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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之公子无双全文阅读

作者:摘妹妹的小茶     秦时之公子无双txt下载     秦时之公子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雪岭熊风

    “韩非曾在自己的著作《韩非子·难一》中讲述了矛与盾这样的一个小故事。”

    “夫不可陷之盾与无不陷之矛,不可同世而立。”

    身为秦王心腹爱将,自然要懂得王上喜好。

    秦王时常捧在手中的韩非著说,臣下更是人手一卷,李信在马上治军之时都会拿出来细细研读。

    “今时此地,楚人夸耀郢城城墙坚不可摧,我大秦将士为王上长矛,自诩无物不摧,如今足以证明矛刺盾穿,我大秦锐矛更胜一筹!”

    李信骑着白马,在众多亲卫的拱护下,缓缓往城门行去。

    城头火光犹自燃烧未尽,控制了城门的秦国跳荡兵一早就放下了吊桥,李信的马头在伸入郢城的同时,还能看到楚军仓惶后退的身影。

    连弩车以及几十步一置的箭楼给秦军的攻城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不过也仅限于麻烦。

    到底是士气不振,楚军在先天上就势弱了一重,虽然在城头也有过数次争夺反推,等到涌上来的秦人越来越多,视为倚仗的城墙为秦楚共有,马上就有了退缩之意。

    加上秦军工匠们赶制出了大量云梯、蒙皮冲车,更有悍勇之徒以勾爪直接攀附而上,跳上城头,舍生忘死,为后续部队的跟进打开局面,不过才短短三日,外城就已经被攻破。

    当秦人自豪得踏上高大的城墙,将那一面面玄色旗帜插遍城楼,内城王宫当即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将军,楚国王宫方向有火光升起!”

    李信闻声朝内城楚宫方向望去,果然有零星的火光,不禁微微一笑,“楚人已经乱了方寸,我们正好乘胜追击!”

    只剩下内城这一点地方了,马上世人皆会传颂白马将军李信大名,灭楚之役也当青册流传。

    “为什么上将军还不发兵!”

    “寡人将虎符亲自交给他,全国兵马一应委之,信重若斯,项燕为何顿兵城父!”

    楚王负刍摁住景田双臂,一通猛摇,得不到回应后,失神得将他推倒在地。

    起身的景田瞥见琉璃镜内满脸黑灰的自己,这一身血污哪里还有平时面如冠玉的贵族形象。

    稍稍整理了一下,回头见殿内楚王还在发狂般的发泄,轻轻摇了摇头,朝着殿外迈去。

    眼角有一抹深沉的悲哀滑过,大王,可能你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上将军。

    他效忠的对象从来只有大楚,助你登位是如此,以郢都为饵亦是如此。

    残阳如血,城内已经遍插秦人旗帜,宫墙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在这最后关头,景田想起了很多,有汩罗河畔的三闾大夫,有入秦暴毙的昔日怀王...

    等到亲兵找到他时,只见主将已经自刭面北而死,眼里还残留着彤红的落日余晖...

    惨笑一声,手里的佩剑跌落在地,亲兵跪伏倒在景田身侧,地上汩汩的血液汇成了小溪,他们共同见证了旧楚的灭亡。

    只希望太阳升起的时候,新的大楚能在这片土地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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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郢都陷落已经过去了七天,项燕的城父大营已经摆上了追奠大王的祭品。

    全军缟素,尽皆无声,一片哀兵之态。

    李信的大军在郢都稍事休整后,就拔营而起,朝着城父径自而来。

    楚王负刍自焚宫室而死,楚人失去了国主,楚国被抽掉了主心骨。

    郢都至城父之间的城池望风而降,李信大军一路驰驱,穿城过县,如同在八百里秦川郊游打猎。

    攻陷楚都,功大极矣,与蒙恬军的竞赛已经拔得头筹,可李信仍不满足,兀自抢在蒙恬到达前,扎营于城父城外。

    城父聚集了项燕全军二十余万菁华,更有大量更南面的楚军源源不断的朝着这里汇集,实力使然,李信也不再冒进,只等蒙恬军团会师于此,合击项燕。

    占据了上风的项燕也不出城攻打,李信与麾下的将领合议的结果是楚王一死,楚人已破胆,项燕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遇。

    当然,即便项燕主动要打,李信也早有准备,正好用一次次的失败挫伤消磨楚人最后的一丝抵抗意志。

    请功的军册已经快马送往了咸阳,不知道昌平君对自己的安排可还满意?

    此次铸就大功,李信将一部分功劳归于后勤的顺畅,昌平君熊启已经是封君之尊,那功劳可以安在他的嫡子熊初默身上嘛。

    反正熊初墨此次为积粟校尉,同样为战事贡献了很大的力量。

    “这是前线李将军的报功文书,本君已全部照准批复,白校尉你领人快马送至咸阳,殿上呈与大王!”

    昌平君对李信的战功分派一字未易,署上了自己的名字,用上印章,就成了二人联名上奏的折子。

    听到昌平君如此吩咐,白校尉喜不自胜,由自己来送上达天听的报捷文书,本身就是份美差,加上又能陛见大王当面,将来军中前程当有所期待。

    这边白校尉快马出武关,武关就进行了大面积的人事调整,大量昌平君府的客卿门人出现在武关之上,参与进各项工作当中。

    “父亲,让我守武关吧。”

    熊初默首先按捺不住,抢先发声。

    此时的厅内,尽是熊启心腹,项梁也在其间。

    “回去转告上将军,大事将举,我将与他共进退,同生死。”

    熊启却是先朝着项梁吩咐起来,后者隐匿身形藏在武关昌平君住邸这么多天,刚刚能行走于白日之下,立即又被打发回返城父。

    一拱手,一切尽在坚毅的眼神当中,在他出门的时候,数十道矫健的身影自发得跟了上去。

    这些人有墨侠之属,也有农家高手,尽是听命于昌平君,兹事体大,明里暗里相随,护卫项梁回到城父也是应尽之责。

    “好,默儿,就由你来守武关!”

    武关北倚岩崖,南临绝涧,河水环东、西、南三面,城门有四道岭,不容并骑而过。

    本就是秦楚咽喉,也是秦楚分界线,但随着秦进楚退,关卡已经逐渐处于秦国腹地了。

    在秦国的掌控下百余年,方圆百里皆是守秦律之秦民。

    昌平君熊启欲阻塞此地,切断李信、蒙恬伐楚大军的补给线,势必会招致三秦守军以及楚地归师的双重围攻。

    熊初默率人扼守此地,无异于将自己的性命置于绝地,要以自己以及此关三千守军的性命换取伐楚秦军二十万人的灭亡。

    自秋收以来,咸阳兵出,伐楚已历数月,武关已经飘起了雪花片片,白雪在山岭间半日里就积了厚厚的一层。

    恶劣的冬季环境,不仅能给秦军攻城造成极大的不便,还能更大限度得挫伤损害楚地秦军。

    这里是武关绝岭,我是熊初默,关内岭上是三千忠于昌平君府的私军门客,此地将成为二十万秦军的埋骨乡!

第六十三章 橘生淮南,渔父歌还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汉水别流,流经沧浪洲,三闾大夫投江前,渔父的小船隐没在暮色苍茫的江天里,用那袅袅的歌声,送了他一程。

    熊启这是第二次跨过沧浪江,一次是入秦质于咸阳,这次是游子归乡。

    将泡在江水里的赤足提上来,穿好鞋袜,回望咸阳,仿佛前程往事都被这条江切割开来。

    沧浪江水确实不是很清澈...

    初入咸阳,在还没见到公子政时,熊启就听说过他的事迹,然后就觉得他与自己的遭遇颇为相似。

    同样有着一位身为质子归国继位的父亲,同样有着身在异国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坎坷辛酸。

    当然,熊启的母亲是秦国公主,外祖父又是秦照襄王,在咸阳自然会轻松许多。

    然而嬴政的处境却是水深火热,赵人刚在长平被“人屠”白起坑杀四十万,赵人的满腔悲怒无从发泄,差点就生吞活剥了秦国质子。

    等到年幼的公子政归国,这也是昌平君与他的第一次见面。

    那双稚嫩却又早熟的眼睛里,对咸阳宫的一切,都充满的不信任。

    更多的时候,他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随时准备奔跑逃命。

    为了立足,为了生存,小小的少年不得不收敛起邯郸街头的散漫习气,装成彬彬有礼的宗室公子姿态,说着言不由衷讨喜的话。

    讨好着老太后,虚与委蛇得应付着一群素未谋面的亲戚宗族。

    有着类似遭遇的两人一度走动得极近,甚至可以说是年长的熊启因心底的怜惜主动照顾刚踏入咸阳的公子政。

    毕竟熊启已经在秦多年,可以视为已经立足扎根于此了,公子政才是处于蛰伏的幼兽期。

    可没想到,他的成长是如此之快,不及加冠之年,就拥有了深邃不见底的眼神。

    仿佛此人天生就是为名为政治的这场游戏而生的。

    可能是他从一开始就明白,只有成为人上人,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他贪婪得吸收着接触到的一切知识,化为成长的养分,通过自身的表现,击败生于咸阳长于咸阳的亲弟公子成蹻。

    继位秦王,前有吕不韦把持朝政,后有嫪毐秽乱宫闱。

    少年君王在忍耐,政令不出咸阳宫又如何,他仍旧按步就班规划着秦国的将来。

    熊启此时已经是御史大夫,身为外戚重臣,屡屡受到秦王政的召见问政。

    他们一起扳倒了权倾朝野的吕不韦,平定了嫪毐之乱,将治国施政之良方广播秦国。

    秦王在华阳太后的主持下,再续秦楚姻好,迎娶了楚国公主,昌平君的小妹,并且生下了最高贵的血脉,长公子扶苏。

    这些年,亲弟、仲父、母后,他们一个个接连背叛了秦王,唯独熊启坚定得站在他的身侧。

    熊启报之以无双忠诚,秦王回之以显爵厚?。

    秦国相邦昌平君熊启,就这样一度与秦王携手与共,走过了十年的风风雨雨。

    原本想着楚国外戚为相,能够弥平秦楚伤痕,重现春秋时期两国之好。

    后来当秦王政的野心展露出来,他要的不仅是主宰自己的命运,他还要主宰天下人的命运。

    熊启像往常一样,再度将忠诚奉献与他,既然你要的是四海归一,那我就继续帮你做下去。

    其中既有缅怀家国将亡的悲凉,也有感怀于大王雄心宏图的豪气。

    只要身具秦楚两国至高血脉的扶苏继位,施以仁政,予天下休息,楚国亡就亡了吧。

    可是,谁让自己看到了秦王宫地图上那些朱笔圈过的土地,三晋燕楚齐、闽越、西域...

    一直延伸到海外、天边...

    穷兵黩武,鞭笞天下几时休!

    蜃楼的启动建造,阴阳方士的见用,秦王政已经不满足主宰天下人的命运几十载了。

    他要成为天下永恒的主宰!

    长公子扶苏长久不被立为太子,公子高、公子将闾已经开始长大,甚至幼公子胡亥都开始有利益团体为之奔走造势。

    身为天底下最聪慧的君王,秦王当然清楚得知晓底下的暗流涌动,而能形成这一股股暗流多半也是他故意放任为之。

    昌平君彻底心冷了,幻梦破灭,换来的就是殊死一击。

    回首望,武关之上,有他的嫡长子熊初墨,有他推衣衣之推食食之招徕来的兵卒死士。

    前面就是为秦所占据的郢都,昔日大战的痕迹历历在目,只是李信已经引兵南向,徒留下维持秩序的些许秦卒。

    帝高阳之苗裔,今日熊启将和大楚一起于郢都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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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父之外,李信、蒙恬已经轮番上阵,指挥精兵锐卒,冲击了不下十次。

    项燕斩杀了入城投递劝降书信的秦使,李信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谋划宣告破产。

    楚王已殁,城父又不比郢都,结果城上的项字大旗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受到外部因素的影响。

    甚至城内开始有不同军团旗号的楚军开始组织起了反击,朝秦军阵地发起了反冲锋。

    “今日粮草还没到吗?”

    这样的话李信已经不止问过一遍,得到的回答别无二致。

    自坐镇郢城的昌平君来信言及大雪封路,粮草军械转送不便,李信与蒙恬攻击无功,立即就开始收缩防御。

    没想到城父的项燕反而益发活跃起来,动作频频,化被动为主动挑衅。

    激烈的战争对抗剧烈得消耗着将士们的体力,粮草也是消耗得飞快,眼下不过只有三日之粮了,而派去郢城追粮的队伍带回来的总是悲观的消息。

    “事情多有蹊跷啊。”

    蒙恬望着营内升起的阵阵炊烟,这是士兵们在准备早饭,吃完这几顿,很快粮草就要告罄了。

    为了军心维稳计,二人严令军需官,务必守口如瓶,不得将大营即将断粮之事吐露出半个字。

    恐慌是没有在军中传开,但所有的压力都担负在他们有限的几人肩上。

    “哪里不对了?”

    “按照昌平君的回信,今天是肯定能将军粮如数运来。”

    “现在我求神问仙,就这么点念想了。”

    攻破楚都的兴奋期是短暂的,此时的李信再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长期的忧心焦虑使得眉眼间满是疲惫。

    “如果大雪封路,粮草转运出现了问题,昌平君身为后勤总掌,肯定会组织人力在郢都周围新纳楚地征收采买军粮以应急需。”

    “多一手准备才是此事正理,以昌平君的智慧,不可能想不到这点。”

    蒙恬满脸的狐疑,李信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

    本想说,等今天运粮队伍到达,就此事将好好问问昌平君,没想到被瞭望楼上的锣声惊起。

    “起火了!”

    “平县粮仓起火啦!”

第六十四章 无衣

    都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沙场厮杀,谁也不能饿着肚子打仗。

    粮仓被烧,粮草不继顿时就在营中产生了一场地震。

    当恐慌在军营中流传开来,其伤害不亚于一场瘟疫。

    得知大军后路被阻断,营中再也不会有炊烟升起的时候,溃败也就随之而来。

    当溃败来临时,无论多么训练有素的军队也会显得狼狈不堪,张惶失措。

    失败来得是如此的猝不及防,形势逆转是如此之快,出征时准备的被衾、衣甲此时都成了累赘,每个人恨不得多生出两条腿。

    身后的项燕军团全线出击,如同跗骨之疽,紧紧追着大部队咬着不放。

    不时有楚军游骑从秦军边隙掠过,分割切下再圈住,就像刀切豆腐,使一部分秦卒成为瓮中之鳖。

    前面奔逃的秦人头也不敢回,唯在心底庆幸,被分割包围的不是自己。

    沿途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坏消息不断,昔日轻易升起降旗的楚国各县乡一眨眼又再次转到楚国治下。

    二十万伐楚大军就这么成了在异国他乡深入挺进的孤军困兽。

    郢城不能回,昌平君明显是有贰心于秦,这从楚军随着运粮的队伍杀出火烧粮仓就能看出来。

    现在已经不是伐楚大业成果功勋能够剩下几成的问题了,重要的是麾下这二十万士卒的身家性命,作为他们的将主,李信有必要将他们带回去。

    孙子有云: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厥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

    兵书不可谓不熟读,可当利字在前,就屡犯各种兵家之忌讳,将行军要害抛诸脑后。

    李信给自己狠狠来了几耳光,火辣辣的肌肉痛感使得早已麻木的脸颊多了两分生气。

    “李将军,这么跑下去,只会越来越疲倦,最后被项燕撵上来一一杀死,轻易得就像宰杀一只只猪羊!”

    身后项燕指挥的楚军可谓以逸待劳,秦人玩命的跑,他们就玩命的追。

    龟缩在城父的楚军好似被压缩不得伸展的弹簧,此次追击,似乎是要将数月来憋屈一股脑儿发泄出来。

    蒙恬勒住缰绳,看着散乱的秦军溃兵线,焦躁得朝着失魂落魄的李信吼道。

    不是没有想过组织整军,止住溃势,变无绪奔逃为战略转移,可项燕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不等蒙恬等将官身边聚起成建制的秦军,尾随的楚军就不要命的扑了过来。

    久而久之,连他们身边的亲卫都被冲散折损得不成规模,想要整编都将无人可用。

    “完了,一切都完了。”

    现在的李信就如同泥塑肉胎,全靠亲卫一路护持,这才借着宝马良驹之利逃到此处。

    身下白马虽然沾染了烟灰黑土,身上驭者更是绑在其背上,但它脚程却远超同侪,将千里马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陡然间,从天堂跌落云霄,李信只剩下了麻木,一路上嘴里念念有词。

    前几日还是高歌猛进,纵横楚地荆川,现在就像一条丧家老狗,想沿着原路返回都不可得。

    因为攻陷的楚国城池县乡的反戈,秦军只能不停得绕啊绕,广袤的山川河流吞噬了无数的秦军将士。

    “快醒醒,大秦将士们需要你!”

    “大王还在咸阳等着伐楚而归的将士们,无论此役结果如何,这些将士们只要能平安回返,就有重回楚地一雪前耻的机会!”

    蒙恬在周围人诧异的眼神下,重重的一记耳光炸响在李信耳畔。

    不知是耳光奏效,还是提起的秦王唤醒了李信的意志信念,总之,他是猛得弹了起来,挺直了胸膛。

    “大军到哪了,楚国的先锋游骑到哪了?”

    “颖水。”

    见他回复了清醒,蒙恬心下一喜,当此危难关头,正是要同心共济。

    可能李信更多的是无法面对这样的结果,更无法想像如何该如何面对王上失望的眼神。

    “此地往东距离寝丘百十里,西距上蔡百八十里,距平舆九十里,南距新蔡八十里,最快的路线是绕开寝丘走平舆、上蔡。”

    “至于楚国的先头部队,一直缀在身后阴魂不散。”

    回过神的李信仿佛又是那个指挥若定用兵无常的沙场宿战,“不能原路线往回!”

    “先是我中了骄兵之计,又有熊启逆反切断大军供应,隔断归路,前面肯定早有准备。”

    扭头望着乱糟糟的逃命他俩,李信眼里全是深沉的痛,“这么个跑法,全无章法,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哪能行。”

    “项燕趁着大营粮断这么一冲,人都散了,一开始大家还是跟着我们的将旗走的,到后来脱队的越来越多。”

    蒙恬提起楚军全线出击的那一刻,随后用手指了指身后黑沉沉的山色,“楚人就是这么打算的,他们要一点点蚕食掉我们。”

    “楚军先锋也不与我等大队交战,只是在后面鼓躁,不给我们一点喘息的机会,顺便还对掉队的将士们补刀。”

    此时的项燕已经不需要保持大军团整建制行军了,因为断粮后的秦军已经完全丧胆,连以乱易整的勇气都没有了。

    蒙恬自问,缀在身后的楚人先锋队伍,自己不是没有击败他们的本领,只是此时缠斗正中楚军下怀,到头来只会把最后的生机白白搭进去。

    “是不能这么逃下去了。”

    “楚人只要围在这支大军身后,像群狼捕猎那样,东叼一口西叨一下,就搞得所有人朝夕不保,迟早把所有人都一点点吃掉。”

    原本李信一直都是清醒的,蒙恬以及周边其他人的话都听在耳里,只是囿于沉重的现实,不想醒过来。

    “要有人留下来,断后拒军,为大军逃离楚地争取到时间。”

    “其他人也不要这么逃了,兵甲器物,该扔的扔,化整为零,一部不过百余人,朝着秦国方向全力逃命要紧。”

    蒙恬点点头,李信所说的也正是自己所想的。

    后方还有不好的消息传来,不仅是郢城方圆数百里,听说连武关都被人封锁了。

    “人选已经有了,我部校尉西乞无疆与你的部将闻叔松建制还比较完整,我们再把全军的兵器人员往他们那集中一下,前面就是颍水,正好就地设防。”

    是全军覆没还是壁虎断尾,对于杀伐果断的统军之人来说,并不难选择。

    两人各领一路秦军,麾下校尉多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这也是蒙恬唤醒李信的主要因由。

    不由李信开口,此时此地,校尉闻叔松绝不会应承自己下达的命令,毕竟断后就意味着九死无生。

    同样,在建制都已经大乱的溃逃之际,李信想要越过蒙恬下令给西乞无疆也是极难的。

    秦军虽说不同于其他列国的私兵之制,只认兵符不认人,任何人不得无虎符调动军队,但像王、蒙、李这样极具魅力的统军大将,戎马多年,早就培养了大量心腹可用之人。

    提拔这些人,充任各级军侯,指挥作战之时才能达到如臂使指。

    颍水边,龙且率腾龙军团一部绕着秦军设下的防线游戈,下游已经有雷豹军团的前锋抵达,很快这里还将聚集各多的楚军锐士。

    “将士们,冲过去,不要管颍水畔的秦狗,我们去捉李信、蒙恬!”

    龙且看出了秦军断后之军的图谋,想要凿穿眼前防线,将秦人全师兜住。

    颍水北岸的山丘上,白发长须的楚台公拄着拐杖,张开迷离的浑浊老眼朝下张望。

    “小娃娃胃口不小,攻势也很凌厉,嚯嚯嚯。”

    身后站着的正是逃过舜君与两位湘夫人追捕的少女山鬼,瑶儿。

    赤豹倚在她的脚边,文狸被她抱在怀里,舒适惬意得摆着尾巴。

    “南公,您都看了一下午了,还不嫌累呀?”

    “本来不累,被小瑶儿你这么一提醒,我这老骨头还真有点酸了起来。”

    楚南公乐呵呵的笑了笑,“大清早就要爬山,我这把老骨头哦,真不知道还能折腾几年。”

    “您爬上山不就是要看前面那些人打打杀杀么,难不成您也想拄着拐棍上战场?”

    瑶儿放开文狸,上前给南公敲了敲背,“真要上了战场,您老都不知道该帮谁。”

    阴阳家为秦国效力,南公却是楚人,如果偏帮家乡楚军,消息传了出去,惹来的就是泼天祸事。

    “你总盯着那赤甲少年将军看,难道他有什么特殊不成?”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楚南公轻抚胡须,缓缓言道,“这个少年嘛,打磨一番,当得起侵略如火之称。”

    “不过,刚过易折,遇阵不避激流勇进是好事,可有时候却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冬季水浅,更是有河床高升的河段,可容人跨河而过,无需舟楫。

    腾龙军团就在这段河防处发起了一往无前的破阵冲锋,秦军士气动摇,第一道壁垒被攻破,紧接着,第二道壁垒也没守住多久。

    颖水防线,就这么被千余人透围冲了过去,而这距离西乞无疆与闻叔柳两校尉临河设险才不过两日光景。

    当然,这与河对岸越聚越多的楚军旗帜不无关系,河对岸逼人的锐气与杀气都快随着河道上的晨雾飘了过来。

    秦军不仅要忍饥挨饿,还要遭受着沉重的心理压力,面对的又是腾龙军团,防线被破开一围也是自然。

    “不要乱,不过是几千过河寻死的楚人罢了,秦国爷爷们怕过谁!”

    “你们,随着闻校尉固防,其他人,随我来,把这些无知狂徒赶下河喂鱼虾!”

    呼哨一声,西乞无疆就领着亲卫短兵直扑龙且等过河之卒。

    夫战,勇气也,老秦人也从来不缺乏临阵赴死的勇气。

    在西乞无疆的鼓舞下,被秦人杀过河破开阵围的恐慌顿时一扫而空,断后之军本就是死志萌发,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李信、蒙恬留下的断后秦兵临河设险,如果不是地形不熟不知有浅滩缓涂能涉水而过,一时半刻对岸还真拿一心向死的过万勇士没有办法。

    西乞无疆领着近三千预备队,朝着龙且压了过来,后者还在四处出击,试图扩大秦军防线的溃面。

    铁锤与铁砧撞到了一起,发出的是一声声低沉的闷音,有秦军倒地,接着又有楚卒流下血泪。

    狭路相逢勇者胜,涉河冲阵的腾龙军将士是勇士,赴死向前不旋踵的秦军士兵也是勇士,一时间形成了血肉的拉锯。

    龙且突进得太迅猛,以至于后面的援军没来得及跟上,西乞无疆率兵驰援之后,防线上的秦军不等河对岸的楚军扑过来,隐隐有合上封堵之势。

    “糟了,龙且小将军一时陷在敌阵了!”

    对岸形势,楚军尽收眼底,刚才还在为龙且获得的进展振奋不已,马上就转变为担忧了。

    只是场上都是各军团先锋,项燕虽然有所整合,大体上仍是各家将主的私兵,无人领头,徒然心焦,冲了几阵,也没有冲破秦军新构建起来的防线。

    河岸秦兵阵中,腾龙军团袍泽的喊杀声仍然震动天地,这边兀自相持,无法冲破阻碍会合龙且。

    这过万秦兵身陷绝地,万死无生,最后抱的想法就是多拖几日,以使大部同袍能活着回到咸阳。

    以此断后之功,不仅将官得免军法之责,家中亲人还能得到国家的抚恤赏赐。

    像闻叔松,两位兄长伯杨、仲柳都在征战的时候殉国而死,他断然不能辱没了兄长以性命搏来维护的家门家声,而他今日之举,还将荫及到幼弟闻季柏。

    将吏弃军走与士卒失其将,在秦法中都是死罪,自闻叔松、西乞无疆两校尉往下,将官士卒的性命已经绑在一块了,就在这颖水之滨。

    当然,如果能临终前撕下楚人一块肉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龙且所率的腾龙孤军本是无双利刃,在秦军稳定阵线鼓起斗志之后,化哀兵悲气为冲天杀气,隐隐有成为砧板上鱼肉的意味。

    腾龙军团众志成城,非是普通楚卒能比,人数虽然处于下风,又落在秦军阵中,但却如海中礁石,任凭大浪拍击,犹自岿然不动。

    “腾龙军团,不辱使命,随我杀!”

    龙且策马提枪,一身赤红甲如烈焰炙天。

    情势越发不妙,侵略如火的腾龙军陷在阵中失了冲击力,战力凭空下降了三分。

    龙且这是要做最后一搏,奋起将士们最强的一击,打通对岸援兵的联通之路。

    只要接应援军一进来,秦军阵线立即崩溃,可一旦奋尽全力的一搏被击退,腾龙军就再也无力抵挡阵围秦军的绞杀。

    不成功,则成仁!

    “是项将军!”

    “快看,项字大旗!”

    在龙且发起决死冲击的时候,听见对岸楚军同袍震动云宵的欢呼声。

    抬起头,一骑乌云踏雪,有人身裹七海蛟龙甲,踏水飞驰!

    身后近百骑全副贯甲,打着项字大旗,紧随其后。

    所到之处,秦兵有如被抛飞的布娃娃,先前犹在拉锯在阵线被撕开长且深的口子,楚军鱼贯而行,呼啸而入,瞬间就见局势提前翻转过来。

    见势不妙上前抵挡的西乞无疆直接被一戟挑飞在半空,一记横剑斩断头颅。

    “应命之人,霸王降世,天意如刀,劫数使然!”

    山丘之上,楚南公见得项少羽的初阵上场,嘴内微微感叹。

    山鬼瑶儿一头雾水,不过也没有出声询问,此时她也被岸边惨烈的厮杀牵动了心神。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

    防线失守,楚军涌过岸头,残余的秦兵被压缩在岸边一隅。

    随着秦风无衣之音的逐渐低沉消逝,岸上再无站立的秦兵,闻叔松也早已伏剑而亡。

    淡红色的河水静静得流淌,见证着这一切...

第六十五章 出不入兮往不反

    颖水河岸,断后之秦军死士挡了追击的楚军两天。

    有了这两天的脚程间隔,李信与蒙恬化整为零,以最轻便的速度朝着秦境奔跑,抑或说是挣命。

    昌平君行谋逆之实,归秦的大军就能原路折返,希求后方城池能提供补给、保障。

    实际上,李信与蒙恬经过充分考虑,选择的也是绕道宛城,进入故韩地。

    那里已经属秦,又有郡守叶腾接应,在他的治理上,南阳郡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再度成为中原通衢。

    “多谢少将军援手之德!”

    同是英气逼人的少年英豪,龙且拱手致谢时仍为项少羽的年经而吃惊不已。

    虽然龙且也刚到及冠之年,但还是比更加年幼的项少羽高出不止一头。

    如果说都是人中之龙,那龙且也只能自比为湖底蛟龙,不敢以海中真龙自喻。

    “都是自家袍泽兄弟,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我倒是对龙且将军敢为人先第一个冲进秦人阵中深表敬意。”

    项少羽学着祖父项燕平日在大帐里的腔调,声音虽然稚嫩,却也似模似样。

    要不是腾龙军奋身不顾,颖水的秦军防线可能也不会在两天内就能被冲破。

    而做到这一点,腾龙军团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的。

    龙且身边的腾龙军将士损耗不小,大部分人都有些脱力了,如今只好留下来休整,坐看其他各路楚军循着秦军遁去的痕迹追击而去。

    “项梁将军来了,应当是寻少将军的。”

    项羽闻言,扭头看去,打马如飞腾起道道烟尘的果然是叔父项梁。

    轻轻点头示意,抛开龙且,牵着乌云踏雪,就此迎了过去。

    “叔父,对岸过万秦军,羽儿亦以一当之,这也应当称得上是万人敌了吧!”

    闻讯赶来的项梁不等出声,首先迎来的就是少羽的得意洋洋之词,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祖父让你学兵法军略,那才是真正的万人敌。”

    项梁把手指朝这个胆大包天的侄儿连点半天,“决阵斗死自有陷阵勇士,何需你冲锋陷阵!”

    “今日你竟敢斗胆逞匹夫之勇,还曲解长辈的话,瞧你祖父会不会拿军法治你!”

    看着侄儿不以为忤的样子,项梁心底有无力之感涌起。

    自体弱的大哥亡故,父亲又将这个项家千里驹交由自己抚养,可偏偏他的执拗性子一如父帅。

    可能是才能卓著之人心底都有些这股傲劲吧,幼时就展现出傲世天姿的少羽除了在项燕面前俯首听命,旁人都很难说动他。

    这些年,项梁深恐自己耽误了侄儿的资质,通常都是以寓为教。

    “不过,此番你倒是错有错着,不仅鼓舞了军心士气,秦人颖水阵防是一鼓而下,军中将士也多有心折之人,对我项氏的认同凝聚力是更深了。”

    目睹了满眼崇拜的小将龙且离去,项梁很看好少羽将来在楚军中的号召力。

    “不过,下次不准这么莽撞了。”

    少年天性,满心满眼都是沙场立功,扬名四海,对项梁的说辞嘴上应付着,眼睛仍是往正在收拾打扫的战场瞟。

    对此,项梁是喜忧参半,以后父帅与自己还是多盯着点吧。

    咸阳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只是所有人都屏风静风,连走路都是踮着脚尖。

    因为这里只能有一个人能发出声音,那就是此间的主人,整座咸阳乃至全天下的主宰。

    这两天,因为些许小的行差走错被杖毙的小黄门尸身已经拖出去好几具,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昌平君这个名字已经成了这座宫殿的禁忌。

    现在敢在秦王政身边的恐怕也就只有中车府令赵高以及廷尉李斯了,这二位也是再三斟酌方才敢出言劝导。

    伐楚之役败得太惨,佚比二千石的都尉都战死了七人,在广袤的楚境走丢迷失的士卒更是不计其数。

    二十万大军十停去了七停,后来才又有不少人陆陆续续逃了回来。

    细一点验,损失竟有八万余众,秦国自东出以来,少有如此惨重的伤亡,老秦人很少舔舐如此沉痛的伤口。

    当然,全须全尾逃回来的各级将校也没能讨着好,该夺爵的夺爵,该议罪的议罪。

    作为军事主官的李信更是直接圈禁囚在大狱,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置还未可知。

    “此次丧师辱国的相关人员已经按秦律军法处置,首恶昌平君熊启阖府上下一并枷拿下狱。”

    听到昌平君之名,秦王霍然变色,倾四海八荒之恨难消此怨。

    曾经有多么倚重高看,再如今就有多么的忿恨难忍。

    “杀,全部杀掉!”

    秦王的声音有如怒兽在嘶吼。

    昌平君身为外戚之首,府上与大秦宗室沾亲带故,所以李斯只是下狱羁押,并没有擅作主张,加以处置。

    闻听此言,赶忙俯身下拜,心揣自己果真没有料错。

    受到欺骗的大王没给这些叛逆分子留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口含天宪,一句话就有近千人腰斩弃市。

    “武关那里呢?”

    “那个畜生怎么处置了?”

    熊初默奉其父熊启之命守关阻拦归秦之军,致使更多的秦人死在了荆楚大地,秦王恨他之心丝毫不弱于对熊启的怨忿。

    “蒙毅将军率军攻克...收复武关后,即将此逆党枭首呈匣送来咸阳,因其面容损毁过甚,故臣不敢呈上来有辱圣目。”

    蒙毅身为蒙恬的弟弟,同样的将门虎子,只是在立下战功后转为文职,深得秦王亲近,官至上卿,随侍嬴政左右。

    此次一为打开关口救下急于归秦的兄长,二为稍稍挽回蒙家在大王心中的形象位置,主动请缨,带兵攻克武关。

    先前在熊启的布置下稀里糊涂就为楚所占的郡县望风而降,重归秦国治下,秦楚分野仿佛又回到了战前。

    听闻昌平君之子已经伏法,秦王的心情没有丝毫的好转,午夜梦回,每每被此役秦军的大败梦象所惊醒,醒时只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千古之圣君,天上地下独尊,却遭逢如此大败,嬴政表示情感上接受不了。

    “这场仗还没有完,这才刚刚开始呢!”

第六十六章 安排

    “楚国非赵魏韩燕可比,其地方五千余里,带数十万,曾与秦、齐并霸于世。”

    “而今困顿,面临亡国之危,于是贵人养孤长幼以益其众,百姓尽力耕稼以益蓄积,兵卒缮治兵甲以益其锐,工匠增城浚池以益其固。”

    李斯见秦王渐渐平静下来,重提征楚之议,于是大胆进言,“要想一劳永逸,毕万世之功于一役非武成侯不可。”

    熊启叛秦归楚后,继任王位,仍以项燕为上将军,拜为上柱国,秣兵历马,积极布置秦楚之间的城防。

    现在的楚国可谓君臣一心,上下同力,焕发出新的生机,而秦国新败,锐气稍挫,再容不得另一场失败。

    李斯推出老成持重的王翦挂帅,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嬴政却是不言,等待良久,李斯以为大王是困乏了,辞阙归府。

    原本立于阶陛之下有如木偶泥胎的赵高闪了出来,“大王,李信唤来了。”

    兵败于楚地不过旬月,李信自狱中放出,已经是满头青丝生华发,早没有了出征前的意气风发。

    毕竟根基不及蒙氏,丧师之将直接被下狱待罪,哪像蒙恬早早就被发配长城戍边。

    在牢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李信的反而更加清醒了许多,曾经是每夜梦见那血火之夜,下在狱中就没那么多杂念纷生了。

    眼前晃动着枉死疾呼的同袍将士身影,白发就是那些煎熬的日子生成的。

    此时蒙大王召见,脚踩在咸阳宫的青玉台阶上,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

    李信考虑的不是个人荣辱,更多的是一种丑妇见公婆的心态,辜负了王上的信任,无异于获罪于天。

    “呵,白马将军...”

    台上传来的声音冷酷而戏谑,李信的心就像刀剜一样痛彻骨髓。

    曾经自王上口中说出的白马将军一词,是多么的荣宠有加,充满了信赖。

    “臣万死!”

    本以为自己会有千言万语要倾诉,诉说昌平君之狡诈阴险,诉说楚国的广阔浩淼,再跪地哀求,重新得到一个回到军队再战楚师的机会。

    可临到嘴边,只会顿首不已,吐露出的只有这三个字。

    “蒙恬已经降职三级,回了九原郡,而你,满朝文武,谁也不敢、也没有替你求情申辩。”

    “同为伐楚之将,一切只因为蒙恬是蒙武的长子,他还有个能干的弟弟在朝中,你可是心有不服?”

    李信头本来埋得极低,半晌后,方才听到上面传来这样一番言语。

    不由得猛然抬头,已经是泪眼婆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罪臣少时失怙,大王就是臣之倚仗,臣之一切本就是王上宠恩造就。”

    “臣哪里也不怨,只怨自己无能,辜负了王上的信任不说,还牵累损害了这么多手足将士。”

    说完,再度将头重重得埋在地毯上,两行清泪自颊边流下,滴了下来。

    “能这么说,表明你还没有那么的不可救药。”

    秦王的话响在耳边,不蒂是在李信的心中炸响了雷,王上这是没有抛弃自己,还要用我?

    “伐楚一事,我已决意交由王老将军一力操持,接下来,对你另有任用。”

    李信的眼里满是希冀,大王冷冽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是如此悦耳。

    “阴阳家的徐福正在主持建造前所未有过的蜃楼,那将是飘浮在海上的一座巨城。”

    顿了顿,见李信露出认真思索的模样,嬴政方才继续说道:“公输仇率领公输家的弟子全力辅助,全程督工施造,但其中涉及到五行生克自然之理,另有阵法通贯整座蜃楼,上报的信息语焉不详。”

    “公输家精于机关之术,但对阴阳家的奇阵妙术少于了解,而阴阳家的那些人总是神神秘秘的,谶纬之术无法深究其竟。”

    “寡人要你牢牢盯死徐福等人,将来蜃楼出海,你就是蜃楼总管,这回不要再辜负寡人,务须为寡人带回海外仙药。”

    一时间,秦王的脸上眼中,浮现出向许热切,“如此,方有大秦万年,你我君臣再续佳话!”

    召见李信时交待此重任避开了李斯,正是由于儒家出身的李斯对长生不死之方心存疑虑,并且屡屡谏止鬼神之说。

    而李信也正式成为了蜃楼总管,不仅担负起外御群贼宵小窥伺蜃楼之责,还要紧盯云中君徐福,防止他捣鬼欺君。

    秦国这里再度大点集,不仅是老秦人的关中陇西,南郡、巴郡、蜀郡、汉中整个都动作起来。

    这几乎是报仇不隔夜,随着李信逃归的秦兵刚整编完毕,就归置到王翦的大旗下。

    鼍鼓震天风云动,百万秦师彻地来。

    现如今春耕在即,各地还是先行整军操练,只等春耕一结束,就以雷霆之势扫清寰宇。

    与这般惊天动地的大阵仗相比,齐国东海岸的艨艟横置就显得有些不足称道。

    但这也是齐国水师的全部家底了,甚至调来了大量的内陆河船。

    要知道内河船只的船底与海船大不相同,不足以抵御风浪,而且其木料也不耐海水冲击腐蚀,强行入海运兵,结果就是造成船只的提前报废。

    齐人这么大费周章,纯粹是出于无奈。

    在答应了秦使出兵汉城三郡后,齐军当即朝乐浪方向派出了探子,数次的有去无回之后,再度派出水师先锋游弋,终于窥得云雾之后的几分尊容。

    远远的看清了罗津港规模之宏大且戒备之森严后,不等汉城方向的海军开出港来,急忙掉转船头回了即墨。

    由于谁也没有想到齐人就这么冒冒然的出现在港外,加上汉城的布置又是毁船抓人为先,海军倒也没有露出她的战斗姿态放手追击。

    反正好饭不怕晚,齐国大队人马迟早还是要来的,。

    此时的齐国上下仍旧只当汉城方面只是港口发达,怎么也不会去想对方的实力是否有可能在齐军之上。

    齐人虽怠惰,从三强并立到位居秦楚之后,但却抱着往日的荣光不曾有片时的撒手。

    这种抱残守缺自我麻痹的精神为列国所笑,偏偏装睡不醒的齐国君臣还深以为然。

    殊不知,海对岸的一众人等表示,汉城建设靠大家,齐军此行,一定安排得明明白白。

第六十七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咻...”

    这是艨艟上的弩箭拖着尾音掠过海面的天空...

    事实证明这是齐军过度反应了,对方只是出海捕鱼的渔船,被捞起来的渔民三魂皆失,一个劲儿的在那哆嗦,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冻的。

    最优质的天然光渔场在罗津港一带海域,只是自从汉城建成,那里方圆数百海里都成了禁渔区。

    不过在齐国东海自家海域下了几网,怎么就招来数十艘水师舰船发弩炮打击。

    虽然就是齐国一伙比较有实力的船民,船队也不敢大意,为不走漏消息计,还是将他们收押进底仓。

    齐军先锋官姬一虎抱着双臂,立于船头,面沉似水,不悲不喜。

    父亲姬无夜被杀已经快五年了,姬一虎也被自己的仇恨啃噬了五年。

    无论从哪方面看,韩经都是父亲身死的罪魁祸首,一想起对方曾经在大将军府宴席上带笑的嘴脸,姬一虎就恨得倒挫银牙,想将他一口一口生撕了。

    姬无夜本是草莽人物,历经艰辛跻身权贵肉食者之列,姬一虎也顺势成为了豪族贵子。

    贵族有一点好处,个个都编织着复杂的关系网。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家族在列国间总有千丝万缕的牵绊,幸存下来的后人能够凭此很快融入上流圈子。

    复仇也好,振兴家门也罢,这都不失为一条终南捷径。

    姬一虎奔齐,很快就在齐国有了立足之地,也是得益于此。

    昔日姬无夜阔过,不惜重金将儿子送入齐国剑圣曹师门下,姬一虎因此也就与齐国不少王公贵族子弟有了同窗之谊。

    要知道曹师不仅是齐地第一剑,更兼任着齐王宫护卫教师,宫内宫外的分量都举足轻重。

    有了恩师举荐,再加上同窗的帮衬,姬一虎很快就又在临淄有了一席之地,而他仍旧选择参军入伍,为的正是这一刻。

    没想到吧,我还能带着复仇的烈焰来找你...

    “狗贼韩经,这回轮到我来摧毁你的一切了!”

    就像你曾经所做的那样,突然间将我所拥有的一切尽皆夺走。

    姬一虎握紧拳头,暗地里发着狠劲。

    两翼展开,数十艘艨艟迎风破浪,更后面还有数百各式船只运载着近五万士卒,这些就是姬一虎的底气所在。

    “全速前进,将敌人在港口的船只全部击沉,占领港口,为大军登岸铺平道路!”

    随着姬一虎一声令下,各式旗语打了出来,根据海图,再有半日海程,就要到罗津港了。

    这些艨艟战船的任务就是消灭汉城的水上力量,抢占港口,护卫后面的运兵船。

    无怪乎姬一虎信心满满,自以为报仇可期,天下诸侯,有水师建制的仅仅是齐楚,可能还要加上已经沦丧的吴越之国。

    不仅是相邻的齐楚有航线往来互通,齐地连吴越之地也有航线贸易,昔日吴国向中原发起争霸之战时,吴国水师曾远航近千里与齐舟师大战于瑯琊。

    古人的航海技术丝毫小瞧不得,更何况这个世界还有墨家、公输家这样的机关术学派存在,没看战国版航母蜃楼就要下海启航了嘛。

    吴舟师仅是昙花一现,如今天下诸侯,唯齐楚仍将舟师设为常备武装力量。

    因为优质港口的存在,加上渔盐经济的发达,齐国的战船规模更是独步天下,远比楚国要强大得多。

    海上千帆竞流,逐浪而来,早就得了准信枕戈以待的汉城如何没有准备?

    千里镜的视野里,汉城诸人远比姬一虎要更早窥见对方。

    “大小战船四十余艘,不排除后面还有战船接应。”

    墨鸦立于港口灯塔望楼上,汇报着自己所见。

    实际上其他人几乎人手一副千里镜,墨鸦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提醒诸位,切莫大意,谨防敌人藏有伏兵。

    “齐人拿着过时片面的情报,轻师远来,这股先头部队除了船头弩箭,只配备有撞角,想必他们还打算跳帮作战。”

    范增的一席话招来众人的哄笑声,自家人知自家事,平日里罗津港停驻的战船是什么样的配备大伙都看在眼里。

    笑的就是齐人的妄自尊大,连招惹了什么样的对手都没搞清楚。

    “吃掉他们很容易,可是我们想要的是它们身后紧随而来的数万齐兵,主公说的,人口是第一竞争力。”

    范增对着韩经笑笑,“现在就怕把他们打狠了,后面的大小船只马上就要掉头远蹿,到时候海上追击,大海茫茫,数百艘船,我们上哪给逮住?”

    “钟离与白凤都已经带着战船在远处海域埋伏等待,就等军师你的一声令下了。”

    韩经指了指远方的海面,“这一仗也是汉城设郡成军以来的首战,正好检验一下平日里的训练成果,至于此战如何调配,全凭范师傅临机决断。”

    “只是辛苦范师傅了。”

    “运筹军事,本就老夫份内之事,主公言重了。”

    战时不依虚礼,范增只是客套一句,就铺开地军事地图,“依我看,还是将这伙人放进来打。”

    “诱其深入,待其发信号夺港口之时,再以海军袭其运兵船,我们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敌人不了解我方实力,大可以先行示弱。”

    “不过,难就难在敌方的将领会不会轻易上当,如果他以艨艟战船护卫监察海面,运兵船再逐次登岸,那战果也要打个大大的折扣。”

    只要姬一虎靠港的舟师不登岸,就会发现袭后的汉城海军,即使抵挡不住,通知运兵船四散逃返还是来得及的。

    范增要考虑的是最大限度完成韩经的指示,吞下尽可能多的齐卒。

    “范师傅有所不知,舟师领兵之人是新郑旧识姬一虎,他的父亲姬无夜乱政祸国,正是死在我的手上。”

    谈起姬无夜祸害韩国百姓时,墨鸦等人嘴角抽了抽,毕竟某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放任净街虎肆意侵凌,生生祸祸空了新郑诸城镇乡闾。

    “相信只要我一露面叙旧,不愁他不下船。”

    “既然主公有把握,大可放手去做,不过,俗话说,做戏做全套,要想真正骗过齐军先锋,罗津港难免要遭受一番损害。”

    至少要让姬一虎突进占领大半个罗津港,双方再陷入僵持不下的状态,这样才能促使他发信号催促援兵靠港上岸。

    为了胜利,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很快议定后的众人开始分头行动,而姬一虎靠近港口迅速摧毁击沉停泊的港内的船只。

    紧接着就看到港口岸上杂乱的人潮汇集,似乎乱哄哄得在组织防御。

    不等他判断形势,看到了望台上站立的韩经,眼睛陡然就凌厉得瞪了起来。

    “你过来呀!”

第六十八章 饺子浮起来了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会打洞。”

    “姬无夜那个莽夫的儿子也是同样莽撞,小年轻经不起挑拨。”

    一边往港口出口佯撤,一边拿姬一虎打趣。

    姬一虎全部心神都盯在刚才出言挑衅的韩经身上,眼看对方下台撤走,周围还有数名护卫人员左右遮蔽。

    有人在劝韩经弃港先走,风云再起留待来日。

    有人大声嚷嚷着点燃军港,为韩经一行的撤离争取时间。

    然后,港口果真有火头升起,自东边烧了过来。

    韩经心想,真是一群浮夸的戏精。

    这火谁点的,好在是烧的码头空仓,要不然还不得心疼死。

    一开始,姬一虎还比较冷静,尤其是在第一眼看到罗津港时。

    这哪里仅仅是停泊船只的港口,简直就是一座海边城市。

    齐楚沿海,谁也没有这样巨大的港口。

    如果他知道一开始这里还只是一个小渔村,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等他与韩经眼神对上,后者还出言不逊,又有港口抵御齐军登岸的敌军大声疾呼让韩经退往深山密林之语传来。

    本就是报仇心恨,登上码头的先头部队进展又很是顺利,已经将对方的散兵游勇压得连连后退。

    “果然就是些家丁僮仆之流,上不得大台面。”

    姬一虎打心底瞧不上敌方这些人的表现,在他看来,这就是韩经纠结起来的门客仆人在垂死挣扎。

    三家分晋当时,天下劲弩出于韩,劲韩之名也曾播于四方。

    申不害变法无果而终后,韩国就沉沦下去了,而姬无夜这样的货色,就成了韩国近些年来最强的大将军。

    姬一虎一直以姬无夜为榜样,深以为荣,只当其父治下韩兵才算得上可战之卒。

    而且箕子之国尚且不是燕国秦开所率边军的对手,更遑论有着王霸之基的齐军。

    中原腹心之地,对周围四夷之地的鄙视一直存在,而工业技艺以及文艺水平的差距也确实使得其战力不及中原,姬一虎有所轻视也在情理之间。

    “靠岸下船,随我冲上去,生擒敌酋!”

    拔出佩剑,举起来猛得一挥,扬声厉喝。

    当然,他没有忘记放出小船游戈在海岸线之间,以作岗哨。

    一鼓作气,冲垮敌军,全据军港,然后擒下韩经,则大事抵定。

    上报齐国社稷之重,下报自身家门之私,家门重振有望。

    事态的发展也一如他所料,当他领着大部分人马身先士卒冲阵之后,敌军本就飘摇的防线当即崩溃。

    齐国舟师部队可不仅仅会操舟驾船,手上的技击功夫丝毫没有落下。

    跳帮作战,拼的就是股狠劲,不会厮杀手段如何能行。

    广阔的道路露了出来,齐军先锋追了下去,港口已经落到了齐军手里。

    此时的韩经已经不见身形,姬一虎担心其真的逃往了深山老林,再度延缓自己的报仇之期,赶忙率人追赶。

    此时收到港口已经尽在掌握,形势大好的后续大部队即将靠上码头,将一船一船的兵丁送上岸来。

    齐国无良将,此次亲统大军殿后随行的是宗族田悦,这也是后胜矮个子里挑高个才选出来的合适人选。

    猛然间,田悦座舰收到快船发出的旗语,竟然是有不明身份的船队朝这边驶来。

    此时大船小船都排排挤在码头,田悦连忙发令,责成先锋舰队的艨艟战船前去阻拦,辨明来者身份。

    “这是什么船!”

    “天啦,船上竟然还有楼阁!”

    此时靠近的船队已经展开了旗帜,火红色的“汉”字大旗迎风猎猎作响。

    田悦等人关注的方向实在是有失偏颇。只看到了般分多层,却没有留意到武装到牙齿的船体构造。

    而甫一照面,不等对方答话,齐国艨艟就吃了大苦头。

    对方大船比齐国战船高了近两米,无论是撞角还是船头船身遍布的巨形弩炮,都能轻易撕开撞断齐国船只。

    汉城海军根本就不与齐国水师进行一直以来的跳帮战法,只是凭借着巨大的体积横冲直撞,先将战船报了销。

    紧接着就奔着尚未反应过来的运兵船而来,田悦是一下子就慌了手脚。

    “快组织迎敌!”

    海上作战不比其他,比得是坚船利炮,汉城海军巨船虽然不多,但个个都像是移动的城墙、堡垒,所过之处,不撞翻就是用弩炮点射拖动拉翻,如同猛虎入了羊群。

    齐军近五万人慌乱得拿弓箭迎敌,仰射准头极低不说,还多半被巨船船身挡住。

    田悦是空握庞大的兵力,却拿海上漂荡的索命巨船毫无办法。

    “将军,快看,是码头发来的警报!”

    姬一虎刚率兵冲出港口的大门,正待要继续往前追,却被急怱怱跑来的联络兵叫住。

    回头望去,虽然那里发生的事情看不见,但很快就有人前来告知后续大军在码头遇伏的情报。

    此时,那群被轻易撵退的汉城守军再度逼了过来,领头之人,正是韩经的侍卫长,典庆。

    铜头铁臂,百战无伤,岂是浪得虚名!

    那是一场场生死大战积累起来的名声,所面对的还多是如狼似虎的秦军。

    此时姬一虎也意识到不对,被仇恨蒙蔽的眼睛,韩经身边典庆一直没有露面,自己也没有加以留意。

    要说父亲姬无夜的死亡,韩经是主谋,典庆就当是其帮凶。

    典庆勇猛难当,加上汉城守军开始集结成阵式发力反攻,被打得连连败退的反而变成了齐军。

    不容姬一虎想更多,典庆小山般的身躯冲了过来。

    面对诸多刀剑枪斧,典庆也不闪避,只拿双臂挡在眼前,如同狂奔的犀牛。

    意识到受骗的姬一虎此时方才明白,抱着擒贼擒王打算的远不止自己一人。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后退,朝着码头退却,以期能与大部汇合,重新打开局面。

    将近码头,一头哭喊嚎叫之声连成一片,海岸更是烧成了火海。

    那是汉城海军从高处倾泄下来的猛火油,抛掷、射出的火箭引燃了密集的运兵船只。

    有船只掉头开始往远处逃,汉城海军巨舰数量毕竟有限,不能求得将对方一网打尽。

    先前威武雄壮,热血沸腾誓师出征的齐国健卒,只能抱着残破的木板飘浮在海水当中,随着浪头起起浮浮...

    “饺子出锅了,兄弟们行动起来。”

    大片帆影乘风而来,这些都是汉城三郡集结起来待命的渔船、捕鲸船,只不过,这回他们要捞的却是泡在海水里的齐国士卒。

    捕鱼者化身捕俘小能手,捞人、捆人、丢下舱,一气呵成。

    而在这片哭喊声中,却有几道不一样的音符。

    “我们不是齐国军队,饶命啊!”

    “我就是出海打渔的...”

    “别打,别打...”

    “我有天大的秘密禀报...”

第六十九章 鲛影谜踪

    “大军都没出上力,就光顾上捞旱鸭子了。”

    李左车看着被捞起的齐军士卒在那一个劲儿的吐苦水,间或还有褐绿色的藻类被排出,摇头无奈道。

    要知道为了应对这次的齐军来袭,他可是将在东北部最边远拉练的士卒都调了过来。

    李牧近些日子身体一直时好时坏,一到春冬就伴有咳嗽,军中事务都交由李左车以及钟离眜这样的小辈处置。

    本想着能大展身手,就像曾经上谷郡打狼猎胡那样,谁想齐军就是这样的银样腊枪头表面光。

    早知道还不如学钟离眜率领着海船战舰横冲直撞来得过瘾。

    没能得偿所愿,自李左车往下难免都带了几分戾气,在对齐军士卒的捆绑推搡中下手就有些重。

    “就是你们几个说有重大秘密要禀报?”

    被押过来问话的三人抬头望了一眼,又都低下了头。

    “小人就是东海渔民,平日里驾船出海,没想到撞上了两军大战,我们真的不是齐军,小的是无辜的。”

    “谁问你干什么的了!”

    押解的小校扬手作势欲打,唬得说话的渔民一缩脖子。

    “机密,你们口中的机密!”

    常年跟随祖父沙场征战,举止间都带着威严的军势声威,吓得被问话的三人一哆嗦。

    戏演完了的韩经对仍在一角负隅顽抗的姬一虎都懒得多瞧一眼,毕竟从来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与其鼓动唇舌加以奚落彼人此时之落魄,还不如瞧李左车他们审讯吓唬这几个来历不明的齐国海民有趣。

    “我说,我说...”

    “我们确实不是齐军士兵”,见李左车再度露出不耐的表情,赶忙加快了语速,“但我们也是当差的。”

    “莱侯,我们是奉莱侯之命出海的,一直以来都是莱侯府在后面资助支持,目的是为了寻找东海鲛人。”

    韩经听到这,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又是个被方士迷惑,寻仙访药以求长生不死的贵族。

    生老大劫,连咸阳宫的那位都看不开,遑论他人呢!

    东海有鲛人,可活千年,泣泪成珠,价值连城。

    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

    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

    其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

    这不过是民间传言,韩经等人只是当志怪逸闻来听,列国王宫收藏的鲛珠只是生得比较大比较圆润的珍珠罢了。

    贵族之间喜用的无烟鲛烛以及鲛鱼长明灯,不过是海中鲸鱼捕上来后提取的鲸油,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之事。

    “本来与我们一起的还有莱侯府上的管事,一向也是由他们下达前往哪处海域的命令。”

    “只是前些日子他们都没有出现,耐不住,弟兄们才自行出海看看是不是会有所收获的。”

    肯定是大军聚集,莱侯府上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有通知这几个外围办事的罢了。

    韩经轻笑,这个时候开始,外包合同工就没有知情权。

    “莱侯,哼...”

    李左车听了这些,对这几人口中的秘密嗤之以鼻,“你们齐人整天就痴迷于此等虚无漂渺的传说里,君臣上下都没有个行正道之人。”

    “同样是朝堂砥柱基石,莱侯比之成侯,田建比之威王,悬殊若此,齐国焉能不败!”

    成侯就是齐威王时的名臣邹忌,齐国崇奉黄老之学,人治重于法治,国力强盛与否,全看当代君王的能力品性。

    李左车如此作比,未尝没有感叹故地赵国那一系列蝇营狗苟之事的意思。

    “我说的都是真的!”

    见自己三人暴出大秘密,对方还不信,“此事还涉及到宫里。”

    “莱侯府总管他们在海上喝醉时曾经吐露过,莱侯也是为大王办差,真正在寻找鲛人的就是宫里。”

    “你们齐国人惯会用大言欺人,看在你的故事这么有趣的份上,本将军会让人在苦役中稍微照顾你们一下,给你们份轻松的活计。”

    李左车摆摆手,“好好下去干活吧,这么好的口才,不去说书真可惜了。”

    本以为这几人带来的是军事机密,没想到就是志怪奇谈,纯当个乐子听了。

    “将军,将军,我怀里有图形画册,被大军扣押的船上还有海图,上面显示了哪里有鲛人曾出没过。”

    被绑押的几人挣着身子不肯随士兵走,而后还真的在他的怀里摸出羊皮卷。

    图册明显是用特殊鱼脂硝制过的,浸水了也不虞化开墨痕,李左车展开后,先是漫不经心,紧接着却露出严正的表情。

    韩经一直在笑看这场闹剧,李左车脸上的表情变换也勾起了他的兴致。

    “世上果有鲛人邪?”

    在递过图册时,李左车还犹疑得问了一句。

    自打来到汉城,与韩经相处久了,也就益发感觉到主公的无所不知。

    好像除了排兵布阵,论及天下间的奇致博闻,范师傅加上公子非都没有主公来得广博,这点连自称儒家博学杂闻第一的张苍先生都自叹弗如。

    韩经表示,前世的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干啥啥不行,抬杠第一名的风中美少年。

    此时发问,也是寄希望于神通广大的主公能为之解惑。

    韩经曾经看过一期寻找深海美人鱼的探索类节目,当时是抱着美好的期待与幻想。

    随后,就被名为儒艮其实就是南海牛的这种生物戳破了心底的所有遐想,自此以后,美人鱼的形象就根深蒂固的扎在脑海里。

    不过,此时手中拿着的画卷却是人身鱼尾的梦幻般存在...

    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喷出来,鲛人也好,人鱼也罢,这个形象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也不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安徒生童话》那都是什么年代才产生的!

    难道还有玄机粉同自己一样因为未知原因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是韩经的第一反应,也是脑海里所能想到的最佳解释。

    家乡来人了,然后在特殊的机缘下画了这幅画忽悠齐王骗吃骗喝,一定是这样。

    “快说,给你这幅画的莱侯家臣还说了什么?”

    看见了主公的凝重脸色,李左车提起献图之人的粗麻布领,显得恶声恶气。

    “关键是这幅画是谁画的,第一个提起出海寻找鲛人的又是谁?”

    韩经拍了拍李左车的手背,让他将人放了下来,凑近了轻声问道。

    揉了揉被勒得生疼的脖子,这才涩声回道:“好像是宫廷画师照着宫里的鲛人画的。”

    “你再胡说!”

    韩经圆瞪的眼珠子吓到他了,但还是坚持自己所听到的,“总管真是这么说的,而且此次出海抓捕鲛人,就是因为宫中的鲛人生病快死了。”

    尾鳞都能治病延年的鲛人会生病,韩经益发对此人所说的有所猜疑。

    但有一点能够肯定,齐王宫肯定有自己感兴趣的秘密,说不定家乡来的那名灵魂画手就在那里。

    “押下去,严加加管,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与此三人相见!”

    现在要做的是先将知情之人羁押,李左车以及几名近卫也被下了封口令。

    “他们说的海图末将派人取来了,主公,要不要派人出海看看?”

    李左车在两名亲卫去而复返后又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取来的海图。

    “还不去宰了姬一虎,让他在眼前蹦跶好看么。”

    韩经皱着眉给了他一个眼神,“田悦我要活的!”

第七十章 人鱼传说

    张苍是最近才赶到汉城的,而且自打一开始,他就猜出了所谓的楚云飞的真实身份。

    虽然赶上了齐军前来搅扰,但这些纷扰丝毫不影响他兴致勃勃得观察着汉城的一切。

    而且这里果然如同韩经所说的那样,兼容并包,既有秦之法治,又有以人为本的德治。

    学术氛围也比较宽松自由,虽然偏远,但已经有诸子百家之人在此传学授道。

    汉城学宫从打下的地基来看,规模就不亚于齐都临淄的稷下学宫。

    更因为造纸印刷之术的大行其道,韩经又刻意加以搜罗,各家各派的学说典籍可谓是应有尽有。

    “先生怎么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

    如果说有人对鲛人传说的来历有一定发言权的话,张苍绝对是其中一个。

    在博览周室藏书的这些年里,连苍龙七宿的踪影都被他寻觅到一二。

    韩经边说边在对立坐下,马上就有酒家娘子上前来添杯倒酒,待其退下后,张苍的眼睛还跟在对方窈窕的身影上。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面对韩经的戏谑,张苍不以为然,两人之间这样的打趣调笑不知凡几。

    “张某身无沙场搏杀之技,心无临机陷阵之勇,只在这大腹之内,装满了风花雪月、良辰美酒。”

    二人对饮碰杯,随后张苍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酒肚。

    “我看张兄所怀不仅有风月美酒,更有满腹经纶才是。”

    “实不相瞒,我这里还真有一桩奇闻欲求张兄品鉴指点一番。”

    俯身凑近脑袋,韩经将怀里的羊皮画卷递了过去。

    张苍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接过了画卷。

    这么忙的时候还有功夫来寻自己这个闲人饮酒,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没想到竟然会在一家小酒馆再度一睹鲛人之像。”

    张苍连连感叹,“上次了解到鲛人这一神奇异物,还是在周室守藏里翻捡出来的。”

    “夫子也曾说过,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我也一直对此类生灵有所想像,不想今日竟有如此详尽的画像出现在眼前。”

    话里面透露出来的重点韩经是一下子就挑出来了,“荀夫子也曾对鲛人有过谈及?”

    “这么说,鲛人是确有其事?”

    周室守藏,源自黄帝时期,更是在灭商之后尽得殷商馆藏精华,什么样重史写实与臆想出来的书简都有,要不然老子也不会甘做周室小小的一名守藏室吏史。

    刻出这类简籍的人已经作古,但荀夫子可仍旧健在,而且就在一海之隔的桑海城。

    “天地之大,人力岂能穷尽,我等通过览阅书籍、步量天下一窥宇宙之妙,何异于井蛙坐井说天阔!”

    韩经想知道的是他对鲛人之说的看法,没想到看到画像的张苍还感慨上了。

    “张兄”,拿手在他眼前摆动了两下,张苍也就回过神来,小心得将画卷重新叠好。

    “鲛人之说,古已有之,公子岂不闻《山海经》?”

    《山海经》所作之人不详,人们认为是战国好奇之士取材《穆王传》,再间杂《庄》、《列》《离骚》、《周书》、《晋乘》等而成书。

    其中多有荒诞不经的志怪传说,多被世人当作神话传说的地理书籍。

    听到张苍提及,韩经心想,迅哥儿的三哼经能拿来参考么,而且张苍还这么郑重其事。

    见韩经的表情多有不以为然,张苍连酒也不喝了,连比带划得说起了鲛人的种种神异。

    “《山海中山经》篇明确提及了鲛人的存在,而且据种种典籍流传可知,鲛人多半为黄帝之孙高阳氏死后所化。”

    “而且,就在春秋之时,仍有鲛人泣珠报恩的故事。”

    高阳氏就是三皇五帝中的帝颛顼,夏人、楚人都是他的子孙。

    “告辞!”

    韩经一拱手,扭头便走。

    本想借助张苍的博学解开疑惑,没想到你却跟我说起了大鱼海棠...

    即使张苍言之凿凿,韩经仍然更倾向于选择相信是有同时空的人来访。

    而这个人就是不确定的因素,天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崇拜从而力挺大秦,将一切导向不可知的方向。

    可要是真的是同时空来人,他就应该知道历史、尤其是韩国的轨迹已经拐了好几道弯。

    不良人这一组织怎么也不会扎根在春秋战国,与罗网并驾其驱。

    眼下要做的,就是亲自回齐地一趟,找出这一切荒诞之言的源头。

    被俘的田悦就是很好的媒介,通过他的关系说不准能轻易达成所愿。

    田悦身为王室宗族,本打算凭此战功劳授爵封君,哪料到落得如此下场。

    当然,比起在他眼前被一刀剁了的姬一虎,田悦的处境就好了许多。

    一场大战下来,断送了过半齐军,田悦却丝毫没有颓丧,反而一直在询问看守,自己的归齐之期。

    不知道是该评价他是没心没肺呢,还是异想天开。

    早过了春秋伐国不伤贵族的时候,白起更是连三十万赵卒都埋在长平了,一切都以覆军杀将为要,田悦身为齐国宗族拔尖的佼佼之人,却仍秉持着如此浅显的认知。

    可能这一切也与他生活在齐国这潭封闭的死水里有关吧。

    没有多费口舌,就拿到了田悦的手书,而韩经稍加包装,就成了为营救家主而积极奔走的门客。

    田悦虽然还不是授土领民的封君,但在齐国宗族中极有地位。

    齐国又出过养士三千的孟尝君,至今齐人犹念其贤德,这种风气下,导致齐国公子卿大夫都爱养士以扬名自彰。

    田悦也不例外,虽有孟尝之贤,又无济世之能,但养着帮人吹吹打打彰显自我的事情一点也没少做。

    这次率军出征,就带了不少心腹门人,韩经所假扮的就是其中一位已经落水溺亡的儒家士人。

    借着这层关系,多带珍珠美玉,打入齐国上层,一就有机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临行登船之际眼望着碧波万顷的大海,仿佛随时都有一位美丽的鲛人排浪而出...

    正在遐想之际,却被不是鲛人美貌犹有过之的紫女姑娘唤回了魂...

第七十一章 美人心迹

    “你是在躲我?”

    紫女的声音清冷之中含有一丝道不清意不明的幽怨。

    韩经不知如何以对,要说刻意回避,倒也不尽然,毕竟最近汉城诸事繁杂,又赶上了齐军的进犯。

    可自从苍梧之行,再到后来太乙山论道,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两人单独见面确实又多有几分尴尬。

    最主要的,韩非对紫女的心意非同一般,而他现在又是汉城某些方面的倚仗。

    韩非这个人疏狂志高,心意轻意不对人言,更别提表露于外了。

    但他对紫女的观感非同一般,紫兰轩吸引他的除了美酒,大半因素还在于其间的主人是紫女。

    如果能像对待燕丹那样,韩经也就不会感到烦恼,偏偏韩非在骨子里是真正的至人君子。

    三郡法治、朝堂政治,韩非都是信手拈来,胸有成竹,感情一道上,他可谓算得上是“老实人”。

    先是韩经撩拨了紫女,此举虽然轻浮,但那时双方只是表面联结,利益共同点并非一致。

    现在事情到了这般田地,让“老实人”接盘绝非韩经所为。

    “军政要务繁忙,有些日子没有跟紫女姑娘好好攀谈叙话了,这是韩某的疏忽。”

    紫女的面色呈酡红之态,凑近了说话时有酒香溢出,韩经推测她是有过一番畅饮后方才寻踪而至。

    “军务有范师傅、李老将军,政务有韩非、陈平之属,更有墨鸦白凤以及披甲门一干人等为你奔走,你早学会上古仁人垂拱而治的那一套了。”

    其实变相得就是说韩经惫懒成性,致君尧舜显得好听一些。

    在汉城的工作状态被紫女无情的揭穿,韩经也不禁有些讪讪然。

    “你说过的话,做的事难道转眼抹脸就不认了!”

    一袭紫衣的紫女乘着醉意,昂起的头,眼中的倔强与委屈不一而足。

    韩经还能说什么呢,“事情并不是想的那么简单,而是...”

    “是什么?”

    “是因为你与韩非是同胞兄弟!”

    “是因为我与韩非结识更早!”

    “是因为我未曾正眼相待初入紫兰轩的经公子!”

    紫女一连串的发问,更像是质询,将事情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我在夹在你们两人中间,有多么煎熬,谁能知道!”

    韩经没想到紫女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我只是未明了你的心意...”

    “等我从齐国回来,就彻底跟韩非说清楚我们之间的事。”

    上前两步,拉住紫女的柔荑,片刻后却被她用力的甩开。

    “不用了,韩非公子那里我已经拜访过了,从此以且,我与他只是知己朋友。”

    眉尖微蹙,“以后你我也只论公事,不谈私谊。”

    “只要你能做到曾经承诺的,致天下太平,给百姓带来安居,我将效法韩非、墨鸦,仍旧全力相助。”

    “不过,走到今天,你还是你吗?”

    “我怎么就不是我了...”

    韩经一摊手,借着耸肩等小动作消化着紫女话里的内容。

    “昔日新郑落魄的公子王孙,再到权谋天下的不良帅,你没发现自己都快不择手段变得让人认不清了吗?”

    ......

    安宅船平稳得在海上满帆行驶,标地直指夜邑,也就是后世的莱州。

    海上风平浪静,船上的韩经心湖却不平静,简直有如骇浪惊涛。

    原本自己只是机缘巧合,来到这里,并且很快适应下来,将这个世界当成了第二故乡。

    起初的想法很简单,救出受困的焰灵姬,其他各色佳人难免也有意动,前后多次撩拨了一圈也是出于这种心态。

    由于深知秦国一统天下后的历史走向,百姓的生活并没有一直安稳下去,更别提安居乐业了。

    与其由楚国亡余项氏一族推翻秦国的统治,倒不如收自己来结束一切,制定国策时势必更有前瞻性。

    可以说,此前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这个世界的华夏民族能有更好的生存空间,能有百花齐放的争鸣思想。

    后来朝着这个目标,韩经以及麾下众人做了很多事情,因为紧迫感,行事越来越操切。

    包括为了最大化侵占人口资源,指使放任净街虎煎迫百姓,造成很多家庭惨剧。

    更是处处挖坑,提前削弱透支大秦国力,把统一之秦若有益于苍生,自身将诚心辅佐的承诺忘到了爪哇国。

    韩经确实失了本心,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赢。

    赢下这江山美人,赢下生前身后名,后半生携美逍遥,千百后史书以千古一帝标榜颂传。

    如今这条道已经走了过半,再无回头的可能,谁让赢家通吃呢。

    河山之秀丽与佳人之妍丽孰美?

    以前的韩经不假思索,爱江山更爱美人。

    现在却已经开始因为考虑韩非的感受从而与紫女若即若离,原因只是韩非有大才,堪当大用。

    紫女借着醉意挑明一切,心意已经很明显了,而她所谓的慧剑斩情丝又是几分真几分假,外人不得而知。

    一路任由纷杂的念头发散,而夜邑也终于到了。

    其实夜邑与罗津港的距离要比瑯琊更近一日海程,只是这里是属于莱侯封地,农家在此处插不上手,加上韩经借晒盐场转送人员一事又要做得极为紧密,因此选址时直接就挑了农家势力能策应照顾到的地方。

    春秋时莱夷之地国主就叫莱侯,当然此时此刻的莱侯肯定是齐国大贵族。

    自田氏代齐,姜氏齐国的大家族,如国氏、高氏、奕氏、鲍氏、弦氏、晏氏等,陆续为田氏并灭。

    一鸡死一鸡鸣,有人出局自然就有新的功勋家族升腾而起。

    莱侯陈道的祖辈就是搭上了田氏这班顺风车,后者取代姜太公的后者直接列为诸侯,出入入死的陈道地位也水涨船高。

    “麻烦帮忙通禀一下,就说田悦田大人府上有人前来拜访。”

    “这是礼单,还请莱侯过目。”

    陈道府邸守门管事之人,接过礼单,看了看韩经身后一排捧着精致匣子的随从,没敢耽误,扭头进去禀报。

    韩经还没等到里面来人传唤,却在墙边听见了低声的啜泣声...

第七十二章 崩塌的世界观

    耳聪目明的韩经循声找来,并且在护卫不留意之际,轻轻翻了过来。

    院墙高不过五尺,当韩经跃下时,埋头垂泣的小姑娘看见突然出现在眼帘的鹿皮长靿靴。

    骇了一跳,连忙止住泣声,拿袖子抹泪,抬头拿眼去瞧韩经。

    “你,你是...”

    韩经的衣着皆是贵族大人所穿的料子,小姑娘只觉得面生,仔细想想,府里好像没有这号人。

    “我是莱侯所请的客人,你为何在此哭泣?”

    翻墙过来的应当算是恶客了吧,不过小姑娘显然不知道这点。

    “姐姐被挑选中入宫侍奉的差使,已经快一年多了,从来没有消息回来,也不容环儿前去探望。”

    “今天是姐姐生辰,想起自幼同姐姐的好,忍不住就...”

    名叫环儿的小丫头还讲述了平日里一提起要央人去看姐姐,就遭到府内管事的呵斥,心底都开始怀疑起姐姐的生死安全来。

    小姑娘平日里憋得狠了,加上年幼没有什么心机,面对韩经这个温言脉脉的陌生人,大诉衷情。

    “你姐姐叫什么名?”

    “如果哪天我有机会进宫,一定替你带话给她,告诉她你很挂念她。”

    想了想,韩经轻声道。

    “珠儿,大人您要是在宫里碰到特别温柔的,肯定就是她。”

    “而且她自幼习练过歧黄之术,总是随身带着一囊扎穴的银针,这是教她医术的师傅留给她的。”

    环儿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生怕韩经认错人或给此事忘了,“很好认的。”

    珠儿、环儿,都是相依为命的两个苦命人,莱侯府为什么要送下人入宫当差,宫里使的人还不够多吗?

    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中门打开,管事之人满脸堆笑,前来相迎的时候,韩经一招手,身后捧着装有珠玉金沙的侍从鱼贯而入。

    财帛动人心,进了这道大门,这些东西就姓陈了。

    “你所持的拜贴是田大人府上,又带来了这样的重礼,只为求见本侯一面。”

    “说吧,你都有什么要求,或者说,你的主家有什么要求。”

    陈道都没有起身,只是端起床盅示意,就相当于打过招呼了。

    陈氏是齐国王室的别支,当然不用过多拿正眼瞧一个小小的门客,要是田悦未出事之前亲自到此,自然是另一番光景。

    韩经所持拜贴还夹杂了田悦手书,现在是有求于人,陈道自然是拿着端着。

    “家主一朝失察,为王前驱,可惜陡生波折,大军出海遭了风浪,倾覆了不少。”

    这些文过饰非的言辞,陈道也经常拿来使用,大贵族嘛,不会颠倒黑白是非怎么能坐得稳!

    “现在家主滞留在箕子之国,只是没有船只回齐,现在想请侯爷从中斡旋,请大王派人接回家主,再造之恩,阖府上下,感激不尽!”

    接回齐国就是交流请求放归,陈道心里早猜到韩经所说的是这些,毕竟田悦在书信里都再三恳求过了。

    只是释俘放归是有代价的,邦交也是伐国之道,齐国上下暂时不想拿出大量源去换回丧师覆军的草包宗室将领。

    田悦在此次海战上的临机表现早通过逃归的士卒们传遍了临淄,王室正想冷处理一段时间,以免王血蒙羞。

    见陈道在犹豫,韩经招招手再挥挥手,侍从们将装着贵重礼物的匣子堆放下,就退了出去。

    人进人出,厅中匣子从无到码成小堆,陈道的眼神一直扎根在那块区域,礼单上的礼品确实很能打动人。

    “家主在箕子之国滞留之时,曾与我说过,如果齐国还有人能在宫里说得上话,那一定是莱侯了。”

    轻轻摆手,脑袋倾了倾,这明显是韩经吹捧太过,论及宫里宫外,实权虚名,谁能比得过丞相后胜王舅。

    “田大人的诚意确实很满,本侯会尽力去办,至于成与不成,三分人事七分天命罢了。”

    莱侯的眼睛都快扎在厅内珍宝上了,现在想的就是尽快打发走韩经,好开匣验看。

    “明日午时,你与我一同入宫,扮作本侯的贴身侍从,随本侯关说要害人物。”

    带着韩经就是要实时报账,莱侯负责耍嘴皮子,韩经负责给相关之人奉上礼物。

    一来可以让韩经看出自己所出之力,另一方面又通过韩经即时送礼,不欠宫里的这些人的人情。

    韩经求之不得,接近莱侯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探清莱侯府还有齐王宫内的这层迷雾吗?

    莱侯府就这么大,要是藏了个老乡,经过这几天,此时就应该找到了,所以韩经推测,一切的答案就在宫里。

    此次韩经为求万全,出手相当不凡,莱侯显然是非常满意,忙活起来也十分卖力。

    第二天一早就发出拜贴,接连拜访了数位在朝堂说得上话的大臣,午时就又带着韩经直奔王宫。

    一连拜会了齐王建的数位宠姬,道明了来意,由韩经一一送上金玉之簪。

    “王上所居宫殿真是宏伟巍峨,一眼都望不到边。”

    韩经一边竭力记忆齐王宫的路线以宫室群分布,顺便不忘跟陈道套话。

    对方一副看待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鳖的表情,在他眼里,韩经只是田悦的一名客卿,有心理优越感自是理所当然。

    好在韩经此时的身份是一名儒家士子,要不然还不知道陈道会不会搭理他呢。

    “宫里不比外面,多的不仅是宫殿,还有规矩。”

    见韩经所携入宫打点之资亦是颇丰,陈道对田悦府上的阔绰大为惊诧。

    脚步不停,陈道自认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之辈,田悦礼物丰厚,自己就要一力达成他的所求。

    “这处住的是哪位贵人,我们不用过去通融一番?”

    陈道吝于回答,只是轻轻摇头,就绕了开去。

    王宫内像这样有卫士巡逻警备的地方已经经过了三处,每到一处,陈道都是领着韩经绕开。

    其实对于经历过后世繁华的韩经来说,齐王宫并不大,堪可媲美后世某些花园小区,只是多了些湖泊与花园这类的功能性建筑。

    毕竟修建宫室历来都是要大举征发徭役的,此时人力水平就是这样,建成有屋9999间半的故宫也不现实。

    开始回转之时,韩经以指风点在陈道颈下,后者顿时闭过气去,紧接着,附近就听到韩经的惊呼。

    “莱侯落水啦!”

    “快来人救命啊!”

    等附近有人围过来乱成一团时,韩经却从人群中溜了出来。

    选了刚才踩好的地点,以镜花水月瞒天过海,溜了进去。

    这些守卫虽比寻常,即使听见不远处发出的求救之声,也丝毫不离岗位,仿佛别处的事情跟他们全无干系。

    给莱侯陈道点的那一下很是不轻,要想救治,只得一两个时辰。

    三处可疑宫殿已经探了两处,无非是充作冷宫之类的罢了。

    而这处宫殿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内部仍布置了警戒岗位。

    当然,这些人根本难不倒韩经,在照面的一瞬间,就被悄无声息的击杀在原地。

    终于进到最深处,只见一大块注满水的透明水晶映入眼帘,这场景似乎与当初困住焰灵姬的水晶地牢很是相像。

    韩经走近,轻轻敲了敲,紧接着,人身、鱼尾的一道惊鸿自水底升起...

第七十三章 辛秘

    竟然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美人鱼,韩经如遭电击,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而且现在确定自身是清醒的,韩经一定以为自己是坠在梦里。

    水里的人鱼亦或是应该称作鲛人,似乎不能透过透明水晶看向外面,方才是循着韩经的敲击声游了过来。

    即使是看了个真切,韩经还是陷入极度的不真实之中。

    鲛人竟然是真的,那么《山海经》还真的是本纪实地理书?

    推而广之,那秦王嬴政以及云中君徐福所求的长生不灭呢,三仙山以及长生不死之灵丹呢?

    蜃楼启航,难道真的能找到三仙山,然后秦始皇帝开创万年大一统皇朝?

    这个世界不对劲,无论是自身的诡异降临,还是诸子百家尤其是道家阴阳,都透着股神秘。

    正如同韩非在荀夫子座前所问,天地间,真的有一种超载凡人的力量,在冥冥中掌握着命运?

    陡然来到这个世界,面对着不同于常理的一切,韩经拿世界观设定以及平行宇宙之类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时至今日,已经完全融入了这片天地,对道家、阴阳家、墨家机关等等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一切事务必然能用科学来解释,如果不能解释,那就是科学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而鲛人的出现,让韩经再度动摇起来,毕竟秦时明月也好,在此之前的天行九歌也罢,谁也有接触过鲛人啊!

    本想着是齐王宫有来自家乡故地之人,画出了人鱼公主这样的画册。

    万万没想到,齐国竟然是写实派,所画之鲛人竟然是真的存在于之方室之内。

    外间闸门有响动,韩经从震惊中拔出心神,靠了过去。

    适才清理掉内室守卫后,就将机关反锁了,现在外面是有人在轻扣门扉,韩经凑近后,听到传来的是女人的声音。

    呼吸短促,心律跳动也不像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又是一个人前来,想来不是东窗事发,齐王宫大索贼人。

    “我是珠儿啊,平大哥开开门,到了送饭的点了。”

    轻扣了数下,不见门开,外面的女人喊了一声。

    韩经扭头看看,你的平大哥嘴鼻流血,恐怕是回应不了你了。

    不过珠儿这个名字,一下子就让韩经想起莱侯府小姑娘环儿的嘱托来,她不是环儿姐姐吗,没想到真的还活着。

    门扉打开,露出一张微胖的圆脸,紧接着珠儿姑娘的整个身子就探了进来。

    “啊...”

    不等她喊出来,早有准备的韩经就上前制住了她,捂住嘴不让她发声。

    “我是环儿的朋友,是她让我来找你的。”

    韩经飞快的说完,珠儿停止了挣扎,眼里露出七分的诧意,剩下的三分还是恐惧,毕竟室内横躺着死去的守卫。

    “你没大喊大叫,你轻轻放开你。”

    珠儿点头应承,韩经放开她,两人各往后退了一步,才看清了对方的身形嘴脸。

    她眼里的韩经是衣着考究的翩跹士子,这样一看,室内平大哥等人的尸体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当然,珠儿也不敢往深处想,平大哥等人是谁杀的,又是怎么死的。

    见她安静下来,有所平复,韩经嘴角扯了扯。

    环儿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姐姐就是眼前稍显丰满的这位。

    小丫头充满孺慕之情的眼神在韩经脑海滑过,“这里是怎么回事?”

    “环儿说你自从被侯府安排进了宫,就与外面彻底断开了联系。”

    其实韩经已经明白,这样的机密大事,当然是不得与外界沟通,要彻底封锁消息。

    珠儿到最后,肯定会像修贵族陵寝的那些人一样,为了封口难逃被灭口的下场。

    真正要搞清楚的是,水晶地牢里的鲛人是怎么回事,珠儿每天给这里送饭,应当知晓的比较多。

    “这里叫鲛宫,是专门关押深海鲛人的地方,而我因为跟随来自韩国新郑的医家师傅学过歧黄之道,就被安排了定时诊治她们的工作。”

    没想到这位还是韩经当年资助念端,广播医家之学的受益者。

    医家在新郑得以大兴,接着念端主持药王殿事务时,又派出教授的医家弟子周游列国,行医天下,钻研打磨自身的医术。

    在这些活动的背后,不良人情报部门没少推波助澜,暗中也做了不少的布置。

    鼓励这些具有医家弟子以及不良人双重身份之人在列国传授医家学术,通过教授交流医术,发展不良人外围成员。

    想来珠儿就是当初被发展的外围人员之一,不过由于她过早被送时了王宫,又与外界断了联系,这才没有纳入不良人。

    “府上将我送来此处后,我的活动范围就在此处以及后花园之间。”

    “像我这样的,宫牌都没有,连宫里都不能肆意走动,更别提出宫寻环儿了。”

    面转悲苦,显然珠儿对犹自在外的妹妹也多有牵挂,“以前这里有着很多专门供职于此的侍女,她们跟我的经历差不多,不过大多数都是从宫里直接调过来的。”

    “随着鲛人的日益减少,这座宫殿里的侍从也越来越少,现在就只剩下这一位鲛人了,而我已经身兼厨子、医师、清扫于一身。”

    “我能留到最后,想来是沾了这手歧黄之术的光。”

    “等鲛宫不再有鲛人了,我想我的结局应该与之前无端消失的鲛宫侍女一般无二吧。”

    没想到她自己看的还挺明白。

    不过,从这番话时在,韩经还是听出了很多出乎意料的东西。

    “你说,以前这里还有其他鲛人,而且你似乎把她们当成同我们一样的人来看待。”

    珠儿提到鲛人时用的是一位,而不是一只、一条、一头、一尾,这就很能说明问题。

    “她们当然是人,她们也有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语言交流,虽然我听不懂,但有时候也能感觉得出来,能猜到一些。”

    同样是笼中困兽,只不过珠儿比她们的笼子要稍微大上一些,这属于同病相怜,产生同理心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能说话,韩经心里又多了一番计较,不过现在还是继续听珠儿讲齐王宫鲛人的来历。

    “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有四名鲛人,后来其中有三人自杀身亡,就留下了此间的最后一位独存。”

    竟然还有四名鲛人,在提到鲛人自杀的时候,珠儿脸上呈现落魄的悲意。

    事实摆在眼前,看来世上还真的有鲛人这一种族。

    “为什么有的不愿活在这处宛如囚笼的宫殿,有的又能坚持至今?”

    “鲛人真的能泣珠并且鳞治百病吗?”

第七十四 章 令人发指

    “鲛人泣珠纯属无稽之谈,应当是她们生有尾鳍,在水中来去自如,能采摘到各种礁岩上的珍珠贝类,而且她们的声音如同泣诉,所以就有了这样的传说流传下来。”

    珠儿在这里待久了,还真对鲛人有了一番了解。

    “她们的鳞片就像我们的指甲一般无二,怎么可能有着种种神异的功效。”

    “想来也是,来此之前我还听说宫里的鲛人生病了。”

    韩经想起关押在汉城的三个渔人的说辞,就提到过,王宫的鲛人要不成了,这才有了莱侯组织人手暗中出海四处寻访。

    “那不是生病,是悲伤!”

    “自杀的鲛人都是这么死的,悲伤过度,哀毁过甚,不死也徒留具躯壳遭人凌辱。”

    珠儿指了指里间,“你听,又来了,这悲伤的歌声...”

    韩经侧耳倾听,歌声是一种从未听过的奇特曲调,如泣如诉,不绝如缕。

    经营着幻音坊,又是紫兰轩的常客,韩经已经脱离了乐曲小白,现在多少知道点乐理知识。

    从鲛人哀怨的泣诉声中,先是能从婉转悠长中感受到对大海抑或是自由的眷恋向往,接着是深沉如渊的悲哀凄凉。

    歌声极有韵味,这可不是普通的种族所能具备的,怪不得珠儿将她们与鱼类海族区分开来,此时的韩经相信,她们甚至有着自己的文明。

    珠儿早已泪眼涟涟,“她们实在是太惨了。”

    韩经的眼睛也有些干涩,“离开大海,沦为阶下之囚,从此与碧海蓝天相隔绝,作出如此哀声,也是难免。”

    “她们都是齐国深宫一代代传下来的海中精灵,此前一直作为观赏之用养在这里,至少传说中的鲛人长寿是真的。”

    竟然还是祖传鲛人,韩经也是惊了。

    田氏能取代姜尚传承下来的齐国,果然是有些极为深厚的底蕴,连这等稀奇事物都能沾惹上,遑论其它。

    说话间,珠儿的语音神态转而有些莫名的忿怒,“我们此时在位的大王别的比不上祖辈,猎奇之心犹有过之。”

    “就是王上自己钻研出了...一鱼两吃之法,让本就失去自由悲惨至极的鲛人们再度陷入了比死还要艰难的无底深渊。”

    珠儿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其中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情节。

    WTF?!

    小火车不出轨,有腿;美人鱼不劈腿,用...?

    齐王建禽兽至斯?

    怪不得流传了几代人的长寿种鲛人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是没有可能出宫了,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了绝对不会告诉宫中守卫,只求您出宫之后能够帮我照顾环儿。”

    说着,珠儿扑通跪倒在韩经身侧。

    “你的医家师傅叫什么?”

    韩经却是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有了别的盘算。

    “陆霄玖。”

    明白了,不良人霄字科排行第九。

    “下面我说,你听。”

    “时间有限,说不定就会有守卫闯进来。”

    韩经伸手扶起跪地的珠儿,“你妹妹环儿我会接她出莱侯府,将她送到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安置下来。”

    “而你不要过度悲观,无论什么情况下,也不要放弃对生的渴望。”

    “这里的情况你要想办法糊弄过去,等过了这一关,会有人接应你出宫与妹妹团聚。”

    “接头人就是你师傅陆霄玖。”

    珠儿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韩经,似乎是想要将他认清。

    想来也是,虽然韩经仪表气度不凡,但突然就安排自己的师傅陆霄玖接应出宫,怎么看也有点太过巧合。

    过度巧合容易让人误会,他不过是在胡吹大气,为了此时脱身信口胡诌。

    “吾谨以至诚,于昊天面前宣誓:终身纯洁,忠贞职守。”

    韩经见珠儿面有犹疑之色,想起了与念端制定的医家之誓。

    “勿为有损之事,勿取服或故用有害之药。尽力提高救治之标准,慎守病人家务及秘密。竭诚协助医生之诊治,务谋病者之福利。”

    果然,陆霄玖在教授珠儿的时候,首先传授的就是医家之誓。

    “我信,一切都听您的。”

    “其实,只要环儿在外边过得好,我出不出得去都可以的。”

    思及深宫之内营救如此关键之地的自己出去,其中难度不言而明,珠儿又补充了一句,更加不希望妹妹环儿因此受到连累。

    “环儿还需要你亲自来照顾,而且我也不是没有事情拜托于你。”

    韩经合上机关,拉着珠儿提前从门闸下钻了出来,落下的门闸渐渐把水晶牢笼里的鲛人隔绝于视线之外。

    指了指里间,“你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这最后的一位鲛人,陆霄玖在救你出来时,会将她一并带出来。”

    恐怕珠儿还是顺便带出来的,而且不良人也需要她这个内应。

    珠儿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连连点头应承,目送着韩经消失在红砖青瓦之间。

    约见老乡之旅变成了光怪陆离的奇幻人伦故事集,韩经所受到的触动丝毫不比任何人小,往日脸上的淡然都再难寻见。

    由于行动迅速,莱侯还在昏迷,独门真气逆走卡在节点可不是宫中御医就能解开的。

    韩经很顺利得就潜回了等候在门外的,由陈道带进来的随从队伍。

    找了个回府报信的理由,就被宫中内侍在查验后放了出来。

    落定后,一通挥毫泼墨,就开始将脑海里的王宫地图以及几条到达鲛宫的道路画了下来,虽然丑是丑了点,但也能让人清晰明了的找到目的所在。

    紧接着,齐地的不良人整个就动了起来,陆霄玖更是被从南疆召归,兼程往回赶。

    齐楚战事再起,楚地的风云大动此时都没有临淄齐国王宫这地方来得有吸引力。

    即便后来陆霄玖已经与一干人等作好布置演练,韩经还是再等。

    他要等秦楚大战分出胜负,秦国能够腾出手来,转过身来收拾齐国。

    这个时候,将是临淄最乱的时刻,也是不良人行动的最佳时机。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随着战事的迁延来到了。

    秦风与楚辞的碰撞,最终迎来了最后的阶段...

第七十五章 银瓶乍破铁浆迸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国殇》之曲,悲壮而激昂,这是楚魂不屈意志的体现。

    嘹亮的歌声从楚军后阵传来,震动四野。

    战场宽度有限,前阵短兵相交的只是两军的一部分,后军数万人齐声发喊为之呐喊助威。

    项燕的的大纛、王翦的帅旗各据高坡,遥遥相对,两军阵前交锋也是二者意志的碰撞。

    楚人如同赤色的海潮,涌动不休,向着秦军构筑起来的玄黑色礁石发起猛烈得拍击。

    当楚歌响起,秦军却是沉默以对,只是咬牙屹立着,将涌上来的海潮挡回去,一波又一波...

    王翦在等待,秦军在等待,等待王贲所帅的南郡方面军团以及蒙武所帅巴蜀军团齐至,三路合围,将楚军主力一举歼灭于此。

    蒙恬在伐楚之役,与李信一样,都受到了处分,被发往边地,此举令蒙氏蒙羞。

    因此,蒙武主动请缨,愿为大王破楚之军马前先锋一小卒,要为蒙氏挽回在王上、在大秦心中的印象。

    出于种种平衡的考虑,秦王嘉勉其志,令其由北地轻骑入巴蜀,统率当地集结起来的征楚大军为左路军协助武成侯破楚。

    项燕不是蠢人,相反,他的军事素养极高。

    眼下局势摆在这里,他深知,只有在蒙武以及王贲赶来之前先破其一路,击溃王翦的率之中军,战事才有迁延逆转的可能。

    秦军奋武,举国而来,楚国亦倾力抗之。

    当时移事迁,楚国再不是当初与秦并立于世称雄寰宇的南方大国了,松散的政治体系,加上连年征战民间残破,楚国甚至集结不起六十万大军与秦师针锋相对。

    当然,秦军攻楚大军全师六十万,其中要分出人转运保护粮道,沿途占据的郡县也要派兵镇守弹压。

    手握六十万大军的王翦一改往日结硬寨、打稳战的方法,真正做到了侵掠如火,以燎原之势迅速占领了楚国小半国土。

    当其子王贲暗室问起缘由时,王翦给出的答案耐人寻味。

    倾国之军尽在我手,多索要财物土地之赏也只能安定王上之心于一时。

    况且楚国疲敝,再无与秦争锋之利,熊启为王,吴越多叛,项燕已经是楚军最后一杆大旗了。

    早定寰宇,交还虎符,这才是王氏长盛不衰之道。

    王翦确实是王家的定海神针,事秦一生,充分掌握了为官者更是统军将领的进退之道。

    王氏的兴旺,有一大半是由于王翦的战绩功勋,善于审时度势也是其中因由之一。

    秦王政自小颠沛流离,幼时立志,便是手握天下大权,主宰天下人的命运。

    名与器,不可假于人,嬴政对此深有认知,吕不韦之跋扈不远,岂能完全不作防备。

    此次大军开拔,秦王亲临后方督送粮草,三军振奋,但王翦却是心下了然,因此此次要以雷霆之势速胜楚军,全取楚地。

    “父帅,不拔王翦则全师全功,就让我带人再冲一次吧!”

    项梁的脸上、盔甲充满了浮尘黑灰,这是适才率领一部楚军想要冲近王翦大旗之下拔旗斩将,遭到秦军猛烈反击,带来的一身烟火气。

    “王翦身边护卫重重相绕,岂是那么容易冲得动的,看来是我奢求过甚,指望秦军帅旗移动从而挫敌锐气撼动其军难以实现,再冲也只是徒然。”

    项燕却很是冷静清醒,他要的从来就不是斩杀项燕,而是逼其帅旗后撤,从而使得秦军全线动摇。

    再以猛士锐卒冲阵,秦军就有全线崩溃的可能,他欲以奇兵制胜,实在是最前沿残酷的绞杀拉锯实在看得让人心焦。

    楚军势弱,求的是速胜速战,分路击破,秦军底气足,项燕根本没有王翦气定神闲的姿态。

    故百越太子天泽在楚国全力以赴对抗秦军进犯之时,已经揭竿竖旗,引兵肆掠楚之百越地。

    更有鬼谷传人卫庄相助,在楚国后院狠狠得点了一把火。

    但此时的楚王启以及项燕都无暇顾及,重心视界都牢牢得钉在王翦所率的秦军这里,只能任由天泽、卫庄猖獗一时。

    只要与秦之战获得胜利,回师收拾叛军只在反手之间。

    至于此战失利会怎样,已经不在楚王启和项燕的考虑之内了。

    阴郁多云的天空整个压了下来,使得空气很是沉闷,一如眼前泣血的战场。

    前日的小雨使得青绿色的大地还有些泥泞,绵延数十里的战场,正在绘制着一幅壮丽的画卷!

    红色的是鲜血,是血液浸润的红土,是涌动向前的楚军颜色。

    黑色的是躯干,是钢铁构筑的礁石,也是屹立不倒的秦师姿态。

    “命令,左路雷豹军团出击,击穿秦军右翼!”

    “右路影虎军团出动,凿穿秦军左翼!”

    “龙广率腾龙军团回撤,交出阵地,改为左翼防守。”

    “项梁率部拱卫右翼。”

    这些都是楚国精锐,是楚王虎符亲辖,也就是楚国的中央军团,所谓的王之右广。

    腾龙军团一直顶在最前线,折扣消耗都很大,项燕令其撤往左翼防守也是为了给这支王牌留下种子。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项燕的嘴唇开合,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仍是坚毅铁铸。

    “祖帅,让我上吧!”

    却是项少羽摁捺不住,高声请命出战。

    项燕知道这个孙子的过人勇猛,却因其急躁的性格,有意带在身边磨砺雕琢。

    逢此大战,将其带在战场,也是为了让他能够接触到大军团会战,能更多的从统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有所成长。

    少羽学习军略兵书日久,此番是否学以致用不得而知,但确实已经憋得太久了。

    一直护卫在祖父的大纛之下,眼看着各级将领楚军锐士浴血战场,心痒难耐。

    原本项燕观阵,沉默不言,少羽也不敢出声打破这一小片空间的寂静,现在终于忍不住请战了。

    “与你一部,中军奋武,直捣秦军帅帐,可能做到!”

    “能!”

    项少羽年纪虽小,其志却高,而且他也有这份胆气与勇力。

    而随之楚军各路换上了王牌生力军猛攻,秦军前线已经略显疲乏的士卒们就有些抵挡不住了。

    随着赤色的潮水淹过最前面的礁石,拍向后面的礁石,战线也被拉得更长更广阔,双方也能投入更多的兵力短兵相接。

    楚军沾了数量上的优势,能不断替换调上生力军,秦军的阵线顿时开始逐渐收缩。

    项少羽活跃的战姿闪现在两军阵前,七海蛟龙甲覆身,其人确如海上蛟龙,左冲右突,王翦大旗在望。

    “风!”

    “大风!”

    远处分别从两个方向传来振聋发聩的呐喊,这也是让所有与秦军对阵的敌人丧胆堕志的催命符。

    狼烟飘起,有旗帜升腾,蒙字将旗、王字大旗依次升起,同时飘过来的还有箭矢组成了箭云...

    龙广与项梁不用中军吩咐,早就碰撞上前,迎向两翼来敌。

    项燕猛得一趔趄,心底一突,将目光寄向项少羽。

    突破在即,但总是差那么一点,可场上局势不等人。

    项燕一勒缰绳,拔出腰间长剑,“全军突击!”

    一夹马腹,率领亲卫直奔王翦。

    撤军只会被秦人衔尾追杀,楚国社稷也将沦丧,只要提前顺畅击溃秦之中军,一切就还有希望。

    “项燕全军压上了,我们也不能闲着。”

    王翦目光随着项燕的突进而移动,同时,也拔出腰间宝剑。

    “该起风了!”

    只有楚歌乍响,没有秦风冽然怎么可以!

    “风!”

    “大风!”

第七十六章 楚魂相嗟及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箭雨覆阵,楚军与秦军的分野顿时一空,无数人被钉死在地上,连声哀鸣都没有发出。

    《无衣》之曲大作,秦人沉默时与高呼醋战时同样昂扬,此战是天下抵定赌上家门荣光的一战。

    王翦大旗前移,直面项燕的突击,秦人从来不惧战,而且一定要打赢。

    而在王翦帅旗之后,还有一支数量只有近千人的虬然之军。

    这支秦军,横向排列,依托小山布阵,人员军士高大雄壮,却不随着主帅突阵向前。

    队伍人手一支手弩,重铠也被放置于身旁一侧,阵线布置有需要三人协作方才能拉动操作的巨形弩炮。

    主将正是王翦之孙,推动与串联了天泽、卫庄乘时反攻楚地的王离。

    王离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他抱着膀子不动,这些士卒也就静静的单膝跪在地上,手扶在巨弩上。

    “这就是腾龙、雷豹、影虎,果然雄壮勇猛,当得上楚军中流砥柱之谓。”

    “不过这也就是与蒙恬的黄金火骑兵在一个档次上,要论选军之锐,我百战穿甲兵才是当世第一!”

    王离所建的百战穿甲兵人员最少,只有二千之数,但要论及精良,确实难再找出能与之比肩者。

    要知道他所挑选的都是百战老卒,最低的都是大夫之爵,回到地方上最低都能充任县尉。

    而且其父王贲在攻伐三晋时与公输家有了联系,王离也对机关之利大为上心,委托公输家仇打造了利刃坚铠。

    军械库里公输家为大秦打造的新式军械,也是他第一个领了出来,就是摆在阵前的巨弩。

    配备的更是公输家族霸道机关术打造的爆裂箭矢,能对敌军进行区域轰炸,大面积杀伤敌人,挫敌胆寒。

    “百战穿甲,无往不利!”

    随着王离手往下猛得一挥,众军发一声喊。

    巨弩“铮”得一声,就发射出粗大的奇形箭矢,带着啸音落在楚军最密集的战阵里。

    顿时,冲锋在前的楚军前锋就遭了殃,爆点最中央的楚人有好几人只剩下半截身子,数十人被爆片割伤,数处打击点的哀嚎声连成一片。

    此等惨状,不仅是楚军胆寒,秦军自己也顿住脚步,不敢上前,生怕遭到后方的误伤。

    在军司马的呟喝声中,这才齐唱《无衣》,继续搅作一团。

    百战穿甲兵除了巨弩还在继续发射,其余人也没闲着,手弩也不停得朝着攻向王翦帅旗的活跃楚军点***弓强弩,一时间在局部形成了对楚军的压制。

    王翦也明显感觉到了周遭压力的减轻,但听着断肢伤残的楚人在那里哀嚎,眉头有一丝皱起。

    沙场宿战,并非见不得惨烈的场面,只是稍觉此器物有伤天和。

    王氏要做万年名门,与秦同休,断不能效武安君旧路。

    有了这么大的家业家声,王翦在一定程度上也成了惜福之人。

    王离就没祖父的这些想法考虑,正指挥得起劲,兴奋异常,恨不得威力再强一些。

    突进在前的项少羽就明显感到了百战穿甲兵带来的压迫,舞动长枪,击飞射向他的弩箭。

    放开与王翦亲军的纠缠,大喝一声,催动乌云踏雪,跃过秦军头领,率部直接朝着秦军后阵王离处杀去。

    项燕亲领大军已经与王翦兵对兵、帅对帅接上了阵,少羽想要清除掉百战穿甲兵的威胁。

    两军主帅之间的局部区域还是楚军占优,没有王离搅局,王翦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但是项燕却知道,速战决胜,破秦一路的计划已经破产。

    更要命的是,侧身望去,左翼腾龙军团已经在蒙武大军的连番攻击下,寡不敌众,摇摇欲坠。

    急于立功,挽回蒙氏在王上面前的信任,蒙武指挥士卒就像不要命了似的朝着腾龙军团猛扑。

    龙字将旗现在持于龙广长子龙修的手中,幼子龙且背负一人,疯狂大喊,枪尖点杀一个又一个扑上来的秦军。

    项燕知道,龙广多半难保,不由得有热泪爬满了眼眶。

    非为龙广之殁,自己多半也会随后赶上,无非是先死后亡的问题,他的眼泪全为这片热土而流。

    大会战失败,一切筹划付诸东流,这片生养孕育了楚魂的土地即将不保。

    不甘、忿恨、狂怒,项燕长剑左右击出,残影阵阵,神出鬼没,他要将这股郁气宣泄出来。

    雷豹军团编制最全,英布又是楚军少有的猛将,王贲继承了其父稳健的作派,全师稳步推进,不断绞杀落后陷入重围的雷豹士兵。

    但腾龙军团可是再难为继,本就是大战之后的孤军残军,现在连主将都战死当场,幸得两位少将军勇武,方能支撑至今。

    但仍有秦人小队透过防线渗了进来,全线崩盘只在须臾之内。

    高亢激昂的秦风已经盖过悲壮的楚歌!

    当项燕的心不再麻木,手臂感到酸痛之时,回望苍穹下的四野,起先指挥全军的高坡已经被秦人插上了旗帜。

    事不可为,最痛苦的壮士断腕时刻再度来临,项燕虽然内心苦痛,但却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楚王熊启还在郢都组织编制新兵增援,在场奋战的所有将领家族老小都还在郢都。

    “季布将军,全军即将崩溃,郢都也会被秦人重重包围,上将军命你火速率领影虎军团回归郢都,救出王上宗室以及各位的家小!”

    传令兵找到季布后,传达了项燕的最新命令,季布白色的盔甲现在也已经遍布血污,得令后不敢稍待,恨恨得回望了如狼似虎的秦军一眼,率部朝着郢都赶去。

    阵线由曹咎接手,重新陷入了与秦军绝望的拉锯之中。

    楚军开始节节后撤,大量来不及撤入新的军阵中的楚兵就被涌上来的秦军分割包围,做着困兽之斗。

    项燕抱着决死之心,突进太前,也已陷入了秦军阵势的包抄分割,楚军猛烈反扑想要重新连成一片,却是无法撞开秦军的合围之阵。

    虽然楚军结阵而战,但在秦卒冲击下,阵势多处接连崩溃,又引发了雪崩式的连锁反应,项燕已经被秦军困作一团。

    前方奋战的项氏族兵,被呼啸着冲来的秦军持矛锐卒穿胸扎死,却犹自握紧手中的武器,英魂似乎还要为上将军而战。

    结束了!

    大丈夫生为人杰,死成鬼雄,永享楚国乡民香火之祀。

    项燕念及此处,横起佩剑...

    一枪扫飞一名百战穿甲兵,刚架开王离的重剑突袭,荡了开去,项少羽就回望到这一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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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2669/ 第一时间欣赏秦时之公子无双最新章节! 作者:摘妹妹的小茶所写的《秦时之公子无双》为转载作品,秦时之公子无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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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之公子无双介绍:
秦时升明月,天行颂九歌!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江湖上的刀光剑影!
太极玄一,阴阳两气,百家争鸣,纵横捭阖!
水火柔情,公子无双,一切的一切都从那里开始。
故事始自《天行九歌》,终于《秦时明月》
(书友群:793923724)秦时之公子无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秦时之公子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秦时之公子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