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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素手拈花     医居一品txt下载     医居一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八章 厮杀

    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温璟不敢置信的睁开眼睛,一个人影出现不远处,一袭白衫。

    “二伯,让我代替她吧。”

    黑衣人取下脸上的面具,咧着嘴道:“果然聪明不过王十七,竟然能想到是我。”

    温璟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王玦,以及王玦身后的王七叔,再看看一脸狰狞的王斯年,原来这一切都是王斯年做的......他为何要杀那么多人......

    “你竟然能找的这里,正好,你们三个一起死吧!”王斯年眼中闪过一丝癫狂。

    温璟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王玦,以及王玦身后一脸惊恐的王七,眼中的绝望更深,她没料到最先找到她的竟然是王玦,但即便找到了,也只是多了两个死人而已。

    “快走,不要管我!”温璟在心里吼道,嘴被堵住,根本说不出来。

    这个白痴,你就不能多叫几个人来吗?!

    “来了,可就走不掉了!”王斯年朝着王玦快步走了过去,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不耐烦,既然王玦能找到,下面不知道还有谁会来,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他的净化仪式。

    王玦对着一脸惊恐的王七低声说了几句,王七脸上的惊恐消失了,转而一脸愤怒地朝着王斯年扑了过去。

    王斯年没有料到王七会突然发难,一个不小心被他的蛮力扑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一起。

    王玦推动着轮椅,快速走到温璟身边。俯下身体拿掉温璟口中的布条,开始替温璟解开绳索,看着温璟血肉模糊的手腕,王玦眼中闪过一丝疼惜,但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他们没有时间了。

    “啊!”王七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绳子扣得死结,王玦掏出小刀,开始割绳子,这种绳子似乎经过特殊的处理,异常的结实。温璟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王玦额头的汗水掉落在她胳膊上,冰凉。

    打斗声戛然而止,王斯年推开身上的王七,踢了他一脚。拔出他身上的那把锋利的短刃。

    王玦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还差一点。

    “嘭!”

    王斯年一脚踹在王玦的手上。王玦手中的小刀应声而飞。

    “你是我们王家的人,本来想放你一马,你竟如此不识抬举。那就一起死吧。”王斯年一脚踢在轮椅上,轮椅带着王玦一起飞出去几米远。

    王斯年再次拎起温璟,把她放到法阵中间,举起短刃。

    冰凉的短刃在脖颈处摩挲,温璟几欲窒息,既然总有一死,她现在只希望王玦能够逃出去,至少她不用死的不明不白,季长歌能把王斯年这个杀人狂绳之以法,她和那三个姑娘,或许还有更多的受害者,便能沉冤得雪。

    “不会很疼的,你会感受到血液在一滴一滴的流出去,身体会越来越轻,越来越干净。”王斯年微笑道,脸上的神情仿佛只是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睡觉一般。

    “我要你来陪葬!”

    温璟嘴角绽放出一个明艳的笑容,快速将手中几颗药丸全部塞进王斯年的嘴里,方才王玦已经快把绳子割开了,所以她刚才偷偷把身上还有几颗原本用来对付王二郎的毒药捏在了手中,她等的便是这一刻。

    既然要死,那么王斯年,你便来陪葬吧!

    王斯年干呕了几声,竟没能把药丸呕出来,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狰狞,最后关头竟然让一个小丫头给算计了!

    “去死吧!”

    王斯年举起手中的匕首!恶狠狠地对着温璟的脖子割去。

    温璟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一声闷响,接着是一声惨叫!

    温璟睁开眼,吃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王斯年,以及疯狂刺着王斯年的王玦。

    一下,两下......

    看着身上白衣被鲜血染透的王玦,温璟微张着嘴,她分明看见王玦是半跪在地上,他是怎么爬过来的?

    看着几乎被刺成筛子一样的王斯年,再看看依然停不下来的王玦。

    “他死了......”温璟轻声道。

    王玦终于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然后,站了起来......

    看着全身是血傲然而立的王玦,几乎有种半神半魔的错觉,两行清泪顺着王玦闭着的眼角滑落下来。

    温璟割开脚上的绳索,站了起来。

    “你个蠢货!你为何不多叫几个人来?!”温璟突然怒吼道。

    “你更蠢!你明知道王府有危险!你为何还要挺而走险?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王玦也跟着咆哮道。

    两人就这样互相瞪着。

    半晌,温璟突然笑了,笑的身体都抖动了。

    王玦也笑了,走上前,双手紧紧抱住她。

    “恭喜,你的腿终于好了。”

    “谢谢你,七娘。”

    温璟走到王七叔的身边,查看了一下,他已经死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为而死,都是我连累了他,要不是我,他也不会死。”王玦内疚道。

    “那应该怨我。”温璟道。

    “先出去吧,他们肯定在到处找我们。”

    ......

    季长歌看着互相搀扶着,同样满身满脸是血的王玦和温璟同时走出来时,眼神一变,心瞬间沉了下去,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不过也幸亏王玦早去了一步,否则他看见的,可能便是一具尸体了,这样想,心中释然了许多,不管温璟跟谁在一起,只要她还活着,便足矣。

    王玦突然腿一软,跪倒了地上,晕了过去,他的双腿还没有完全好,方才瞬间爆发出来的潜能让他奋不顾身的冲了过去,一刀刺在王斯年的后颈,四喜的死,温璟受的伤,他要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他不能让温璟死在他的面前,压抑的愤怒终于爆发,手控制不住的刺向王斯年。

    季长歌看着地上被刺的面目全非的王斯年,他还是冤枉了王二郎,谁都没有想到,凶手竟然是王斯年,他为何要杀这么多人?

    地上的王七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上一大滩血,他被王斯年隔断了喉咙,但或许对他来说,死是一种解脱,他终于可以去见他的母亲了,不用孤独的活在这个人人厌弃他的世界里。

    温祁冉看着满身是血的温璟,不禁眼眶湿润,上前紧紧搂住女儿:“七娘,你还活着就好,为父很怕看见的是......”

    温璟微笑道:“父亲,我女儿没事了,让您担忧了。”

    温祁冉微微有些尴尬道:“以后为父都听你的,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为父绝对不插手。”

    说完,温祁冉无意瞟了一眼季长歌。

    “其实是王玦救了七娘,温大人最应该感谢的是他。”季长歌道。

    温祁冉看着一旁被抬走的王玦,眼中露出感激之意,要不是这个人,七娘就无法像现在这样站在他面前,等他醒了,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一番。

    “挖开这片木棉花!”季长歌对着旁边的侍卫道。

    “是。”几名侍卫拿来锄头开始挖了起来。

    木棉花很快便被挖开,两具白骨渐渐浮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谁的尸体?”温祁冉上前问道。

    “应该是王二郎母亲的尸体。”季长歌道。

    温璟一惊,她记得王二郎说过他的母亲是被山贼给杀害了,而王斯年是说,王二郎的母亲是因为坠崖身亡,原来两个人说的都不是事实。

    “你们做什么?!”

    消失的王二郎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扑到白骨上面,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温璟看了王二郎一眼,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了凶手。

第一百零九章 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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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你母亲的尸骨,你杀了她,把她埋在了这里,这里的木棉花开的很妖艳,因为吸收了尸体的养分。”季长歌冷冷看着王二郎道。

    王二郎疯狂摇着头道:“不,我没有杀她,她是被山贼杀死的。”

    温璟看着坑中另外一具尸骸,是男性的,这具男性的尸骸到底是谁的?

    “你说谎!明明是你杀了她,不然她的尸体为何会葬在这荒地里?”季长歌盯着王二郎道。

    王二郎眼神突然变得迷茫,喃喃自语道:“是啊,为什么我母亲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双祁山吗......她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季长歌冷笑一声:“为何你这么肯定这就是你母亲的骸骨?你母亲的骸骨不是没找到吗?”

    “不,这就是我母亲,我每天都会来看她,可......她明明应该在双祁山......”王二郎痛苦的抱着头。

    季长歌还想问什么,温璟对他使了个眼神,让他不要再逼王二郎。

    “丁武,把他带回大理寺。”季长歌道。

    季长歌看着温璟的已经包扎好的手腕,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说了一句:“回去吧。”

    “多谢小公爷相救,。”温璟微微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

    回到温府,众人自是十分欢喜。围住温璟问东问西,温璟也只是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没想到王二郎看起来挺老实的,他二叔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可他为什么要害我七姐?”温八娘忿忿不平道。

    温太太瞥了一眼温八娘,淡淡道:“都说是杀人狂了,还需要什么理由。”

    “可惜了一桩好婚事。”温五娘叹了口气道。

    “如果截走七姐的是王斯年,那么嫁妆定然也是他换走的,不能便宜了王家。”温九娘灵机一动道,眼中夹杂着些许兴奋之意。

    温太太看了一眼温祁冉,见他面色不悦。便上前道:“嫁妆本无足轻重。七娘没事就好,只是......”

    “只是什么?”温祁冉瞟了一眼温太太犹豫的样子,问道。

    “唉,只是那些东西是姐姐留下的。七娘嫁过去也就算了。可如今这桩亲事铁定是结不成了。哪怕是姐姐在世,铁定也要去要回来的,不能便宜了仇家。”温太太擦了擦眼角道。

    “母亲说的是。”温璟道。

    温祁冉面色稍稍缓和了些:“这件事我会从长计议。你们就不用管了,在外面也不要乱嚼舌根子。”

    “知道了,老爷。”温太太低头道。

    “七娘,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温祁冉对着温璟道。

    温璟应了一声,随温祁冉走进书房,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跪下。”温祁冉沉着脸道。

    温璟应声跪了下去,温祁冉果然什么都知道。

    “父亲,对不起。”

    温祁冉长叹一口气,他本不善言辞,想责备温璟两句,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看着温璟满身伤痕,只觉心中愧疚,当日温璟跟他说,嫁妆在何处,但恳求他暂时不要打开箱子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有问题,而他当时只顾着操办婚礼的事宜,竟然没有察觉这么明显的异常,那箱子里恐怕本来装的就只是石头而已。

    “你是如何察觉王家人有问题的?”温祁冉问道。

    “那日,我误打误撞去了王七叔的屋里,想着从他口中套出些话来,王二郎竟及时出现在那里,我怀疑他一直跟踪我,于是我故意把药箱丢在了那里,后来让他去帮我取了回来,回来后我发现里面果然少了几张画,但我不能肯定是不是王二郎拿走的,但直觉告诉我王二郎很有可能是这三起案子的凶手,要想他露出马脚,便要刺激他......”

    “那你也应该跟为父商量一下,为父派人保护你,不是更加稳妥?七娘,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要不是王玦,他的腿突然好了,你们俩个都会死。”温祁冉微带怒意道。

    “女儿也十分后悔,女儿保证没有下次。”温璟想起在山洞里度过的那一天一夜的时间,就觉得想吐,温祁冉说的没错,王玦的腿要是没有好,那么他们现在就是两具干尸了,这件事她确实做的欠妥,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还连累了王七叔,那个可怜的人。

    “七娘,以后你还是别去大理寺了,这件事之后,族里的长老们已经对你颇有非议。”温祁冉道,即便是长老们不说,他也不想让温七娘再继续去大理寺了,他现在还心有余悸,要是七娘没了,他要如何对九泉之下的楚濯莲交代。

    “是,父亲。”温璟顺从道。

    ......

    大理寺内。

    季长歌看着地上摆放着的证物,这些都是从山洞里面搜出来的。

    拿起那把造型奇特的短刃,这便是凶器,王斯年便是用这把短刃切开那三个死者的脖子,然后让她们的血沿着摆放在地面上的血槽,一点一点流入最后的罐子中,最为变态的是,王斯年将血液做成了一个沙漏,血液密封在里面,竟然没有蒸发,温璟在山洞中听见的水滴声,便是沙漏发出的声音。

    可惜王斯年死了,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杀了何云秀、沈璎和梁书萱的。

    “尸体检验的如何?”季长歌看着仲孙言道。

    “回禀大人,这两具尸骸,一男一女,颈椎断裂,切口十分整齐,同样是被人斩首。”仲孙言指着断裂的颈椎道。

    季长歌一愣,这两个人难道也是被王斯年所杀?

    但既然王二郎十分肯定这是他的母亲,那么王二郎定然知道些什么,算一算,王夫人死的是,王二郎不过才七八岁,那时候的他应该没有能力杀两个成年人。

    季长歌走进地牢,王二郎正披散着头发坐在里面。

    “把他带出来。”

    两名侍卫把王二郎带了出来。

    “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季长歌问道。

    “被山贼杀死的。”王二郎面无表情道。

    “你母亲是被你二叔杀死的。”

    王二郎一愣,抬起头看了季长歌一眼:“二叔告诉我,我母亲是被山贼杀死的。”

    “从验尸来看,你母亲和何云秀的死因一样,都是被人斩断头颅而死,杀你母亲的人就是王斯年,他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季长歌继续问道。

    “你胡说,二叔怎么会杀我母亲!”王二郎怒道。

    “你可知道,他差点就把温七娘也杀了,你的七叔已经死在他的刀下,你还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季长歌靠近王二郎的脸问道。

    王二郎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珠不断转动着,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季长歌就这样静静等候着,他相信王二郎一定知道什么,只是他不愿意回忆起罢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王二郎突然站了起来,向门外跑去,两名侍卫连忙拦住他。

    “由他去吧。”季长歌对着两名侍卫道。

    “大人,要不要跟着他?”丁武道。

    季长歌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会去哪里。”

    丁武诧异地看了季长歌一眼,跟着他这么久,他依然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

    王家。

    王学林终于醒转了过来,看见王老夫人守候在一旁,便问道:“二郎找到了吗?”

    王老夫人点点头:“找到了,老爷。”

    王学林放下心来,继而又问道:“七娘找到了吗?”

    “也找到了,老爷你放心养病吧,已经没事了。”王老夫人擦了一把眼泪道。

    王学林狐疑地看了夫人一眼:“到底发生了何事了?”

    王老夫人挤出一个笑容:“什么事也没有,老爷你安心养病吧。”

    “快点说,咳咳,你要急死我吗?过了这么多年,你哪句是真话,哪句假话我还能看不出来?”王学林连咳了几声道。

    王老夫人眼泪终于憋不住流了出来,半晌道:“老二死了。”

    “什么?!老二怎么会死的?!”王学林捂着胸口,目瞪口呆的看着妻子。

    “他杀了七叔,还差点杀了七娘和十七郎。”王老夫人哭道。

    王学林如遭雷击,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幕后黑手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祖宗。”王二郎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

    王学林看了一眼王二郎,老泪纵横。

    “你平常跟你二叔最好,二郎,你告诉爷爷,你二叔他.....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

    沉默半响,王二郎突然一言不发地跑了出去。

    王学林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真的老了,即便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和孙子,他都不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不称职的爷爷。

    “大人,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丁武看着眼前这个废旧的地窖道。

    “一个人最伤心难受失意的时候,会想去哪儿?”季长歌看着丁武道。

    丁武一愣,似乎没想到季长歌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想了想道:“我这个人比较恋家,觉得疲累时,回到家看见媳妇娃儿们,便觉得值得了。”

    季长歌淡淡道:“这里,便是王二郎自己的‘家’。”

第一百一十章 疯子

    疑惑地跟着季长歌走了进去,丁武发现昏暗的地窖内,点着一盏油灯,真的有个人跪在那里,定睛一看,真的是王二郎。

    王二郎抬头看了一眼季长歌,竟然仿佛没有看见一般,继续用刀在墙上刻着什么。

    “这些画,画的真好。”季长歌站在他身旁道。

    “你能看懂?”王二郎头也没有抬,问道。

    “一半,不然昨天,我就没有办法出去了,王大学士也会被你害死。”季长歌冷冷道。

    王二郎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

    “昨天我们来之前,你便躲在这里?发现有人进来后,你就从暗道跑了出去,然后把我们都困在了里面,可你并不知道王大学士也在里面。”季长歌道。

    “要是知道老祖宗在里面,我自然不会从外面把门封上,这里不是你们说来就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可惜,还是被你找到了出口,本来打算把你们关在这里几天,让你们也尝尝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面,是什么滋味!哈哈哈哈!”王二郎突然狂笑起来。

    丁武双手紧握住刀柄,神色紧张的看着王二郎,原来那天季长歌是被关在了这里,难怪他找不到人。

    “当年你母亲便是在这里跟那个男人偷情的,对吗?”季长歌盯着墙上的涂鸦道。

    “你闭嘴!”王二郎突然举起手中的小刀对着季长歌恶狠狠道。

    季长歌转身看着他,嘴角绽出一个微笑。道:“你当年连杀那个人的勇气都没有,对我这个无冤无仇的人,你又如何下的去手?”

    王二郎慢慢放下手中的小刀:“你说的对,我从小就是一个懦夫,我连那个奸夫都不敢杀,后来,我告诉了二叔这件事,他把他们两个都杀了......”

    “你亲眼看见的?”季长歌接着问道。

    “母亲和父亲关系一直不好,父亲一般住在外室那里,很少回家。久而久之。母亲耐不住寂寞,便与府中一个下人有了私情,她以为我小,不懂。所以并没有太避着我。每次他们幽会。便会来这个地窖,那天,她又去跟奸夫私会。我便偷偷跑去通知二叔,二叔很生气,拿着刀便去了地窖,我也偷偷跟了过去......”

    “你看着你母亲被杀,竟然能无动于衷?”季长歌压制着愤怒道。

    王二郎笑了:“二叔他做的对,只有那样,母亲才能被净化,她才能洗清她的罪孽,她太脏了,她竟然与一个下贱的下人苟合,她还活着做什么......”

    季长歌和丁武像看疯子一般看着王二郎,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后来你和王斯年编造了一个故事,骗了所有人,说你母亲死在回娘家的路上,被山贼所杀。”季长歌道。

    “不是编的,母亲他就是被山贼杀死的!”王二郎怔怔道,随即又摇了摇头:“母亲是被二叔杀死的,二叔告诉我母亲是被山贼杀死的。”

    “不,她是被山贼杀死的。”王二郎突然蹲了下来,双手抱住头。

    看着一脸痛苦的王二郎,仿佛又变了一个人一般,也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是事实,哪个是臆想出来的,王斯年为了不让年幼的王二郎说漏嘴,便反复强调王二郎的母亲是被山贼杀死的,说多了,或许连他自己都信了,何况是年幼的王二郎,季长歌在心中忖道。

    王二郎渐渐回复平静。

    “沈璎、梁书萱和何云秀是不是你杀的?”季长歌冷冷道,看着满脸笑容的王二郎,他觉得站在眼前的仿佛是一条毒蛇一般。

    “也是我二叔杀的,我就站在一旁看着,二叔就是最公平的判官,他审判一切不洁之人,沈璎那个疯丫头,到处勾搭男子,她该死,梁书萱,她每天与各种公子哥儿打情骂俏,就连在我家的时候都毫不顾忌地卖弄风骚,何云秀更甚,她与陆翊都有了婚约,竟然还在外面偷汉子,她们该死,二叔把她们都抓了回来,然后审判了她们的罪行,用血来洗净了她们的罪孽,这样她们就能去西方极乐世界了。”王二郎不无得意道。

    “王斯年每次杀人,你都在一旁看着?”季长歌难以置信道,这个王二郎比王斯年更加丧心病狂,。

    王二郎点点头:“我喜欢看着她们恐惧的样子,她们不是很喜欢踩在别人脸上吗?她们叫啊,哭啊,喊啊,但是没有人听见,更没有人来救她们,就像我当年,被母亲关在这里一样,我被关在这里三天三夜,没有一个人发现我,母亲她也不来放我出去,她只顾着跟奸夫幽会,她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看着王二郎又哭又笑的样子,季长歌再次看了一眼墙上的那些画,他昨天没有明白的那些,在他看见另外一副男人骸骨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了,那个魔鬼一样的人物,代表的便是那个奸夫。

    “你被关在这里三天三夜,后来是怎么出去的?”季长歌问道。

    “我在这里不停的画画,画我,画小黑和小花,画了很久很久,后来是二叔找到了我,他把我救了出去。”

    “那温七娘呢?她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什么不阻止你二叔杀她?”季长歌盯着王二郎道。

    王二郎摇了摇头,眼神忧伤道:“我真不知道七叔要杀七娘,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让她来,我怎么会想要伤害我即将过门的妻子。”

    季长歌看着王二郎痛苦的样子,看来不像是在说谎,或许他还残留着一点人性,至少他对温七娘是真心的。

    “你撒谎。”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王二郎冷冷看了过去。

    王玦突然拿出一张纸,便是画着温璟画像的那副画,冷冷道:“这是你的字迹,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我太熟悉你的字了,你故意把画给你二叔看见,你早就知道王斯年要对温七娘下手,你把地窖的门封住,故意拖延时间,以便让王斯年有动手的时间,而且你根本就知道老祖宗就在里面,你不顾他的死活,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王斯年不过是你杀人的一个工具,你装出一副十分可怜的样子,只不过是想让我们觉得你并没有做错,你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

    王玦的这番话,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王二郎的眼神渐渐变了,拍了拍手道:“不亏是江南第一聪明人,你还知道什么?”

    “你每次给七叔送死猫吃,用野猫的血浇灌那片木棉花地,你根本从来没有把七叔当人看,王二郎,你隐藏的太好了。”王玦满眼憎恶道。

    “哈哈哈,是有如何?我没有杀过人,你能奈我何?人都是二叔杀的。”王二郎咧着嘴笑道。

    季长歌一把揪住王二郎的衣襟,这个人活着,就是对所有人的威胁。

    “你杀人了,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王玦微笑道。

    王二郎冷笑一声:“王十七,别太自作聪明了,想套我的话?我没有杀人,你说任何话都没用。”

    “是吗?你敢说你父亲不是你杀的?”王玦目光灼灼地盯着王二郎。

    王二郎脸色一青,怒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父亲明明是病死的!你休想赖在我头上!”

    “是不是病死的,开棺验尸便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季长歌对着丁武使了个眼色,丁武上前捆住王二郎的双手。

    “走吧,三进三出,这次你是赖不掉了。”

第一百一一章 验骨

    松树下,王玦捡起地上两片落叶,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看着王玦长身而立的背影,季长歌微微一怔,心中有种莫名的焦躁渐渐萌芽,这个一直被他近乎视而不见的男子,用自己无与伦比的智慧,给了他巨大的压力。

    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王玦转身,看着季长歌虽然盯着他,眼神却没有焦点,似乎在想些什么,他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你是如何知道温璟被关在那个山洞里的?”季长歌对着王玦道。

    “因为七叔,对于王二郎而言,七叔就是这个世间唯一能够分享他快乐和痛苦的人,因为他听不懂,七叔对于王二郎而言,他既依赖他,同时又厌恶他,他忘了一点,疯子虽然说的都是疯言疯语,但他不会撒谎,看你怎么问了。”王玦道。

    看着季长歌沉默不语,王玦继续补充道:“我跟他说,二郎做了烤肉,让我给他带个话,让他去吃,他就带着我去了山洞,其实就这么简单。”

    季长歌点了点头,在山洞里的确发现了许多动物的尸骨,王二郎应该就是在山洞中把那些猫狗杀了,以发泄心中的恶念。

    “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他为何不去那个地窖?相对于山洞,地窖更加封闭安全,只要从里面把门关上,任何人都进不去,那样即便我们想到那个地方,短时间内恐怕也进不去。”季长歌疑惑道。

    王玦看了一眼远处的:“地窖对于王二郎。或许是一个圣洁的地方,你会在自己家里杀人分尸吗?”

    这就可以解释王二郎为何要选择山洞,而不选择更为隐秘的地窖,季长歌忖道。

    “你的腿......”季长歌看着王玦。

    “完全好了,我也应该走了。”

    “回金陵?”

    “嗯,今日便动身。”王玦微微一笑道,王斯年毕竟是死在他的手上,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可能再留在王府。

    “一路保重。”季长歌微笑道。

    王玦看了季长歌一眼,眼神稍稍有些犹豫。半晌。还是开了口:“照顾好她。”

    “自然。”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

    .......

    “什么?要开棺?”王学林惊愕地看着季长歌。

    “是,二郎的父亲,极有可能并非是病死。”季长歌道。

    “你是说......”王学林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满头白发。他不敢在想下去。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他已经经不起更多惊吓。

    看着王学林的样子,季长歌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如果王二郎真的把他父亲杀了。王学林一定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开吧,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人吃人老夫都见过。”王学林苦笑道,虽然难以接受,但他并不糊涂,事实永远不能被掩盖。

    王老夫人没想到王学林竟然如此轻易就答应了开棺的事情,连忙道:“老爷,这万万使不得啊,昭年早已入土为安这么多年,开棺验尸委实荒谬,如果什么都查不出来,那不是扰了昭年的安宁。”

    王学林瞪了妻子一眼:“事到如今,你依然不知反省,若不是你当初执意让昭年娶了凤仪,怎会有如今的惨剧,你明明知道斯年喜欢凤仪,哎。”

    原来王斯年一直暗暗喜欢着自己的大嫂,当得知她竟然与下人苟合时,因爱生恨,爱多深,恨便有多深,他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女人变得如此“肮脏”,他决定用血洗净她身上的污秽,因果循环,如果当初这个凤仪嫁的是王斯年,或者一切都会不一样,只因一个决定,便误了几条性命,可不经历,谁又能算到结局呢?季长歌不禁唏嘘道。

    王老夫人一愣,抹了抹眼泪道:“当年是我做错了,我喜欢凤仪那孩子,便想着以后把这个家交给她,谁知却把她推入了火坑,是我一厢情愿的认为她和昭年一定会相濡以沫,都是我的错......”

    王学林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罢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明昭年是怎么死的。”

    王老夫人不再做声,算是默认。

    ......

    王昭年的棺材被打开,里面只有一具尸骨,从表面看来并没有任何异常,没有断裂,没有发黑。

    王学林和王老夫人站在一旁,王老夫人看见儿子的尸骨,眼泪忍不住滑落。

    仲孙言把尸骨好好包好,放到一旁的布上,开始一块一块的仔细检验。

    半晌后,季长歌问道:“可有发现?”

    仲孙岩有些汗颜,摇了摇头道:“尸骨上没有伤痕,没有中毒的迹象,应该是突然疾病死的。”

    王老夫人一听,上前道:“老身早就说了,昭年他是病死的,你们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季长歌欠了欠身:“师娘息怒,尸骨暂时还不能下葬,我要带回大理寺,让人复验一遍,才能确定。”

    王老夫人一听面露不悦:“还要带走?”

    说完对着王学林道:“老爷,你看这......”

    王学林挥了挥手:“带走吧,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早点把二郎放了,你放心,他回来我会请郎中给他治病,好好看着他。”

    季长歌点头点头:“如果证明王二郎无罪,自然放了他。”

    仲孙岩把地上的尸骨包好,在他看来,这幅骨头已经没有复验的必要,这幅骨架经过了这么多年,即便是有痕迹,也看不出来了。

    带着王昭年的尸骸,一行人返回了大理寺。

    “丁武,去温府把温七娘接过来。”季长歌道,

    “是,大人。”

    “大人,卑职年纪大了,近来身体多有不适,想提前......”仲孙言低着头道。

    季长歌看了仲孙言一眼,眼中露出些许探究执意,顿了顿道:“好,去账房领了薪水便可以走了。”

    仲孙言抬头看了季长歌一眼,眼中似是不敢相信季长歌竟然答应的如此双爽利,他在家装病多日,好不容易得知温璟将不再到大理寺当值,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能多涨点月薪,毕竟仵作这种职务,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做的好的更是极少,现在温璟走了,大理寺便没有能独当一面的仵作,季长歌只能依靠他。

    可惜他算错了一点,季长歌最讨厌的便是,别人要挟他,要走便走。

    温璟到大理寺的时候,发现仲孙言垂头丧气地走了,心道,这老头怎么了,难道被季长歌给炒鱿鱼了?

    仲孙言幽幽看了温璟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匆匆走了。

    “季大人,唤我来何事?”温璟看着季长歌道。

    温祁冉看见丁武的时候,脸上微微有些不悦,但最终还是没有出言阻止,毕竟温璟现在还属于大理寺的编制,辞官并非短时间就能批的,温璟便随着丁武来了,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踏进大理寺的验尸房了。

    “七娘,你看看这幅尸骸,能不能验出死因?”季长歌指着王昭年的尸骸道。

    温璟打量了一下地上摆放的尸骸:“说不好,要等验过才知道。”

    “那就开始验吧。”季长歌道,如果连温七娘都验不出,那恐怕就没有人能够验的出死因了,他也就不做他想了。

    抬头看了看天空,温璟突然问道:“大理寺有地窖吗?”

    季长歌早已习惯了温璟这么突如其来的问题,道:“没有。”

    “挖一个大坑,长五尺,宽三尺,深二尺,然后把坑里加炭烧,直到地面红了为止。”

    季长歌给了丁武一个眼神,丁武点了点头,带着几个侍卫去挖坑。

    待坑烧红后,温璟吩咐侍卫把地窖中的炭火和木柴弄走,然取了酒两升,酸醋五升,均匀洒到地窖之中,一股热气瞬间升腾上来,乘着热气,温璟把竹席上的尸骨放入地窖之中,然后用草垫盖好。

    众人看着这种奇怪的验尸方式,脸上都露出疑惑之色。

    “这是何法?”季长歌问道。

    “此为蒸骨法,乃前朝宋慈所创。”温璟道。

    一众侍卫伸长了脖子等候着,等了许久,见温璟依然无动于衷,便有些不耐烦起来。

    一个时辰后,温璟摸了摸地面,已然冷却,吩咐两位侍卫抬去草垫,把王昭年的尸骨抬到了太阳下。

    “取一把红油纸伞来。”温璟对着一名侍卫道。

    那名侍卫忙去找了一把满是尘埃的红油纸伞。

    “红油纸伞不多,只有这把,有些破旧,能用吗?”

    “无碍。”

    温璟撑开油纸伞,放到尸骨上面,然后拿起一块块骸骨,迎着光亮的地方看去。

    看着温璟拿起一块又一块骨头,却始终一眼不发,季长歌忍不住问道:“可有发现?”

    “从尸骨来看,他生前身上并没有伤痕,你看,尸骨上并没有红色的纹路,也没有折损,不是被人打死的。”温璟道。

    季长歌微微有些失望,继而又道:“是否有可能是毒死?”

    “看不出来,不过有些毒,是不会引起骨头发黑,或者骨头原本是发黑的,只是被人用某种方法把黑色掩盖了。”

    “可有方法验?”季长歌问道。

    “有,煮骨。”温璟站起身淡淡道。

第一百一二章 认罪

    煮骨?难道看煮出来的汤白不白吗?丁武忍不住腹诽道,要是还是验不出来任何问题,要是王学林知道了......

    “大人,王大学士和王老夫人来了。”一名侍卫进来禀报道。

    “带他们进来吧。”季长歌道。

    丁武不禁咋舌,说曹操,曹操到,这下可不好了。

    王老夫人刚一进来,便看见地上摆放着一个大锅,而温璟正抓着一根骨头准备放进锅内。

    温璟把手中的尸骨放进锅内,又拿起一根尸骨。

    “斐然,尸体验的如何了?”王学林看着季长歌问道。

    “呃......”季长歌面色略有些尴尬,眼神飘向温璟。

    见季长歌面露难色,王学林继续问道:“仲孙仵作呢?”

    “仲孙仵作年事已高,昨日已经辞别梁大人,不再任仵作之职。”季长歌道。

    王学林一愣:“那现任仵作是何人?”

    季长歌看了看温璟,王学林和王老夫人看了一眼温璟,眼中一片茫然,似乎不知道季长歌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看温七娘。

    “正是七娘。”温璟施了一礼道,然后把手中最后一根尸骸放进锅里。

    王学林和王老夫人对视一眼,两人均大为惊奇,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听过有小娘子验尸之说。

    “我儿子的尸骨呢?”王老夫人看着地上空空入也的布,她记得王昭年的尸骨就是用这块布包着的。

    温璟指了指正冒着热气的大锅道:“为了验证王昭年是不是中毒而亡。所以我正在用煮骨的方法来......”

    话还没说完,王老夫人便跑了过来,颤抖着双手道:“你说这锅里......煮的是我儿子的尸骨?”

    “正是。”温璟直言不讳道。

    “我可怜的昭年,你死了这么多年,还要受这火煎之苦。”王老夫人说着便哭将起来。

    王学林走了过来,看着温璟,疑惑道:“七娘,你确定这法子可行?”

    “无十分把握,暂且一试。”温璟道。

    王学林面色有些难看,再看看王老夫人。要不是两名侍卫拉着。早就冲了上去。

    “恩师,师娘,稍安勿躁,片刻之后。便可知晓。”季长歌上前出言安慰道。

    温璟看着锅中水的颜色渐渐发生了变化。原本乳白色中渐渐渗出些许暗紫色。看来尸骨中含有别的物质。

    “这水变色了。”丁武眼前一亮道。

    王学林和王老夫人上前一看,然后对视一眼,难道王昭年真的是被人毒死的。

    “这也不能证明王昭年就是被人毒死的。若是病死,骨头或许也会变色。”季长歌道。

    众人一阵失望,原以为这可以证明王昭年是中毒而死,看来又是白忙活一场。

    “抓两只老鼠来。”温璟对着一名侍卫道。

    那名侍卫一愣,这怎么又要抓老鼠了,不过还是屁颠屁颠抓老鼠去了。

    “把锅端下来吧。”温璟接着道。

    两名侍卫把锅抬了下来,温璟拿起手中的碗,舀了一碗水放在一个木桶之类,待那名侍卫把老鼠抓来后,便让他把老鼠放在木桶之内。

    “这是作何用?”王学林问道。

    王老夫人冷冷瞥了温璟,只等最后结果,如果温璟说没有问题,下一秒她便会发难。

    “如果能证明这水有毒,便可证明当初王昭年是被人毒死的,而不是病死的。”温璟解释道。

    众人释然,原来这才是煮骨的目的,一致把目光对准老鼠,那老鼠却一直试图爬出去。

    你倒是快喝啊!丁武瞪着老鼠忖道。

    老鼠在桶内游走,无奈桶太高,挣扎了几番还是无法爬出去,片刻后,老鼠趴在碗沿上喝了一口碗内的水。

    “喝了!”丁武高兴道。

    温璟看着那只老鼠,只见他挣扎了一会儿,便躺在桶内不动了,口中有沫子流出。

    “死了!”众人兴高采烈道,

    “尸骨内的确含有剧毒。”温璟微微皱着眉头道,看来这个王昭年应该不是突发疾病而死,凶手到底是谁?

    王老夫人一下瘫软在地,她一直以为王昭年死于疾病,没想到她最为看重的长子,竟然是被人毒死的,她可怜的儿子,竟含冤受屈这么多年。

    王学林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些,对于这个结果,他已经有了充分的心里准备。

    “恩师,请您详细说一下当年的情况。”季长歌道。

    王学林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凤仪留下书信,说她带着二郎回娘家住段时间,我们便都信了,后来二郎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回来了,说母亲被山贼抓走了,我们立即赶往双祁山救人,一连找了几天几夜,也没有发现山贼的踪迹,后来时间久了,便作罢了,又过去半年,昭年在府外的外室有了身孕,他便要把外室抬举成姨娘,我们便答应了。”

    看来这纳妾之事便是导火索了,温璟忖道。

    “外室翠云进了府没多久,昭年便一直身体不好,没多久便死了,后来就连翠云那孩子也没能保住,孩子没了,丈夫死了,翠云一时受不了打击,便投了井,哎.......”王学林想起这段过往,叹了口气。

    深宅大院从来不缺冤死的灵魂,像王家这种大户人家,更是如此,温璟想起王二郎那几个妹妹,对于她们的母亲便可窥见一二,恐怕那妾室当年不是受不了打击,而是被人逼着投了井。

    “是谁杀了昭年?”王老夫人一把扯住季长歌道。

    “暂时还不能确定,只能确定是他杀。”季长歌道,王二郎有杀人动机,但也有可能是王斯年。

    “二郎呢?他什么时候能回家?”王学林看着季长歌道。

    季长歌沉默,王学林眼神暗淡了下去,不再问。

    “昭年的尸骸,老身带走了。”王老夫人道,说完把地上的尸骨重新包好,搂在怀里。

    看着王学林和王老夫人走后,季长歌走进地牢。

    “王二郎,我们已经查出你父亲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毒死的,你为何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杀?!”季长歌看着王二郎道。

    王二郎躺在草席上,闭着眼睛,并不打算说话。

    丁武看着王二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进去把他拎了出来。

    “是你下的毒,还是你指使王斯年下的毒?”季长歌目光死死盯着王二郎道。

    王二郎看了季长歌一眼,咧嘴一笑:“我没有杀他,是不是二叔杀的他,我就不知道了,这你得去问我二叔。”

    季长歌眸子一冷:“我会找到证据证明你是杀人凶手的。”

    温璟看着季长歌面色微愠走了出来,心知他定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让我试试吧。”温璟道。

    季长歌想都没想,便断然拒绝:“不行,他要杀你,你忘了?”

    温璟微微一下,她自然没忘,但她修过心理学,对变态杀人狂有所了解,普通的审问对于他们而言,是丝毫用的都没有的。

    “他关在地牢里,我在外面,不会出事的。”

    季长歌看着温璟胸有成竹的样子,思考了片刻后,对着丁武道:“你陪七娘去一趟,保护好她,王二郎不会武功,你看着就行。”

    丁武刚准备应允,却见温璟道:“不,有人在他不会说的,我一个人足矣,他跑不出来的。”

    季长歌眉头紧锁:“既然你坚持,那便依你,我们就在门外,有事情你便大声呼救,他应该没有办法弄开狱门的锁。”

    温璟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

    丁武打开地牢的大门,让温璟走了进去。

    王二郎略显吃惊地看着温璟,似乎没想到她竟然会独自前来。

    “你还好吗?”温璟看着王二郎道。

    王二郎警惕地看了温璟一眼,沉默不语。

    温璟微微一笑:“其实我一点也不恨你,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很爱你的母亲,也很爱我。”

    王二郎抬起头,眼神变得炽热,仿佛要把温璟生吞活剥了一般,冷笑道:“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还不是想让我承认杀人。”

    温璟不理会王二郎的话,继续道:“爱的越深,就越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可惜你的母亲竟然跟那个下人商量着要去私奔,她竟然想要抛弃你和你的父亲,你怕再也见不到她,对不对?”

    王二郎眼中的怒意更甚,但却没有反驳温璟的话。

    “你甚至觉得她没有把你生出来更好,那样你便不用受苦,所以你把她的下身都缝了起来,同样,你把何云秀、沈璎以及梁书萱也同样缝了起来,这都是因为你怕失去她们,你爱她们,却不能拥有她们,你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你,投入到别人的怀抱中。”温璟接着道。

    “闭嘴!不要再说了!”王二郎突然道。

    “你父亲也一样,他竟然要娶别的女人,取代你母亲的地位,她的孩子也将抢走你的一切,你不能接受那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你亲自动手杀了他,因为你不爱他,只是恨他。”

    “是,是我杀了他,我在他的墨里下了毒,他每次写字的时候,会有意无意地舔一下笔尖,毒液慢慢渗透到他的体内,然后,他跟那个贱人行房,那个贱人和她的贱种自然也就死了。”王二郎突然大笑道。

第一百一三章 结案

    地牢入口处,季长歌和丁武默默听着王二郎癫狂的声音,丁武神情越来越紧张,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下,只等王二郎话音落下,便推门而入。

    “来人啊!”

    里面突然传来温璟急促的声音。

    季长歌眼神一凛,一脚踹开大门,两人冲了进去。

    看到温璟安然无恙站在牢房外,季长歌松了口气。

    “快把牢门打开。”温璟连忙道。

    丁武一看牢房内,王二郎口中正不断往外涌着鲜血。

    “我......误会......”王二郎狞笑着,口中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大通话,笑完倒在地上。

    丁武打开牢门,三人走了进去道。

    温璟掰开王二郎的嘴:“他咬舌自尽了。”

    “他刚才说什么?”丁武诧异地问道,王二郎舌头咬断,说话已经不成调。

    “他说他不会让我们来审判他,所以他选择了自行了断。”温璟怅然道。

    季长歌看着王二郎的尸体,这个看似懦弱无比的人,竟然选择了如此惨烈的死亡方式,或许他比任何人都要决绝,只是他把自己隐藏的太深,他能倾诉的对象,一直只有王七叔和王斯年。

    至此,这件拖了长达近六年的公案终于告破,五名受害者,两个凶手,都已经死了,只剩下善后事宜,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

    托着手中厚厚的案卷,温璟和季长歌一起走进档案室。

    或许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待吏部批了辞官的文书,她便不再是大理寺的人了。

    “小的刘刚见过季大人,温评事。”一个满脸笑容的年轻人对着二人道。

    温璟扫了一圈屋内,确定年伯已经不在了。

    看着温璟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季长歌对着刘刚道:“你先出去。”

    刘刚走出去,从门外把门带上。

    “听青柳说,那日你和王玦一同去阻止拜堂,王玦是因为那几幅画,小公爷是因为什么?”温璟轻声道。

    季长歌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条:“因为年伯,他留下这张纸条。然后连夜带着全家老小走了。不说,良心难安,说了,性命不保。于是年伯选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温璟接过纸条。上面只简单写着几个字:“去王家。救七娘。”

    “档案中消失的那几页,应该是年伯帮王斯年或者王二郎撕毁的,那日我在年家。发现年伯的孙子,竟然去了王家的族学上学,我便猜测他与王斯年有某种交易。”温璟回忆道。

    “后来他在惴惴不安中,发现你并没有检举他,良心不安,想做点什么来弥补。”季长歌拿回温璟手中的纸条,然后合在两掌之间,微一用力,松开,一堆粉末散落在地上。

    “我早就猜测是年伯,只是验证下我的想法,缺失的那几页纸,记载的是,沈璎曾经与王斯年发生过口角,但只是轻描淡写,所以当时我看卷宗时,并没有在意,年伯看过这份卷宗,为了孙子,他便去找了王斯年,他原只是想从中捞点好处,能让他的孙子平安上好的族学,日后能出人头地,他们家太穷了,并非认定王斯年便是凶手,后来他一思忖,王斯年或许真的是凶手,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就有危险,也可能他一开始就知道......”温璟道。

    “如果他五年前就知道,他那是为何不去找王斯年?”季长歌问道。

    “怕惹是生非,那时他无欲无求,便将这个秘密藏在心中,五年后,这个案子被从新提及,他也有了孙子,心中有了欲念,便再也无法平息。”

    年伯这个人向来性情寡淡,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季长歌忖道。

    温璟把手中的卷宗放入书柜中,沈璎、何云秀以及梁书萱的案子已然归在一个卷宗里,差一点,她也成了这份卷宗的一部分......

    “他......”季长歌嗫嚅道。

    温璟抬头,诧异地看着季长歌。

    “他走了。”

    “哦。”温璟淡淡应了一声,她知道季长歌口中的他,指的是王玦,她也想到他已经不适合留在王府,只是如今,以她的身份去王府,颇为尴尬。

    “来年春闱,他应该会回京城。”季长歌淡淡一笑道。

    温璟摇了摇头,以她对王玦的了解,他虽不觉自己有错,但与王家始终心中有结,恐怕不会回来了,因为他相信,即便他不在,季长歌也会替四喜沉冤,而且,他本无意于仕途,纵情山水之间,更符合他的性情。

    “七娘,断无半点可能让你收回成命?”季长歌问道。

    “非吾所愿,不得不从。”温璟淡淡道。

    季长歌自然明白温璟话中的意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无奈,温璟的压力自然是来源于温父和温家。

    ......

    回到温府,温璟看着府外停着的几辆熟悉的马车,心道,这族长是因为温家和王家的婚事告吹,来兴师问罪的么?

    走进府中一看,族长果然端坐在上位之上,侧位坐着几位长老。

    “七娘见过族长,几位长老。”温璟上前福了福身子道。

    族长淡淡瞥了温璟一眼,面色稍显不悦:“七娘,不是老夫说你,你一个小娘子,整日里在外面抛头露面,别人会怎么想我们温家。”

    温璟垂下头:“七娘知错了,以后不会了。”

    她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多说多错,还不如直接认个错。

    温祁冉看了一眼族长,道:“今日七娘是去辞官的,以后都不会再去大理寺了。”

    族长和几位长老点了点头,但面色依旧不太好看。

    “王二郎真的是杀人凶手?”族长随口问道。

    温璟忖道,到这地步竟然还不死心,还想着能跟王家联姻,从中捞些好处,这种人也配做族长。

    “回族长,王二郎适才在牢里,咬舌自尽了。”温璟淡淡道,然后看着族长眼中闪过的错愕和不甘心,心道,人算不如天算。

    “他为何要咬舌自尽?”族长惊道。

    “这个.....七娘就不得而知了。”温璟低着头道。

    族长叹了口气,眉头微皱,脸上流露出些许不耐:“好好一桩亲事,如何会变成这样?”

    “王家虽是名门望族,但也不尽然,京城好人家多得是,不一定非得王家。”温祁冉忙道,他怕族长临时起意,把温璟又许配给王家别的什么子弟,他可不想再跟王家有什么瓜葛了,一个王斯年和王二郎就够变态了,谁知道别的是不是更变态。

    温族长本来还真有这个打算,被温祁冉这么一说,也不好说下去了。

    温太太看了一眼族长,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惜了姐姐那笔嫁妆,日后七娘出嫁,拿什么做嫁妆呢,家里现在只能勉强维持一家子的开销。”

    温族长眼睛一亮:“什么嫁妆?”

    温祁冉扫了温太太一眼,用眼神示意她,温太太只当没有看见,抹了把眼泪,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族长。

    “竟有此事?他王家竟然不打算归还我们温家的嫁妆?这亲事既然不提了,嫁妆自然要还给我们。”族长一拍桌子怒气冲冲道。

    温祁冉和温璟对视一眼,这根本不存在的嫁妆,上哪儿去要啊。

    “王家不提,我们自然不能厚着脸皮上门去要,这时间久了,恐怕......”温太太对着族长道。

    族长点了点头:“此事不能拖,还是请个中间人去点拨点拨,相信王家不是那样的人。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王家现在定然一团乱,如此贸然前去怕是不太妥,反而弄巧成拙。”温祁冉道。

    族长沉思了片刻,道:“那便依了你,总之这嫁妆是定然不能落入王家之手的,七娘差点命没了不说,不能还倒贴上嫁妆,这理到哪儿辩都辩的通。”

    “是是是,这事包在我身上。”温祁冉连声道,然后瞪了温太太一眼,明知道这族长视财如命,还跟他提嫁妆的事情,你是故意的吧?

    温璟倒是无所谓,她倒是想看着温太太要如何上门去要,王老夫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两人放到一起,那场面一定十分好看,一个咬死了嫁妆是在王家,而另一个咬死了根本就没有见过嫁妆,吵到最后谁也吵不赢。

    “以后还有没有人敢上门提亲,尚未可知。”一个长老突然道。

    温祁冉诧异道:“长老这是何意?”

    那长老冷笑道:“你以为瞒着我们这些老骨头,我们就不知道了,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温家七娘会验尸,在大理寺也是任仵作之职,你这做父亲的会不知道?”

    温祁冉和温璟面色一变,这个消息是何人放出来的?

    “什么?验尸?”温太太吃惊道,五娘和九娘也是满脸惊诧。

    “仵作是贱籍平民才会做的事情,七娘,你可有替温家考虑过?”族长语重心长看着温璟道。

    温璟在心中冷笑一声,真是荒谬,遂幽幽道:“古人云,死者为大,验尸之术,原是替死者伸冤,何贱之有?”

    族长和几名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似乎没想到温璟竟然会顶嘴,而且顶的让他们毫无反驳之力。

第一百一四章 道观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族长咬着后槽牙忖道。

    温祁冉看着族长面上有些挂不住,心中暗自偷乐,七娘竟然能让素来能言会道的族长噎住,但明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七娘,不得无礼,族长处处为了咱们温家着想。”

    说着,温祁冉又转向族长道:“这谣言真是杀人于无形,七娘只是在大理寺协助案件审理而已,何来的验尸之说?简直是污蔑!”

    “空穴来风必有因,现在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即便七娘没有验尸,恐怕也无人会信,跟王家解除婚约也就罢了,这验尸......现在传的满城风雨,还有谁敢娶七娘?”族长长叹一口气道。

    温璟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温太太一眼,看她神情并没有任何异样,会是谁放出的风声?难道是王家......

    “难怪今日我出门,好几位夫人问我......我还啐了她们几口,让她们不要造谣生事,我们家七娘怎会验尸,别说验尸,她从小连杀鸡都不敢看,真是荒谬,难道这七娘,还能换个人不成?”温太太哑然失笑道,仿佛觉得此事甚为荒唐,简直就不值一提。

    温璟心中微微一惊,温太太这最后一句话,听起来虽颇为随意,但在她耳中听来,竟像是刻意说出来一般,迅速瞥了一眼温祁冉,果然,父亲的眼中闪过些许茫然,显然是因为温太太的几句话,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

    “不光是七娘,我们府中还有众多小娘子,这以后,别人提起来......”温族长面带愁容道。

    温璟心中一冷,这个族长到底想说什么。

    “那依族长看,该如何是好?”温太太心急道,卢夫人和崔姨娘也目光灼灼,她们现在最关心的便是她们女儿的终生大事,要是因为温璟而把温家小娘子们的名声都败坏了,那她们可不把温璟毒死。

    族长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难封悠悠之口。现在想瞒是瞒不住了,只能.......”

    “只能什么?”温祁冉接着问道。

    族长看了一眼温璟,又看了看众人,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族长。且说无妨。”温祁冉道。

    “听说华清观在招子弟。不妨让七娘以祈福的名义。去观里清修一段日子,一来可以止住谣言,二来可以博得一些贤名。待这阵风头过了以后,再找个理由回来便是,你们看这方法,可好?”族长说完看着温祁冉道。

    温祁冉面露犹疑,他自然不想把七娘送去华清观,但眼前的形势,若为了七娘好,此法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七娘,你可愿意?只是去观里住一段日子,很快便回来了。”温太太看着温璟道,目光中满是怜爱。

    卢夫人看了一眼温太太,心中一寒,八娘尚且有她护着,而温璟却没有人帮着,再看看温祁冉的样子,似乎没有丝毫疑心族长的用心,道观住在半山腰间,风大湿气重,以温七娘原本病娇的身子骨,这一去,能不能回来还尚未可知,好歹毒的妇人,不过此事于她并无坏处,她也没有必要跟温太太对着干。

    “七娘愿意。”温璟低垂着头道。

    族长和温太太同时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温璟竟然答应的如此爽快。

    青柳心中一紧,但转念一想,她能想到的东西,以七娘子的聪慧,又怎会想不到,七娘子定然有她的打算。

    “七娘,你真的要去那华清观清修?”温祁冉眼中略有些不舍道。

    “是,父亲,女儿也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静思己过,华清观甚好。”温璟微微一笑道,既然推不掉,去也无妨,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她倒不担心,只怕即便是她不想回来,也有人会“求”着她回来,只要想回来,方法有的是。

    “如此甚好,收拾收拾就早些去吧。”族长微笑道。

    温祁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温璟欠了欠身子,说要去收拾行礼,见她去意已决,便把话又咽回肚里。

    回到竹园。

    青柳看着温璟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禁着急道:“娘子,你真打算顺了那刘氏和族长的心意去华清观?”

    温璟边收拾衣物边道:“去又何妨?正好可以清净一段日子。”

    “可......要是......回不来,如何是好?”青柳迟疑道。

    温璟转身,笑道:“从千里之外的邗江县,我都能回来,何况只是一个不足百里路的道观?”

    看着温璟颇为自信的样子,青柳也觉得自己多虑了,七娘子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唯命是从的懦弱七娘,这个娘子值得她依靠,当下心中觉得暖暖的。

    看着青柳麻利地把被褥衣物鞋袜等物都打包好了,温璟瞪大眼睛道:“你这是准备在华清观住上几年是吗?”

    青柳拍了拍手:“当然不是,眼看着没多久就要入冬,山上阴冷潮湿,不多带些衣物被褥,到时候冷了找谁要去,这叫未雨绸缪。”

    温璟莞尔,却也没有再阻止青柳,只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收了起来。

    ......

    翌日。

    “今儿个为何如此热闹?”温璟看着青柳道。

    “听说是威远侯府派媒人来说媒。”青柳道。

    温璟诧异道:“给谁说媒?”

    “听说是九娘。”

    难怪一个人都没见到,原来是因为此事,九娘贤明在外,有人来说媒自然是正常。

    “娘子,要么我们再等等吧。”青柳道。

    “不等了,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到。”温璟道,然后命几个小厮和奴婢把东西搬到驴车上去。

    把所有东西都搬上驴车之后,温璟发现东西实在太多,这都是青柳的杰作。

    “七娘子留步。”

    身后突然传来何妈的声音,温璟转身一看,果然是江妈带着几个婆子走了过来。

    温璟扬了扬眉毛,这都要走了,还不让她安生?

    “何妈这么急匆匆地赶来,所为何事?”

    何妈和几个婆子看着温璟投过来淡淡的一瞥,心中都莫名的一跳,这个眼神在上次搜东西的时候,她们已经领略过一次,不过这次可不一样,都被赶到道观了,看你还能弄出什么花样呢。

    于是,何妈心一横,道:“按照府中惯例,凡需出府的东西,都要经搜查,才能出府,七娘子,多有得罪了。”

第一百一五章 入观

    几个婆子对视了一眼,虽然她们心中还有些忌惮,不过这七娘子都要去道观了,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谅她再有手段,也鞭长莫及。

    再看看这满满当当的一车东西,里面说不定藏了不少好东西,人都不在府上了,值钱的物事定然都带着了,七娘身为嫡女,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好东西断然不会少,人多手杂的,少点东西也怨不着谁。

    见何妈和几个婆子这就要动手,青柳怒道:“谁敢动手,先把欠我们娘子的银子还来!”

    “青柳姑娘,你就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了,有些事,我们也是不得不做......”何妈口中虽说着软话,眼神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一双吊梢眼扫了一眼青柳。

    “是啊,青柳姑娘,这次我们一定不会弄坏任何东西。”几个婆子连忙道,她们还真怕这七娘子突然怒了,硬逼着她们立刻还了欠条上的钱。

    青柳冷笑道:“这可不好说,要是再弄坏了,各位还要再写欠条吗?”

    几个婆子看了何妈一眼,上次被温七娘“坑”了一次以后,她们还心有余悸,那可是她们好几个月的月钱,当真肉痛了很久。

    何妈看了依然好整以暇看着众人的温七娘,心中也有些猜不透,保不齐这心眼儿多的七娘子,这次又设个陷阱等着她们去跳,但这是温太太交代下来的事情,要是不作为便放任温七娘离去。回去可如何交差?

    温璟看着这群既想贪便宜,又怕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老货们,嘴角绽开一个笑容:“青柳,让她们搜。”

    何妈看着温璟眼神中的一抹戏谑,心中一窒,再看看婆子们眼中已生退意,若是这次里面再有什么贵重之物,或者有什么别的......

    “罢了,七娘子素来是谨慎之人,小人在此祝七娘子大道早成。”何妈说完。心中自是松了一口气。再看看那几个婆子,同样松了一口气,从温七娘手里老便宜,那可难如登天。还不如从五娘、八娘那里好捞些。

    “多谢何妈。”温璟看了一眼温府。然后转身进了马车。

    窗帘突然开了。温璟转头,看了何妈一眼,嘴角圈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何妈一惊。看着温璟的马车扬长而去,心中一阵恼恨,真想扇自己一个巴掌,该下手的时候不下手,这次恐怕放过的是一条大鱼。

    “娘子,你笑什么?”青柳诧异问道。

    温璟摇了摇头,没有作答,以何妈多疑的性子,足以让她半月睡不好觉了,一个大好的立功的机会让她生生错过了。

    “就算是让她检查,也没什么,不过是些被褥衣服什么。”青柳继续道。

    温璟微微一笑,身子俯到青柳耳边:“我可在里面藏了不少‘好东西’。”

    青柳微微一惊,她根本不知道七娘是何时放进去的,心中不由有些吃味。

    温璟看青柳那样儿,遂笑道:“我也是临时起意,本来打算到寺庙告诉你。

    青柳面色一红,虽然因为本身皮肤黑,红的不是很明显,小声道:“娘子做任何事都不需要跟奴婢解释,奴婢只是怕不小心弄砸了。”

    若是方才知道车里有贵重物,青柳还真不敢那么理直气地让何妈去检查,兴许也是因为这样,何妈才被震慑住了,只要稍微看出些许端倪,以何妈的老道,定然要搜查一番,青柳不由地佩服起自己娘子来,方才竟然还能镇定自若地说那番话,万一何妈硬是要检查,那不是.......

    温璟轻轻拍了拍青柳的手:“我把你当自家人看,又怎会故意瞒你,只是眼下......”

    “娘子,您不用解释,奴婢都懂。”青柳抿着唇道。

    温璟点点头,她确实没有想过要瞒着青柳,只是她深知青柳的性格,虽有心计,但面对老谋深算的何妈,还是差远了。

    ......

    华清观坐落在半山腰,原是一个大户人家修建的一处清修之地,观主姓冯,是冯家一个寡妇,竟将这个华清观慢慢发展壮大,许多大户人家内宅有不方便之事,便找冯观主出面,最为奇妙的是,观中弟子大多貌美,冯观主在京师的口碑极佳,这也是温祁冉愿意把女儿送到华清观的原因,忍几个月,博一个好名声,对温璟百利而无一害。

    温府马车驶入观中,几个道姑从里面走了出来。

    温璟下车一看,心中不由微微一愣,都说华清观的道姑美若天仙,且本事高明,就拿前几个月去温府替十郎驱邪的那名道姑而言,便是个美人,可眼前这几个五大三粗黑皮肤的道姑,显然不属于“天仙”的范畴,连“美”这个字都沾不上半点边儿,有个道姑甚至还有胡须,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粗糙的汉子......

    “可是温家七娘子?”那名长着胡须的道姑上前粗声粗气道,声音竟也像男人一般粗。

    温璟欠了欠身子:“正是信女。”

    那长胡须的道姑瞥了一眼跟在车后那辆装着货物的骡车,眉头皱了起来,冷哼一声道:“我们这里是清修之地,不是让你们这些身娇肉贵的小娘子来享福的,你们府中那些奢侈的玩意儿就不要带来了,若是想借我们道观的名声来欺世盗名,还是早早回府吧,只怕你受不了这苦。”

    这道姑说话句句带刺,丝毫不留情面,青柳一怒,便想上前驳斥几句,却被温璟抢先一步按了下来。

    “只是写旧被褥衣裳等,并非贵重物件。”温璟微微一笑道。

    那胡须道姑脸上的表情并未因温璟的好说话而松动,反而更加阴沉了些。冷冷道:“抬下来,待我看看,哪些东西能带入观内,哪些不能带。”

    温璟对着青柳使了个眼色,青柳和两名小厮把几个箱子从骡车上卸了下来,放到地上。

    胡须道姑冷冷道:“打开。”

    青柳看了温璟一眼,然后十分不情缘的把箱子打了开来。

    “哟,还说是旧衣裳,啧啧,你们瞧瞧。这可都是上好的寺绫。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这旧衣裳都这么鲜亮,不过对不起,这些统统不能带!”胡须道姑嗤笑道。说着把箱子里的衣服拉的满地都是。

    “这些都是些旧棉衣而已。怎么就不能带了?”青柳不服气道。把地上的衣服又一一放了回去。

    胡须道姑面色一冷:“到我们观里,就按照我们观里的规矩,要甩派头去你们府上甩去。”

    青柳还想再辩几句。被温璟拉住了。

    “依了道长便是。”

    胡须道姑又指了指另外一个箱子里的铜镜木梳,笔墨纸砚等:“这些也不能带。”

    温璟面色微微一冷:“又是为何?”

    “我们观里自会给你发放用品,交五十贯钱便可。”胡须道姑依然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什么?五十贯?”青柳忍不住道,这哪里是什么道观,明明是黑店!

    胡须道姑也不作声,歪了歪嘴角,原本就长得丑,一笑更加难看了几分,转身便走。

    “给道长取五十贯。”温璟道。

    胡须道姑听见温璟说话,转过身来,手对着青柳伸了过去。

    青柳咬着牙根,掏出五张十贯的交子,重重放到了胡须道姑的手中。

    “你要带她进观的话,还要再交五十贯。”胡须道姑笑嘻嘻道,一张方脸更加难看了几分。

    青柳怒极而笑,这个道观真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给道长五十贯。”温璟不动声色道。

    胡须道姑瞥了温璟一眼,眼中流露出些许异样,似乎没想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娘子,竟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看来是不缺钱。

    青柳又拿出五张十贯的交子给了胡须道姑。

    “这些箱子你们带回去吧。”胡须道姑指着地上的箱子道。

    “这些箱子是否可以暂时寄存在道观之内?”温璟道。

    “不行。”胡须道姑想都没想,一口便拒绝了。

    温璟突然对着胡须道姑身后微微一笑:“许久未见,圣姑仙风道骨尤胜从前。”

    “圣姑。”几个道姑忙对着圣姑施了一礼。

    “观中何时规定不能寄存东西了?”阮道姑看着胡须道姑道。

    青柳好奇地看了温璟和阮道姑一眼,心中不禁暗自一喜,从方才的情形来看,她家娘子竟像是与这道姑认识,那上次这个圣姑去温府驱邪的时候,难怪娘子胸有成竹,温太太恐怕死也想不到,自己请来对付七娘子的人,竟然与娘子早已相识。

    “把东西都抬到库里去,我还有事,先下山一趟。”阮道姑说完便上了马车,下山而去。

    胡须道姑扫了一眼温璟和青柳:“跟我来吧。”

    几人来到一处破旧的厢房,胡须道姑道:“这就是你们的住所,自己打扫干净了,不要到处乱走,否则是会受到惩罚的。”

    温璟应了声,和青柳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打量了一下这个厢房,虽然破旧不堪,打扫一下住人没有问题,胜在这山间空气清新,环境优美,瑕不掩瑜。

    “这是你们的东西。”另外两名粗壮的道姑捧着两床薄被和几个土罐子走了进来。

    青柳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一百贯就换你们这点破东西?”

    “有就不错了,你们不要?那我可拿走了,这山里可比不上城里,夜风一刮,可冷着呢。”一个道姑皮笑肉不笑道。

    “就是,道观本来就是清修之地,不是让你们吃饱穿暖了来享福的。”另外一名道姑冷笑一声道。

    “两位道长说的是,青柳,收下。”温璟淡淡道。

    青柳接过被褥,放到床榻上,强压着怒气,告诉自己,这里没有公平可言。

    胡须道姑满意地看了温璟一眼:“你们现在这里待着,观主会给你安排结髻的日子。”

    看着三人走了出去,青柳终于忍不住道:“这道观里的人怎么都这样,没见过钱似得也就罢了,还一副我们欠了她的样子,真是可恶。”

    温璟笑了笑:“你过去那么多年,是怎么忍过去的,才这么点事,你就受不了了?”

    “那怎么能一样,奴婢自己受气没有关系,奴婢见不得别人这般对待娘子。”青柳低垂眉道。

    看着青柳一副气不过的样子,温璟淡淡道:”明着对你狠的人,比对那些笑里藏刀的人要好对付的多,不是吗?”

    青柳点了点头,这些姑子虽然看起来很凶恶,但比起府中那些口蜜腹剑的人来,倒是好些,这么一想,果然心里的气消了不少。

    “可这几样东西,我们以后就靠它们渡过寒冬?”青柳看着床上两床薄被,不禁有些犯愁,这破道观,明摆着是不让人好过,现在还好,越往后越冷,别说只有两床,四床也不够,暖炉就不用想了。

    “总归有办法的,莫愁。”温璟说着便走了出去,既来之则安之,这山中景色当真迷人,山谷间烟雾缭绕,松石屹然而立,一个水洗老石桌椅安放在松树下,天地间融合成一副仙气飘渺的美景,温璟慢慢闭上眼睛,感受这切切实实的恩赐。

    ......

    “明清师姐,听说这个小娘子家道殷实,定有大把油水可捞,再过几日,二人忍不住山间寒凉,便会自己来买棉被了。”一个丑矮的道姑对着胡须道姑道。

    胡须道姑笑了笑,并未作声。

    “但就她那些衣服被褥,就能换不少钱。”另外一名道姑接着道。

    “观主让咱们好好‘招待’她,这可是只大肥羊,比前几日来的那几只肥多了。”丑矮道姑抿嘴笑道。

    明清看了二人一眼:“明秀,明远,好生看着,我看这个小娘子没那么简单,千万不能出什么茬子。”

    “师姐放心,这来容易,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她们原本也没安着什么好心眼来,沽名钓誉,只是不知谁是钩,谁是鱼。”丑矮道姑道。

    明清点了点头,三人消失在路的尽头。

第一百一六章 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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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子,那个圣姑与娘子可是旧相识?”青柳突然想起来问道。

    “府中一面之缘罢了,算不得旧相识。”温璟道。

    青柳略显诧异,上次圣姑在府中,帮了她家娘子一个小忙,她还没有忘记,既无交情,她上次又为何要帮她们?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到吃饭的时辰了,新来的,自己去前头领饭。”门外传来一个粗大的嗓门。

    青柳应声开门,两个道姑见青柳手中拿着两只碗,冷冷道:“自己领自己的,这里可不比你们府中,小姐奴才的。”

    温璟接过青柳手中的一只碗:“自当如此。”

    那丑矮道姑明秀瞥了一眼温璟:“以后每日这个点吃饭,不会有人来叫你,过了时间,那便只有饿肚子。”

    “知道了。”温璟道。

    温璟看着前面排着老长的队,每人手中拿着一只碗,且一个个貌美肤白,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她猜测,应该是跟她相似的背景,比如大户人家的寡妇,不受主母待见的庶女,抑或是弃妇之类的,难怪坊间都说华清观美貌道姑多,这么一看,才算名副其实,要都是明清那种长的比男子还粗糙丑陋的道姑,那真是

    胡须道姑明清领着两个抬着大木桶的道姑走了出来。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悸动,温璟不禁暗暗咋舌,这些吃惯了锦衣玉食的妇人,到了这道观,对着这清粥,竟也无法淡然处之,看来平常这些妇人腹中也无甚油水。

    “吵什么,再吵都没得吃!”胡须道姑明清瞪着眼睛道,面貌显得更加可怖。

    队伍顿时安静了下来,青柳看着噤若寒蝉的道姑们。小声贴着温璟的耳朵道:“这个丑道姑一定是嫉妒这些美貌道姑比她长得好看。”

    温璟抿了抿嘴。心道,这道观之中都是女子,纵然生的一副好皮囊又有何用?

    明清看着温璟微微上翘的嘴角,目光一冷。冷哼了一声。

    轮到温璟时。木桶内已然空空如也。只剩下桶底的一些粥渣。

    “咦,今天的粥怎么这么快就没了?”明秀用勺子刮了两下桶底,只舀了一些渣渣上来。

    青柳看着空空如也的木桶。再看看桶旁边还有几个粗面馒头,便伸手想去拿两个给娘子填下肚子,别说是娘子,她都觉得腹中饥饿难忍。

    刚一伸手,之间身后不知道谁撞了她一下,青柳整个人扑倒在木桶上,连带着旁边的几个馒头也掉了一地。

    温璟忙上前扶起青柳,青柳擦了擦脸上的粥,刚想捡起地上的馒头,突然一只脚踩在馒头上面。

    青柳抬起头,瞪着脚的主人。

    “哎哟,这好好的馒头,怎么就扔地上了。”明秀连忙跳了开去,肥壮的身体此刻倒是显得无比轻盈。

    胡须道姑明清皱着眉头道,踢了踢地上脏兮兮的馒头道:“这食物可不能这么糟践,捡了吃去,否则你们就饿肚子吧。”

    青柳一怒:“都被你们踩的这么脏,还怎么能吃?”

    明清咧嘴一笑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这可不是你们府上,你要受不了观里这苦,你可以回去啊。”

    青柳深呼一口气,刚准备理论,却见温璟上前捡起地上的几个脏馒头。

    “娘子......”

    温璟看了看手中脏兮兮的馒头:“青柳,万物生于土而终归于土,这些馒头只是沾了些许尘土,道长说的是,我们不应该糟践食物。”

    青柳沉默,眼中闪过些许不甘,一味的忍让,这些道姑只会得寸进尺。

    “小娘子毕竟是小娘子,倒是个有悟性的,快......”

    吃了吧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明清发现口中多了个东西。

    温璟一把将手中最脏的那个馒头塞进了明清的口中,微笑道:“道长辛苦了,定然还没有用晚餐,这个馒头还是省给道长吧。”

    “呸呸呸。”明清连忙吐掉口中的脏馒头,看着扬长而去的温璟主仆二人,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旁边的明秀和明远以及还没走的道姑,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才这一幕,从来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大师姐明清......

    “真是解气。”青柳笑道,她原以为温璟真要把那几个脏馒头给吃了,却不曾想温璟竟然把馒头塞到了那可恶的胡须道长嘴里,看着明清难以置信的样子,青柳拼命忍住笑,差点憋出内伤来,等到了自己屋内才大声笑了出来。

    温璟倒没有表现的太开心,方才的举动有些过激,但她可不是别人欺负到家门口还当没事人一般,她向来喜欢以牙还牙。

    “咕噜。”

    青柳面色一红,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她也确实饿了。

    “我们去找点吃的吧。”温璟道,她也觉得饥肠辘辘。

    两人在山间采了些野果子,蘑菇等,勉强填饱了肚子。

    青柳吃着吃着便落下泪来:“娘子,这以后,难道我们都要吃这样的东西吗?”

    温璟揉了揉她的头:“有的吃总比饿肚子好,别想那么多了。”

    青柳点了点头,心中对温太太的怨恨更重了几分,她终于知道温太太为何极力撮合温璟来这破道观,这个道观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凶险许多,原本打算安安静静度过几个月,等风头过了,便可以回家了,现在看来,几个月竟是那么难熬,这才半天不到,她已经觉得如同地狱般,尤其是娘子身体还不算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刘氏是想她们死在这道观里,好歹毒的用心。

    山间温差很大,虽然还未到深夜,温璟已然觉得十分寒冷,阴冷的厢房内,没有任何可以取暖的东西。

    “娘子,我烧水去。”青柳起身道。

    “别去了,连柴都没有,怎么烧水啊,凉水就凉水吧,明天我们自己劈柴生火。”温璟道。

    青柳无奈的点了点头,取了水放入木桶中。

    倒吸一口凉气,温璟快速盥洗完毕,躺到了床榻上,奔波了一天,她也觉得十分疲累。

    青柳把两床被子都盖在了温璟身上,虽说是两床被子,还不如从前的一床被子厚,该死的胡须道姑。

    “青柳,你也过来睡。”温璟道。

    “我还不困,娘子你先睡吧,奴婢在这里靠一会儿就行。”青柳道。

    温璟看着青柳冻得微微发抖的样子,叹了口气道:“过来睡吧,两个人挤一挤还暖和些,不然我这身子骨,恐怕到明儿个还是冰凉的。”

    青柳一听,犹豫了下,便挨着温璟躺下了。

    看着青柳拘谨的样子,温璟微笑道:“在这观里,你只当我是小姊妹便可。”

    “这可不成,有违礼数,娘子就是娘子,奴婢便是奴婢,怎可当做小姊妹。”青柳连忙摇头道。

    温璟抬头看着漆黑的窗外,道:“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知道,你又何必拘泥于这些。”

    青柳一惊:“不会的,娘子,我们一定能回去的。”

    温璟不置可否,若是现在回去,不知道又会传成什么样。

    ......

    翌日清晨。

    青柳看着刚睡沉的温璟,她一夜未眠,直觉温璟翻来覆去,根本没有睡着,半夜起床,把能盖的衣物都加到了床榻上,两人挤在一起互相取暖,才勉强有了点暖意,山风从破漏的窗口飕飕的吹进来,真冷。

    “新来的信女,观主要见你。”门外突然有人叫了一嗓子。

    “就来。”青柳随口应了一声,心道,这观主昨天不见,今天却一大早要见,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嘛。

    温璟迷迷糊糊的醒了,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用手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

    “小娘子,你没事吧?要不晚点再去吧。”青柳走过来道。

    “无碍,不去空惹人说。”温璟起身下床。

    两人跟着那名道姑来到一个宫殿内,那名道姑对着殿内道:“观主,温家的信女来了。”

    温璟抬头,看着这闻名遐迩的冯观主,这冯观主相貌一般,不过蒲柳之色,面上透着一股不怒自威,冷冷道:“你就是温璟?”

    温璟道:“信女温璟见过道长。”

第一百一七章 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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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儿个是结髻的吉时,温夫人嘱托贫道好生照料你,结髻之后,你便是我们华清观门下弟子,户书也已经落到观里来了,日后你有参不透的地方,便向明清师姐请教。”冯观主淡淡道。

    温璟欠了欠身子道:“是。”

    “师父,这个小娘子可不比寻常小娘子,徒弟可不敢担此重任。”明清瞥了一眼温璟道,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冯观主看了看二人:“明清何出此言?”

    “观主有所不知,这小娘子昨儿个刚来,便嫌弃咱们观里伙食太差,连白面馒头都往地上扔,还把地上的馒头省给我吃。”明清咬着后槽牙恨恨道。

    冯观主一听,眉头微蹙:“哦?竟有此事?”

    温璟欠了欠身:“确有此事。”

    见温璟竟然大方承认了,冯观主怒道:“你可知我华清观原是清修之地,岂容你如此放肆!明清那也是为了你好,你不但不感激,反而做出以下犯上之举,看来要让你知道知道观里的规矩才好。”

    明清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来人,把她关到地牢里去,不许吃,不许喝,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明清认个错。”冯观主道。

    青柳一惊,她原以为这观主必然不像这些粗鄙的道姑,想不到竟比这些道姑还要狠。刚才还一副仙风道骨的仙人样,这会子便面露凶色,要吃人一般。

    两名粗壮的道姑说着便要上前拉扯温璟,青柳几步挡在温璟身前。

    “你们谁敢关我们家娘子!先从我身上踩过去!”

    “就凭你?”两名道姑嗤笑道,说着把道袍往上捋了捋,露出两条结实的胳膊。

    青柳虽丑黑,但身材跟这两个道姑一比,相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十个青柳恐怕都打不过这两个道姑。

    温璟刚准备说话,却见其中一个道姑已经跟青柳扭打在一起。

    “住手!”温璟大声道。耳边却听不见冯观主的声音。看来她并不打算阻止,也难怪这些道姑如此凶悍,看来全得益于这个观主。

    青柳很快便落入下风,两名道姑把她按在地上。然后左右开弓。青柳用手护着脸。但还是生生挨了几下,脸很快肿了起来。

    温璟上前,试图把两个强壮的道姑从青柳身上拉下来。但那道姑如两座肉山一般压在青柳身上,任她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无法移动半分。

    青柳突然一口咬在一名道姑的胳膊上,这一口用了十足的力道。

    “嗷!”

    那名道姑疼的赶紧抽回胳膊,从青柳身上弹了起来,一下子撞在了一旁的温璟身上。

    明心看着明秀胳膊上血流入注,再看看青柳如同疯了一般的眼神,不禁也有些忌惮起来,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这青柳的样子,竟似要同归于尽一般。

    “何人吵闹?”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温璟心中一惊,她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

    季长歌走到温璟身边,扶她起来。

    看着眼前的男子的确是季长歌,温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一个男子如何会出现在这道观之内?

    “七娘,你没事吧?”季长歌看着温璟道,眼中并无惊讶,似是早已知道她在华清观里。

    “无碍。”温璟从地上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长笛。

    季长歌的目光落在温璟手中的长笛上,突然接了过来,眼中满是诧异。

    冯观主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二人,旁边的几个道姑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愣着作甚?还不把这小娘子拉下去?”冯观主看着明心和明秀两名道姑道。

    “是,观主。”明心和明秀说完再次朝着温璟走过去。

    季长歌看着有些畏手畏脚走来的两人,冷冷道:“你们这是作甚?”

    “宁小公爷,这是我们观中之事.......”冯观主冷冷道,言下之意就是你季长歌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季长歌微微一笑:“斐然自然无意插手贵观之事,只是,怕观主不小心犯下不可挽救的滔天大罪。”

    冯观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遂又觉得有些可笑,滔天大罪?她只不过是教育一个即将入门的信女,何来的滔天之罪?

    季长歌把手中的长笛还给了温璟,随即跪了下来,道:“微臣参见圣物,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璟一惊,忖道,季长歌定然没有胆子拿圣上来开玩笑,这长笛竟是圣物?这长笛明明是拜师之时,师父林白给她的......

    冯观主和旁边的道姑大惊,连忙纷纷跪伏在地,口中大呼万岁。

    季长歌起身,微笑道:“观主,可是要让七娘带着圣物一起下这地牢?”

    “贫道不敢。”冯观主连忙道,心中却暗自庆幸,幸亏这小公爷说了,不然自己可是真犯了这大不敬之罪,恐怕连道观都保不住。

    温璟暗自松了口气,把青柳从地上服了起来,拿出手帕替她拭去嘴角的鲜血。

    “你们先下去吧。”冯观主不耐烦地对着明清等几个道姑挥了挥手。

    明清几个道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尤其是明心,想到方才竟将圣物打翻在地,不禁后背发凉,观主一发话,都连滚带爬地撒丫子跑了个没影。

    “小娘子身上竟带着如此尊贵之物,何不早说?”冯观主盯着温璟道。

    温璟微笑道:“圣物何等尊贵之物,若无必要不轻易示人。”

    冯观主目光一冷。差点便中了这小娘子的毒计,这温夫人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竟也不告知她。

    “今儿个这观里倒是热闹。”

    耳边传来一个银铃般的笑声,温璟抬眼看去,原来是圣姑阮青莲。

    阮青莲看了一眼季长歌,眼波流转,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温璟,遂笑道:“观主,我正想跟你说此事。我那儿刚好缺两个道姑。我瞧这两个新来的倒是顺眼,观主可否把她二人给我,我替您好好调教调教。”

    冯观主看了阮青莲一眼,点了点头:“那便依你。这两人便交给你了。”

    “多谢观主。”阮青莲欠了欠身子。眼神不经意瞟了一眼季长歌。

    “跟我走吧。”阮青莲对着温璟和青柳道。

    看着温璟消失在清晨的云雾中。季长歌转身,向宫殿后方走去。

    冯观主目光一冷,手中的拂尘一甩。转身回了宫殿内。

    .......

    “你胆子倒不小,听说你昨儿个把脏馒头塞进明清的嘴里了,这观里敢这么做的,你是第三个。”阮青莲笑道,眉宇间一股慵懒之色。

    温璟笑了笑,看这阮青莲神情颇为轻佻,加上容貌出众,穿的道袍也是经过改良的束腰道袍,看起来倒更有一股寻常美貌小娘子不同的味道,据说这阮青莲文采出众,常有青年才俊相邀来与她吟诗作赋,把酒言欢。

    几人来到一个厢房,这个厢房比明清领去的那间厢房要好的多,屋内也赶紧许多,屋内家具也齐全,让青柳感到欣喜的是,房间内竟然有个小小的炉子,床上被子也足够厚,今晚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多谢圣姑,此处应有尽有,应着这山间美景,竟似那世外桃源。”温璟微笑道。

    阮青莲看着温璟,笑道:“世外桃源可不算,若是榻上再有个像宁小公爷那般的美男子,称作仙境也可。”

    “噗!”

    青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温璟微微一笑:“看来这宁小公爷果然配得上京城第一美男的头衔,七娘可不敢作此想。”

    阮青莲脸上的笑容更甚,附到温璟耳边道:“七娘子,从前你不是对那小公爷穷追不舍吗?”

    “时过境迁,圣姑就不要再取笑七娘了。”温璟淡然道,看来这个阮青莲对京城之事了若指掌,她也不解释。

    阮青莲告辞离去,青柳小声道:“这圣姑哪有一点圣姑的样子,倒像个妓人。”

    “不可胡说,这圣姑可不是寻常道姑,她认识京师中一大半的达官贵人,会看风水,会诗词歌赋,这样的奇女子不多,寻常的礼仪道德也约束不了她。”

    青柳撇了撇嘴,管她什么奇女子不奇女子,总归是要感谢她,若不是她,今天晚上她们恐怕依然要继续挨饿受冻,她皮糙肉厚,就怕娘子受不了。

    下午。

    温璟和青柳正在收拾屋子,冯观主让人把几箱子的东西都送了过来,这倒是出乎温璟的意料之外,这个冯观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通情达理了?

    收拾完屋子后,温璟提议道:“青柳,我们去山间走走吧,看看有什么新鲜的食材。”

    “好啊。”青柳欢喜道。

    漫山遍野的山花,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野花的芬芳,随着温璟和青柳的脚步声,鸟儿惊起而飞。

    两人采了些野菜蘑菇等,不知不觉天色已暗。

    “青柳,我们回去吧。”温璟道。

    “好的,娘子。”青柳道。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同时道:“我们来的时候走的哪条路?”

    青柳摇了摇头:“奴婢也记不清了。”

    温璟扶额,她自己是个路痴,难道青柳也是个路痴?这下完蛋了......

    “好像是这条。”青柳指着右边的路口道。

    “恩,那就走这条吧。”温璟有些不太自信道,不过也顾不上许多了,既然不知道是哪一条,那就随便选一条吧,要是晚了,那些道姑发现她不在房里,又要告到冯观主那儿去。

    天黑的很快,还没等温璟和青柳回到熟悉的路上,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寂静的黑夜中,传来几声野兽低沉的怒吼声。

    “娘子,别怕。”青柳壮着胆子安慰温璟道。

    温璟握着青柳颤抖的双手,哑然失笑。

    “娘子,前面有灯,我们去看看。”青柳道。

    温璟看着前面点点烛火,暗道,这山中哪儿来的灯火......

    “走吧。”

    片刻后,两人来到了屋外。

    青柳刚要敲门,温璟拦着她,然后趴在院墙上向院子里看去,一个年老的妇人正在院子里的水缸中舀水。

    “看着不像山贼。”青柳低声道。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温璟只觉脖子上凉飕飕的,赫然一把剑悬在下颚处,耳鼻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味道。

    “小公爷,是我。”温璟嘴巴微动。

    脖子上的剑消失。季长歌满脸疑惑地看着温璟和青柳。

    “你们怎会在此?”季长歌诧异地问道,随后道:“先进来吧。”

    那名老妇大量了一下温璟和青柳,微笑道:“真不好意思,老身这侄儿没惊着两位吧?”

    “没有,是我们唐突了,白天在这山林间迷了路,看见这边有灯火,便寻了过来。”温璟解释道。

    季长歌叹了口气,几年过去,还是没有改掉经常迷路的习惯。

第一百一八章 贵人

    感谢“一惜朝歌”亲的打赏~╭╮

    ——————————————

    青柳的肚子突然“咕噜”响了两声,老妇人顿时眉开眼笑:“天色已暗,两位小娘子进来歇歇脚吧,若不嫌弃舍下茶饭粗陋,便用了晚饭再送你们回去。

    “那便打扰老夫人了。”

    “我送你们回道观。”

    温璟和季长歌同时道。

    老妇人看了看温璟,又看了看季长歌,似乎明白了什么,继而微笑道:“叫我无心便可,进来再说吧。”

    “是,无忧居士。”温璟道。

    温璟瞥了一眼季长歌不善的眼色,心中倒是有些好奇,她自然不会把这位喊宁小公爷侄子的老妇人当成一般农妇,但看样子,季长歌并不想她多在这里逗留。

    看着温璟坚毅的眼神,季长歌轻轻叹了口气,心中记起那晚温璟说过的话,虽有些荒唐,但她的确不是原来那个唯命是从的温七娘,一个人不可能改变如此之大,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屋内,昏暗的灯光下,坐着一个男子,看眉眼,与这无心居士有些相似,年纪看起来与季长歌相仿。

    “这是......我另外一位侄儿,叫东升。”老妇人说道。

    那名叫东升的男子抬起头来,目光扫向温璟。见温璟眼中并无探究之意,才收回目光。

    温璟见东升身上的衣服,并非普通人家的衣服,且坐在上位,能让季长歌陪着来的人,温璟也能猜到一二。

    “我去看看锅,你们先坐。”老妇道。

    “姨娘您坐,侄儿去便是。”季长歌说完看了一眼温璟。

    温璟道:“青柳,我们也去帮忙。”

    说罢,两人跟着季长歌走进小厨房。

    “吃完早点走吧。”季长歌淡淡道。

    “自然。”温璟道。

    “那个长笛......真的是圣物?”温璟压低声音问道。

    季长歌瞥了一眼温璟:“圣物还能作假?只是......当时不是赐给你的罢了。”

    林白到底是什么人?温璟忖道。

    “端出去吧。”季长歌对着青柳道。

    “小娘子是哪家的娘子?怎么会独自迷路在这山野间?”无忧看着温璟问道。

    “回居士。七娘家父乃礼部侍郎温祁冉。”温璟道。

    “啪嗒!”

    无忧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那名叫东升的男子抬起头,目光冷冷看了温璟一眼。

    自知失态,无忧忙微笑道:“温大人原有几面之缘,不曾想竟是故人之女。老身依稀记得温祁冉不是离开刑部。去了扬州府辖下的一个县做县令的吗?”

    “是。后蒙圣恩,三月前又回了京城。”

    “原来如此。”无忧点了点头道,面色缓和了些。

    温璟看着无忧的神情。忖道,这无忧因何对父亲的事情了若指掌,而且听说父亲又调回来以后,眼中竟有些释然,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吧。”季长歌起身道。

    “多谢居士招待,七娘不打扰居士休息了,日后再来探望居士。”温璟起身告别。

    “我姨娘喜欢清静,若无要紧事,便不要来打扰她老人家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东升突然不咸不淡道。

    温璟只淡淡一笑:“既然居士无儿女在侧侍奉,七娘只是想陪居士谈谈道法罢了,又岂是打扰?”

    东升面色一变,目光似剑一般射向温璟,却发现温璟只是把脸转向另外一边,并不看他。

    季长歌几乎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了,忙道:“快走吧,别说了。”

    温璟欠了欠身,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季长歌长长舒了口气,青柳莫名其妙地看了季长歌如蒙大赦的样子,心中不禁奇怪道,那两个人到底是何人?竟然能把宁小公爷惊成这般。

    温璟微微一笑,心中更加确定了东升的身份。

    一轮圆月挂在夜空中,照耀的地上一片白,季长歌手中提着一个灯笼,三人一起向道观走去。

    “以后不要再来这里。”季长歌幽幽道,声音显得不容拒绝。

    温璟并未应声,非但不会不见啊,她相信以后来的次数,恐怕不会少。

    “那支长笛,你是从何处得到的?”季长歌问道。

    “一位故人赠与我的。”温璟并不想让林白牵扯进来。

    季长歌并没有不悦,只是淡淡道:“那是当年皇上赐予我四叔的。”

    温璟一惊,四叔?

    “那位故人,可是位剑术高手?”季长歌旁敲侧击问道。

    温璟摇了摇头,她从未见过林白拿过剑:“实不相瞒,故人乃我的师父林白,他除了精通医术,其它并无特别之处。”

    “林白?”季长歌喃喃道。

    “是否样貌俊美?年龄在四十左右?”

    温璟摇了摇头:“俊美倒是俊美,但年龄看起来不过与你一般大。”

    季长歌微微有些失望:“那便不是我四叔,圣物落入他人之手,难道四叔他......”

    “兴许只是被贼人所盗,然后卖予我师父林白。”温璟出言安慰道。

    “断然不会,四叔视此笛如命,且他剑术高明,普通毛贼根本无法近身,若非意外,笛子不会落入他人之手。”季长歌略显忧桑道。

    温璟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当初在扬州府衙时,林白听见宁小公爷来时,便留下字句,急匆匆走了,难道是不想跟季长歌碰面?再有,师兄天涯似乎曾经说过,林白并非看起来那般年轻,难道林白真的是季长歌的四叔?

    但既然林白并不想认这个侄子,温璟便把心中的想法隐瞒了下来,林白自有林白的苦衷,且现在不知身在何处,多说无益。

    “前面便是道观,我不便进出,灯笼你们拿去。”季长歌把手中的灯笼递给青柳。

    “多谢小公爷。”温璟欠了欠身。

    “进去吧。”季长歌淡淡道。

    一个人影站在窗口,目光看着不远处的三人。

    温璟和青柳轻轻走进自己的房间,松了口气,幸亏没人发现。

    “你们可知道晚归是要受罚的?”

    一个声音悄然在门外响起,唬的青柳差点跳了起来,温璟也微微一惊,转身一看,阮青莲走了进来。

    “圣姑,我们在山林间迷了路,巧遇小公爷,才得以回来。”温璟如实道,她相信阮青莲看见了,才会来“兴师问罪”。

    阮青莲嘴角圈起一抹笑意:“以后不要到处乱跑,山林间容易迷路,明日便是你结髻之日,早些歇息吧。”

    “圣姑慢走。”

    青柳松了口气,这个圣姑神出鬼没,方才差点没吓死她。

    ......

    翌日清晨,温璟算着时辰,便来到了冯观主住的宫殿外面候着,结髻之后,她便是名副其实的道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府,对于道观的生活,她倒谈不上厌恶,若不是这里的道姑太讨厌,她倒是挺喜欢这个清静之地。

    温璟等了大约一个时辰,还不见冯观主现身,眼看着吉时即将过去,而明清和明远等人只是静候在一旁,并不打算进宫殿里去询问一般。

    青柳忍不住道:“两位道长,麻烦你们进去瞧瞧,这吉时都快过去了,观主为何还不现身?”

    明清不耐烦的瞥了一眼青柳:“观主的宫殿旁人不能随意进出,候着吧,观主醒了自然会出现,你急什么。”

    青柳心知跟这些毛脸道姑说了也没用,便不再说话。

    温璟看了看时辰,吉时已过,便对着青柳道:“走吧。”

    看着温璟二人走远,明清才慢悠悠走进了宫殿内。

    “观主,那小贱货走了。”明清道。

    里面并没有人说话。

    “观主?”明清又唤了两声。

    明秀看着明清道:“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我们进去看看吧。”

    明清点了点头,两人推开房门,门并未上锁。

    “啊!”

    温璟听着身后响彻天空的尖叫声,心中一惊,依照法医的直觉,这声音听着如此惊悚,难道死人了?

    “小娘子,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青柳问道。

    温璟摇摇头:“是非之地,回屋。”

    青柳点点头,她一直以为温璟对于案子有十足的热情,不过转念一想,这些道姑全都不像好东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当做没有听见的好,不然她又要提着箱子跟在娘子身后去看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

    回到屋里没多久,阮青莲便来了,看着温璟幽幽道:“观主死了。”

    温璟一脸吃惊道:“观主如何死了?”

    阮青莲叹了口气:“观主一生苦修道法,竟死的如此......”

    温璟目光一动,难道又是碎尸案?

    片刻后,季长歌也走了进来,面色略显苍白,不过只有他一人,东升并没有一起来。

    “七娘,这次......又要劳烦你了。”季长歌道。

    阮青莲看了温璟一眼,似乎不知道这件案子跟温璟有什么关系。

    “带我去看看。”温璟道,长笛这件事,她欠了季长歌一个人情,这次就当还他一个人情吧,她原不想插手这道观内的事,她总觉得这道观隐隐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第一百一九章 凶杀现场

    感谢“布小捷“亲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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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璟跟着季长歌来到冯观主住的凌云殿前,发现东升正负手站在宫殿外,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七娘,你......还是别进去了......”季长歌忖了忖道。

    “无碍。”温璟道,季长歌低估了她的承受力,再血腥再惊悚的现场她都去过,相比于宫殿,那些臭水沟,垃圾场更加恶心。

    东升幽幽看了温璟一眼,又看了看季长歌,眼中流露出些许轻蔑。

    虽然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温璟看到冯观主的尸体的时候,还是感到一阵寒彻骨髓的惊恐,整个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她现在明白为何东升的脸色那么苍白,不用看,她都知道她现在的脸色定然比东升的好不到哪儿去。

    “七娘,你没事吧?”季长歌从身后扶住温璟道。

    眼前一片血海,地上墙上,到处都是血手印,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两具尸体的眼球暴突,脸皮被人用刀割开,可以看见鲜红的肌肉组织,嘴巴张开,但却没有舌头,两具尸体面对面侧卧在地上。

    青柳看见满地鲜血的时候,吓得尖叫起来,随即赶紧捂住嘴,不敢再看。

    东升瞥了青柳一眼,再看看温璟只是微微有些发白的面色,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寻常小娘子都应该是青柳这个反应才对,这个敢顶撞他的小娘子,果然有些异端。

    入眼处尽是鲜血,地上满是杂乱无章的脚印,没有太大的价值,丁武正在搜集房间内的证物,温璟小心翼翼走到尸体旁,开始初步验尸。

    “这两具尸体的身份已经证实,是冯观主和一直侍奉她的道姑明溪。”季长歌道。

    “死者手腕处的静脉和动脉均被割开,死于失血过多,两名死者的眼皮被割去,舌头被割掉,脸皮也被割开,两名死者的手筋脚筋均被挑断,这恐怕也是两名死者跑不掉,也发不出声音的原因。”温璟检查了一下死者的伤口,她并没有带工具箱出门,但这两具尸体死亡原因很明显,并不需要解剖。

    东升诧异地看着温璟,且不论她说的对错与否,但凭她敢去触摸那两具看着异常惊悚的尸体这份胆量,便足以让他惊愕,而看季长歌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难道这个小娘子真是个仵作?

    “死者既然已经死了,挑断手筋脚筋、割掉舌头尚能理解,因何又要割掉她们的眼皮?割开她们的脸皮?”

    温璟想了想道:“眼皮和脸皮并非死后才割掉的,而是活着的时候,或许.....凶手只是不想让她们闭眼,强迫她们生生看着对方面目狰狞的死去......”

    东升和季长歌面上露出一抹惊骇之色,温璟这个说法虽有些臆测的成分,但偏偏又是最有可能的理由,凶手到底跟这两人有多大的仇恨,要用如此凶残的方式将两人折磨至死?

    “从尸僵和尸温来看,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夜里亥时到丑时之间。”温璟继续道。

    东升看了温璟一眼,眼中流露出些许疑惑,仅仅是摸了几下,便知道死亡时间,他总觉得有些不可信。

    “谁先发现死者的?”季长歌问道。

    “是贫道。”明清走上前道,目光虽然还有些闪烁,但并不算过于慌乱,似乎已经从一开始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说说当时的情况。”

    明清抬头看了一眼温璟:“贫道早上与温小娘子一道再次等候观主,替温七娘子结髻,但等到吉时已过也没有看见观主,温小娘子可以作证,温小娘子走后,贫道便和师妹明秀一起走进去,看看观主是否身体抱恙,刚一推开门,便看见观主和明溪师妹死了......”

    “这几日可有人和观主起过冲突?可有陌生人进出?”季长歌盯着明清问道。

    明清瞥了一眼温璟,道:“没有,观主向来宽厚待人,从来没于与人红过脸,至于陌生人,那便只有温小娘子和青柳姑娘了。”

    温璟抬头看了明清一眼,并未作声。

    “这个道观一共有多少人?”季长歌继续问道。

    明清想了想,道:“不算上还未结髻的温小娘子,有道姑两百又十二人。”

    两百多人,凶手应该就藏匿在这两百多人中,而且是跟观主有着深仇大恨之人,季长歌忖道。

    “大人,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证物。”丁武走上前道。

    “去搜查整个道观。”

    地上这么多血,凶手不可能不沾到血,可惜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即便是有血也已经洗掉了,但总归还是要搜查一番,说不定有发现。

第一百二十章 血迹研究

    整个玉阳山被封锁,冯观主的死讯也被封锁在内,每天来拜访冯观主的人,都由圣姑阮青莲接手了去,只说冯观主外出云游,短时间怕是回不来,但终究难掩悠悠之口,不知道是何人悄悄把这消息传了出去,一时京城内议论纷纷,尤其是高门大户的后院内,大家都在揣测冯观主的死因,恐其知晓太多秘密,怕是被人灭了口去。

    季长歌把凌云殿其余几个房间收拾了一下,暂时用做临时办公地点,凌云殿原先也只有冯观主一个人住,这样方便查案,也不影响道姑们的生活。

    冯观主和明溪的尸体已经被挪走,温璟仔细端详着整个屋子,地上的脚印十分杂乱,根本采集不到一个完整的脚印。

    东升看着温璟东张西望的样子,眼中露出些许不耐烦,这个小娘子言行举止惊世骇俗,完全没有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有的温婉大方,上次竟然敢顶撞他,现在又来验尸,若不是碍于季长歌的面子,他早就撵走她,真不知道温祁冉那老头是怎么教育子女的。

    温璟无暇顾及东升目光中的异样,她正仔细观察着墙上的血迹,她在医学院时,曾修过血迹研究这门学科,血迹鉴定对于破案有着重大的意义。

    “凶手的身高,应该在一米五到一米五二之间,且多半为女性。”温璟淡淡道。

    东升瞥了一眼温璟,轻哼一声。道:“你如何能够确定凶手的身高?这可不能乱说,说错了,可是要成冤假错案的。”

    温璟淡淡一笑,并不辩驳,指着一处血迹道:“这里应该是死者死亡的第一现场,你们看,这里一大块喷溅的血迹,应该是死者的颈部动脉被割开时,喷溅而成的,这里空白的地方。应该是被凶手的身高挡住了。劳烦丁大哥测量一下这个地方有多高?”

    丁武量了一下血迹空白的区域,道:“二尺一寸。”

    “凶手是蹲着割开观主的颈部动脉的,一个身高四尺五寸的人,蹲着差不多便是这个身高。”

    见众人依然有些不信。温璟对着青柳道:“青柳。你过来。丁大哥你量一量青柳的身高。”

    “四尺四寸。”丁武量完道。

    “青柳,你蹲下来。”温璟道。

    青柳走到墙角的位置蹲下,温璟拿来一个大鱼的鱼鳔。就是鱼泡泡,把里面装满了墨汁,因为没有塑料袋等方便好找的道具,温璟想了半天才想到鱼泡泡,小时候每次杀鱼,她便喜欢用脚去踩那个泡泡,现在条件简陋,只能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来验证,如果是现代的话,可以更精确的方式来验证,这种土方法,她也是第一次用。

    季长歌早已经习惯了温璟各种突发奇想的验尸方式,但东升显然完全不能理解,温璟把墨汁灌进鱼鳔里面的做法,跟验尸有何关系?

    丁武等人也好奇地看着温璟,上次是煮骨,这次又是做什么?

    温璟把弄破的鱼鳔重新扎好,然后让青柳闭上眼睛,青柳顺从的闭上眼睛,然后只听见一声响,脸上顿时一阵清凉,还夹杂着一股鱼腥味。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温璟一脚踩在鱼鳔上,鱼鳔爆裂,里面的墨汁四下飞溅,青柳的身上和脸上尽是乌漆墨黑的墨汁,只剩下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众人。

    “哈哈哈!”

    几个侍卫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被季长歌一记眼刀,又吓的憋了回去。

    季长歌走上前,看着墙上墨迹的分布,虽然跟血迹有很大区别,但原本空白的区域却没有沾染多少墨迹,凶手的身高应该与青柳相差不大。

    “鱼鳔毕竟和人体相差较大,血液有血压,所以溅射的更远,更密集。”

    温璟上前查看了一下,道:“凶手的体型应该比青柳要胖的多,墨迹有些没有被挡住。”

    凶手是个身高四尺四寸的胖女人,季长歌眼神一亮,这便缩小了很大的范围。

    东升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似乎对温璟的这种雕虫小技不屑一顾。

    “你凭什么说这不是明溪的血呢?”东升看着温璟道。

    温璟走到门口,指着墙上另一处大面积血迹道:“这才是明溪的血。”

    “何以看出?”东升目光咄咄逼人。

    “凶手制服了观主,真准备动手时,明溪敲门,凶手便躲到了门口,待明溪进来后,明溪察觉身后有人,便转身,凶手见被发现,匆忙之下,便一刀捅在了明溪的腹部,明溪捂住腹部,手上沾了鲜血,体力不支扶着墙时,便留下来这些血手印,那一刀并没有伤到要害,明溪并没有当场死亡,你们看这些原型血迹,这是明溪扶着墙站立时,血液垂直低落在地,所以呈圆形。”温璟指着地面上一堆圆形的血滴道。

    东升看了看,虽然他仍然对温璟保留疑惑,但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这也是为何观主身上没有伤口,而明溪腹部有伤口的原因,凶手熟悉观主的生活习惯,一般入夜之后,观主便不喜人来打扰,凶手并没有打算杀明溪,他根本没有料到明溪会来,明溪是个冤死的,她如果昨晚没有来,应该不会死。”温璟继续分析道。

    “昨晚明溪为何要来找观主,定然是有要紧的事,不然她不会冒着惹观主不高兴的风险来,她来的时候,观主已经能说话,她本应该走才对,她为何还要没礼貌的硬闯进来,除非是十分要紧之事。”季长歌道。

    温璟点了点头:“这就是你们的事了,你们看,这些椭圆形的血迹,明溪被人捅了一刀之后,她扶着墙休息了片刻,转身看见观主还活着,便挣扎着走到观主身边,凶手淡定的把门关上,然后走到两人身边,把她们的舌头残忍割去,这样便不能发出呼救声,然后,他发现观主把眼睛闭上,又生出邪念,把二人的眼皮割去,强迫她们互相看着对方,凶手活生生的割开她们的脸庞,割断她们的动脉和静脉,让她们看着对方是如何慢慢失去生命......”

    “啊!”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尖叫声。

    季长歌眸子一冷,飞身出门,从门外拎进来一个小道姑。

    小道姑拼命挣扎着,盯着温璟哭喊道:“就是你!你就是凶手!”

    温璟抬眼看了小道姑一眼:“我与观主,无冤无仇,又怎会杀她。”

    “明霞,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出去!”明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古来,面带怒意对着小道姑吼道。

    明霞小道姑哭着道:“明清师姐,我看她就是凶手,她方才说的绘声绘色,不是她做的又是谁,自从她来了以后,师父就死了,昨天她还跟师父发生了口角,依我看就是她!”

    明清狐疑地看了一眼温璟,似乎也觉得明霞说的有些道理。

    “你师父昨天与温七娘发生了口角?”东升上前问道。

    季长歌眸子微动,对着明清淡淡一瞥。

    明清低头道:“是,昨儿个温小娘子因为糟蹋馒头的事情,要被师父惩罚,后来因为温小娘子身上带着圣物,便没有受罚,虽然说言语有些过激,但也不过是些口舌之争,温小娘子倒不至于......”

    “当时这位施主也在,他可以证明。”明清说完看了季长歌一眼,见他依然面无表情,旋即把目光移开。

    温璟心中一惊,不着痕迹的看了明清一眼,这个看似蠢钝如猪的胖道姑,其实精明的很,竟然不着痕迹的将了她一军,想来昨日,她定然不相信她手中之物是圣物,不过是碍于季长歌的面子,才假装信了罢了,那观主恐怕也是如此。

第一百二一章 有人要杀我

    “哦?圣物?”东升重重看了季长歌一眼,眼神颇为玩味。

    长歌微微一笑:“是有这件事,不过这并不能说明温七娘便是凶手,她方才不过是重现了一遍作案现场,而且,她也没有作案时间,这点我可以替她作证。”

    明霞眼中虽有不甘,但也闭了嘴。

    丁武看了看温璟微微有些不自然的脸色,心中顿时想入非非,不过脸上他可不敢表现出来。

    “先去吃点饭吧。”季长歌看了看天色道,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那边十几名侍卫依然在搜查道观,几百人的道观搜查起来,并没有那么快。

    东升点了点头,虽然没有什么食欲。

    青柳捂着脸走了出去,五官全被墨汁染黑,看不出来脸色。

    温璟有些歉意,跟着青柳走了出去,然后去井旁打来一盆井水:“快洗洗,青柳......抱歉。”

    “娘子这话说的见外了,这点小事,又不少一块肉的,况且奴婢本来就生的黑,不碍事。”青柳边洗脸边道。

    温璟莞尔,等青柳洗完脸以后,两人一起走了进去,饭菜香味扑鼻而来,她早已饥肠辘辘。

    东升已然吃了起来,季长歌见温璟来了,才拿起手中的碗筷:“七娘,过来吃吧。”

    温璟点了点头,虽然都是素菜,菜里也不见油星,但她连着两顿没吃,此刻只觉得食指大动。

    青柳也与丁武他们一桌吃了起来。非常时刻,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分桌,大家都饿的前胸贴后背。

    东升看着眼前的粗茶淡饭,眉头微微皱了皱,看了看旁边正埋头吃饭的温璟,想了想她方才摸过尸体,此时怎么吃的下去饭的?

    温璟察觉到东升投射过来的目光,但她只顾埋头吃饭,想起从前忙的时候,甚至对着尸体啃着面包的时候。能安然吃一顿饭。已经算是不错了,吃饭的时候,她并不会想着尸体,只是快速填饱肚子。这两件事她已经能平衡的很好。

    “尝尝我们观里自己种的西红柿。这也是我们观里自己磨的豆腐。”一个道姑端着两盘西红柿炖豆腐放到了桌上。

    东升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盆西红柿豆腐。红色的......白色的.......

    “呕!”

    看着东升捂着嘴跑了出去,温璟嘴角绽开一个微笑,她自然知道东升联想到了什么。不过这也是正常人的反应,就连季长歌也重重咽了一口饭,然后放下了碗筷。

    看着温璟粲然一笑,季长歌眼神微微一窒,他很久没有看见她笑的如此明媚,仿佛还只是七夕的时候,她看见漫天烟火时,只是那时他并没有太过在意,现在却希望时间定格在这一秒,如此便可永恒,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把心弄丢了,自从经历了王二郎的案子后,他才觉得自己仿佛时候担心着,不知何时,她的笑容便只属于另外一个人。

    东升从门外脸色苍白的走了回来,然后发现温璟夹着一块西红柿放进口中,脸色一白,又跑了出去,心中愤恨的想道,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怪物,看着半天的尸体和血,竟然还能吃得下去饭。

    “大人,有发现。”一个侍卫匆匆跑过来道,身后跟着一个矮矮胖胖的道姑。

    季长歌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问道:“有何发现?”

    “大人,这个道姑屋内搜出几件血衣血裤,鞋子上也发现有未干的血迹。”那名侍卫把手中的衣物举到季长歌面前道。

    季长歌看着眼前映着褐色血迹的道袍,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道姑,身高在一米五左右,身材较胖,符合温璟适才推断的凶手身高和体型。

    那名胖道姑神色慌乱,眼睛不时嫖着周围,双手护在胸前,突然走到季长歌面前,神秘兮兮道:“这位公子,你能不能救救妾身,有人要杀妾身。”

    几人皆为一惊,这个道姑惊恐的眼神,不像是在说谎。

    “你叫什么?何人要杀你?”季长歌试着问道。

    “妾身李杨氏,要杀妾身的是当家主母李马氏,她嫉妒妾身怀有身孕,所以找人要杀我。”胖道姑说完把道姑掳了上去,白胖的胳膊上满是一道道刀伤。

    温璟看了看胖道姑手上的伤痕,问道:“你来道观多久了?”

    胖道姑掐着指头算了半天:“好像是一个月,又好像有半年了,前年老爷他亲自把我送来的。”

    “你别装疯卖傻!以为这样就能脱罪了吗?”那名侍卫眼看着到手的奖励没了,便有些愤怒,对着那胖道姑道。

    那胖道姑嘤嘤嘤嘤的哭了起来:“真的,真的有人要杀我。”

    温璟摇了摇头,对着季长歌道:“她是个疯子,她手上的伤痕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而且都是新伤,这些血衣血裤,应该都是她自己的血,跟案子无关。”

    “你怎么知道她是自己弄出来的?说不定真是有人要杀她。”东升问道。

    温璟暗自叹了口气,这个东升真是麻烦,随即解释道:“你看这个伤口,外深内浅,如果是外人所伤,伤口应该是相反的,因为是自己所伤,疼痛的本能反应,会让她用力变小,另一只胳膊同样如此,而且从伤口来看,有旧伤有新伤,她应该有被害妄想症,她相信有人要杀她,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所以她制造了伤口,这样让自己的说法得到肯定。”

    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是被害妄想症,但东升听懂了温璟的意思,眼中有些气恼,一次次被一个女人辩的无话可说,这让他觉得十分没有面子。

    “没有人要伤害你,这里是道观,很安全,以后不要再拿刀子割自己了。”温璟对着胖道姑道。

    “真的吗?他们不会追来吗?”胖道姑睁大双眼问道。

    “不会,这几位大人都会保护你的。”温璟指着季长歌等人道。

    胖道姑面色稍微缓和了些。

    季长歌挥了挥手,示意侍卫把她带下去,这个道姑显然与案子无关。

第一百二二章 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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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道观都搜查完了?可还有其他发现?”季长歌看着丁武道。

    “回禀大人,没有其他发现。”丁武道。

    季长歌沉思片刻,道:“让所有道姑到殿前空地集合,一个都不能缺。”

    丁武应声而去。

    东升看着一脸满足表情的温璟,再次咋舌,再看看温璟旁边的青柳,只是勉强吃了几口。

    所有道姑都被集结到了凌云殿前。

    “把身高在四尺四寸左右的胖道姑挑出来,站到另外一边。”季长歌对着丁武道。

    温璟打量了一下一众道姑,这些道姑美丑两极分化,非美即丑,那些貌美的道姑看起来似乎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眼神略显浑浊,身形略显消瘦。

    “大人,都挑出来了。”丁武上前道。

    温璟粗略一数,竟有五六十人之多,除了明清、明秀、明心等几个道姑身材比较壮硕以外,其余道姑倒也不算太过粗壮,只是相对于其余那些瘦成竹竿一般的道姑而言比较胖而已。

    “一共有五十六人。”丁武道。

    “让她们每人写一份口供,写清楚昨晚戌时至子时,人在何处,有何人可以证明,且让她们写下,最近见过谁与观主有过冲突,写下那人的名字。”季长歌对着丁武道。

    “那另外那群瘦道姑?”丁武问道。

    “也写一份,分开放。”季长歌瞥了一眼丁武。扬了扬眉,连这点小事都要问,真是白跟了他这么多年。

    丁武自知问了句废话,忙不迭地走了。

    几名侍卫拿来一捆纸,分别发给了二百又十人。

    “自己写自己的,自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还要问别人?”一名侍卫喝道。

    两名道姑忙低下头去。

    “大人,贫道不会写字。”一个道姑唯唯诺诺道。

    那名侍卫微微皱了皱眉:“你说,我替你写吧。”

    “名字,阿不,道号。”

    “贫道明智。”道姑低声道。

    “说说你昨晚戌时至子时在何处。看见了什么?”侍卫面无表情问道。看着道姑一副痴傻的样子,恐怕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昨儿个吃完晚饭,贫道看见观主与一个男子一起走进了屋里,两人看着十分亲密。那男的还对观主说。今晚要尝尝她亲手酿的糯米酒。再然后......”胖道姑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惊悚。

    侍卫快速在纸上写着,眼神颇有些炽热,这可是个重要的线索。那个男子说不定就是凶手,这可是个表现的好机会,看那道姑停了下来,忙催促道:“继续说啊,你都看到了什么?”

    “贫道......贫道看见了那男子把门关上,里面传出观主的尖叫......杀人啦!”道姑突然尖叫道。

    那名侍卫被道姑唬的一跳,半信半疑道:“你都看见了?”

    道姑点了点头,神神叨叨道:“当时贫道站在屋外,映着灯火,看见屋内一个人拿起一把刀,一下插在观主的头上。”

    侍卫咽了口唾沫,连忙问道:“你可记得那男子的长相?”

    道姑点了点头,记得,到死都不会忘了。

    温璟和季长歌走上前,看着这个叫明智的道姑。

    季长歌接过侍卫手中的纸,然后递给东升。

    东升一看大喜,忙对着季长歌道:“去找个画师,按照这个道姑所说,画出那名男子的样子来,便可知道凶手是谁。”

    季长歌看了温璟一眼,但温璟只是看着远处沉默不语,并不想发表什么意见。

    “罢了罢了,一时也不知上哪儿找画师,找来也要明日了,今日就让我亲自来画吧。”东升对着季长歌道,眼中闪着些许光芒。

    看着东升热情高涨的样子,季长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他只是为了想证明凶手是个男人,而不是温璟所说的矮胖女子,竟然决定亲自画肖像,真是......

    东升说着便命人拿来笔墨纸砚,然后对着明溪微笑道:“这位道姑,你详细描述一下那名男子的身高长相,我好画下来。”

    温璟饶有兴趣的看着东升,嘴角圈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季长歌面色微微有些难看,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知道东升的脾气,一旦决定做的事情,根本不听旁人的劝告。

    “那名男子长得,四方脸,浓眉大眼,鼻挺唇厚,人中有一颗黑痣,有胡须,身高五尺二寸。”道姑边回忆边道。

    东升快速挥舞着毛笔,一张人像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

    “是这个人吗?”东升把画像举到道姑面前道。

    道姑一看,眉开眼笑,点点头道:“这位大人画的真像,就是他没错。”

    东升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随即把手中的画像交给季长歌道:“把这个画像贴满全城,重金悬赏,我不相信找不出来。”

    季长歌看了看画像中的男人,叹了口气,面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了?”东升诧异地看了季长歌一眼,又看了看画,画的十分清楚啊,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看着东升眼中的得意渐渐转换成疑惑之后,季长歌幽幽道:“是不是觉得十分眼熟?”

    “这不是......不是祝承德祝大人吗?”东升恍然大悟道,难怪画的时候就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但他只顾着想要赶紧找出凶手,并没有太关注画像本身。

    “你敢捉弄我?”东升目光冷冷看着明智道姑。

    明智诧异地看着东升:“大人何出此言?这就是那名男子啊。”

    看着明智一本正经的样子,东升又气又无可奈何,一时竟语塞。

    温璟走上前,对着明智道:“画中这男子,与道长有何渊源?”

    明智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温璟会问这样的问题,想了半天道:“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

    明智身旁的一名道姑走上前对着温璟耳边道:“她原来是祝大人的妾室,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沦落到了这道姑之内。”

    温璟点头,恐是这明智对祝承德颇为怨恨,但这栽赃栽的也有些太假,祝大人远在千里之外,又如何能亲自来杀观主,况且,观主是被人割断动脉失血过多而死,并非明智口中所说的用刀刺入头顶而死,这个明智为何要信口胡言?而且看她的样子,并不像在撒谎,而是很认真的在叙述一个事实一般。

    “观主!”明智突然尖叫一声,眼睛死死瞪着东升身后。

    东升惊出一声冷汗,连忙转身一看,什么都没有。

    “观主,你有什么话要跟明智说的?你说出来,我们一定替你报仇!”

    明智边说,边伸出手悬在半空,仿佛在摸着什么东西一般。

    几名胆小的道姑吓得蹲到了地上。

    季长歌使了个眼色,两名侍卫忙上前拉住明智。

    “你这个杀人凶手!”明智突然用力挣脱两名侍卫,指着一处空地大声喊道,面色十分狰狞。

    “她应该有严重的幻视症,也就是说,口供中说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看到的,但没有真实发生的,她以为她自己看见了,她没有故意欺骗我们的想法,只是分不清现实和幻想罢了。”温璟解释道。

    季长歌扫视了一下所有道姑,眉宇间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方才刚有一个喜欢自虐的胖道姑,现在又来一个又幻想症的道姑,这个道姑究竟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道姑,再看看眼前一堆供词,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

    “把她放开吧。”

    明智又恢复了正常,低头沉默不语,眼神中透着一股茫然。

    东升把手中的纸丢在地上,然后一甩袖子回了屋,本以为轻易便可以找到凶手,谁知被这道姑耍了一顿,他自觉方才自己跟跳梁小丑一般,面子丢尽,真是气煞人。

    温璟看着东升远去,心道,遇事不冷静且心胸狭隘,这样的人,真值得季长歌去帮他吗?

    季长歌拿起所有的供词,现在只能看看能不能从这些供词中发现蛛丝马迹,两百多分供词,他准备亲自看完。

    一只鸽子悄然落在窗台上,季长歌解开鸽子腿上的纸条,拿出来一看,眼中闪过一抹怒意。

    ......

    回到阮青莲住的青莲居,温璟方才并没有发现阮青莲去集合,只当她出了道观,但一思忖,下山之路早已经被封了,她应该不能出道观,因何她可以不去集合?

    “小娘子,您先歇会儿,奴婢去给你打盆水。”青柳道。

    温璟点了点头,躺到了榻上,忙碌了一天,她的确很是疲累,眼睛慢慢闭上了。

    突然觉得勃颈处一凉,温璟立刻惊醒,有把刀正搁在她的脖子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七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抬眼处,一张妖媚的脸出现在温璟的眼皮子地下,一双桃花眸子透着一股邪气。

    “这样的见面方式,似乎不太妥。”温璟嘴唇微动。

    连城公子脸上绽开一个璀璨的笑容:“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七娘子答应。”

    温璟冷哼一声,她可以选择不答应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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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居一品介绍:
穿越到古代,恰逢父亲被贬,一朝变成九品芝麻官的女儿,手握解剖刀,且看温氏嫡女如何逆袭。
腹黑小公爷,毒舌学霸,狂犬病王爷?
某腹黑:“七娘,明天我们去哪儿查案?”
某学霸:“七娘,在下弹一首长相思与你听可好?”
某王爷满脸鄙视地看了旁边两男一眼,满地打滚道:“七娘,嫁给我吧!你不嫁给人家,人家就去死~~”
温璟掏出手术刀,某王爷一个驴打滚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一桩桩连环杀人案,谁才是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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