驱使龙渊剑的,云鸿和苍羽稍微有些另眼相待也在所难免。
山顶草庐,韩经侍立一旁,赤松子手拈一枚黑棋,稍一思索放下一子,又拈起一枚白棋,“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你了,你有什么打算?”
“这有什么好说的,韩国为七国最末,从申不害死后,哪年不是割地赔款,剩下这两郡之地如果不是诸侯间合纵连横相互牵制,早就连奉养祖宗宗庙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你对这天下大局如何看?”
“苍生如棋,又不尽如棋,手谈对弈,执黑执白,规则之类总讲究个旗鼓相当针锋相对,国与国的战争,就没有公平可言了,全凭国力、制度。合纵之初,六国尚能与秦相抗,现如今已是秦国一家独大,偏偏六国之间还相互侵攻,不断割城割地与秦,以求喘息之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秦并六国已势在必行,诸子百家除了发源于鲁的儒家、扎根于燕的墨家等几家学说门派,剩下的阴阳、公输、名家等哪个不争相入秦,以求早日攀附在这棵大树上延续发展。”
瞟了眼赤松子,见其拈棋不语,瞧不出脸色变化,“师尊前番入咸阳,不也是为了我宗门发展么?”
“唉,你既已看透,又出身姬姓韩氏,如果一直留在太乙山清修,为师可保你周全。”
韩经:“弟子虽为韩国公子,可抗秦,亦可助秦,如果秦法对百姓有益,是秦地还是韩地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秦法视韩地百姓如蝼蚁草芥,我就要让强秦看到小草也有尊严。再说了,大丈夫生于世,不做下一两件只手挽天倾的事情,岂不白来一遭!”
“你下山吧...”
“啪”,白子终于落下,小飞挂。
一十五章 跗骨之蛆
“公子,我们真不回新郑么?”
“好不容易出来,着什么急呀,先从太行入赵地,如果条件允许,我还想往燕地一观,最后从魏都大梁回新郑。”
看风虞貅还想再劝,“好了,到哪国也少不了你的美酒牛肉。”
“真要从太行山脉入赵,还需小心谨慎。此地有一独行盗,因其天生骷髅迥异常人,修成一身'阴柔无骨,肝肠寸断'的绝技,江湖上被人称为骨妖,专在太行一带做些无本买卖,受雇杀人、劫商越货,冷血嗜杀,手下冤魂无数。”
韩经:“以你的身手也不能战胜此人么?”
“他有值得出手的价值,攀登武道,自然不能放过跟这样的对手厮杀的机会,不过我不保证公子你能在骨妖的偷袭下毫发无伤。”
“大家小心戒备,穿太行,入HD。”
太行山脉横贯东西,一边是秦地,另一边连结着起赵魏韩三国,内有著名的太行八陉,一直是商旅通衢之所,亦是兵家必争之要地,秦连攻魏韩,一举将太行山脉纳入囊中,构成了太行、函谷防御体系,于关中巴蜀生息养兵,致有并吞天下的资本。
乱世江湖,但凡有山有林,必有绿林人物于彼生发,绵延近千里的太行山脉亦不知有多少凶顽匪寇潜伏其间,做着杀人越货的勾当。
风虞貅只指出了小心提防骨妖,实是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这些草寇他还没有放在眼中,偌大的太行山在他看来,也只有手段诡奇残忍嗜血的骨妖值得一战。
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韩经更是身着兰玉之佩,自然引来林幽深处影影绰绰的窥探,大部分看到风虞貅等人的强弓利刃就断绝了干一票的心思,但总仍有些贪婪的眼神如影随形,不时有匪徒的身影在远处一闪而没,显然是在侦察情报,试图摸清韩经等人的实力、来路。
崎岖太行道,有的地方需要下马牵执前行,虽说已安全走过大半路程,却也丝毫不敢大意,队伍打头的正是风虞貅,然后是两名农家护卫,剩下的农家护卫垫后,将韩经包夹在队伍中间。
突然前方树林一阵飞鸟惊起,不等风虞貅摆手示意,一行人已经执剑在手,停下戒备,对着树林凝视良久,一阵乱风吹来,马匹撕扯缰绳,发出“希律律”的嘶鸣。
“来了个狠角色,多半是那骨妖,冲天的血气都惊到座骑了。”
“什么人?藏头漏尾的,快点滚出来!“有农家护卫受不了压抑的氛围,朝林子处大喝。
风虞貅眉头皱了皱,要知道敌我情况不明的时候率先出声非但起不到先声夺人的效果,反而从骨子里透出了底气不足,是一种心虚示弱的表现,如果不是队友,真想一剑杀了他啊。
随着这一声喝,吹在脸上的腥风仿佛更浓烈了几分,两道身影如同行尸般从林子里蹒跚走出,浑身都是干涸的血块,苍蝇嗡嗡地绕着乱飞,腥气就是从他们身上随风传来的。
走了几步,在林子外停立不动,韩经一行人缓缓靠近,一连喝问了好几遍也不见回话,直到走近才发现这两人浑身是血槽,脖颈耷着的,早已死去多时,生前还是遭受虐杀的。
“小心。”
风虞貅的断喝到底晚了几分,一道诡魁的身影如一道灰白色的布缎从最后方两名农家护卫脖颈间滑过,两人捂脖跪倒在地,血还是不受控制地从指缝间喷涌而出,嗓子发出“呃呃”的挣扎吸气之声,不过片刻就两眼翻白双手虚抓,倒地痛苦地死去。
罪魁祸首如一只木枭蹲在一棵桦木上,身子缩成一小小的一团与树干呈直角,下垂的指尖如同魔物利爪般,闪着森森的骨光,只见他把沾血的指尖放入干瘪的嘴里轻轻吮吸,沟壑丛生的苍老面庞露出满足的笑容,望之令人作呕。
“你这怪物畜牲,你杀我兄弟,我们定不与你干休!”
剩下的四名农家弟子举剑指向骨妖,怒气上涌,恨得是咬牙切齿,这批农家弟子不愧是挑选出来的好手,怒火中烧之余仍能组成简易剑阵,互为奥援,也不急着抢攻,只把气锁定在骨妖身上。
骨妖面对扑面而来的怒气与杀气,丝毫不以为㭌,仍旧蹲伏在树干上,“桀桀”怪叫着,仿佛在为能饱饮腔喉热血提前做着庆祝。
“你们结阵自保,护住公子,我来试试这怪物的成色。”
风虞貅走得极慢,手中佩剑也只是用拇指轻压剑柄使得鞘尾微抬,但骨妖的神色却多了几分凝重,指尖一翻,一枚短匕就握在了掌心,身子微微躬起,看起来像一张满弦等射的长弓。
不等风虞貅走到近前,这张弓就射了出去,匕首在掌心肌肉的作用下转了半圈,疾刺风虞貅小腹,这一刺看似寻常,实则有多重变化,如果风虞貅作出正面格档的动作,匕尖或咽喉或会阴,便可分刺上下两端,形成致命一击,如果风虞貅闪躲避让,就直接越过这道障碍,料理了其身后的几人。
风虞貅浸淫武道,自有独到的眼力,眼神微微一亮,手中长剑仍不出鞘,连鞘带剑划出一道弧线,就此封死了骨妖招式所有变化的线路,韩经受训这么长时间,自然看出来这是格档基础的变化妙用。
骨妖轻咦一声,不敢以匕首与长剑正面相交,只以匕身轻点在剑鞘上,借力上升,伴着一声嗤笑,凌空一个前翻筋斗就要越过风虞貅,杀进韩经与农家护卫五人的圈子。
原来,他的计划从始至终都是先杀掉一旁掠阵的五人,再回过身来料理棘手的风虞貅,换个角度来讲,先杀弱小的五人,对风虞貅也是个打击,只要激得他心浮气躁,难保不露出致命破绽。
“铮嗤呛”,风虞貅出剑了。
在风虞貅出剑之前,韩经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剑能发出三种不同的出鞘音,但风虞貅做到了。
又是剑道基础形成的变招,简单的上撩,但是足够快,足够迅疾,奇形怪状的长剑,估且称之为长剑吧,出鞘时恨不能把所有的音色都演绎一遍,一旦出鞘,反而不发出一点啸音,连正常撕裂风的声音也静默无声,仿佛它的出鞘只为杀人,无声无息间就要收走一个人的灵魂。
骨妖再灵活诡异,在空中也难再借力,也不曾料到对方的剑法竟然如此迅捷,如光如电,后发先制,自己好像是主动往剑尖上撞的一般,只好勉强侧转身形,全身骨骼像融化了的铁条般扭转变化,硬生生避开了开膛剖腹的一击,但出鞘的剑亦在主人的意志下作出了相应的反应。
避开了?这是来自自身血的味道。
骨妖落地的同时,韩经等人也看到了他枯瘦的大腿淅沥沥地往下滴血,打湿了地上不知名的野花。
但他终究是突破了风虞貅的阻拦,受剑势袭扰,没有落在韩经与风虞貅之间,而是形成了品字形。
“好久没有受过伤了,你竟敢!很在意这个人嘛你们,桀桀。”
骨妖可不仅是好久没受过伤,他都好久不曾与人交流了,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后世齐鲁大地流行的倒装句。
看着骨妖快如闪电地跃动而来,韩经没有把握挡住他鬼魅般的这一记袭杀撑到风虞貅的到来,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要死了我。
咦,莫明地被传染了倒装句,什么时候传染的不知道都。
一十六章 神农不死
“唔”
“呃”
TripleKill!
QuadraKill!
骨妖大杀特杀,骨妖已经接近暴走,接下来,只要匕首吻过韩经的喉管,就能杀穿防御圈,主宰比赛,超神也不在话下下。
眼看团战发动机变成团灭发动机,要是韩经在眼皮子底下被割喉,那可真是一辈子的耻辱,将来攀登武道绝对是一道心灵上的阴影,风虞貅怒不可遏,猛提一口真气,一点寒芒先至,而后剑如游龙,堪堪拦下了刺向韩经的致命一击。
韩经龙渊早就在手里攥出了汗,本打算在最后关头给骨妖突如其来的一击,没想到风虞貅爆发真气,及时赶了过来。
风虞貅微微喘气,显然强提真气陡然爆发对身体也产生了不小的负担,骨妖被打断攻势,残忍冷酷的眼神丝毫没有沮丧懊恼,反而多了一丝讥诮。
不好,骨妖的眼神分明是,你上当了!
风虞貅来不及多想,只能以更快的速度将剑如飒踏流星般刺向骨妖,如击败絮般的触感表明骨妖避开了要害,而自己的胸腹一痛,闪避间躲开了脖颈的致命一击,贼不走空的骨妖在胸腹上到底是划了一道伤口。
“桀桀”,一击得手的骨妖又如夜枭般怪叫,一脸迷醉地舔舐着匕尖的鲜血,“应该发现了吧,你的速度越来越慢,我要慢慢玩死你。”
韩经与剩下的两名农家弟子悚然,望向峙立的风虞貅。
“开始的那阵风里有毒,你在上风口借着血腥气掩盖了毒气的异味,虐杀那两人是你有意为之,你嗜血残忍的名声掩饰了这一点。”
“反应不慢嘛,可惜晚了,你越用功,真气流转全身,毒素散发越快,很快你就连持剑的力气都没有了,最佳的办法就是坐下不动,用功护住心脉,等毒一点点从皮肤排出。”
骨妖残忍地一笑,“你猜,我会给你们这个机会吗?桀桀。”
骨妖说这么多就是再等众人毒发,之前与风虞貅激斗,不惜身受剑伤,也是为了能早点诱使其毒性发作,而现在就是收割的时候了。
两名农家弟子已不支倒地,剑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风虞貅可能是功力深厚,过了一会儿才摇摇欲坠,显得支持不住后才盘膝坐在地上运功护住心脉,安然无事的反而是一直没有驭使真气的韩经,但此时就自己一个人站立着,就显得分外突兀了。
骨妖仍没有越过风虞貅,小心谨慎可见一斑,直到风虞貅脸上出现些许黑青纹理,这是毒至腠理,将要被排出的迹象,马上不再迟疑,飞身扑杀,但仍留有五分余力以防不测。
“扑哧...”
韩经惊得跳了起来。
“如果不是你留有余力,仍有戒心,这剑就不仅仅是重伤于你了。”
“怎么可能,你明明中毒了,怎么可能还能驭使真气!”
原来,在骨妖和身扑来的一瞬间,前一刻还如风中残烛的风虞貅猛得变得精光四溢,一记快剑险些将骨妖斩做两截,要不是骨妖修炼的功法特殊卸去了大半伤害,并且攻击前保有余力,这个害人无数的怪物就此就要消失在太行山脉之间。
饶是如此,骨妖躲得也并不轻松,大口大口的喷着鲜血,腰上的伤口更是像汩汩出水的泉眼,连忙几个闪跃腾挪远远的与这边对峙,虽已脱险,但仍心有余悸。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神农不死?”
“农家,神农不死,百毒不侵,你!”
韩经听着两人隔空对话,脸上像被糊了便便,难看至极,毕竟正牌的农家精英弟子还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为了酒肉投奔而来的食客却活蹦乱跳地在此处谈什么神农不死。
“还打么?我速度虽然不及你,但我的剑够快,下一招,必定是你死我重伤。”
骨妖看着一脸笃定的风虞貅,满眼的杀意都快溢出来了,终究还是不肯冒险,兔起鹘落,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茫茫深山,遁走之际,脑海里不光有对风虞貅的恨意,还有对农家功法的好奇向往,也许,先去农家落脚也是不错的选择?
确定骨妖远离之后,风虞貅一个趔趄,软倒在地。
“我神农不死修行日浅,还做不到完全的百毒不侵,刚才唬诈于那怪物,公子一旁戒备,我先调理身体,排出毒素。”
“不要盯着我看,向外围警戒。”
韩经:“不是说运功期间都要心无旁骛的吗,怎么你还能分心对我说话?”
“谁教你的,运功就不能说话了?真气在穴道经脉间运转,关舌头什么事?”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那你怎么会农家的功法,你也是农家弟子?”
“曾经,也许是,现在我只是一名江湖浪子。”
“???老风,你打什么机锋啊,急死人!”
“我曾拜在农家六堂之一的魁隗堂,一心出人头地,只是农家只要不是田氏嫡系,才出头难比登天,后来连娶了田家娇女田蜜的吴总管都被杀害,凶手被指认为同为手足兄弟的堂主陈胜。”
风虞貅许是运功完毕,垂下双手,不屑地道:“呵,都是借口阴谋,不就是因为堂主与总管都是外姓人吗,而且两人兄弟情深,田家人的手插不进去,这才一石二鸟,除了两人,还让陈胜背上骂名。”
“农家叛徒,让我们擒下你押回农家刑堂受审,否则休怪我们剑下无情。”
早一步倒下的农家两人现在也早一步排毒完毕,现在又在一旁听完知道了风虞貅的身份来历,持剑在手,遥指坐在地上的老风,隐隐是抖了起来。
“我说两位是不是搞错了,刚刚是老风救下的我们吧,怎么就要内部火并了?”
这两位刚过河就拆桥,再说身为农家精英弟子,毒抗修为还不如一个农家叛徒,这是搞哪般?
“我们奉司徒大爷之命,护你周全,现在是我们农家内务,请恕在下不能护送公子入赵了,我们要押着这个叛徒往东郡送刑堂审问,公子直接回新郑吧。”
两人言语还算客气,但一点打商量的余地也不留,显然没有从心底把韩经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当成多了不起的一盘菜,关键时刻就显露出了本性。
“话说现在他还是我的随从吧,我与司徒万里兄弟相称,你们就这么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就不怕本公子向司徒老兄告上一状?”
其中一人一皱眉,但还是拱手说了一句,“恕罪!”
显然是不容妥协,此时风虞貅正处在解毒排毒的最后关头,这两人眼力还是有的,知道不能再拖,互相使了个眼色,就要强行动手。
“快,四散开来仔细排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人吼马厮,显得焦躁非常,拦在风虞貅身前的韩经呈惊怖状,张大了嘴,两眼透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农家两人不禁回头观望,“扑哧”...
“你...”
如龙出深渊,遇人则噬。
一十七章 试论天下
夜里,往远处看,伸手不见五指,耳边传来野风穿林打叶声,又有呜呜的风旋伴着哔剥作响的篝火,吹掉表层炭灰,窜出猩红的火舌。
“这么说你们主仆二人也是遭到了那骨妖的袭击,直到我们大队人马赶来才惊走了凶人?”
这人正是此行商队的领队,组织搜寻队伍里失踪的两人,结果找到的不仅有血已流尽的同伴,还有歪倒在地的韩经与风虞貅,天色将晚,只好扎下营盘,细细询问生还者事情始末。
常在太行商道走商,怎么会没听说过残忍好杀的太行独行盗骨妖的恶名呢,只因失踪的两人是家主新纳的美妾之兄,这才仗着队伍里有几位好手,一路搜寻过来。
验过伤口,确是骨妖的手法无疑,韩经与风虞貅也与他所描述的力尽倒地相符,只是有两名随从整个脑袋被人从背后整个砍了下来,着实诡异。
“骨妖还有帮手吗,怎么你这两名仆从是被人用锐器从背后斩下头颅的?”
管事毫不避讳地指出了现场的疑点,带出来的好手都隐隐间在韩经两人周围形成了个包围圈。
“此两人是我亲手斩杀,关键时刻,不思御敌,竟然畏敌如虎临阵脱逃,当时我不斩杀他们,人心离散之下其他的随从谁肯卖力杀敌,想来也支撑不到你们来援,惊走那怪物了。”
“非是我不懂礼数,实在是死的是主人的心腹之人,回去后主人问起来,我总得有个交待。”
说着管事又一施礼,“下仆魏锦,忝为君上宁陵君府上商队管事,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宁陵君,不是赵国就是魏国的封君,都是王族宗室,阶级兄弟,那就好办了。
“韩王第八子经,见过魏管事,这是我的随从风虞貅。”
魏锦:“没想到遇到的竟然是韩国公子,不知公子接下来欲往何处,我魏国素来与韩交好,世为姻亲,君上要是见了,定然心喜,如果公子赏脸,不妨与下仆同入大梁,也让宁陵君府略尽地主之谊。”
魏锦话说得客气,实际上还是要韩经这两个当事人一起回去复命,这样宁陵君盘问起来,也有更多变通之处,韩经身为韩国王族,不好过度相逼,只好婉转相邀。
韩经不是那种没有情商的莽夫,闻弦知雅意,“本欲过赵地往燕地一行,尽情感受燕赵之地的慷慨豪迈,谁知刚入太行,随从大多惨遭骨妖毒手,正打算回归新郑,经由大梁也未尝不可,接下来一路就劳烦魏管事了。”
“公子客气,折煞小人了。”
从始至终,风虞貅都一声不吭,只拿眼微微瞧韩经。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问题吗?”
魏锦等人留下单独一顶帐蓬告辞休息后,韩经递过一只烤好的山鸡,问道。
风虞貅拿手接过,也不忙着吃,“为何不让他们拿下我,反而一剑杀了他们?”
“说起来我都不知道公子竟然身负绝技,一剑断两首,我不废上一番功夫都办不到,而且公子的剑也大有古怪。”
韩经:“你拼命拦下骨妖相救于我,我再让他们将你押走受审,哪里有这般道理?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公子又何须我来相救,骨妖贸然欺身上前,恐怕少不了要吃个大闷亏。”
“你也看到了,师门给的保命手段,只有一击之力,想杀骨妖绝无半分可能,没有你拼死相护,我早已被割开血管放开了一身鲜血了。”
风虞貅:“如果你不插手,死的仍会是他们。”
风虞貅有他自己的骄傲,想来二人动手擒拿之时,已经有了自保之力,韩经所为多半是锦上添花。
“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恢复,既然你护我在前,我当然得保你后,正所谓欲君以国士报我,需我以国士待之。”
“呵呵哈,风某只是一介酒肉之徒,可能会让主公失望。”
韩经又抛过一壶酒,“仗义多从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草莽起龙蛇者,比比皆是,老风你当我是那等只看出身的迂腐世族吗?”
大梁为魏国国都,东接齐鲁,南控江淮,西临嵩岳,北据燕赵,平原地形沃野千里,无川泽塞路,当得起诸侯四通辐辏之称。
一利当有一弊,正因为平原地貌水利交通发达,与多个诸侯国境相连,又缺乏山川险隘,这里也成了四战之地,独特的城市背影形成了如今大梁城浓郁的习武风气,韩经走在大梁街头,只见胡裳短裾,行人来去如风,干练爽朗,与新郑城畏首畏尾的百姓、热情奸狡的商贩大不相同。
“经公子,已经到了,您要来府上的消息一早派人提前通传府里,我家君上亲自开中门迎接您来啦。”
闻听此言,韩经不敢拿大,赶忙下车,离宁陵君府还有五六十步距离,疾驱上前,一弯腰一拱手,“劳君侯大驾,经如何敢当!”
弯腰这一拜还未拜实,就被人一把搀起,随后宁陵君也是深施一礼,“公子不以咎顽劣不能教,仍能登门不避,咎铭感五内,府中已备下酒席,愿一尽地主之谊,为君接风洗尘。”
礼数周详,谦恭待人,这便是魏国朝堂执牛耳者之一,宁陵君,魏咎。
“这是三晋有名的五经博士公羊冶,左侧这位是大梁名门之后翟景,接下来这位是执掌魏国上下刑名机要的司寇李慎,祖上就是兴魏百载的李悝相国。”
正式的酒筵当然不是二人对酌这么简单,魏咎请这些有仅仅是的陪客来充分体现了对韩经平访的重视,同时也有借这些人的手考量一番韩经腹中丘壑的意思。
“这三位都是我投契至交,闻得经公子至,无不踊跃前来,就为一睹公子风采。诸位,饮甚!”
魏强而韩弱,相斗或联合无不是魏国主导,占据主动,再者魏咎为魏国朝堂举足轻重的权臣,韩经不过是新郑不名一文的落魄宗族,这么一再吹捧,倍显推崇,实在是令人费解,甚至有一丝不安,魏咎轻执着韩经的手直到敬酒时才松开。
“经公子可习圣贤教诲?”
公羊冶在一轮祝酒完毕后,执樽相问。
韩经迅速从龙阳君、断袖分桃的联想中抽离出来,“少时顽劣,辜负师长教诲,现在想想,真是惭愧无地。”
公羊冶一听,又是一不学无术之徒,膏腴子弟,非常不给面子的放在酒樽,摇摇头不再理会,魏咎连忙打圆场,“公羊先生是真性情的饱学之人,经公子莫怪,在咎看来,公子虽不曾苦读,但品质高洁远甚诸多沽名钓誉之辈,就拿方才公子大方真诚地回答公羊先生所问来说,能自承其非,岂不是君子如玉,瑕不掩瑜?”
“朝闻道,夕死可矣!君上一语点醒老朽,方才多有得罪,给公子赔不是了。”
公羊冶起身赔了一礼,韩经也就此揭过。
李慎:“李某也敬公子一杯,李家世代钻研刑律术法,贵国申相也曾变法强韩,不知公子有何独特见教?”
问的是申不害变法对韩国的影响,实则是考量韩经对以法治国的理解,并且暗绰绰地吹捧自家祖上李悝成就更高,毕竟李悝变法曾使魏国跻身群雄之首,申不害变法仅仅帮助韩国经略吞下的郑国,然后就江河日下,国势渐颓。
“诸侯纷争,列国莫不变法图强,李相开一代先河,法治大行于魏,使魏国拓地千里,一战夺秦河东,覆灭秦卒五十万,为春秋诸侯之合纵长,煊赫武功何其耀目!及至卫鞅至秦,商君律被秦人奉为圭臬,于是秦复夺河东,下河西,威凌天下,何也?”
“韩用申不害,内修政教外应诸侯,除豪强济孤贫,使民有其耕,商旅得其所,国治兵强,于是诸侯数十年不敢侵攻,境内百姓安享数十年生息太平,然及至申子身故,今割一地明复五城,弹丸之地倾覆只在须臾之间,何也?”
李慎起身离席,“敢请公子教诲。”
“在经看来,秦能恒强,贵在坚持,秦法自商君死后就一直在秦人的血脉里延续了下来,秦国历代君王执行不怠,反观魏韩,虽以法兴,但早已徒存其皮失其骨,本是用来约束权贵保障百姓的法律成了权贵渐渐沦为权贵以术驭人的工具,当法成了少数人的法,它就不再适用于这个时代,这就是秦以兵戈胜以外的以法制胜于诸侯。”
“君果有真知灼见,此番高论虽有一二尚需推敲,亦足以一窥胸中韬略!”
魏咎像被人抚弄住了G点,满面潮红,高声称赞,李慎更是一揖及地,激动莫名。
翟景也参与进来,昂声道:“不知公子对天下形势如何看待?”
“秦据崤函之固,拥关中千里沃野,南取汉中,西举巴蜀,此皆膏腴之地,王兴之所,再有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处连衡而斗诸侯,于是败五国之合纵,宰割天下,分裂山河,诸侯争割地以赂秦,致有今日,秦已不可制。而各国忙于内斗,都打算把赂秦的损失从其他国家身上拿回来,于是征战连连,燕齐、魏齐更是结下世代不易的生死大仇,齐国上下一心与秦连衡,五国是前拒虎后又迎狼。”
这些各国上层都心知肚明,韩经所说的谈不上不同凡俗,众人仍是作倾听状。
“秦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诸侯无合纵守战之心,如今秦相吕不韦掌国,秦王政成年亲政在即,势必有一番争斗,无论谁胜谁败,都将拿六国立威,当强秦只有一个声音、一个意志的那一刻,就是诸国烟消云散的时候。”
嗯?这些人不感到意外的么?没有人出言驳斥危言耸听,那再添把火,反正顶多就是不讨喜,不再约见,也不能对韩国公子怎么样。
“秦国兵锋所向,先是三晋不能保,燕地苦寒,粮草转运不变,当可苟且至楚国覆亡,燕亡后齐国亦再无凭依,只能系绳请降,首当其冲者必是最弱小的韩国,韩亡将开启天下一统的序章,经将为秦奴先入咸阳一步,多则三载少则数月,就将与魏兄再度咸阳相逢,只是那时候同为陪隶,再也不能把酒言欢了。”
“大胆!”
“无礼!”
“我醉了,胡言乱语。”
出声呵斥的是翟景与公羊治,魏咎同李慎在韩经佯称酒醉时也不作反应。
“我看醉的不是韩兄你,是那朝堂上的公卿大臣!”
随着声音传来,一个高大昂扬的汉子从筵厅正门大步走来。
一十八章 里长城
来人器宇轩昂,魏咎朝来人一点头,“这是吾弟魏豹。”
魏豹进得厅来,也不理会众人,朝韩经深施一礼,“韩兄气度令人心折,更对天下局势洞若观火,能常人所不能,真吾友也!”
说完,又看向魏咎,“韩兄腹有千军,胸怀天下,大兄何必再行相试?”
到了此时,魏咎与翟景等人都哈哈一笑,口称恕罪,“前言相试,不得已为之,经公子海涵。”
“经托大称呼君上一声魏兄,韩经微末之身,魏兄何故出言相试?”
魏咎:“本就是守望相助的姻亲,经弟如此称呼更显亲近,前番相试,事出有因。”
魏咎一踌躇,魏豹接口道:“哎呀,大兄非讲究什么古君子之风,说话温温吞吞,一点也不爽利,吊足人胃口,还是我来说吧。”
“当今之世,智谋警醒之士都已看出秦并六国之势,只是有些人装醉不醒,不肯面对事实,仍旧守着国内的蝇蝇苟苟争夺不休,有志之士无不挺身而出,结成攻守同盟,以求守望互助。然而六国纷争乱象,非一日所形成的局面,今日敌明日友的现象比比皆是,偏偏掌权之人不思变通,眼看大好河山都要沦丧在秦军铁蹄之下了。”
“有感于此,六国内有识之士无不谋求出路,昔有孟尝平原信陵春申四君子养天下名望,使秦国铁骑在六国的土地上难有大的作为,我等愿效仿之。现如今,在魏即有我大兄宁陵君魏咎,在赵有赵公子嘉,在燕有太子丹,我们已经碰面会盟,情报共享,援引互助,共抗强秦。”
魏咎解释道:“韩国势颓,故最后再做联络,我等本欲结连四公子韩宇,不想阿经先行入魏,又知晓了你胸中丘壑抱负,这才有了阿豹这番交浅言深的话。”
“还找什么韩宇呀,我看阿经就是最好的人选。”
魏豹在一旁嚷嚷,显然是觉得韩经十分投脾气。
魏咎:“各国都筑有抵御外敌的长城,我们的理念就在互相扶持,发展壮大,渗入朝堂,掌控朝局,然后推动深层次的结盟,将三晋与燕地紧密联结在一起,形成抵御暴秦的不倒长城,所以组织也叫做里长城。”
“现在我代表里长城邀请你加入,不知阿经意下如何?”
我草,先把秘密都捅给我了,再问我意见,这不明摆着不答应就是杀人灭口吗?
“阿经,你还犹豫什么,三晋之地虽然丢失大半,但只要加上燕国,合四国之力,就足以与秦相持,攻虽不足,守却有余,更何况南边还有国力稍弱于秦的楚国,三足鼎立之势成立,找准秦楚大战的时机合兵扫平背后之敌,附秦之齐,从此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韩经苦笑:“经不过韩氏微末之人,蒙兄长与阿豹看得起,约以大事,本当立即呼应,但心中尚有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快点从速问来,阿经怎么也跟大兄学起吊人胃口来?”
“首先,谋求四国结成真正的同盟,就算诸事顺利,我等均能执掌社稷,四国连成一片,西抗强秦,东击齐地,需知秦国亦多智谋善辩之士,焉知不会说动秦楚合兵,共分晋地?那时候秦攻我西,楚侵我南,齐自东来,又当如何自处?”
“再者,四国为盟,谁长谁末?我韩国地小兵寡,当居末位无疑,但不知合兵合国力抗秦我韩国有几分主动权,如果事事都如燕赵大国所议,我韩国与被秦并吞何异?”
“这,这...”,魏豹呐呐不能言,只好眼巴巴得看着魏咎。
“阿经所言甚是,我等又何尝不知此谋有几分想当然呢?然而事在人为,如果不去做,那天下就一分希望也没有了。齐国与魏、燕仇怨已深,世仇再无和解可能,而且齐国一心附秦,只能消灭,不能拉拢。”
“楚国对于我们的接洽示好不排斥也不赞同,实不相瞒,里长城与楚国诸公子也有过初步接触,当然都是以私人身份相交,楚毕竟是大国,加上宗族卿族横行,自矜于兵甲簇盛,大多数人还没有意识到亡国亡天下的危机,可能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个人已经早在汩罗江喂了鱼虾吧。”
看着韩经脸色仍如一潭深泉,魏咎接着道:“然而秦诈怀王,楚人无不怨秦,秦之无信无义天下皆知,二者联手,断无可能,最多持观望之势,两不相帮罢了。”
其实还是有可能联手的,只要秦国舍得割地,尽归侵占楚国的土地,将许以重利,以楚国历代君臣的短视,还真不好说。
“至于孰长孰末,既然是四国修盟,当然是四人共议,现在燕丹与我在朝堂都已获得了一定的支持,阿豹、此三君都是为了抵抗强秦这一理想倾心辅佐于我,我也誓言永不背负,假以时日,公子嘉显重于赵,燕丹总领燕地,我亦将谋划于魏国朝野,阿经回韩有我等背地里相支持,何愁大事不得成?”
虽然多有理想化,但也有可取之处,至少对目前的发展是有利的,再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容不得韩经不答应,要不然七国传出韩国某公子遭盗匪报复,横尸荒野,真不是什么稀奇事。
韩经满脸心悦诚服,“大兄敢为人所不敢为,经愿附尾骥,戮力同心,共举大业。”
“早这么说不就对了嘛,还非得兜一大圈。”
魏豹见到韩经点头,是真的高兴,抗秦势力又添了一股助力。
“兄长,现在我们还处于潜伏阶段,毕竟跨国过境,相互扶持也力量有限,光是情报互通还不足以快速发展,任何势力、组织发展都离不开钱财,聚财离不开经商,因此经建议我们各自在本国境内运用身份权力为其他人的商队大开方便之门,如此一来,随着权力的增长,我们四方的商队在四国之内将无人可抗衡,迅速吸纳来的金钱又能加快势力的扩张。”
“等我们控制了马匹、粮食、铜铁、皮革、盐货,四国就完全在我们的掌握之中,里长城,一定能成为四国的万里长城。”
一十九章 身如披甲,百战无伤
昨夜的酒筵是高潮迭起,魏咎兄弟二人拉着韩经彻夜长谈,结果就是早上顶着个黑眼圈,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脑袋。
“主公,酒筵饮酒怎么能到这般地步?昨夜寅时初方听见回房休息。”
风虞貅捧剑在怀,不解地问道。
“可能是天涯路远,知音难觅吧,拉着我就差没抵足而眠了。”
睡眠不足,容易长青春痘的好不,聊个天至于打鸡血成那样嘛?
“主公,你的知音人又来了。”
联袂而来的正是魏咎两兄弟,真不知道都是同时休息的,他们怎么做到神采奕奕的?
“韩兄早,这位是?”
“我的随从,也是此行出生入死的兄弟,风虞貅。”
二人早知道风虞貅是随从护卫,无非是打招呼揭开话题罢了,闻言只是瞟了一眼。
“阿经,今天阳光正好,我与阿豹领着你看看大梁风物。”
“宿醉头疼,我好想睡个回笼觉啊。”
“这么好的时光,拿来睡觉岂不可惜了,况且昨夜商谈之事我还细节相询。”
韩经昨夜被问怕了,困意全无。
魏咎:“再说,我们还能商量一下怎么替你扬名。”
“扬名?魏兄说笑吧,我要扬名造势作什么?”
“战国四君子哪个不是名动一方,望盈国都的谦谦君子,如果没有名望,哪能有数千门人食客赶来投奔?”
魏豹一副欲招揽天下英豪必须养望自重的语意。
“兄长,阿豹,如今韩国上有父王,下有嫡长太子,中间还有我四哥韩宇,如果我也开始养望扬名,他们又怎么想,权臣如张开地、姬无夜等又会怎么想?难道不应该先联合起来把搅局的我先碾死再说吗?”
“这,毕竟国情不同,魏国老太后当政,处理国事如同家务,倚仗宗亲更多一些,韩国情况有所不同,确是为兄考虑欠妥,还是先站稳脚跟,布局于朝堂。”
一行人边说边走,此时已到闹市中央,魏韩同出三晋,都城街市却各有不同。
新郑本是郑国国都,韩灭郑后迁都于此,郑国本就是不小与韩的诸侯国,为了安抚郑国百姓,风俗习惯上更加包容迁就,此举大大提高了郑人的向心力,郑人视自己为韩人,如申不害就是郑地之人。但与此同是,以韩地劲弩驰名诸侯的韩锐卒声名不再,强弩技术被秦国超越,现在的韩国没有自己主流文化,身处中原之地,仍是谁强就效仿谁,受齐魏影响颇深。
赵国自武灵王胡服骑射后就走上了以武止戈的道路,可惜改革不彻底,发展速度没能追得上大秦,但经历过长平之役重创的赵国仍是秦国东面的主要对手。
魏国曾以魏武卒雄冠诸侯,在吴起的带领下,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打平的辉煌战绩,河西一战,更是五万破五十万,惨败的秦国痛定思痛,下了商鞅变法这济猛药。后来马陵之战败于齐,伊阙之战失掉了魏武卒最后一点骨血,但魏国到底是称霸过的,大梁城内大多佩剑挂刀,精神面貌昂扬奋进,魏武遗风仍存。
街市里的店铺相对简约粗犷,不类中原反而有着股燕赵之风,布摊狗市的主人亦高昂着一颗头,让人不敢小视,就是这里出过侯嬴朱亥这样的市井豪侠,保不齐哪个屠狗沽酒之辈曾是信陵君府坐上客。
“大梁尚武之风如此厚重,从这里就能看得出来,新郑城可见不到这么多腰悬刀剑的居民。”
“四战之地,非如此,不能求存。”魏咎的话里透着无奈。
前面不远处有人聚众围观,争吵呼喝之声从那边传来。
“你们凭什么抓人?”
“我为大魏流过血,你们这帮青皮狗,动你家三爷试试。”
几名士卒手执锁链,拿刀指着一男一女,大声吆喝,“大胆刁民,竟敢妄议朝政,诽谤大王。”
这些士兵盔甲外罩青衣,因此被围着的那名男子叫做青皮狗。
魏咎韩经一行人赶过去,正瞧了个热闹。
咦?梅三娘。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魏豹心直口快,不等看个完整,就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倒有几分任侠之风。
魏咎一行穿着不凡,大梁都内,认出宁陵君的人大有人在,众人早散开了个口子,士队领队是认识魏咎的,一见之下,赶忙过来见礼。
“君上,此二人于街市对朝堂之事横加指责,更是多次表露出对王上的不满。”
魏咎听完,眉头一皱,也是有几分不悦。
“那还不抓住这几个乱民,我带有护卫,但敢反抗,就地正法。”
魏豹性情火爆,当下就要发作,而梅三娘与那名男子则是摆出了攻击的架式,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意思。
韩经:“兄长,阿豹,此事还请给经几分薄面,不如私下单独询问事情始末如何?”
看魏豹不松口,“怎么,难道离了这几名士卒,府上的护卫还擒不下此二人?”
魏氏两兄弟带出来随行护卫的个顶个的都是技击好手,又怎么会有所惧怕,吩咐士兵自行离去,把案子就此接了过来。
“二位,我是韩国公子韩经,这位是宁陵君,这位是公子豹,事情的前因后果还请说个明白,以免当中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魏王害死了师父,现在又出来两位宗亲,是不是我魏武卒血流得还不够?”
“三娘!”
男子不像梅三娘那般性烈如火,起先对着士兵还能隔空对骂,现在正对着王室宗族,显得有些局促,连忙阻止梅三娘激化矛盾。
魏豹:“胡说八道些什么!大王什么时候害死你师父了!仗着魏武卒出身耍横么,也不看看魏武卒这些年哪回不是败多胜少,要不然也不会被朝廷弃用。”
魏咎蹙眉想了想,问道:“你们是披甲门的?”
“怎么,想打上门来啊?”
“三娘!”
韩经看剧时曾因典庆之死骂过梅三娘不下百遍,后来第N遍看的时候,也稍微理解了这个女人,谁都没有错,只是坚持的方向不同,也许田言给她描绘的那个世界更加安宁详和吧。
不过她泼辣的性格从此时就可见一斑,不愧是属老虎的,这性格真够受的,今天要不是韩经在此,少不了要吃一番苦头。
“披甲门又如何,本想看在故去大将军面上不跟你们计较,你还敢如此无礼!气焰如此嚣张,看来诽谤大王确有其事了。”
魏咎拦下作势欲扑的魏豹,“大将军遇刺身亡,都说了是秦国罗网的阴谋,披甲门现任掌门也认可这一结果,你怎么又胡搅蛮缠,公然于街市上拢乱视听,念在大将军遗泽上,这次不与你们计较,以后切莫再犯。”
“你...唔...”
梅三娘还待张牙舞爪,还嘴抗辩,同行的男子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我师妹经历得少,不懂事,贵人勿怪。”
韩经看此时的梅三娘双眼怒中含泪,显然是对师父的枉死难以忘怀,从小对师父及一众师兄呵护着长大,养成了直来直去的性子,这样的魏国,这样的大王,打心底深深地为师父感到不值。
“披甲门典庆求见!”
二十章 渴雨水如盼甘霖
渊亭岳峙!典庆真如丈二韦陀,宽大结实的身形一进来就挡住了照进来的光线,众人满眼都只有这个伟岸的汉子。
这样的人韩经很难不喜欢,铜筋铁骨之下隐藏着的是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极刚与极柔,当初一出场就俘获了无数观众的心,是少有的不以颜值打动人心的人物。
此时的韩经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目不转睛的看着典庆一步一步地走到近前来,不知何时,梅三娘也低头沉默不言,她也知道这回又给师兄闯下祸来,不过师兄从来没有怪过她。
魏氏兄弟也微微点头,给予这个汉子一定的尊重,披甲门作为魏武卒时随故大将军披甲门掌门,为国效力时,哪次不是冲锋在前,血染征袍,典庆作为大师兄更是无数次杀透敌阵,身先士卒。
典庆拱手为礼,魏氏兄弟身为贵族,只是摆摆手让他领人走,韩经却大礼相还,这下轮到魏咎魏豹吃了一惊,心里拿不准是否双方有渊源。
“韩兄与披甲门有旧?”
魏豹性急,天然就是其兄魏咎的传声筒,不等开口,想问的都会由他先问出来。
“不认识。”
“那为何...”
“但我听过魏武卒浴血鏖战的事迹,也听说过披甲门的威名,这一礼纯粹是国为景仰。”
典庆:“这位公子过誉了。”
一旁梅三娘与另一位同门脸色都柔和了几分。
“看在阿经份上,此事就到此为止,日后切勿再口出妄言。”
魏咎就此将这事作了定案,典庆也感激地再次朝韩经拱了拱手。
看着披甲门三人离去,韩经仍举目远随,魏豹来回扫视了好几圈,疑惑的望向魏咎。
“阿经想招揽他们为己用?”
能在朝堂上立足的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被一口道破心里的小九九,韩经强作镇定,“韩国民风羸弱,趋于文教,缺乏的正是魏国尚武的风气,而这几人从精神体魄上无不体现了武人昂扬不屈的面貌,实在令经心折不已。”
“韩兄不要被他们外表所蒙蔽,这些人都是魏武卒残余,勇则勇矣,但个个桀骜不驯,自从上任大将军死后,就变得难以约束,天天恃勇斗狠,要不念在他们曾为国立功,当家人典庆还算恭顺,大梁城早就容不下他们了。”
魏咎打断魏豹的长往篇大论,“我也曾试图招为己用,但他们提出的要求我无法应允,有些事情还需等到我彻底掌握了魏国朝堂。”
魏豹:“勇则勇矣,终归是庶民,韩兄如果缺乏勇士效力,等回新郑时我借你数十调教好的技击高手。”
“阿豹说的不错,你要回韩做事,身边没人只不行,大兄这里也助你三五十使唤之人。”
有没有搞错,身边人都是你们的,算什么,眼线?当我牵丝傀儡么!黑铁峡谷纵横多年,精通各种顺境逆境卖队友技巧,信不信我找机会把他们都送了。
“误会了,经只是想在新郑引入魏国这种尚武的风气,兴许会邀请大梁城一二武师入韩开馆授徒,至于兄长与豹弟的好意相助嘛,经心底自是愿意接受,只是一方面大票人马大张旗鼓的入新郑,容易引起多方反弹,再者你们身边正是用人之际,力聚则强,此时分散力量,并非上策。”
“那也好,今后如果有需要,还请不要客气。”
有了这个插曲,众人游兴渐淡,魏咎要去处理公务,韩经又在魏豹的陪同下逛了几处武馆、剑士行馆,得到授意的风虞貅挑选了三名护卫剑仆。
“韩兄,你挑的这几名随从单打独斗尚可入眼,如果放到堂堂之阵,我带的这十人可以敌彼辈三十人,要不再重新考虑下?”
“哈哈,难为豹弟处处想着哥哥,不过人是风护卫长挑的,我也交给他亲自调教了,为上者,用人不疑,这点器量我还是有的。”
“那是我多言了,韩兄稍作休息,我去安排准备晚筵。”
“现在你我已成手足兄弟,何需大张旗鼓,一碟盐脯一瓮陈酒就够我们兄弟三人畅饮达旦了。”
魏豹听得欢喜,仍执意下去准备盛筵。
韩经在进宁陵君府前,悄声嘱咐风虞貅,知会披甲门,明日韩国公子韩经将登门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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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昨日出手相助,今日又大驾光临披甲门,不知何故?”
“正式相谈前不应该互相介绍一下吗?”
“失礼了,昨日已然相见,又心有迷惑,一时怠慢,披甲门典庆见礼了。”
“姬姓韩氏子,新郑游侠儿韩经见过典庆掌门。”
听得韩经介绍说得有趣,梅三娘与其他师兄在一旁抿嘴微笑,典庆手臂虚引,“这是我三师弟屠满,六师弟解良,小师妹梅三娘,其中除屠师弟外,其他人昨天都见过。”
“披甲门其他师傅呢?”
“师兄们都战死了。”
梅三娘低沉得说道。
众人都有点酸涩,韩经朝典庆又施了一礼。
“典庆掌门问我为何对披甲门屡屡亲睐有加,实不相瞒,韩某正是冲着披甲门弟子的这腔忠血,感怀于披甲门弟子尚武卫国的精神,今日前来,实为请诸位出山相助而来。”
“恕典庆爱莫能助,披甲门弟子厌倦了厮杀,现在闲时习武,忙时劳作,这种平淡的生活格外让人心情宁和,况且,典庆身为魏国子民,一旦强敌犯境,披甲门再披征袍,自当一往无前,义不容辞。典庆不仅仅是披甲门典庆,还是故大将军麾下魏武卒千夫长典庆!”
“你们贵族都一样,既要使用仰仗我们的武力,又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武人,粗人、庶民又怎样,就该被嫌弃吗?”
“经绝非三娘所言那般粗鄙贵族,要不然也不会诚心登门求见。来这里之前,宁陵君与公子豹就已经许诺给我诸多技击之士,但我拒绝了,因为韩某所要找寻延请的,是一群志同道合之人,这些人与韩某一样,想要使天下的百姓有地可耕,有衣可穿,不用在战火里煎熬,孩子不至饥饿冻死,女子不用像三娘这样习武杀敌。”
“如今天下何处不是贵族凌虐百姓,豪强鱼肉乡里,人民困苦麻木,豪贵残暴不仁,我要改变这一切,让天下百姓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你的想法倒是颇为离经叛道,你自己就是贵族,谁知道你说的真话假话!”
梅三娘见韩经拿自己举例,难免反驳,不过声音轻微,到底是有些触动。
典庆:“你说的不一样的生活,是怎么一番模样?”
“经也不知道,所以才来找诸位,寻求志同道合之人一起去创造,但我曾听过一首乡间俚曲小调,歌名不记得了,大概是这么唱的。”
“古街车水马龙,街边几个孩童,有模有样练武功。遥望江边小楼,昨夜沐浴春风,姑娘抚琴烟雨中。小生溜着小狗,吟诗赞叹杨柳,美人楼上探出头。闭月羞花笑容,舞起流云飞袖,好似仙女云中游。”
二十一章 起点
“典庆等人出关走了,还是朝着韩国的方向?”
“是的大兄,韩兄前几日去拜访招揽过他们,不过当时典庆没有答应。”
“之后呢,阿经与披甲门有没有再次联系?”
“韩兄所说的与我们盯梢的人传来的消息是相符的,当时韩兄将出行所带的金珠玉贝都赠给了披甲门,还是姓风的回府来取的,双方从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魏咎能断定披甲门一干人是追逐韩经去了,只是不知道这位势力浅薄的韩公子使的什么手段收服这些人,“典庆等人身怀绝技,战场杀伐更是无上利器,我本打算将来收为己用的,不想被阿经登先一步,罢了,在韩国能走到哪一步还未可知呢?”
韩经这头不晓得魏氏兄弟的讨论,本来未能收服披甲门,还满是失落沮丧,一通嘴炮纳头便拜果然是垃圾小说臆想出来的,留下赠金只是想结下善缘,以期将来魏国覆灭,能得到典庆的投效。
现在只剩下了满腔欢喜与一脸愕然,“这是何意?”
“披甲门典庆、屠满、解良、梅三娘率众弟子恳请主公收纳。”
先是尘烟滚滚追尾而来,临近看清后刚解除戒备,紧接着披甲门数十号人屈膝抱拳,齐声称呼主公,怎么不让韩经一颗心欢喜得快跳了出来?
“韩经誓不相负,上苍与诸位共鉴,如有违背,诸位可随时自行离去。”
强压着欢喜与不真实感,韩经问道:“典庆,你们是怎么追上来的,家人安置好了吗?”
“有部分弟子不肯背井离乡,我把公子给的财物分给了他们,他们会照顾好其他弟子家人父老的。大部分弟子都随我片刻不停,都快离开魏境了,总算赶了上来。”
韩经看了看一众人等,确是面有疲色,急奔近百里地,有些疲惫也是难免,这些弟子只有二十七人,韩经轻叹,魏武卒与披甲门已经凋零到如此地步了吗。
解良见韩经轻叹,“公子,这已经是披甲门大半弟子了,您别看人少,横练功夫个个都有一番造诣,身手绝对不会给您丢脸。”
“我哪里是嫌弃人少,实在是对魏武卒的凋零感到惋惜。”
“魏国朝堂上下与杀手组织勾结害死了师父,信陵君执掌魏武卒不到一月功夫就死了,丢了河西河东地的魏国更加养不起魏武卒了,这些贵族大人物只知道争权夺利,毫不关心百姓死活,如果将来公子也是这样,不要怪三娘与师兄带着弟子离开。”
“放心,经说到做到。话说,你们当时拒绝了我,后来又怎么想通了,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我想看看公子歌声里的生活!”
“古街车水马龙,街边几个孩童...”
梅三娘坐在车顶,众人哼唱着俚曲小调,马车踏着朝阳驶往新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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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回来啦!”
离开小半年的主人回府,公子府上下自然都沸腾起来了,而韩经伫立在门前迟迟不进,不是不敢进,而是有点不敢认。
这大宅子,这么多侍立在两旁的仆僮,牌匾上的字反正还是不认识,这真是曾经的八公子府?
“主上,怎么还不进来?巫祝在里面已经准备好了火盆,快快进来祛除一路上的风沙邪气。”
老陶急匆匆得赶了出来,这应该没差了。
老家宰一边殷勤服侍一边絮叨,“这小子光知道报信,也不知道把主子往府里迎,真是办事没个头尾,要不是府里扩张,管事的不够,怎么也不能提拔他!”
“把披甲门的这些弟子都安顿下来,好好招待,汉文、小陶他们都叫回来,晚上我要大摆筵席,介绍这四位豪杰义士给你们认识。”
“许总管与小陶那边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我这就安排筵席。”
“府上的马车,一定是小陶总管回来了。”
小陶当了管事之后,人也越发富态起来了,听闻韩经回来了,立马放下一切事务,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心头也是振奋莫名,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想要汇报、炫耀、诉苦了。
许汉文身处城郊,得到消息就要晚一些,赶回来时筵席已经要开始了,被韩经打发下去换了一身衣服后重新入席坐定,拿出了当年闯荡江湖的豪气与解良等人拼起酒来。
典庆、屠满与梅三娘因为练功平时是不饮酒的,这时也小酌了几杯就轻轻放下,唯独解良,虽也是练的硬功,独独贪这杯中之物,师兄妹四人中以他功夫最弱也在情理之中。
胜在健谈善交际,酒桌上的气氛多少回都是他哄起来的,这副吃得开的嘴脸让韩经很是满意,解良对于去幻音坊坐镇协助小陶也是千肯万肯,有酒有故事,何乐而不为。
酒至半酣,韩经有意拉拢典庆等人,直言在场的都不是外人,小陶父子与许汉文竹筒倒豆子,把自韩经走后府里以及产业经营情况拿出来好好地晒了一通。
“所以说这府邸已经扩建了两次?仆人都上百了!”
老家宰看着韩经诧异的眼神,略有得色,“这还是些精手笨脚的,机灵的都被小陶与许总管挑走了。四季赌坊确如其名啊,但凡进了赌坊,就不知道春夏秋冬变幻了,不输个昏天黑地都出不来门,日进斗金真不再是一句空话,每月分账押运进府这么多金子,我再不扩建府邸购进人手恐怕都不够地方存放了。”
老家宰说法虽然夸张了一点,但要不是真的金谷满仓,以他勤俭的性子还真舍不得拿出这么多钱来买人建楼。
“可不是嘛,幻音坊挣得一点不比四季赌坊少,只不过公子您都大手一挥洒了出去,现在幻音坊也大变样了,之前在建的楼阁都已完工,达官显贵趋之若鹜,给姑娘们治病看病的钱还结余许多,怎么使用还得公子您拿主意。”
“说了是治病的钱,也不好挪用,拿这些钱去请些真本事的医生开家医馆,培训人手专门给大家看病,小陶你可不要给我请些巫祝之流回来。”
“那我仔细着去办,之前有消息新郑城来了医家的医者在此暂住,明天我就去找找看。”
“医家?”
二十二章 镜湖医仙
陶方执掌幻音坊,消息渠道众多,建立情报网这么久,也琢磨出一些窍门,把各方势力作单独划分,出挑的人物又单独建档,方便公子将来查阅。
医家作为诸子百家之一,虽与世无争,跟祖师扁鹊一样,潜心医道,但谁让他们有着起死回生的逆天手段呢,新郑来了医家中人,小陶自然第一时间派人打探。
此时停驻在新郑的是来自荆越之地,镜湖医庄的念瑞医师,念瑞随行还带着一名八九岁的女童,只打听到念瑞唤她作蓉儿。
韩经早有支持医家发展的打算,系统的培训出一批专业的医师,这个念头从一开始被巫祝喂草木灰时就有了,更何况送上门来的还是幼年端木蓉与她的师父念瑞,当下就把邀请医家当成头等大事,连去看许汉文工坊的成果都暂时往后推延。
“这里就是念端大师与其爱徒居住的馆驿。”
医家治病救人,自有不菲诊金,住的地方相当清幽典雅,迎客的是个粉嘟嘟的小女孩,从自称里能够确定这就是小时候的端木蓉,问明来意后,小跳着进去找师父汇报去了。
这股灵动活泼劲可一点没有长大后的清冷范,虽然年岁小,脸型没长开,师父念瑞也能对上,应该不会是搞错。
“不知公子来寻老妇人何事?”
念端看起来约摸四十岁上下,应该是医家自身精于保养,实际年龄应该不止,要不然也不会死在端木蓉成年之前,不过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雍容尔雅不流于俗的气质,但又与大户巨室的富贵雍容有着截然不同的体现。
“见过念端大师,在下韩经,想请大师给诊治一番。”
“原来是看病,还请入内,待我为你诊脉。”
“非也,非也,病人不是我。”
念端:“那谁是病人,就让谁进来。”
心想这人出身贵族,怎么有点呆呆的,沟通起来这么费劲呢。
“病人也不在此地,而且人数太多,都进得屋来,我怕大师这屋子装不下。”
“哼!你这人是来存心找茬的吧?师父,我们别理他。”
“哈哈,端木小姑娘,我可不是来找茬的。”
“不是找茬最好了,要不然看我用不用针扎你!咦,你怎么知道我姓端木?”
念端神情凝重,连蓉儿的姓氏都摸得一清二楚,还不知道是何居心,恐怕来者不善。
“对有心人来说,这些都不是秘密,况且,我诚心相邀,怎么能不做好准备呢?”
“公子你口口声声说是来请我为人看病,但不是病人在哪,又一共有多少人?”
“天下人!”
端木蓉被韩经突然拔高的音调吓了一跳,小手不觉地就拉上了念瑞的衣角。
“天下谁敢说从生下来到老去死亡他不会生一次病,富人权贵有医有药,也有求神问卜,诉之鬼神的,可是黎民百姓呢?他们一旦生病,要么捱过去,要么捱过去了,即使咬咬牙拿出所有积蓄延医问药,碰到的多是庸医误诊,小病变大病,大病不得活,而大师您习得医家真传,正可拯救这些人,因此我恳请大师出手相救。”
“这天下人,天下病患不计其数,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救得过来,公子太看得起老身了,还请不要拿老身开玩笑。”
“大师一人之力,不能达成,为何不和其他医者一起出手呢?一人不成,那就一百个人,一百个人还做不到,就一万个人,一万个医师还有困难,就把病情医理编纂成书,教给天下人,让天下人都能处理小的疾病,大病不能自医的再由医师诊治,如此,何愁病患遍地!”
端木蓉咬着手指,嘟碰上小嘴,陷入了艰难的思考,说的好像很对噢,而念瑞只是一声苦笑。
“天下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医师,别说一万人,精通医理的就是百人都难觅。要知道医家授徒都是从小带在身边开始培养,教导医理通识药性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财货,资质稍差的用到的草药等物资更是不计其数,所以医治天下人的方法根本不可能实现。”
“就是,差点被你骗到了,害我想了半天。”
“哈哈,没想到大师的见识也只限于此。”
“不准你说师父坏话。”
“端木姑娘,我可不是说大师的坏话,我只是感慨医家宣扬以仁心济世,圣手回春,竟然以种种理由对病人见死不救!”
念端见韩经如此固执,气不打一处来,“如果病人找上门来,任何一位医者都会出手救治,可公子你的要求不是强人所难吗?”
“那如果有人愿意出钱出人,大师愿意将这些人培养成为天下人诊病的医者吗?大师培养出百人,这百人各自再教授出百人来,不就有了一万名医者了吗?”
“姑且不说我能不能教授出一百名医师,就说说培养这么多的医师,需要的花销从哪来?”
“如果我恰好家里的金子多的快装不下了呢?而我又恰好愿意出钱资助医家开学堂培养医者呢?”
韩经一边说一边轻轻掐了掐端木蓉气鼓鼓的小脸蛋,哇哦,Q弹。
念端把端木蓉往怀里拢了拢,没好气地白了韩经一眼,后者搓着指头讪讪的。
“不久前医家名手夏无且先生率弟子入咸阳,成为了秦王的侍医,希望通过秦国的扩张将医家的学说一点点发扬光大,并且向我发来了邀请。我就是不愿意成为专为侍奉权贵的医者,才动了离开镜湖带蓉儿游历七国遍识天下药性的念头,公子不仅要我成为你的门客,还要我为权贵培养出大量的侍医,能传播医学惠及世人,诚我所愿,但恕我不能答应公子的要求。”
“我从来没有说这些医者将只为权贵诊治,我只负责出钱,医学医理以及医德应当由大师教导给他们,我要的就是肯为贫苦百姓看病的医者!”
念端直视韩经,端木蓉乌溜溜的大眼珠也直转着,看着眼前之人一脸真诚,不似作伪,如果他真能做到所说的那样,帮医家培养医者,发扬医家学说,要不,小脸就再让他捏一下...
师父点头了,太好了,哇,他不会又想来捏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