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沈家
来人正是陆翊的父亲,吏部侍郎陆福生,陆福生身后跟着方才在门口的那帮狗腿子,一个个来势汹汹,不可一世的样子,仿佛他们老爷陆福生便是他们的护身符一般。
陆翊一看他老子来了,挣扎着便要站起来。
“季大人,你这是何意?”陆福生看着季长歌道。
“陆大人,季某只是按照办案程序,请陆公子到大理寺问几个问题而已。”季长歌微笑道。
陆福生看了看儿子跪在地上,脸肿的跟猪头一样,冷笑道:“这就是你们大理寺的办案方式?屈打成招?”
温璟刚想上前解释什么,但被季长歌抢先道:“这也是因为陆公子不配合在先。”
陆福生冷哼了一声,不打算再跟季长歌打嘴仗:“那么季大人问完话了吗?本官可以带我儿子走了吧。”
季长歌对着丁武挥了挥手,丁武放开陆翊,陆翊连忙爬了起来,走到陆福生身边。
“父亲......”陆翊有些懊恼地看着陆福生,他这辈子还没吃过这样的亏,从小只有他踩着别人打的份儿,还从来没如此狼狈过。
“回家再说。”陆福生面无表情道。
季长歌冷眼看着一行人消失在门外,然后对丁武道:“去一趟揽月楼。”
“是,大人。”丁武道。
“我先扶你进去吧,快点擦些药酒。”王二郎道。
温璟点了点头,光顾着看。差点忘了自己脚还疼着呢。
季长歌看着温璟一瘸一拐的走着,刚想问她怎么了。
“大人,那名猎户找到了。”一个侍卫走进来道。
“带进来。”
“草民王鸿叩见大人。”一个肌肉虬扎满脸胡渣的大汉走了进来。
“王鸿,说说本月十六日,你身在何处,做了什么?”季长歌问道。
“回大人,草民是西祁山脚下的一个猎户,那日在山林中,发现一个书生晕倒在树林中,草民便给他喂了点干粮和水。随后把他带了出来。”王鸿道。
季长歌点了点头。跟程施说的没有出入,吩咐丁武把程施带了出来。
“恩人。”程施看见王鸿便深深鞠了一躬,在牢里短短几日,程施仿佛一下老了许多。
王鸿抓了抓脑袋。大嗓门道:“顺手救人而已。别说是人。就算是条狗,我也会救的。”
在场有一两个侍卫憋不住笑了起来,
程施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
“程施。你可以回家了。”季长歌道。
“多谢大人。”程施施了一礼,便转身走了出去,脸上没有丝毫开心之色,斯人已去,死亦何惧,生亦何欢?
看着程施落寞的背影,众人都停下了笑声......
丁武匆匆走了进来,在季长歌耳边低语了几句,季长歌眼神一凛,面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派人暗中跟踪他,十二时辰盯着。”季长歌道。
丁武带着几名侍卫走了出去。
温璟和王二郎走了出来。
“快坐下。”王二郎把温璟扶到椅子上坐下。
“你的脚?”季长歌问道。
“无碍,只是轻微的扭伤而已。”温璟道。
王二郎一听,急道:“怎么能说是轻微的损伤?!明明肿了一大块!”
听着王二郎突然发怒的声音,温璟和季长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老好人”王二郎发这么大火。
“斐然,你看七娘的脚伤成这样,今日就放她一天假可好?”王二郎看着季长歌道。
季长歌看了王二郎一眼,目光微微一冷,突然附身抓起温璟的脚,看了看道:“这点伤无大碍,王兄还是早些回去吧,七娘是我大理寺的人,理应由我这个上司照顾,王兄放心。”
王二郎面色微微一变,似乎没料到季长歌竟然会拒绝,而且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也好,我这个人外人在这里影响办公,那我便先走了,七娘,晚上散堂后,我来接你。”王二郎微笑道。
“不麻烦王公子了,周全会来接我的。”温璟道,她只是纯粹地不想再麻烦王二郎而已。
王二郎没有说什么,走了出去。
温璟看了一眼季长歌,这个腹黑男又想玩什么?
“适才丁武回报,揽月楼的几个姑娘都可以证明,陆翊在十三日中午便离开了揽月楼,直到下午四点又折了回去,中间这两个时辰,陆翊完全有作案时间和动机。”季长歌道。
“这个陆翊对何云秀给他戴绿帽一事显得十分激动,一口一个贱人,他怨恨何云秀对他不忠,所以把她斩首,尸体的种种迹象也表明了这点,凶手就像在进行一场审判仪式,而何云秀恰恰对陆翊不忠,这个陆翊嫌疑很大。”温璟思索道。
“若这陆翊真是凶手,他跟沈璎和梁书萱那件案子又有何联系?”季长歌眉头紧锁,他最近一直在看这三件案子的卷宗,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发现三人既不是很要好的朋友,也没有任何共同的朋友,案子陷入了僵持。
“我们还是去沈府一趟,了解下情况为好。”温璟提议道。
季长歌点了点头,遂又问道:“你的脚能行走吗?”
温璟揶揄道:“季大人适才都说是小伤了,自然能走。”
“今天天气真好啊,不冷不热。”季长歌看着门外道。
温璟试着走了几步,发现脚不怎么疼了,林白留下的跌打损伤药,还真是好用,见效如此迅速。
“上马吧。”季长歌指着他自己的马道。
温璟惊诧地看着眼前那匹跟她差不多高的庞然大物,暗道,看这畜生的样子,还没上马已经开始瞪着她了,恐怕还没骑上去,就一撅屁股把她甩出去了,非死即残,她才不上当。
“马车呢?”温璟疑惑地问道。
“马车都用出去了。”季长歌说完,飞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
都......用出去了......温璟额头出现几条黑线。
“把手给我。”季长歌伸出手道。
犹豫了下,温璟最终还是没有把手伸出去,如果这个场面出现在一年前,或许当时的温七娘会幸福的晕过去,可惜现在她是王二郎未过门的媳妇,在这段关系结束之前,她不能做出有损温家和王家颜面的事情,避嫌是最起码的。
趁着温璟走神的时候,季长歌一把将她拎到了马上。
温璟在现代从来没有骑过马,顶多只在古装电视剧中看见几回,还没坐稳,季长歌便双腿一夹马肚子,那匹黑马便向前窜去,吓得温璟死死抓住黑马的鬃毛。
“放轻松,抓住缰绳,你弄痛它了,它会把咱们俩都摔下去的。”季长歌半开玩笑道。
温璟果然乖乖地松了手,然后抓紧了缰绳。
“把这个戴上。”季长歌拿出一个幕篱递给温璟。
温璟接过来戴在头上,她越来越不明白季长歌到底在想些什么,跟着王大学士去替王二郎提亲的是他,现在她又觉得,对于她即将嫁到王家的事实,他并不高兴,这个人的城府究竟又多深。
......
一路无话,季长歌看着温璟不善的脸色,心知她不高兴,心中那股燃烧的火瞬间熄灭了,适才王二郎那些似乎在宣告“温七娘”是他的人的行为,让他觉得十分不快,但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只顾着发泄自己的不痛快,却丝毫没有顾及温璟的感受。
温璟看着沈家阔气的朱红大门,门口两座雄伟的石狮,迎面扑来一股财大气粗的气息,不愧是京城第一首富的家,看着这占地,最起码有十个温府那么大。
“二位是?”门口的门子问道。
“大理寺季长歌。”
“二位请进。”一个门子忙去通报。
季长歌和温璟走到前厅,沈老爷和沈夫人也迎了出来。
“不知小公爷驾到,还望恕罪。”沈老爷和沈夫人就要下跪。
“无须多礼。”季长歌忙上前扶住二人。
温璟打量了一下夫妻二人,沈老爷和夫人看起来都显得有些老态龙钟,当年沈璎的死对他们的打击应该很大。
“管家,上好茶。”沈老爷对着管家道。
“不用客气,沈老爷,本官来只是问几个问题便走。”季长歌道。
沈老爷和沈夫人对视了一眼。
“不知小公爷今日到访所为何事?”沈老爷问道。
季长歌顿了顿道:“那我就直说了,这次来是想详细了解一下,五年前,沈大小姐那件案子。”
沈老爷面色大变,手脚都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随即晕了过去。
“沈老爷!”季长歌眼疾手快一下扶住沈老爷,他想过沈老爷可能会伤心难过,但没想到竟然直接晕了过去,五年过去了,沈璎的死对于沈老爷依然是如此巨大的刺激。
“管家!管家!”沈老夫人急忙道。
管家跑了过来,与几个小厮一起把沈老爷抬进了屋内。
“沈老爷没事吧?”季长歌问道。
“无碍,小公爷不用担忧,只是不能提到女儿,每次谁提到,他便会这样。”沈老夫人叹了口气道。
原来是这样,季长歌眉头紧锁,连名字都不能提,看来只能问沈老夫人了。
第九十四章 一线光明
沈老夫人把二人带到一处幽静别院之中,把下人都打发了开去。
看着沈老夫人眼角微微湿润,季长歌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沈老夫人,请您详细说一下五年前沈璎被害的始末。”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可以,五年对于我们夫妻俩而言,仿佛不过仅过了五日,女儿惨死的样子每晚都会出现在梦里,我们每天都想着能抓到凶手为女儿报仇,可惜五年过去了,还是没能让女儿瞑目。”
“沈老夫人放心,此番本官重新调查此案,自当尽力而为,还沈璎一个公道。”季长歌道。
拭了拭眼角,沈老夫人开始述说那段每日每夜都萦绕在脑中,驱之不去的场景:“五年前,中秋节那日府中设宴,宾客众多,老身跟老爷忙着招呼宾客,后来丫鬟莲儿哭着跑来,说小姐不见了,老身跟老爷忙去女儿的屋内查看,屋内果然没有女儿的身影,老爷忙命所有家丁寻找,因着女儿素来性格怪异,我们以为她只是想捉弄捉弄下人,以前,她也做过好几次类似假装失踪的事,后来都被家丁找到了,但那次,却怎么找也找不到。”
沈璎的性格跟何云秀的性格完全相反,一个热情似火,一个温柔似水,温璟忖道,但她们定然有共通点,如果能找到这个共通点,凶手定然浮出水面。
“宾客也都帮忙找,但一直找到凌晨都没有找到。我们老两口急坏了,第二天一早便去顺天府报了案,曹泰那个庸官根本没当一回事,只当是贪玩儿自己出门了,老爷一怒就去了大理寺找梁大人报案,梁大人非常重视,立即派人全城搜寻了整整三日......”沈老夫人突然哽咽了一下,再也说不下去。
温璟上前轻轻握住沈老夫人的手,却不知道该如何出言安慰,伤不在其身不知其痛。因她能理解那样的伤痛。即便旁人如何安慰,也不能解半分。
沈老夫人回握住温璟的手,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道:“就在中秋后的第五日,梁大人亲自登门告诉我们。街上发现一具尸体。让我们去认是不是璎儿。看着梁大人的样子,我们便知道肯定是我们女儿......后来去大理寺一看,果然是璎儿。老爷当场就晕了过去......”
沈老夫人说完已经泣不成声,泪水一滴滴落在衣襟上,温璟掏出帕子递给沈老夫人。
跟卷宗上面记载的无太大出入,季长歌忖道,继续问道:“老夫人,沈璎当时可有婚配?”
沈老夫人摇了摇头:“来提亲的倒是不少,但老爷都看不上,在老爷心里,没人能配得上女儿,可能是他不想把唯一的女儿早早嫁出去吧。”
“沈璎平常经常跟哪些人来往?”
“都怪她爹平常太宠着她,整日喜欢穿着男装出去疯,老爷说了她许多次,让她不要老是出去抛头露面,她根本不当一回事,老身也不知道她平常都跟什么人在一处玩耍,只听她经常把几个人挂在嘴边,说他们都对她挺好的,当亲妹妹似得待她。”
“老夫人您仔细想想,那几个人都叫什么名字?”季长歌忙问道。
“老身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有个叫李元晁,还有个叫黄剑什么的......其他就......记不太清了。”沈老夫人皱着眉头在脑中搜寻着,但毕竟是五年前的事情,她当时也没把那些人太放在心上。
“您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他记得的。”季长歌道。
“好像还有个叫陆什么的......”沈老夫人继续说道。
季长歌眼睛一亮:“是否叫陆翊?”
沈老夫人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不是陆翊。”
季长歌和温璟一阵失望,原以为看到了一丝希望,却不曾想线索又断了。
“好像是叫......陆逊。”沈老夫人又道。
“您确定是叫陆逊?”季长歌面色凝重道。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
“陆逊是何人?”温璟看着季长歌面色一变,猜这陆逊定然跟案子有联系。
“陆翊同父异母的哥哥。”季长歌目光灼灼道。
温璟眼中也闪过一丝喜色,陆逊跟陆翊既然是兄弟,那么陆翊很有可能便是这样认识死者,这两件案子的共同点便找到了。
“老夫人,您快去看看老爷!”一名家丁急匆匆跑来道。
“老爷怎么了?”沈老夫人一惊,忙问道。
“您快去看看吧!老爷出气多进气少了!”家丁哭道。
沈老夫人忙跟着家丁走了,季长歌和温璟两人也赶紧跟了上去。
“哎哟。”温璟脚突然剧烈一痛,原本还没好彻底,匆忙走路又伤了脚踝。
季长歌二话不说便将温璟打横抱了起来,继续向前匆匆走去,触手处温暖柔软,进鼻一股女儿家特有的幽香,跟三年前第一次在七夕那日救起她的时候,感觉不太一样,味道不一样,就连感觉也不一样,那时候的温七娘眼神怯懦地看着他,既羞涩又害怕的感觉,再看看此刻的温璟,真怒目瞪着他,哪儿还有一点当初的影子。
“放我下来。”温璟冷冷道,手却出于本能身不由己地紧紧搂住季长歌的腰,季长歌走的极快,一个不小心掉到地上就惨了。
“别闹,我们现在是去救沈老爷的病。”季长歌一本正经道。
别闹?温璟眼角抽搐了一下,但转念一想,似乎说的也有道理,等她慢慢走过去,沈老爷恐怕就去见他女儿了。
季长歌走的快,三步并作两步便倒了沈老爷房里。
“都让一让,让郎中给你们老爷看看。”季长歌道。
家丁和婢女赶忙让出一条路。
“准备后事吧。”
“张太医,你救救我家老爷啊。”
“老朽无能为力,请另寻高明。”那名郎中拿起药箱便走了出去。
温璟走到沈老爷床前,探了探沈老爷的鼻息,呼吸微弱,摸了摸沈老爷的脉搏,颇为紊乱快速,这应该是休克症状。
温璟垫高沈老爷的头部和下肢,以增加心脏和脑部的血液供应,然后用手按压死者的心脏部位。
沈老夫人也赶了过来。
“老夫人,您吸一口气,嘴对嘴送进沈老爷的口中,多做几次,便能救活沈老爷。”温璟边继续手中的动作便说道。
“做什么?”沈老夫人一时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嘴对嘴给沈老爷过气。”季长歌早已习惯了温璟稀奇古怪的医术,一遍便听懂了。
沈老夫人略一犹豫,便开始按照季长歌说的做了起来。
“捏住沈老爷的鼻子,不要漏气。”温璟继续道。
季长歌上前捏住沈老爷的鼻子。
大约隔了几分钟,沈老爷终于缓了过来,缓慢睁开眼睛,一看见季长歌和温璟时,又情绪激动起来:“你们......都给我走!”
季长歌一愣,不知这沈老爷突然发这么大火是为何。
“老头子你不能这样,方才都亏了这位小娘子和小公爷,你才捡回一条命。”沈老夫人哭着道。
“哼,谁要他们救,死了不是更好,省的活着受罪。”沈老爷冷冷道,脸上丝毫没有感激之意,然后紧紧闭上眼睛,转过身把大后背对着众人。
“沈老爷不想找出杀害沈小姐的凶手吗?”季长歌直接问道。
沈老爷一听,果然愤怒地转过身来:“想又什么用,靠你们这些昏庸无能的狗官就能找到凶手?”
季长歌面色微微有些不悦,还从来没有人骂过他“狗官”二字,但看在沈老爷丧女心痛的份儿上,他没有说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呵呵......你们都做了什么?”沈老爷面色凄凉道,他耗尽半生人力财力,也没能找到真正的凶手。
“每次都只是冤枉一些无辜的人哄骗老夫,真正的凶手却逍遥法外,这就是你们大理寺办案的方式,老夫再也不会相信你们了,老夫要用自己的方法替我女儿报仇,请你们出去。”沈老爷突然下了逐客令。
温璟终于知道为什么沈璎的案子会变成无头公案,若不是沈老爷坚持,恐怕又多了一个冤死的。
“沈老爷,请相信我们,这件案子我们已经有了眉目,相信一定可以还沈姑娘一个公道,您不配合我们,只会对凶手有利,恕本官直言,您调查了这么久,可有查到什么?难道您希望沈姑娘一直含冤九泉,不能瞑目吗?”季长歌和颜悦色道。
“老爷,我们就再相信他们一次吧,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还有几年能活?不能抓到凶手,还有什么面目去九泉之下见我们女儿。”沈老夫人哽咽道。
沈老爷面色软了下来,苦笑道:“你说的对,我这把老骨头的确是没用了。”
沈老夫人见沈老爷松了口,接着道:“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
“沈老爷,沈大小姐的遗体葬在何处?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查看一下。”温璟问道。
沈老夫人和沈老爷对视了一眼,道:“璎儿的尸体一直没有下葬。”
季长歌和温璟都吃了一惊,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他们意料,五年过去了,沈璎的尸体竟然没有下葬,不过对他们而言,这倒是个好消息。
第九十五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璎的尸体竟然一直没有下葬,这大大出乎温璟意料之外,古代没有福尔马林浸泡尸体,沈家是如何保存沈璎的尸体不腐?
“二位请随老身来。”沈老夫人起身道。
季长歌和温璟跟在沈老夫人身后走了出去,沈老爷脸上的防备尽数卸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苍老......
看着温璟一瘸一拐的样子,季长歌找来一辆轮椅,让温璟坐了上去。
几人来到一处地下冰窖,刚一进冰窖便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像似某种香料,但又不纯粹是香料的味道,这个冰窖比寻常富庶人家的冰窖还要大上许多,冰窖的最顶端摆放着一个水晶棺材,温璟鼻翼微动,这个地窖内混合着数种气味,那水晶棺材中应该放了多种,用以保存尸体的材料。
季长歌把温璟推到水晶棺柩前,里面躺着一名女子,面容栩栩如生,能看出来生前是位容貌秀丽的女子。
“沈老夫人,沈姑娘的遗体是如何保存的如此完好?”温璟问道。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老爷说不忍心看着女儿一个人孤苦伶仃长埋地下,说一日找不到凶手,就不下葬,不能让女儿的孤魂四处飘荡,于是便花高价请人专门造了这样一个冰窖和水晶棺。”
“棺柩内应该还放了汞和各种香料。”温璟自言自语道,她对古代保存尸体的方法有所了解,曾经跟着医学院的导师近距离观察过几个古墓中的尸体。但都是出土的几百年前的尸体,不如沈璎这个保存的完好。
“什么是汞?”季长歌问道。
“就是俗称的水银。”温璟解释道。
季长歌看着沈璎完整的尸体,问道:“沈姑娘的遗体是谁人缝合的?”
“老身记得就是你们大理寺的那个仵作,替小女缝合的。”沈老夫人道。
仲孙言,季长歌突然想起仲孙言以身体不适为由,已经告假多日,自从温璟来了以后,验尸几乎都由温璟包揽了。
温璟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只可惜隔着棺柩,不能亲手查验。棺柩是密封的。而且里面放着水银,目力有限,只能看出沈璎的胸前也有一处淡淡的刀伤,别的伤痕早已经在当初处理尸体时。消失不见。看来还得去找一次仲孙言。了解一下当时具体的解剖情况。
季长歌见温璟缩了缩身子,很自然便把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披在温璟身上。
“多谢老夫人,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小公爷言重了。小女之事便有劳二位了。”
“份内之事。”
沈老夫人说完看了一眼季长歌,又看了看温璟,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都说小公爷冷血无情,如此看来传言非实。
温璟坐在沈家的马车中,季长歌骑在马上跟随在一旁。
到大理寺时,温璟走下马车,发现王家的马车已然等候在那里,心道,王二郎竟然还真来接她了?
刚想着,王二郎果真从马车中走了下来,看见季长歌和温璟时,微微一笑:“七娘,你脚伤了,还到处乱跑。”
目光落在温璟身上那件男式披风上,王二郎的目光微微一黯。
温璟取下披风还给季长歌:“多谢季大人。”
季长歌接过披风:“王兄既已来,你便随他去吧。”
“走吧。”王二郎扶着温璟向马车走去。
温璟突然觉得胳膊处一阵疼痛,再看王二郎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陌生。
“王公子?”
王二郎回过神来,手上一松,微微一笑:“对不起。”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
“脚还疼吗?”王二郎关切地问道。
温璟摇了摇头:“好多了,多谢王公子关心。”
“七娘太见外了。”王二郎温文尔雅道。
看着王二郎恢复正常的样子,温璟松了口气:“王公子可是有心思?”
“七娘何出此言?”王二郎诧异道。
“只是随口一问,七娘看王公子有些魂不守舍。”温璟微笑道。
“没什么,家母的祭日快到了......”王二郎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听王大学士说王二郎幼年丧母,对他母亲的死定然不能释怀,难怪这两天看起来有些异样,温璟忖道。
“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我母亲......也很早就离开我了。”温璟安慰道。
王二郎苦笑了一下:“不一样的,你不懂,我母亲她......要是我当年能......”
王二郎哽咽,强忍着眼中的泪花,停顿了片刻接着道:“要是我当年能保护她,她便不会惨死。”
温璟听着耳边“咔擦咔擦”的关节摩擦的声音,再看看王二郎紧握的拳头,心中明白他此刻定然十分痛苦,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二郎不说,温璟自然也不问,如果王二郎想说自然会说。
“当年我才八岁,跟着母亲回河北外祖父家,途径一个树林时,遇到悍匪......”王二郎面带忧伤道。
温璟可以想象后面发生的事情,劫财劫色,府兵敌不过悍匪......
“你......后来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被两个死尸压在身下,那些悍匪没有发现我......”王二郎嗫嚅道。
“那些丧尽天良的悍匪,幸亏没有发现你,总算逃过一劫。”温璟道。
王二郎抬头看着温璟,笑的比哭还难看:“七娘,我是不是很懦弱?竟然眼睁睁看着别人把我娘杀死,都不敢出去救她......”
原来这就是王二郎性格懦弱的原因。背负着这样沉重的包袱活了这么多年,一定很辛苦,没有精神崩溃已经算好了。
“你出去也只是枉死,无须自责,相信令堂也这么想,你活着便是对她最好的告慰。”温璟道。
王二郎抬起头,怔怔看着温璟,压抑多时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生活在那样的大家族中,恐怕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从小便在尔虞我诈中成长。王大学士可以看见他是否吃饱穿暖。但谁又会关心一个幼童是否开心的问题,温璟不禁同情起王二郎来。
马车停在了温府门口。
“王公子,你早些回去吧,我自己进去便可。”温璟看着王二郎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想他定然也不想这幅模样出现在温家人面前。
王二郎点了点头。只淡淡说了一句:“进去吧。”
一个人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温七娘。”
温璟脑中正想着心思,冷不防蹿出个人来,不禁吓了一跳。
“何人?”
“才两日不见。七娘连本王都认不出来了?”
温璟微微一惊,来人竟然是宣王,他怎么会在这里?
“七娘拜见王爷。”温璟忙行礼道。
宣王粲然一笑:“本王是特意来问你,变态是何意?”
温璟嘴角抽搐了两下,宣王大概是当朝最“悠闲”的王爷,没有之一。
“王爷,快快进来用餐。”温祁冉走过来道,他刚离开一会儿,便发现宣王又不见了。
“七娘,你脚是怎么了?”温祁冉看着女儿一瘸一拐的样子问道。
“不小心扭到了而已,无妨,父亲无须挂心。”
青柳忙上前扶着温七娘,心道,这大理寺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娘子这次啊去了几日,不但消瘦了,今儿个还把脚给弄伤了,偏偏又不让她跟着去,不行,她一定要求老爷让她去大理寺赔着娘子上班。
看着宣王走到前面,温璟小声问:“父亲,王爷今日来所谓何事?”
温祁冉摇了摇头,眉头紧锁道:“为父也正纳闷,宣王向来行事乖张,不知他此番前来究竟是何目的。”
看着父亲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温璟倒不觉得有何深意,一来温家现在没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二来,她想宣王可能是为了何云秀的案子来的。
“父亲无须太过忧心。”温璟道。
温祁冉点了点头。
温太太看着一副吊儿郎当样子的宣王,心道,最近这是吹的什么风,这贬官降职倒是让温府越来越热闹了,比从前温祁冉当刑部侍郎的时候还要热闹几分,现在连王爷都来了......
温五娘偷偷瞟了一眼宣王,她还是第一次见宣王,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样貌俊美到让女子自惭形愧,不同于小公爷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反而有种让人觉得很亲切的错觉,不由的脸上有些发烫,如果有一天能当王妃,这可是从来不敢想的事情......
“温七娘下月要嫁去王家?”宣王突然问道。
“是,王爷到时一定来喝喜酒,下官先敬王爷一杯。”温祁冉端起桌上的酒盅一饮而尽。
宣王举起酒杯,砸了砸嘴道:“本王还以为温七娘跟季斐然才是一对,可惜,可惜。”
“咳咳。”温祁冉被酒呛了一口,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心道,这个王爷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说话也不看看场合。
温璟叹了口气,对于宣王时不时爆两句爆炸性的言论,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温九娘眼神复杂地看了温璟一眼,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嫁给那王二郎,还不如嫁给本王。”宣王叹了口气道。
“噗!”
温璟一口菜喷了出来,喷饭的还不止她一个。
宣王掸了掸身上的饭米粒,心道,他不过说了一句话,至于喷他一脸吗?
第九十六章 谁说谎?
感谢“︶ㄣ长空飞燕”亲的粉红~
“王爷说笑了,七娘如何能配得上王爷。”温祁冉微笑道,额头直冒冷汗,他对王家自是十分满意,温七娘与王二郎的婚事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遇到的是宣王就不一样了,这个王爷出了名的不按章程出牌,如果他非要插一脚,结果还真说不好......
宣王淡淡一笑:“王侯将相,起于布衣,本无贵贱之分。”
众人面面相觑,宣王的这番言论令他们深感惶恐,若这句话是从一个平民口中说出,他们定然认为此人口出狂言,贵族与平民如何能平等?但从宣王口中说出来,他们不禁要揣度一番其中的“韵味”。
温璟侧目看了一眼宣王,见他以袖遮面仰头浮一大白,眼中已略有醉意,目空一切的眼神中竟似夹杂着些许淡淡的哀伤。
看着宣王微醺的样子,温祁冉只当他说的是醉话,也不答他。
“王爷,您不能再喝了。”宣王身后的那名俊美青年道。
“少罗嗦,本王需要听你的命令?”宣王不耐烦道。
“明日要觐见圣上,您不会忘了这件事了吧?”那个青年继续微笑道。
宣王面色一僵,讪讪放下手中的酒杯,身后的青年唇角勾了勾退到一旁。
温璟诧异地看了一眼那名男子,宣王嘴上虽然强硬,但却总能用一两句简单的话“驯服”宣王,再看他始终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这名男子着实不简单,以宣王口无遮拦的性格,能潇洒自在的活到今日,恐怕多数是因为这名男子。
酒过三巡。
“王爷,时候不早了,不要打扰温老爷一家休息了。”那名男子道。
温璟心道,就是,快回去吧。
“本王要跟温七娘说几句话,你们先回避。”宣王半醉半醒道。
温祁冉面色微微一变,看了温璟一眼。温璟回了个“不关我事”的眼神。
所有人走出去后。
“王爷有何事要说与七娘?”
宣王走到温璟身旁坐下。眯着眼看了温璟半晌,打了个酒嗝,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扑通”一声倒在案几上。
“王爷?!”温璟一惊。连忙上前查看。
门一下开了。那名男子走了进来。扶起宣王,看着温璟道:“温七娘无须担忧,王爷喝醉了便是如此。”
温璟对上那男子的眼神。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男子虽然微笑着,眼神中却带着些许厌恶。
温祁冉等人也跟着走了进来,听那男子说了才放了心,要是宣王在府中出了事,那可就要倒大霉了。
“温大人,那在下便先带王爷回府,告辞。”那男子淡淡道。
看着宣王府的马车隐没在夜色中。
“老爷,今儿个是吹得什么风,竟然把宣王吹来了。”温太太疑惑地看着温祁冉道,宣王平常甚少参加宫廷宴会,宣王跟温家更是没什么往来。
“我也不知,七娘,适才王爷跟你说了什么?”温祁冉转向温璟道。
“还未开口......”温璟无语道,看宣王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可为何心中有事,还能喝的那么醉?
“宣王不会是看上七姐了吧?”温八娘笑嘻嘻道。
温太太瞪了温八娘一眼:“别胡说,这话让人听见了,成体体统。”
温八娘吐了吐舌头,暗自腹诽道,你那是气王爷看上的不是九娘吧。
“都回屋睡吧,别在这杵着了。”温祁冉道,微微有些担忧,他总觉得这次宣王来温家,并非什么好事。
......
大理寺。
“大人,我跟踪了陆翊几日,发现他最近除了在陆府外,只去了几家酒楼和赌馆,稍作停留便离开,连揽月楼都不去了,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丁武对着季长歌道。
“陆逊呢?”
“陆逊每日跟着陆老爷去吏部当值,晚上没有出府。”丁武接着道。
季长歌眉头紧锁,这个陆翊可能知道大理寺在查他,便有所收敛:“查到他十三日那天下午失踪的几个钟头去了哪儿没有?”
丁武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没有头绪,在何云秀最后出现的梨花巷,没有人见过陆逊。”
“继续盯着二人,去吧。”季长歌冷声道。
“是,大人。”丁武听完快步向屋外走去,出了门以后直接小跑起来。
温璟看了看季长歌那张山雨欲来的脸,默默向后退了几步,刚一转身......
“你要去哪儿?”季长歌黑的脸道。
“卑职再去看看卷宗......”温璟转回身道。
季长歌挥了挥手:“你最好把那缺失的几页想起来是什么内容。”
“卑职尽力而为。”温璟说完忙转身走了出去,她也很想想起来啊,可就是想不起来。
“年伯。”温璟看着年伯道。
“七娘又来查档案啊?”年伯低着头道。
“是。”
温璟拿起梁书萱的卷宗,发现沈璎是在自己家中失踪,而何云秀是出门被人掳走,梁书萱却是在别人家失踪的,梁书萱去参加在王家的赏花会失踪的,王家......
“这件案子不是抓到凶手了?”年伯突然开口问道。
温璟诧异地看了年伯一眼:“年伯也看过案子?”
“这里的每一个案子我都看过,这么多年,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年伯道。
温璟点了点头,继续往下看,凶手是梁御史家的一个仇敌,因对梁御史怀恨在心,便起了杀机,得知梁御史和梁书萱会前往王家,便潜伏在王家,找机会绑架了梁书萱,然后残忍杀害了她。
“可有发现?”身后传来季长歌低沉的声音。
“这件案子疑点太多,第一,要想在人群众多的地方绑架人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凶手本可以选择其他方法,第二,凶手可以当场杀人抛尸,何必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把何云秀绑走,再杀人抛尸,如果仅仅是为了寻仇,他没必要把尸体弄成那样,绑架通常为了求财,寻仇不需要那么复杂。”温璟道。
“这两点当时我有跟梁大人提过,而且凶手王康根本说不出一个连贯清楚的绑架、杀人过程。”季长歌回忆道。
年伯擦完最后一个书柜,停下来道:“这世上有多少事是公平的?人,生而分三六九等,有些人的命贱如蝼蚁,生死由不得自己。”
二人沉默,这个凶手也只是众多冤案中的一个而已,四喜也是一个,而且是在温璟的眼皮子底下做了冤死鬼,他们还欠他一个公道。
两人走了出去。
“随我去王家一趟,查查当日到场的都有哪些宾客。”季长歌看着温璟道。
“大人是想看看陆家人是不是在场?”温璟问道。
季长歌微一颔首:“如果陆逊或者陆翊在场,那么这三件案子便都联系起来了。”
“看了名帖便知。”
......
温璟和季长歌到王府时,迎接他们的是王斯年,王二郎并不在家,这让温璟觉得轻松了许多,经过昨天以后,她更觉得王二郎已经够惨了,要是她再退亲,岂不是雪上加霜......
“王叔,请问能否给小侄看一下两年前的府中的宴会记录?”季长歌对着王斯年道。
王斯年微微一怔:“贤侄要那作甚?”
“只是查看下宾客名字而已。”
“我让管家去库房找出来。”王斯年对着管家说了几句。
王管家点了点头。
“我跟你一道去。”季长歌道。
王管家用眼神征询了一下王斯年,王斯年点了点头。
看着季长歌和管家走了,温璟看着王斯年道:“王大人,二郎最近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王斯年诧异地看了温璟一眼,摇了摇头:“没有,二郎这孩子一直是这样,看不出喜乐,七娘何处此言?”
“没什么,只是看二郎最近有些魂不守舍,听他说是因为母亲的祭日快要到了。”温璟道。
王斯年叹了口气:“二郎这孩子什么都喜欢放在心里,不高兴也从来不跟我说,我待他视如己出,却终究代替不了他的父母。”
血肉亲情恐怕是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温璟忖道,果然和她想的差不多,王二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无忧无虑,或许每天他都活在自责之中。
“大嫂不幸坠入山崖,大哥后来也病死了,二郎这个孩子自幼便十分敏感,七娘,看得出来你很关心二郎,以后有你陪着他,我们就放心了。”王斯年道。
“二郎母亲是......坠入山崖去世的?”温璟诧异地问道。
王斯年不觉有异:“难道不是?”
温璟摇了摇头:“七娘只是不曾想是这样的原因,有些诧异罢了。”
季长歌和管家返了回来。
“可有找到?”王斯年问道。
“找到了。”季长歌道,瞥了一眼正神游天外的温璟一眼。
“那小侄先告辞了。”
见温璟依然没反应,季长歌咳嗽了一声,温璟这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王二郎要哄骗她?温璟的脑中一直萦绕着这个问题,博取同情?但看王二郎昨天的样子,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第九十七章 疯汉
“你们大理寺是怎么办案的?!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凶手连根毛都没有见到!”
温璟刚走进大理寺,便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妇人怒气冲冲的声音,好大的嗓门,这一连串说出来都不带喘气儿的,肺活量至少4000毫升以上。
“何夫人,这办案不同带兵打仗,敌人在明处,凶手可是在暗处,我们大理寺已经夜以继日在调查此案,总得给我们一些时间。”梁大人赔着笑脸道,心里却把何瑞光那个老匹夫骂了千八百遍,自己不来,却让夫人来发难,谁不知道何大将军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家中的母老虎。
何夫人眼睛一吊:“已经给了你们那么多天了,梁大人还想要多久?一年?两年?最起码你要告诉我们抓到嫌犯没有啊!”
梁大人无奈道:“何夫人,按照规矩......是不能告诉你的。”
“我可怜的女儿啊!”
何夫人说完竟嚎啕大哭了起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众人哭笑不得,更没人敢上前扶她,据说这何夫人可是个练家子,杀猪宰羊手起刀落,上阵杀敌更是毫不含糊,眼见她这会子正在气头上,谁敢上去触霉头?
温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当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何夫人的身材跟何大人相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两个人......得基因突变到什么地步......才能生出何云秀那种小鸟依人的闺女的?
梁大人看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何夫人,真是胡闹。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果然没有教养!
腹诽归腹诽,梁大人一时还真不知道拿这何夫人怎么办才好,毕竟何夫人才是苦主,骂不得,更打不得,更主要的是,打也不见得打的过......
“何夫人,您先起来,听我说几句。”季长歌走了过来。
何夫人停止了撒泼,对着满脸褶子的梁大人还好说。对着一个俊俏的晚辈后生。何夫人脸上还真有些挂不住。
“案子我们已经有了眉目,请何夫人再多给我们几日调查取证,相信以何夫人的智慧与度量,能体会我们办案的辛苦。”季长歌微笑道。
何夫人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肚子上的肥肉随之颤了几颤。正色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老娘再给你们三天时间,到时候如果还没抓到凶手。可别怪我,哼。”
看着何夫人扬长而去,季长歌脸上的笑容敛去,恢复一贯的冰山脸。
梁大人撇了撇嘴,同样的话说出来,为何季长歌一说便有用,他就是放屁?
“大人,三天后......”丁武愁眉苦脸道,想到三天后要是破不了案“河东狮”又要来大闹大理寺,他决定那天还是出门查案的好。
季长歌扫了一眼丁武:“本官有答应她?”
众人无语......
“大人高明。”丁武谄媚道,心中却想,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何夫人毕竟只是个女流之辈,跟咱们大人相比,还不是小巫见大巫。
“盯的怎么样了?”季长歌瞪了一眼丁武,这小子本事没见长,溜须拍马的这套倒是学的挺快。
“已经派人昼夜盯着陆翊了。”
季长歌沉思片刻,道:“随我一道去一趟陆府。”
丁武欣喜地应了一声,通常大人出马必定有收获。
脑中一直回荡着王斯年昨天说的那番话,温璟决定再去一趟王家,正好今天也是要给王玦针灸的日子,便转向梁大人道:“梁大人,七娘能否告半天假?”
“温评事要去作甚?”梁大人问道。
“去一趟王大学士府。”
一听是王家,梁大人眼中闪过一丝暧昧之意,挥了挥手道:“去吧,带本官向王大学士问声好。”
温璟也不解释,微笑道:“是,大人。”
一路走到王府,温璟脑中突然浮现出上次那只死猫,直觉告诉她,这些事情也许并不是没有关系,如果......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背后不觉渗出一丝冷汗。
“温七娘子来啦。”王管家满脸笑容看着温璟道,虽然觉得。
温璟微微一愣,回过神来,调整了下心情道:“今天是给十七郎针灸的日子,寺中恰好无事,七娘便早些来了。”
“我家二少爷和二老爷适才也去了鲤园。”王管家道。
“如此更好,那七娘先行一步。”
看着温璟走远,王管家脸上露出些许讥诮,明明是攀了高枝,偏生还要装清高,借着治病为名,三天两头往王府跑,还没嫁过来就三天两头来,真不知道温家是如何教养女儿的。
鲤园内,松树下。
王玦正跟王斯年下着棋,王二郎则站在一旁观看。
“二叔,你输了......”王二郎笑道。
王斯年眉头紧锁,执子却久久不下。
“承让。”王玦微笑道。
叹了口气,王斯年放弃了挣扎,这局棋的确是输了,无懈可击。
王二郎见王斯年认输,道:“十七郎的棋艺果然高超,连二叔都稍逊一筹,王家再无敌手。”
王斯年苦笑道:“岂是王家无敌手,恐怕这京师都难寻敌手,二叔心服口服。”
“二伯过谦了,术业有专攻,十七整日醉心于此,二伯若能付出一半的时间,十七定输。”王玦道。
王斯年点点头,欣喜地看着王玦,有才却不自负,日后若能在朝为官,王家在朝廷中的根基便更加稳固。
“七娘,你来啦。”王二郎眼前一亮。
温璟微笑道:“来给十七郎做针灸。”
说完又对着王斯年道:“七娘见过伯父。”
“嗯,二郎,好好招待七娘,二叔还有点事先走。”王斯年拍了拍王二郎的肩道。
“好,二叔您去忙吧。”
温璟拿出针灸包,针灸了几次以后,她已经驾轻就熟,闭着眼睛都知道穴位在哪儿,王玦也不再担心脑中会突然多出一根针来。
“针灸了这么多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王二郎看着王玦的腿道,眼中不禁有些疑惑。
王玦抬头,一双丹凤眼亮晶晶看了过去,淡淡笑道:“二哥倒是比我还着急。”
王二郎的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二哥自然着急,明年春闱只剩下几个月时间,二哥还等着你光耀王家门楣呢。”
“若老天有心眷顾我,足以,若无心,再枉费心力也无益。”王玦看向远处道,不抱太多希望,便不会失望。
“这世间诸多事,并非有希望才坚持,而是坚持了,才有可能开花结果,半途而废最不可取。”温璟插入最后一根针。
王玦面色微微动容,适才这几句话,字字诛心,这么多年,失望了太多次,便心生无望,自己也从未觉得有错,若不是母亲坚持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或许他早已成为一个废物......
温璟轻轻敲了敲王玦的膝盖,微微有了一点反应。
“动了!”王二郎惊喜道。
温璟也欢喜地看着一脸呆愣的王玦:“你试着动一下腿。”
王玦试着想动一下腿,片刻后摇了摇头:“还是不行。”
“别着急,慢慢来。”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站住,别跑!”
温璟看着远处十几个家丁追着一个衣着褴褛的老头,但那老头却跑的比家丁要快的多,家丁们跑的气喘吁吁。
老头边跑边对着后面的家丁做鬼脸,绕着假山跑了几圈后,突然掉了个头朝着温璟三人这边跑来。
“别怕,他不会伤人。”王二郎看着温璟略显紧张的神色,宽慰道。
温璟自然不是怕这看似乞丐的老者,她好奇的是乞丐手中抓着的东西,还有空气中隐隐有些血腥味。
“来抓我啊,你们这些傻子!”老头又对着后面做了个鬼脸。
“七老爷,您别吓着人!”
一群家丁跟死狗一样直吐舌头。
七老爷?温璟诧异地看了那老者一眼,她适才还纳闷,王家怎么会让一个乞丐跑进来的,没想到这个衣着褴褛的老者竟然是堂堂七老爷,这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七叔,你又调皮。”王二郎煞有介事道,那样子仿佛在训斥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一般,让人觉得好笑又怪异。
那老者扔掉手中的东西,擦了擦嘴:“七郎下次不敢了。”
看这老者的行为和话语,应该是有某种精神疾病,温璟推断道,目光落在地上的那个东西上,是一团烤熟了的肉,空气中夹杂着一股血腥味和烤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在看看那老者脏兮兮的衣服上面一块块黑色的污渍,应该是干涸了的血迹。
“七叔,你这烤的是什么?”温璟柔声问道。
“不告诉你!你肯定是想骗我的猫肉吃!”老者对着温璟做了个鬼脸。
温璟莞尔一笑,转念一想,猫肉,上次在鲤园见到的那只被剥了皮的黑猫尸体,应该也是这七叔弄的,看来是她多疑误会了王二郎。
“七叔,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府里吃的东西很多,您要吃就跟厨房说,不要再吃这些东西。”王二郎叹了口气道。
老者的眼神突然惊恐起来:“不能偷吃,大哥会打我。”
第九十八章 守株待兔
王二郎眼神一黯:“父亲早就不在了,他又如何打你?”
温璟打量了一下这个衣着褴褛的老者,他的实际年龄应该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老,从方才的话语来看,王二郎的父亲以前可能因为他偷吃而打过他,并且那种疼痛的记忆一直伴随到了现在,他的记忆停留在了不幸的童年。
王七突然滚到了地上,紧紧蜷缩着身体,不断抽泣着:“七郎再也不偷吃了,不要再打七郎了,好疼......”
“把七老爷抬回屋子。”王二郎对着家丁道。
“是,二少爷。”
“走开,你们都走开,我不走!”王七又发起疯来,把身边的石头对着所有家丁扔了过去。
家丁们被打的四散开来,面上都露出些许不耐烦,没人喜欢这个又脏又臭的疯老头。
“七叔,不是要赶你走,我送你回自己的屋,好不好?”王二郎耐心道。
王七连连点头,他似乎对王二郎十分信任。
“你们怎么又把他放出来了?”王斯年突然走了过来,对着那些家丁骂道。
“二老爷......”所有家丁诚惶诚恐地看了一眼王斯年,都低下头去。
“二叔,我先把七叔送回去。”王二郎道。
王斯年嫌恶地看了一眼王七,用手掩住口鼻,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七叔,我们走吧。”王二郎扶着王七道。
王七惊恐地看了一眼王斯年。双手紧紧抓住王二郎的胳膊。
温璟看了一眼王二郎,或许她真的是误会他了,对待一个疯老汉,尚且如此仁慈,也许只是因为自己内心抗拒嫁给他,而把他往坏处想罢了。
“让七娘见笑了。”王斯年对着温璟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温璟道。
......
陆府后门。
季长歌隐匿在暗处,静静观察着陆家进进出出的人,突然一个农妇打扮的女子出现在后门,后门一个小厮出来接过她手中的酒坛,付给她酒钱后。农妇便走了。
“大人。这个妇人今天已经是第三次来了。”
季长歌微一颔首:“她前天来了一次,昨天来了两次,今天来了三次。”
“这妇人定然有问题,通常往府里卖东西都是有规律的。每隔几天送一次。或者每天按时送过来。”丁武道。
“那我们就去看看她卖的是什么酒。”季长歌眯着眼睛道。目光如同老鹰锁定猎物一般锋利。
“你继续在这里看着,我进去就行,人多容易暴露。”季长歌对着丁武道。
“是。大人,您小心点。”丁武道。
季长歌悄无声息地从房顶落到后院,不远不近跟着方才取酒坛的家丁,见他不是去了酒窖,而是去了下人住的屋子,心中更加笃定那酒坛之内定然有猫腻。
一记手刀砍在那下人的后颈处,季长歌一手托着酒坛,一手把那小厮拖进了一处假山后面。
打开酒坛,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季长歌往里面一看,发现里面有一团褐色的东西漂浮在上面,两指一夹,便夹了上来,原来是一个油纸裹着的小纸条,原来是有人借着酒坛传信。
打开纸条,上面写着,酉时,浪。
酉时,这个很好理解,就是个时间,这个浪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细想,季长歌把字条依然叠好放入酒坛之中,把方才那名家丁挪到一个显眼的地方,然后迅速离开了陆家。
丁武见季长歌眉头紧锁的样子:“大人,可有收获?”
“浪,是什么意思?”季长歌劈头盖脸问道。
“河里的浪头吧。”丁武摸了摸下巴道。
河......整个京师大大小小的河流那么多,怎么才能知道是哪一条?
丁武看着季长歌面沉如水,也不敢多问,浪是什么东西......
“我先回大理寺,这里不用盯了,你去和小六子会和,好好盯着陆翊,盯丢了,就不用回寺了。”季长歌瞥了一眼丁武道。
丁武背后一凉:“大人放心。”
......
季长歌回到大理寺,心中一直在想那个浪字究竟是何意,那张纸条究竟是谁写的?又是传给谁的?
“把京师的地图取一份来。”
一个侍卫取来一张地图,季长歌摊到案几上,仔细寻找着带有浪字的河流,但是发现并没有哪条河是带着这个字的,难道不是河流,又找了一遍地名,还真发现有个叫平浪的地名,不过距离京城太远了,即便汗血宝马,也无法在酉时赶到,难道不是带着浪字?那边是暗号了,当事人一看便知,外人不懂其中玄妙。
“大人有发现?”温璟看着季长歌对着地图一筹莫展的样子。
季长歌在纸上写下,酉时,浪。
“七娘,你看看这是何意?”
接过纸条,温璟看着上面那个“浪”字,一时也想不出来是何意。
“这应该是个幽会地点,通常有哪些地方适合幽会?”温璟问道。
“野外,寺庙,画舫......大概就是这些地方了......”季长歌接着道。
温璟微微侧目,脸上浮现出一股心照不宣的表情。
季长歌仿佛猜到温璟心里想的是什么:“各类案子办多了,自然知道,你觉得有哪家姑娘敢跟我半夜去河边?”
温璟看着季长歌那张写着“生人勿近”的脸,虽然能够一饱眼福,不过恐怕晚上还真没有人敢跟他出去......
季长歌突然想起在邗江县时,温璟半夜跟他去义庄的事,而且是去验尸......恐怕这世间再无第二人。
看着季长歌嘴角溢出的一丝笑意,温璟自然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她走到案几上,继续看方才季长歌看的那张地图。
不过季长歌倒不觉的这是个幽会的地方,或许是凶手与雇主接头也说不准,要是陆翊当日雇的杀手抓走何云秀,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酉时,必须是在酉时能够到达的地方,那么地点不能超过这个范围。”温璟用手比划了一个范围。
季长歌拿出笔圈了出来。
“地点一定是在这个圈子的某一处。”温璟看着一个个地名,虽然都没有浪字,但定然与浪这个字有关。
“浪字拆开就是三点水和良这个字,大人,你看这个地名,川凉。”温璟指着一处地名道。
季长歌眼前一亮:“这是川凉桥,应该就是这里了,三点水竖着就是川,凉同良。”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川凉桥边。
接近酉时,一艘船悄然停在桥下,船中点点灯火,并不引人注意。
黑暗中,数双眸子静静盯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不时有路人走过,却没有人驻足,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那艘船依然静静的停留在那里。
更夫敲响了戌时的锣声。
丁武以眼神询问了一下季长歌,要不要继续等候。
季长歌微一颔首,下巴上的汗掉落到地上。
又过了半个时辰,依然一片死寂,那艘船上的灯火开始摇曳,季长歌面色一紧,心中思索着要不要去阻拦,若去阻拦,以什么为理由?
这次没有等到,定然还有下次,季长歌决定放弃,以免打草惊蛇,即便是抓起来,也没有证据。
就在季长歌准备收队的时候,一辆黑色的马车悄然而至,同时,船夫也停了下来。
季长歌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所有人继续潜伏。
马车上走下一个蒙着面的男子,男子下车后径直向船上走去。
这名男子是谁,季长歌并不肯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定然是陆府的人,乌云遮月,根本看不清楚来者是何人。
季长歌眉头紧锁,人等来了,他却犹豫了,如果船上的不是凶手,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桃色事件,那他便会置身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处境,但若是凶手,他却没有去抓人,也许下次便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丁武眼神急切地看着季长歌,只消季长歌一个手势,他们便可以去抓人。
犹豫再三,想到这个可能是破案的关键,当下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季长歌一挥手,丁武等人便窜了出去。
船夫眼睁睁看着一行人冲了过来,依然来不及撑船。
季长歌最后一个走上船,掀开船帘的那一刻,他的心沉到了水底。
陆翊满脸惊恐地看着季长歌和丁武,他明明看着那两个盯着他的侍卫走了,为何他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是......
“是你?!”陆翊愤怒地看着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
“别吵了,先跟我们去大理寺一趟吧。”丁武毫不客气道。
“我犯了什么法?谁规定晚上不能游船了?”陆翊嘴硬道。
季长歌冷笑道:“那本官把陆公子送去顺天府可好?”
陆翊一听脸都吓白了,他本想瞒过去,没想到竟然被季长歌识破了这女子的身份。
这女子竟然是顺天府尹曹泰的妾室,这陆翊好大的胆子,季长歌万万没想到,凶手没抓到,倒是替曹泰那个老东西抓了奸,不过他决定先把二人带回大理寺问清楚。
“季大人说笑了,我们还是去大理寺吧。”陆翊苦着脸道,然后瞪了旁边那名女子一眼。
“带走。”丁武冷哼一声。
第九十九章 夜审
大理寺内,密不透光的审讯室内,跪着一男一女。
季长歌看着全然没有当初那股嚣张跋扈气焰的陆翊,嘴角绽开一个笑容:“陆公子半夜与曹大人的姨娘私下相会,曹大人知道吗?”
陆翊面色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怨毒,却又不得不陪着笑脸道:“季大人快别取笑我了,此事......还望季大人......代为保密。”
“保密?可以。”季长歌眼含笑意道。
似乎没有料到季长歌会答应的如此爽快,但陆翊也只是片刻欢喜,以他对季长歌的了解,若对他无好处之事,他断然不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你想要什么?”陆翊直接了当道,这样的人反而好打交道,各取所取。
季长歌正色道:“本月十三日那日下午,你去了哪儿?见了谁?”
陆翊苦笑:“季大人,你这不都知道了吗?自然是去会这贱人了。”
季长歌转向那名正在瑟瑟发抖的妇人:“可属实?”
那名妇人连连点头:“那日陆公子的确与妾身在一起。”
季长歌目光落在妇人宽大的衣袍上:“你已有身孕?”
那妇人面上一红,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不是我的!”陆翊连忙道,抬头瞥见季长歌探究的目光,心虚地避了开去。
季长歌目光中露出些许厌恶:“既然不是你的,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见这个‘贱人’?”
陆翊哑口无言。他今日本来是不想去,但又怕这丽娘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让曹泰知道了,可就不得了了。
“因为有孕在身,你便想以此要挟陆翊带你私奔,但陆翊一直模棱两可的敷衍你,你利用酒坛把消息传到陆府,是也不是?”季长歌冷眼看着那名妇人道。
陆翊瞥了一眼那妇人,冷哼一声道:“谁知道你肚子里是谁的孽种。”
“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当初若不是你引诱。我岂会做出这般腌臜之事来。事到如今你居然不承认!好!今日我便与你同归于尽!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那妇人说着就朝着陆翊扑了过去。
两名侍卫忙拉住她,躲闪不及,陆翊脸上还是被抓出两道鲜红的血痕来。
“住手!”
季长歌喝道,顿了顿。又道:“今日之事本官便当做没看见。你们自求多福。”
陆翊一听。放下心来,恨恨地看了那名妇人一眼。
“对了,还有一事。你可还记得两年前,梁御史家的小姐梁书萱,在王学林王大学士家失踪的那个案子?”
陆翊思忖了半饷:“这么久过去了,记不太清了。”
“那日你是否跟梁书萱说过话?”
“只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上话。”
“可曾发现有可疑陌生男子跟她一起?”季长歌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甩了过去。
陆翊摇了摇头:“没有,梁书萱长相貌美,是很多公子追求的对象,她身边一直围着一群小娘子和公子哥儿,就算有陌生人想靠近恐怕都难。”
“你为何没有去?”
“因为之前有一些误会,我跟梁书萱关系很差。”
季长歌想起几年前曾经听过一些坊间传闻,陆翊出言轻薄梁书萱不成,反被梁书萱一阵奚落,两人关系日趋恶劣......
“那件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季大人还问我作甚。”陆翊有些不耐烦道。
季长歌没有回答陆翊的问题,接着问道:“那沈璎呢?”
听到沈璎这个名字,陆翊面上显出一阵惊恐之色:“沈璎那个案子真的与我无关,那时候我才十五岁,而且沈璎只是与我大哥陆逊关系不错,跟我并无太多交集。”
“别激动,本官只是随口一问,你大哥陆逊对沈璎的死有没有说过什么?”季长歌问道。
“你怀疑我大哥?”陆翊面色更加激动了。
季长歌面色一冷:“回答本官的问题。”
“沈璎死后,大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爱理人,他原本话就不多,那时候简直跟哑巴一般,后来才渐渐好了,我猜他应该是喜欢沈大小姐的。”陆翊道。
“没你的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季长歌道,想了想又笑道:“你们最好尽快解决这件事情,我只能保证我不说,别人传出去,可不要赖到本官头上。”
陆翊面色一黑,这季长歌卸磨杀驴的速度比他还快,心中暗暗骂了一句,算你小子狠,以后别有把柄落到老子手里。
看着陆翊气急败坏的离去,季长歌收起脸上的笑意,陆翊这条线索中断了,会不会是陆逊?
陆逊与这三起案子都有联系,他喜欢沈璎,梁书萱失踪时,他也在王家,而何云秀与陆家有婚约,陆逊那个人向来不多话,整个人就像一个谜团一样深不可测。
“继续盯着陆逊。”季长歌对着丁武道。
大门突然被人“轰”的一声踢了开来。
“大人,卑职去盯人了。”丁武一握拳,一溜烟儿的跑了,瞬间就没了人影。
季长歌挑了挑眉毛,这小子办案没学到他半分,腹黑倒是学了有五成了。
“梁老头,给老娘滚出来!”
季长歌揉了揉耳朵,梁大人十分机智的这几天都没有出现在府中,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
王家。
温璟替王玦做完针灸:“这次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王玦面无表情道。
温璟眉头微皱,上次膝盖还有点反应,这几次做完怎么情况还变差了?兴许这针灸便是如此吧,不可能像西药那般效果来的迅速。
“十七爷无须丧气,假以时日,定然会好的。”小翠道。
“嗯。”王玦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道。
“好生照应着,我先走了。”温璟拎起药箱。
小翠应了一声。
“等等。”王玦突然开口道。
温璟转身,看着王玦拿出一叠纸,接过,展开,温璟诧异地看着皱巴巴的纸上,所有原本没有五官的肖像都添上了五官,栩栩如生,每一幅画描述的都是一个场景,竟有数十张心中不禁有些激荡,淡淡看了一眼低垂着眼眸的王玦。
“聊以解乏罢了。”王玦抬头,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多谢十七郎。”温璟报以一笑,转身离去。
把那些画收好放进药箱中,她还不想给王玦带来无妄之灾,细细一想,王玦这个人行为委实大胆,那些画要是给王家人看见,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或许也是他当初没有画上五官的原因,却因她一句玩笑话,他竟真把这些画都补上了。
只顾想着事情,温璟竟然迷了路,她原本就有些路痴,王府又太大,放眼望去,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扫了一圈,竟没有看到一个人。
这个地方应该是王府内一个偏僻的别院,鲤园本来就颇为偏僻,许是方才走错了方向,便到了这里,这个别院看起来没有人打理,到处都是野花野草,不远处一大丛木芙蓉花开的正艳,不同于别的园子进行修剪过的美,倒有一副天然去雕饰浑然天成的美感。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似是要落雨,温璟像只没头苍蝇一般到处走着,心中越来越焦急,温家嫡女在王家迷路,淋成一只落汤鸡走出去,恐怕又会成为明天众口相传的段子。
正焦急时,一个小屋映入眼帘,温璟一喜,连忙加快脚步,这雨来得及,去的定然也快,只要能躲过去便可。
靠近小屋时,温璟突然问道一股隐隐约约的腥臭味,她素来味觉比较灵敏,走到小屋门口,小心翼翼地往里一看,温璟吓了一跳,王七叔,也就是那个疯汉正瞪着眼睛看着她,一脸警惕。
温璟定了定心神,微笑道:“七叔,原来你住在这里啊。”
“你到我家来做什么?想抢我的东西吃吗?”王七叔紧紧抱着怀里的几个黑乎乎的馒头道。
“当然不是,七郎不要害怕,姐姐迷路了,在你这里躲一下雨好不好?”温璟柔声道。
王七叔稍一迟疑,点了点头。
温璟走进屋里,出乎她意料的是,虽然王七穿的很脏,但屋里倒还算应有尽有,虽然有些乱,衣服丢的到处都是,桌上还有些残羹剩菜,看来她误会王家了,王家并没有虐待王七叔。
“七叔,你最喜欢谁?”温璟问道。
“二郎!”王七叔笑道,又补充道:“二郎从来不打我,还给我带好多好吃的。”
温璟笑道:“这些衣服你为什么要扔在地上呢?”
“那些衣服都不好看,七郎只穿娘给我做的衣服。”王七叔说完啃了一口馒头。
原来是这样,温璟看着王七心满意足啃着馒头的样子,谁敢说傻子不快乐呢,想得越多,快乐就越少,欲|望太多,失望便更多。
“七郎,大哥是不是经常打你?”温璟接着问道。
王七停止了咬馒头的动作,突然哭了起来:“不要打我......七郎以后不偷吃了,再也不敢了......”
看着王七叔惊恐的样子,温璟不忍心再问下去。
“七娘,你怎么在这里?”王二郎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温璟一惊,转头一眼看到王二郎诧异地看着她。
第一百章 请求
感谢“一惜朝歌”的打赏~
温璟一惊,转头一眼看到王二郎诧异地看着她。
“哦,我不小心迷路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没想到七叔竟然住在这里,眼看着天要落雨,便想着躲一下。”温璟道,定了定心神,心中诧异,王二郎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来给七叔送被褥的,下雨了晚上应该会很凉。”王二郎微笑道。
温璟看着王二郎手中的那堆被褥,心中的疑虑消散了大半,看来他真的是来送被褥的,是她太多心了。
王二郎把被褥放到床上,然后对着依然躺在地上的七叔道:“七叔,不要睡在地上了,你下次再这样,我不来看你了。”
王七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眼馋地看着王二郎道:“七郎,要吃肉,吃肉......”
“今天没有手拿,明天带给你吃好不好?”王二郎笑道。
王七失望地放下手,撇了撇嘴躺到了床上。
大雨倾盆而至,天地间一片朦胧,空气中散发着泥土与花的清新芬芳,雨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七叔,他一直住在这里吗?”温璟问道。
“嗯,从我记事以来,七叔就住在这里了,一直疯疯癫癫的,老以为自己还是七八岁的孩童,衣服不肯脱,澡也不肯洗,他说只穿他娘给他做的衣服,吃的东西也不肯吃。只敢吃粗馒头,生怕我爹会打他。”王二郎叹了口气道。
童年阴影的确会伴随人的一生,不管是王二郎这样的正常人,还是王七这样的精神病人,温璟看着窗外的雨,心情不免有些阴郁。
“如果能够早点治疗的话,说不定七叔可以变成一个正常人,现在要治疗难于登天。”温璟道。
王二郎苦笑了一下:“七叔这样,如何不好?能忘记许多不开心的事情,正常人是做不到的。七叔一直认为他的娘还活着。其实他娘早就去世了,他可以把回忆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而我不能。”
“背负过去只会让自己的心也来越封闭,放下。才能走的更远。人生短短数十年。当及时行乐,才不辜负来这世上一趟。”
王二郎诧异地看着温璟,及时行乐......这个词语灼热了他的心。这么多年,他一直压抑着自己,不敢哭,更不敢笑,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罪人。
雨势渐止。
“那我先回去了。”温璟起身道。
“我送你。”王二郎也站起来。
“七叔,下次再来看你。”
王七瞟了两人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便把头转到了里面,不再搭理两人。
温璟和王二郎对视了一眼,哭笑不得。
木芙蓉花沾着雨滴,更加娇艳欲滴,王二郎伸手摘下一朵,插到温璟的发髻间。
温璟并不习惯别人太亲密的举动,但也没有拒绝,只是一朵花罢了。
“很好看。”王二郎满眼笑意看着温璟道。
“花好看。”温璟微笑道。
王二郎略有些羞涩:“都好看。”
快走到大门口时,温璟突然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这才想起药箱还留在王七叔的屋子里,想起王玦的那些画还在巷子内。
“我的药箱还丢在七叔那儿,我去拿一下。”温璟对着王二郎道。
“我去拿吧,你在这里等我。”王二郎说完转身往回走去。
温璟等候在门口,片刻,便将王二郎跑了回来,心中诧异,好快的速度。
“恰好遇到王管家,他正到处找你,想把箱子还给你呢,我就顺路拿过来了。”王二郎气喘吁吁道,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温璟也没多想,接过药箱。
......
回到温府,温璟看着旁边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门口,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宣王又来了......
一进府,看见门口站了两排侍卫,温璟无语,要不要每次出门都跟圣上出游似得隆重......
“七娘见过王爷。”温璟看着宣王道,不知道这次又是为何而来,上次话都没说完就倒了下去。
“七娘真是大忙人,每次都要本王等你。”宣王摇着折扇道。
温璟腹诽道,谁让你等我了,每次来都不提前通知,怪谁,口中道:“七娘知错了,七娘应该算准了王爷今日会来,早早在家等候的。”
宣王不怒反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这也符合温七娘的性子,唯唯诺诺倒是少了乐趣。
温太太不动声色地看着温璟与宣王有说有笑的样子,心中的不悦更甚,楚濯莲生出来的女儿果然也不简单,跟当年名满京城的楚七娘相比,大有青出于蓝的势头,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她一手培养出来的那个多愁善感、娇滴滴的温七娘哪儿去了?这个温七娘为何让她觉得如此陌生,如此有压力。
“王爷,酒菜已然备好,请上座。”温祁冉道。
宣王瞥了温祁冉一眼:“温大人又想把本王灌醉?”
“王爷言重了,下官怎敢。”温祁冉道。
“今儿个先不吃饭,容本王先与七娘说几句话。”
宣王说完看了一眼温璟。
温璟跟了上去,她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宣王如此着急找她。
“老爷,这宣王.....”温太太不无担忧道。
“无妨,七娘马上就要出嫁了,她知道分寸。”温祁冉面色平静道,随后又道:“嫁妆可准备好了?”
“早就准备好了,七娘是温家嫡女。容不得半点差池。”温太太正色道,看着倒比温祁冉这个亲生父亲要紧张的多。
温祁冉点点头。
书房内。
“王爷两番找七娘,究竟所谓何事?”温璟问道。
宣王微一沉吟:“本王有一事相求。”
相求......温璟有些诧异地看着宣王,能让宣王说出“求”这个字眼的,定然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王爷但说无妨。”温璟道。
宣王顿了顿,道:“本王想请你帮我验尸。”
“验何人之尸?”温璟单刀直入道。
宣王面色一滞,脸上出现犹豫不决的神色,这在向来目空一切的宣王脸上出现的几率几乎为零。
“王爷若不方便说,此事便作罢,七娘只当王爷没来过。”温璟微笑道。看来还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她可不想惹祸上身,秘密知道的越多就危险。
“容贵妃。”宣王沉声道。
温璟面色一惊,容贵妃是宣王的亲生母亲,难道容贵妃的死......
宣王看着温璟惊诧的样子。心知这个三个字的份量。所以并没有催促。给七娘足够的时间思考。
思虑再三,温璟开口道:“王爷,抱歉。七娘无能为力。”
宣王身后的连城目光一凛,瞥了一眼温璟,似乎没想到她会断然拒绝。
感受到那抹不善的目光,温璟淡淡瞥了一眼那张俊美的脸,相比于宣王,这个连城才是真正的狠角色,如果这不是在温家,恐怕此刻她的脖子已经断了。
宣王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没有说一句话,走了出去。
连城回头看了温璟一眼,眼神似笑非笑。
温璟松了口气,绷紧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背后早已惊出一身冷汗,方才连城看自己的那个目光,似是一种警告,小心点,会不会哪天自己睡的好好的,便被灭口了?
不过,即便自己不拒绝,替容贵妃验了尸,又能活到几时?不仅她活不了,恐怕还要连累整个温家,涉及宫闱秘闻,插手死,不插手,或许还有一丝活路,她不想冒那个险,她好不容易重生,还不想这么早死。
温祁冉看着宣王阴沉着脸,而他身后的连城公子依然一副面无表情,心道,七娘与王爷到底说了什么,竟惹得王爷如此生气。
“王爷,请......”温太太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宣王一甩衣袖走了。
“王爷这是怎么了?”温五娘喃喃道。
温璟走了出来。
“七娘,王爷跟你说了什么?”温祁冉问道。
“没什么,王爷让我不要嫁给王二郎而已。”温璟淡淡道,验尸之事自然不能告诉他们,但一时又没想到什么好借口,要说什么都没说,他们自然不信,干脆撒了个谎。
温祁冉面色微愠,这个宣王真是有够胡闹,七娘这都快出嫁了,哪有这么胡来的。
“父亲无须多虑,只是宣王看起来十分不悦,女儿怕......”温璟低下头道。
“无妨,还有几日你便出嫁了,这几天就别去大理寺当值了,待在家里置办点衣服首饰,嫁到王家以后,王家人也不会让你到处抛头露面,安心在家相夫教子才是妇人之道。”
“是,父亲。”温璟低头道,说完便转身回了屋子。
回到屋内,青柳看着满脸心思的温璟。
“娘子,你想通了?”
“通或不通,结局都一样,我们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子,任人摆布。”温璟道。
“娘子,今日何故这般丧气,夫人听了,只怕是在地下也不能心安。”青柳哭丧着脸道。
“我想起来了!”温璟突然道。
“娘子想起什么来了?”青柳莫名其妙地看着温璟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
“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第一百零一章 不要嫁人
“恭喜七娘子,请随意挑选,给您优惠点。”许掌柜笑嘻嘻看着温璟道。
温璟微笑道:“多谢许掌柜。”
随手拿起一件首饰,看了看又放下,再拿起另一件.....
“没有一件中意的?这可都是新货。”许掌柜诧异道。
温璟仿佛没有听见许掌柜的话,目光依然在一件件首饰之间流连,却始终没有停留在任何一件上面。
青柳看着温璟心不在焉的样子,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温璟会意,抬头对着许掌柜道:“都很好看,这几样都要了。”
“好咧,七娘子稍等,我给您包上。”许掌柜眉开眼笑道,心中却忖道,才这么几样,王家那么有钱,真抠。
又逛了几家铺子,温璟也只是随手挑选了几样东西,并没有大肆采购。
“娘子,我们再多买点东西回去吧,不然老爷和太太......”青柳看着尚觉轻松的两手道。
“不必了。”温璟淡淡道。
街上人来人往,一个个孩童蹦蹦跳跳,口中唱着儿歌,追逐嬉戏着。
“哎哟!我的东西!”
青柳一声尖叫,摔倒在地,一个孩童也向后摔去。
“慢点儿!你看撞到别人了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温璟转身,原来是大理寺看管档案室的年伯。
“年伯?”
青柳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来,刚准备管教这小孩几句。一看温璟似乎是认识他们的。
年伯抬头看了温璟一眼,似乎没有料到会在这里撞见她:“七娘,真对不起,这是老朽的小孙儿平安。”
说完又转身对着平安:“还不快给两位姐姐陪个不是。”
那个小男孩怯生生的对着青柳道:“姐姐,对不起。”
“不碍事,不过下次记得不要突然冲出来,万一有马车经过,你小命就危险了。”青柳捏了捏小男孩的鼻子道。
小男孩不开心的扭开头,脸上还挂着两道未干的泪痕。
“青柳你的脚怎么了?”温璟捏着青柳的胳膊道。
青柳倒抽一口气,哭丧着脸道:“脚好像崴了。”
“那怎么办呢?离家还远着呢。”温璟皱着眉头道。
“我家就在这附近。家里有药酒。”年伯道。
温璟看了青柳一眼:“那便依了年伯。”
青柳点了点头。脚下一瘸一拐地跟着年伯和平安走进一条小巷子,心中暗自忖道,她家娘子让她装瘸,到底是何用意?
年家是个普通的农户。比温璟想象中还要破落几分。
院子里晒着各种农作物。婆媳俩正在掰玉米棒子。院子里弥漫着一股玉米的香味。
两名农妇诧异地看着温璟和青柳,连忙站起身来,他们家还从来没有来过这般谪仙般的人物。
年伯介绍了一下。两名农妇木讷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寒舍简陋,两位多担待。”年伯道。
“无碍,是我们多有打扰。”温璟道。
“我去拿药酒。”年伯说完转身进了里屋。
温璟扶着青柳坐到院子里一张小板凳上,然后转身看着年婶道:“不用管我们,你们忙吧。”
年婶憨厚的笑了笑:“那你们坐坐,老婆子去给你们弄晚饭。”
看着年婶和年嫂走了。
温璟蹲下身,看着平安道:“平安,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平安看了温璟一眼,依然沉默不语。
温璟拿出一包桂花糕,拿出其中一块放到平安面前:“饿了吧,拿去吃吧。”
平安嗅了嗅鼻子,咽了一下口水,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去。
“药酒来了。”年伯拿着一瓶药酒走了过来。
温璟接过药酒,刚想帮青柳上药。
“奴婢自己来吧。”青柳接过温璟手中的瓶子,自己装模作样的揉了几下。
看年伯再度离去。
温璟又拿出一块桂花糕:“平安还想吃吗?告诉姐姐你为什么不开心?”
“平安不想去学堂。”平安皱着小脸道。
温璟把手中的“为什么呢?学堂里有那么多同学一起玩,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平安咽下最后一块桂花糕,咬着嘴唇道:“他们都姓王,他们不跟我玩。”
“那我们就换个地方念书。”温璟微笑道。
“爷爷不让我换,我今天没去上学......”平安期期艾艾地嗅了嗅鼻子。
温璟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在街上,平安跑的那么快,是因为逃学被抓了回来。
“七娘子,若不嫌弃饭菜粗鄙,留下来吃晚饭吧。”年伯道。
青柳放下药酒,正准备离开,她原以为温璟定然不会应允,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温璟竟然点头道:“那便打扰年伯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黝黑的皮肤,健硕的身材,背了一捆柴走了进来,看见温璟和青柳时,眼神微微一亮。
“去洗洗吃饭吧。”年伯对着那汉子道。
“是,爹。”那汉子又回头打量了一下温璟和青柳。
青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面色微微有些不悦。
桌上放着几大碗菜,都是平常的农家菜,但看的出来已经是这个家里能拿的出来最好的食物,这也不难理解,一家五口,以农为生,年伯在大理寺的那份薪水也很低廉,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爹,上次恩人不是送来两头猪吗?你忘了吗?”年伯的儿子瞪着眼睛道,似乎嫌弃桌上的菜太寒碜了,说完又瞥了温璟一眼。
年伯瞪了儿子一眼:“那两头猪还不能宰,留着过年。”
吃完晚饭后,温璟和青柳便告辞了,临走前,温璟拿了一些碎银裸子给年伯,年伯执意不收,只得作罢。
回到温府后,温祁冉看着青柳手中零零散散几样东西,再看看温璟心不在焉的样子:“你们一下午就买了这么点东西?”
“下午出了点事,耽误了。”温璟道。
“小公爷在里面。”温祁冉道。
说话间,季长歌已经走了出来。
温祁冉丢给温璟一个眼神,意思让她跟季长歌辞了大理寺的职务,然后便走了,青柳也识趣地走了。
微风徐徐,季长歌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十分熟悉,一样的人,一样的风景,只是,不同的是,那时,他不愿好好听她说话,而此刻,他想聆听,她却无言相对。
“你......真的不打算......继续留在大理寺了?”季长歌问道。
“嗯,即便我愿意,你觉得王家会同意?”温璟面色平静道。
看着温璟一脸淡漠的样子,季长歌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陌生到仿佛初相识一般,从前那个看见他便面红耳赤的温七娘似乎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突然间没了话,两个人都沉默,温璟在前,季长歌在后,两人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走着,安静的可怕。
“季大人还有事情要交代吗?”温璟转身,看着季长歌道。
仿佛没有听到,季长歌目光依然停留在温璟身后的影子上,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还有两天,七娘便要嫁给王二郎,从此,她便是王家的人,跟他再无瓜葛......
“季大人既无事,那七娘便先回去了。”温璟道。
季长歌依然沉默不语。
擦身而过,风吹起她的一缕发丝,扫过他的面庞。
伸手,环住。
“不要,嫁人。”
温璟一惊,心跳骤然加快,季长歌略显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忧伤,不同于以往那种冷冷的语调。
把头轻轻搁在温璟的肩上,双手紧紧环住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感受着她的气息和体温,季长歌第一次觉得,他突然十分嫉妒王二郎。
“温七娘已经死了。”温璟轻轻推开季长歌,转身看着他,目光平静而坚毅。
季长歌心头一窒,她是想说,从前那个眷恋着他的温七娘已经死了。
“温七娘早在去邗江县的路上已经死了。”温璟接着道,“你不觉得我跟她的差别很大吗?从前的温七娘不会验尸,但绣的一手好刺绣,从前的温七娘不会拒绝你,性子优柔寡断,而我......”
“别说了。”季长歌脸色越来越苍白,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些疑惑,解开的那一刻,他并不觉得开心,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忧伤,或许这些答案早已经在他的脑中,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而已。
温七娘微微欠了欠身,转身的瞬间,不知道为何,心中竟一痛,扬了扬嘴角,他喜欢的只是温七娘而已,不是这个身体以外的纪南笙,心痛的也是“温七娘”,不是她纪南笙。
“你是谁?”季长歌拉住温璟的手腕,幽幽道。
“一个你不认识的人,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温璟说完,挣脱季长歌的手,手臂上的温热一下子消散。
温七娘真的死了......季长歌的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现在的温璟只是一个跟温七娘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他已经分不清......
回到府里。
温祁冉看着温璟略显苍白的脸色,也不再多问,只说了一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
“女儿明白。”
“恩,早些歇息去吧。”温祁冉挥了挥手。
第一百零二章 不翼而飞
后天,也就是十月初六这日,便是温家嫡女温七娘出嫁的日子,温府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的气氛,温家每个人都在忙碌。
“七姐,你穿戴上这身凤冠霞帔,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子。”温八娘摸着那套凤冠霞帔,脸色微微有些动容。
“别摸脏了。”温五娘瞥了一眼温八娘道。
温八娘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毕竟是大喜的日子,她才不想跟这个长舌妇吵架,日后有的是机会吵,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温太太抹了下眼角,道:“七娘虽然不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但毕竟是我一手养大的,眼看着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我这做母亲的心里......”
几个小娘子面色也忧伤起来,温璟也跟着掉了几滴泪。
“母亲且宽心,七姐有个好归宿,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再说,以后可以经常回来娘家看我们,聚的日子也多。”温九娘出言安慰道。
温太太点了点头,面色稍霁。
“以后我们要是都出嫁了,府里就只有十郎陪着母亲了。”温八娘叹了口气道。
温九娘瞪了一眼温八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温太太刚收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十郎再过几年,也能娶媳妇进门了。”温璟道。
“是啊,到时候多生几个,府里就热闹了。”温五娘微笑道。
何妈突然走了进来,对着温太太耳语了几句。温太太面色大变,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肯定是大事。
“我们去看看。”温八娘道。
温五娘点点头,对着温璟道:“七娘你就别出去了,我们去看看,然后回来告诉你。”
“好,多谢五姐。”温璟道。
几个人走了出去。
温璟瞥了一眼门外,终于忍不住了吗?
温祁冉和温太太同时抵达仓库。
“怎么回事?!”温祁冉质问道。
管家周全“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哭道:“老爷。仓库的锁被人弄坏了。里面丢了好些东西。”
温祁冉快步走进仓库内,七娘的嫁妆也都放在这里,难道贼是冲着嫁妆来的?
仓库内被翻的乱七八糟,大多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七娘的嫁妆!”温太太惊恐地看着满地狼藉。几乎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什么时候丢失的?”温祁冉看着周全道。
“小人昨晚睡觉前还来查看了一番。锁是好好的。今早一看,就已经是这样了。”周全惶惶不安道。
“那就是昨晚有人来偷东西的?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听见撬锁的声音?!”温祁冉看着所有人道。
几个小厮吓得都跪倒了地上,连日劳累。上了床就跟死了一样,就算是打雷恐怕也不会醒。
“事情已经这样了,老爷,还是想想怎么找到那些嫁妆,后天七娘就要出嫁了。”温太太急道。
温祁冉沉思片刻:“再去置办一份,万一来不及找不回来,也不能失了礼数。”
温太太面露难色,张了张嘴,又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温祁冉面带不悦的问道。
“你们先都下去。”温太太对着几个下人道。
等几个下人走远,温太太有些道:“老爷,为了不给温家丢脸,置办这些嫁妆已经用掉了家里所有的银子,还卖掉了九娘的一个铺子,老爷又被罚了俸禄,家里这么多张嘴......”
“容我想想。”温祁冉不耐烦道,这节骨眼上怎么出了这种事,当真是好事多磨。
看着怒气冲天的父亲,温五娘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悄悄都走了开去。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七娘?”温五娘看着温九娘道。
“还是先别告诉七姐,不然她该多着急啊,说不定父亲很快便找到了。”温八娘道。
温九娘忖了忖道:“还是告诉七姐比较好,这毕竟是她的终生大事,万一......要是找不回来,也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到了王家不至于太......”
温五娘和温八娘想了想,点了点头,三人再次向温璟房内走去。
“此事要不要告诉七娘?”温太太小心翼翼问道。
“告诉她有何用?”温祁冉没好气道。
温太太瞥了一眼温祁冉:“妾身听娘家人说,当年姐姐带来的嫁妆很是丰厚,要是嫁妆暂时找不到......”
温祁冉所有所思的看了温太太一眼,关于楚氏带来的嫁妆,温太太不说,他都差点忘了,以前温夫人在的时候,家里一切都是温夫人打理的,他并不太管,温太太这么一说,他倒是记起来,确有此事,短短两天,上哪儿去找小偷......
“那笔嫁妆现在何处?”温祁冉问道。
温太太面露难色:“妾身也不知晓,自从姐姐过世,那笔嫁妆就成了谜。”
谜?
温祁冉眉头皱成一团,他这个一家之主,竟然连自家的东西都不知道去向何处,简直是可笑。
“七娘说不定知道在哪儿。”温太太道,又道:“非是妾身惦记姐姐的嫁妆,这么多年过去了,妾身待七娘如何,老爷您也看见了。”
温祁冉面沉如水,半晌后,起身。
看着温祁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温太太嘴角溢出一丝笑意,眼中露出一丝阴鸷,她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温祁冉走到温璟屋里的时候,几人吓了一跳。
“父亲。”几人同时唤了一声。
“恩,你们先出去,为父有几句话跟七娘说。”温祁冉对着其余三人道。
“是,父亲。”三人匆匆走了出去,生怕一个不顺眼,被殃及。
温祁冉看着温璟依然一脸平静的样子,他自己反而有些踌躇起来,自从上次七娘患了一场大病,痊愈以后竟像变了个人,性情大变。
“七娘,你都知道了?”
温璟点了点头,即便五娘她们不说,她也能猜的七七八八。
“还有件事,关于你母亲的那笔嫁妆......”温祁冉目光看向别处道。
温璟侧目,心中快速思考着,既然温祁冉问起嫁妆的事情,若说不知道,肯定糊弄不过去。
“嫁妆,在我这里。”温璟道。
温祁冉一听,放下心来:“如此甚好,那笔嫁妆温家不要,你母亲留给你的,便做你的嫁妆吧,这样你便不用在王家抬不起头来。”
“是,多谢父亲。”
“现在在何处?”温祁冉继续问道。
“在......”温璟对着温祁冉耳语了几句,温祁冉点头。
第一百零三章 消失的新娘
连夜,温府运进来几个大箱子放进仓库中,看着一个个沉甸甸的箱子抬进仓库,温太太的眼中闪过一丝炙热,出乎她意料的是,温祁冉一开口,温璟竟然如此爽利,便把那笔嫁妆拿了出来,转念一想,他们是亲生父女,温璟自然不会连她父亲都瞒着,而且到了这时候,不拿出来于她自己也没好处。
满满的几大箱,要不是温祁冉在一旁,她真想把一个个箱子都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有多少奇珍异宝,原来那笔嫁妆真的存放在外面,难怪她把温府挖地三尺都没有找到,究竟是放在何处,才能隐瞒了这么多年而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铁门上加了几圈粗大的铁链子,由四个护院十二时辰轮流看守着,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温太太道:“如此必可保万无一失。”
“好生看守着,再有闪失......”温祁冉瞪着周全道。
“再有闪失,老奴自己找根绳子......啊呸呸,老爷您放心吧。”管家周全道。
温祁冉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他来安排。
......
初六这日,王家相较于温家略带些愁绪的欢喜,更是一派喜庆的气氛,府中张灯结彩,宾客纷至沓来,王大学士与王斯年穿梭于人群中间。
“恭喜王大人,终于如愿以偿喝上孙媳妇茶。”一个穿绯色官服的官员对着王学林道。
“贺喜王大人,祝早日抱曾孙。”
王学林一一应答。一圈下来,脸色略显疲惫,毕竟岁数大了。
“父亲,您去休息下吧,这里我来。”王斯年看着王学林道。
“也好,老骨头果然不顶用了,我去歇会儿,二郎回来唤我一声。”王学林擦了擦额头的汗道。
王二郎一早便带着迎亲的队伍去了温家。
“十七爷,您不去前面儿瞧瞧热闹吗?”小翠看着抚了半天琴的王玦道。
仿佛没有听见小翠的声音,王玦依然只是闭着眼。双手快速拨弄着琴弦。
小翠听着耳边不同于以往如溪流般潺潺流动。一声盖过一声急促如战鼓般砸入心田的琴音,就连她这不通音律的人,也听的出来,今天的十七爷。脸上写着。生人勿近。
一阵风吹过。两片树叶掉落在琴上,琴音戛然而止。
“十七爷,弦断了......”小翠小声道。
睁开双眸。王玦看着手指上一道殷红的血痕。
半晌。
“推我出去。”王玦突然对着小翠道。
“是。”小翠欢喜道。
......
温府。
穿上凤衣,戴上凤冠,温太太将手中的绒花插到温璟的鬓角,微笑道:“真好看。”
看着铜镜中那个笑容明艳的女子,她还是第一次化如此浓艳的妆,乌发如漆,黛眉红唇,肌肤如玉,眉眼间一股傲然,风|流自成。
吃完和合饭,温太太和几个小娘子哭的眼睛都红肿了,就连温祁冉眼角都微微有些湿润。
“该上轿了。”
温璟哭着向温祁冉和温太太辞别。
“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温太太边拭眼泪边道。
“上轿吧,别误了吉时。”温祁冉笑道,眼中流露出些许不舍。
温璟点点头,盖上红头巾,由伴娘搀扶着坐进了轿中,青柳跟在轿子后面,。
门外围观的百姓站在街道两边,绵延几条街,锣鼓唢呐齐鸣,王二郎面色微红,满脸笑意的上马,对着两旁围观的百姓摇了摇手,眼神微醉。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王家走去。
温璟坐在轿中,摸了摸藏在袖笼中的匕首。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温璟只觉背后黏湿难受,鬓角也被汗水打湿,不知道过了多久,轿子突然停了下来。
王二郎看着前面一堆人围在地上,似是在抢着什么。
“去看看。”
“是,少爷。”
管家去了又很快跑了回来。
“少爷,前面有辆运粮的马车袋子破了,很多人在那边争抢粮食。”
王二郎皱了皱眉:“去让他们让开,每人可以到王家领一袋大米。”
管家去说了以后,众人对视一眼,纷纷让开,只有两个流浪汉还在匆忙捡着,紧紧搂着怀中的布袋,生怕别人抢走了似得。
“让开!别捡了!”王管家不耐烦道,说了几遍,这两人跟聋子似得。
那两名流浪汉依然跟疯了似的在地上捡着。
“来人,把他们俩个拉走。”
“打人啦!”
两个流浪汉被架着扔到了路边,娶亲的队伍继续向前走着。
王府。
早已有大群人等候在门口,翘首以盼中,终于盼来了花轿。
“新娘子下轿。”
伴娘将新娘子搀扶了出来,新娘子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跤,幸亏一旁的伴娘扶住。
锣鼓再次响了起来,鞭炮声此起彼伏。
王学林和王老夫人欢喜地看着王二郎牵着新娘子走了进来,新娘子看起来似乎有些害羞,脚步有些不平稳。
“新郎、新娘拜堂。”司仪大声道。
门外突然一阵喧闹。
“让开!”
所有人惊愕地看着这个像疯子一样冲进来的人,正是季长歌。
跟着进来的还有王玦,小翠不知所措的在后面推着轮椅。
“七娘,你不能嫁给王二郎!”
“七娘,你不能拜堂!”
两人同时道。
王二郎怔怔地看着突然跑进来的季长歌和王玦,而王学林则大怒:“把他们拉出来。成何体统!”
季长歌没有理会,一个箭步上前扯掉新娘子脸上的红盖头。
王学林刚准备发怒,却愣住了,这个新娘不仅蒙上了眼睛,连嘴都被步堵上了,而且皮肤黝黑,根本就不是温七娘!
拿掉“新娘”口中和眼睛上的黑布,竟然是青柳!
“怎么会是你?!你家七娘子呢?”王二郎惊愕地看着青柳。
青柳茫然摇了摇头,她现在还觉得全身无力,她什么都想不起。她是如何被人蒙住眼睛。蒙住嘴巴......
季长歌一把抓住王二郎的衣襟,怒道:“温七娘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王二郎哑口无言,愣了片刻:“我也不知道......”
“斐然,你冷静一点。二郎他怎么可能会把七娘藏起来。”王学林拉开季长歌的手。
门外宾客均一脸好奇地看着这一幕。还没拜堂。新娘子就不见了,这真是千古奇闻。
“诸位先回去吧,真不好意思。让诸位见笑了,改日一定登门致歉。”王斯年对着所有人下了逐客令。
宾客们闻言,纷纷告辞,新娘子都没了,今天这喜酒是喝不成了。
“老爷,不好了,七娘子的嫁妆也都变成了石头!”管家匆匆跑进来道。
王学林面色一沉,怒道:“竟有这样的事,光天化日之下,人没了,东西也没了,你们是都瞎了?!”
丁武和一帮侍卫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季长歌那匹马的速度太快,把他们远远甩在了后面,看着季长歌抓着王二郎的衣襟,却不见温七娘的身影。
“青柳,你确定七娘上了花轿?”季长歌对着青柳道。
“奴婢亲眼看着娘子上轿的,从昨天起,奴婢就没有离开过娘子。”青柳道。
“恩师,得罪了,二郎我要带回去审问。”季长歌对着王学林道。
“丁武,把方才去迎亲的所有人都带回去。”
“是,大人。”丁武道。
“斐然,二郎不可能抓走七娘的,你想想,他抓走自己媳妇作甚?今天可是他大喜的日子。”王斯年上前道。
季长歌冷冷道:“一切相关人等都要带回大理寺调查。”
“大人,几个轿夫也不见了!”丁武匆匆道。
看来问题出在那几个轿夫身上,能把温璟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肯定是迎亲队伍里面的人,季长歌忖道。
“把他们都带回大理寺,本官要审问。”季长歌急匆匆道,他现在只想尽快查到温璟究竟在何处,他不想下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跟何云秀一样,变成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
“我也跟你去。”王玦看着季长歌道
季长歌点了点头,看王玦的样子,似乎知道什么。
幽暗的审讯室内,季长歌一拍桌子,怒道:“快说,你把温七娘藏在哪里?”
王二郎傻愣愣地看着地上:“我真的......不知道。”
“别装傻,我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何云秀、沈璎和梁书萱也是你杀的!”
王二郎眼中露出一阵惊恐,猛烈的摇着头:“不是我!我杀她们作甚?!”
季长歌紧紧盯着王二郎,想从王二郎的眼神中看出些许异样来,但王二郎依然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不像在说谎。
“二郎,七娘对你们王家有恩,要不是她,王大学士早就死了,她对你也一直很好,经常跟我们提起你,你不能伤害她?只要你告诉我她在哪儿,我可以带你向大人求情,对你从宽处理。”季长歌放轻了语调道。
王二郎突然抱着头哭泣起来:“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你不要再问我了,真的不是我。”
季长歌眸子微眯,眼中陡然起了杀意,想装疯卖傻来拖延时间?
“丁武,用刑!”
丁武微微一怔:“是,大人。”
第一百零四章 迷踪
丁武看着被打的皮开肉绽的王二郎,手上的鞭子力度降低了许多,这可是王大学士的嫡孙,万一要弄错了人,这王大学士追究起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停。”
季长歌走到王二郎面前:“别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找到七娘,即便是把京城挖地三尺,我也会把她找到。”
王二郎抬头看了季长歌一眼:“快去找吧。”
“看好他,人要是没了,你们提头来见我。”季长歌对着两名侍卫道,说完走了出去。
王玦看着季长歌走了出来:“他还是不说?”
季长歌点点头,诧异道:“你又因何去阻止拜堂?”
王玦略一犹豫,从胸前拿出两张纸,递给季长歌。
季长歌接过一看,发现是两张肖像画,人脸上画着几个鲜红的大叉叉。
“这是七娘?”季长歌问道。
王玦点了点头:“这是在王家发现的,是那天我送给温七娘的,而今天我突然发现有两张掉落在树丛里,温七娘不可能自己把自己的脸画花,所以我想王府可能有人对她不利,便想去提醒她,谁知道她已经......”
季长歌又看了看手中的两幅画,画中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坐着轮椅,显然是王玦,而女的脸虽然被画了,但依稀能看的出来是温璟,画中的两人看起来有点暧|昧不清,难道王二郎是因为看了这幅画。勃然大怒,所以把温璟给掳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温璟被害的原因跟何云秀便是一样的,在凶手看来,这都是不守妇道的行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七娘失踪了?!”温祁冉闯进来看着季长歌道。
看着季长歌沉默不语的样子,温祁冉更加着急了:“方才王府有人来通报,说七娘失踪了,二郎也被抓了,你们怀疑是二郎做的?”
“是。他嫌疑很大。犯人很有可能就是王家人。”季长歌沉声道。
“不可能,二郎对我女儿那么好,他怎么可能做出伤害七娘的事情来。”温祁冉斩钉截铁道。
季长歌看了一眼温祁冉:“温大人好歹做过刑部侍郎,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办案切忌先入为主。当局者迷。”
温祁冉沉默不语。季长歌说的没错,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便有些乱了阵脚。
“温大人看看这个。这是七娘掉在王家的,被王玦捡到。”季长歌把手中的画递给温祁冉。
温祁冉接过一看,心不由的一沉:“也许是某个顽皮的孩童信手乱画的也不一定。”
“温大人发现没,七娘的脖颈处有一道红线,胸口也有一道红线,你不觉得很眼熟吗?”季长歌指着那副画上的杂乱的红线道。
温祁冉心中一惊,这不是何云秀的死法吗,难道那个凶手这次的目标竟然是七娘?
“季大人,我们快点去找七娘,不要在这里商议这些了,晚了就来不及了。”温祁冉声音颤抖道。
王玦看着温祁冉的样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他并不知道那几个案子,只是认为有人不想温七娘嫁到王家,所以恶作剧,现在看来,七娘可能有生命危险。
季长歌摇了摇头:“盲目的寻找没用,京师这么大,我们没有时间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当年沈家发动那么多人,依然没能找到沈璎,何云秀也是,以何将军的人脉,他几乎调动了他所能调动的所有兵马,全城搜寻也没有在凶手下手之前找到何云秀,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可是怎么才能知道大致的地点呢,王二郎呢?”温祁冉着急道。
季长歌眉头紧锁:“他不肯说,而且我们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便是凶手,用刑也用过了,他依然只是说他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做。”
“其余人呢?审问了吗?”温祁冉继续问道。
“丁武正在审问,那几个轿夫已经跑了,我已经派人在找他们,他们应该知道凶手的身份,如果能找到他们,七娘兴许就能找到了。”
青柳走了出来,看见温祁冉便跪下了:“对不起,老爷,奴婢该死,奴婢没有把七娘子看好。”
温祁冉一把抓住青柳道:“你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吗?”
“奴婢只记得前面突然停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就被什么东西蒙住了鼻子,后来就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嘴里塞了东西,眼睛也被蒙上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是什么习俗,后来到了王家发现不对劲,他们好像把我当做新娘子了,然后季大人就出现了,说七娘子不见了。”青柳道。
“定然是在那个停留的时候,有人把七娘掳走了,然后把青柳装成了新娘子抬到了王家,而且嫁妆也都被换成了石头,这短短的时间,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几个轿夫一定不是普通的轿夫,肯定是凶手找人假扮的。”
“也就是说七娘根本没有到王家,半路被人劫走了。”温祁冉忧心忡忡道,正如季长歌所说,京城何其之大,除非整个京城的人帮着寻找,不然要搜索到何时,但那样便会惊动凶手,说不定便会害了七娘,嫁妆少了便少了,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七娘能不能活着回来,本以为七娘嫁到王家,是个好归宿,没想到却是把女儿送进了火坑。
“季大人,你为何认定王二郎便是凶手?”王玦问道。
“从几件案子来看,王二郎都很有嫌疑,比如何云秀的案子,是他告诉我,陆逊很有嫌疑,结果证明陆逊并没有作案时间,沈璎那件案子,王二郎和陆逊是好朋友,沈璎跟陆逊关系好,那王二郎定然也相识,而梁书萱的案子,梁书萱是在王家失踪的,这三个案子都跟王二郎多多少少有联系。”季长歌道。
王玦不置可否道:“这些联系看起来都似是而非,所以你不能确定王二郎一定是凶手。”
季长歌点点头,要是他能确定王二郎是凶手,那就好办了,他的顾虑和丁武一样,如果王二郎不是凶手,重型逼供的后果会很严重,不仅救不了温七娘,而且连整个大理寺都要受到连累。
第一百零五章 心中的恶魔
睁开眼,有一瞬间,温璟觉得自己双眼看不见了,难道自己死了......再次穿越了?
一抹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中,这是她最熟悉的味道,她感觉不到手和脚的存在,自己仿佛化为天地间一缕游魂,耳边只有水滴的声音,一滴......两滴......
她还记得记忆停留在上了花轿以后,后来便到了这里,耳边似乎还有唢呐和锣鼓的声响,试着动了动身子,手腕处传来一阵疼痛感。
没死......手脚应该只是麻了,这样想着,温璟忍住疼痛,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她预感的没错,或者说错了一半,她原以为凶手会等她到了王家才动手,却不曾想,凶手竟然在半路便把她绑走,到底是谁把她绑架到这个鬼地方......
手脚终于有了知觉,袖笼中的那支匕首已经不在了,看来是被人拿走了,温璟沮丧的想着,她不喜欢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要是提前告诉父亲或者季长歌的话,不......他们定然不会让她铤而走险,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要证明王二郎是凶手,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她原先打算,只要到了王家,王二郎一定会动手,到时,她在酒里或者饭菜里放点蒙汗药,即便是王二郎想对她不利,也不会那么快便杀了她,从前面三个案子来说,凶手很享受杀人的过程。
这里到底是哪里?四周安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应该不是王家。王家现在恐怕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父亲和季长歌他们肯定在到处找她。
手上和脚上的绳索捆的很结实,试着摸了摸周围,冰凉的地面没有任何物体可以利用。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温璟觉得自己仿佛被关在一个很大很大的黑洞里,无边无际的黑暗几乎把她淹没,心中的焦虑越来越甚,她试着在脑中回忆前世今生发生的那些事情,美好的,不美好的。回忆着自己参与破过的那些案子。借以打发时间,不然她觉得自己可能在凶手来之前,自己先垮了,她不想死。父亲他们一定会找到她的。一定会的......
......
温府。
“老爷。七娘她真的被人掳走了?”温太太满脸惊恐的看着温祁冉道。
温祁冉心烦意乱的点了点头。
“七姐在花轿中怎么会凭空消失了?还换成了青柳。”平夫人问道。
“听说连嫁妆都被换成了石头?”温五娘问道。
“我也听说了,听说姐夫都被小公爷抓到大理寺去了。”温八娘疑惑不解道。
温太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毒,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到底是谁......
温祁冉脸色越来越难看,起身又匆匆走了出去,在家里待不住,还不如去大理寺探探情况。
......
季长歌看着温祁冉又折了回来,心知他心中焦急,在家定然也坐不住。
“季大人,那几个轿夫可有找到?”温祁冉焦急问道。
“所有城门都已经封锁,几个轿夫的悬赏也已经贴出去了,相信很快便有消息。”季长歌道,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茫然。
温祁冉自然是瞧了出来,他们能做的不比当年的沈大老爷多,要想救七娘,光做这些是没用的。
王玦看着二人乱作一团的样子,沉声道:“我们不能自乱阵脚,七娘需要你们,我们想想,假设我们是凶手,我们应该如何躲过搜捕?把七娘藏在哪里不会让人发现?”
季长歌沉默片刻:“我想不出来,有什么地方是不能被搜到的,除非上天遁地入海,否则京城之内,都有可能会被发现。”
温祁冉点点头,当年沈璎那起案子他是参与了搜捕的,几乎每家每户都搜到了,却依然没有发现丝毫蛛丝马迹,凶手当年到底把沈大小姐藏在哪里......
丁武走过来,对着季长歌耳语了几句。
“什么?都死了?”季长歌怒道。
“是,大人,尸体卑职都抬回来了。”丁武道。
季长歌看着四具尸体,均被人抹了脖子,杀人灭口。
一名侍卫匆匆走了进来:“大人让您过去,王大学士来了。”
话音未落,王大学士已然闯了进来。
“二郎呢?”王学林环视了一圈,不等季长歌说话,便径直往里走去。
季长歌抢先一步拦在王学林身前:“王大人留步,里面关着重犯,按照规矩......”
王学林眼中闪过一丝少有的阴鸷:“斐然,你现在跟我讲起规矩来了?”
“事关人命,下官不得不按照规矩来,还望王大人体谅。”季长歌面无表情道。
“我若是不按规矩来呢?”王学林冷冷道。
季长歌似笑非笑道:“那下官便多有得罪了。”
“你!”王学林气的浑身发抖,用手指了指季长歌,又收了回去,季长歌若是不给他这个面子,硬来是没有用的,季长歌的身手,他带来的那几个府兵还不够看的。
王学林目光突然落在一旁的王玦身上,冷声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跟我回去。”
王玦看了季长歌一眼:“是,老祖宗。”
看着王学林带着王玦一干人走远,温祁冉道:“恐怕王大人不会善罢甘休。”
“由他去吧,找到七娘要紧。”季长歌冷淡道。
温祁冉心中微微有些动容,他没想到季长歌竟然不顾他与王学林的师生情,可见他对七娘的关心程度不亚于他这个父亲。
“轿夫这条线索断了,现在只剩下王二郎,接着审问。”季长歌说完又走了进去。
王二郎目光茫然地看着地面。
“这两幅画,你可曾见过?”季长歌把画放到王二郎面前。
王二郎抬起头看了两眼:“没有。”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这是在王家捡到的,你因为看见这幅画,认为温七娘与王玦有不正当的关系,所以你把温七娘抓了起来,然后把她跟何云秀一样处置,洗清她身上的不洁。”季长歌盯着王二郎道。
王二郎依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你母亲的死,让你一直觉得很痛苦吧。”季长歌突然道。
王二郎如遭雷击,猛然抬起头:“不要提我母亲!”
季长歌眼中闪过一丝火花:“你十分思念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是个美丽的妇人,每当遇到一个跟你母亲有一点像的姑娘,你便会想要接近她,可是,你却发现她们并不专情与你,所以你杀了她们,放光了她们的血,以此来洗净她们的灵魂,你不允许她们玷污了你母亲的形象......”
“不!不是这样的!”王二郎睁着血红的眼睛道。
季长歌紧紧盯着王二郎,眼神冷到了极点,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也很恨她,她竟然宁愿喜欢一个瘫子,都不选我,既然她背叛了我们,那我们就杀了她,告诉我,你把她藏在哪儿,我替你动手。”
王二郎的眼神突然瞬间平静了下来,嘴角圈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再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季长歌一拳打在王二郎的脸上:“说啊!你个畜生!你把她藏到哪儿了!”
王二郎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笑容诡异到极点。
季长歌接着又是一拳,王二郎的整个脸都肿了起来。
“大人,冷静啊!”丁武上前拉住季长歌,再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放开我!”季长歌冷冷道。
“住手!你这是做什么?!”梁大人喝道。
季长歌收起拳头,丁武松开走到一旁。
三人走到门外。
“皇上口谕,让本官立即放了王二郎。”梁大人皱着眉头道。
“不行!”季长歌斩钉截铁道,现在放了王二郎,便是把他推向温七娘,他被关着,温七娘就多一分安全。
梁大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圣意你也敢忤逆?”
季长歌顿了顿道:“卑职现在就去找皇上。”
“随你,你先把王二郎放了,本官要是晚来一步,看见的可就是尸体了,本官都快退休了,季少卿,你就别在这节骨眼上给我添堵,我走了,这位子可不就是你坐了。”梁大人软语恳求道。
季长歌看了梁大人几眼,吐出四个字:“人命关天。”
梁大人面色一滞,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丁武,去把人放了。”
“不许放!”季长歌冷冷道。
丁武看了看梁大人,又看了看季长歌,不知道该听谁的。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快去把人放了!”梁大人对着丁武吼道。
丁武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季长歌,忙走了进去,把王二郎从架子上放了下来。
王二郎慢悠悠走了出来,擦了擦唇角的血迹。
温祁冉上前道:“二郎,你告诉我七娘去哪儿了?我不怪你,只要七娘好好的,别的我都不追究。”
抬头看了一眼温祁冉,王二郎木然道:“我说了很多遍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温祁冉双手紧紧攥成两个拳头,片刻后又松了开去。
王二郎走了出去,季长歌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淡淡瞥了一眼身后,王二郎继续向前走着。
第一百零六章 地窖
感谢“一惜朝歌”亲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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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璟已经好久没有尝过饥饿的滋味,此刻却是又饿又渴,满身大汗,绝望的情绪渐渐占领了上风,她甚至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她死了,谁给她验尸?她平生验尸无数,却不曾想过某一天,自己会躺在解剖台上被人验尸,这种感觉很奇怪。
不,不能死,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了,温璟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她不是个轻易言败的人,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
......
大理寺门口,王家的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王二郎坐进马车中,季长歌也骑着自己的黑马跟在马车后面。
王学林早已等候在王府门口,看见季长歌时,他的眼中流露出些许不悦。
不过那些许的不悦,从王二郎下车后便成了勃然大怒。
“二郎,谁把你打成这样的?!”王学林怒道。
“老祖宗,我没事。”王二郎说完径直走了进去。
“老夫要告你滥用私刑!”王学林对着季长歌怒道,他以为王二郎仅仅是被季长歌关了起来,远远没有想到他的宝贝孙子竟然被打的鼻青脸肿,除了季长歌,还有谁敢这么做?!
季长歌微微欠了欠身:“日后斐然定当负荆请罪,当务之急是找到温七娘,还请王大人尽力为之。”
“这不用你说,老夫已经派人在找了。”王学林怒火稍稍退了一些。
看着王学林拂袖而去。季长歌对着刚赶来的丁武道:“盯着王二郎,千万不能把他弄丢。”
“大人放心,卑职知道利害。”
季长歌走到鲤园,看着依然坐在松树下的王玦,似是在思考什么。
王玦看见季长歌来,丝毫没有感到惊讶,似乎早就知道季长歌会来一般,对着身旁的小翠道:“小翠,你去厨房弄几道点心来。”
待小翠走远,季长歌道:“你还没说你的想法。”
王玦丢掉手中的落叶。抬头看着季长歌道:“凶手只是个人。不是鬼神,他是怎么让七娘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在人群众多的大街小巷,你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季长歌沉默半晌,眼睛一亮道:“箱子!”
“对!就是装嫁妆的箱子。我已经查看过了。其中有一个箱子内。有胭脂水粉的痕迹,应该是温七娘留下的。”王玦道。
“原本里面的嫁妆又是怎么弄走的?那么多东西,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运走。”季长歌疑惑道。
王玦看了季长歌一眼。幽幽道:“既然是不可能,那便不可能,只有一种可能性,原本里面装的,便是石头,根本就不是嫁妆。”
季长歌一惊,如果王玦说的是事实,那么温家就是用石头顶替了嫁妆,转念一想,温祁冉不可能做出这样有损温家体面的事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你是说,七娘原本就知道有问题,所以才......”
季长歌眼神变得炽热,这个蠢货,竟然连商议都不跟他商议,便独自一个人铤而走险,她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王玦点了点头:“她应该也不确定,所以才出此下策。”
季长歌铁青着脸,他现在只想杀了自己,那晚,如果他能多挽留一次,或者多问几句,她兴许便会如实相告,可他竟然什么都没说,如果还能再见一面,他要告诉她,不管她来自哪里,从前是何人,他喜欢的只是现在这个温七娘,不是别人......
“她一定还在王府,装嫁妆的箱子运进来以后,凶手很难在那么人面前将七娘转移道别的地方,而且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当你们在外面疯狂搜索的时候,也许七娘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的某个地方。”王玦压低声音道。
“王府上上下下早已经搜遍,难道有什么机关暗道?”季长歌道。
王玦不置可否道:“如你所说,上天遁地入海。”
“多谢。”季长歌拱了拱手,转身离去,如果还在王府,他便去挖地三尺。
看着季长歌匆匆离去的背影,王玦的嘴角泛出一抹苦笑,用手锤了锤自己的腿。
季长歌看着匆匆跑来的丁武,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人,王二郎不见了,卑职该死。”丁武“啪啪”甩了自己几个耳光。
“怎么丢的?”季长歌怒道。
“王二郎进去沐浴更衣,卑职......守在门口,见里面半天没动静,便冲了进去,然后发现人不见了,应该是从窗户跳下去了......”
季长歌深吸一口气,睁开眼道:“去把大理寺所有的侍卫都调过来,把整个王府翻过来也给我找到这两人。”
时间来不及了,王二郎消失,到这地步,他定然会提前动手,如果不快点,恐怕找到的便是七娘的尸体了,他要她活着,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跟她说。
“是,大人。”丁武上马飞奔而去。
王学林匆匆走了过来:“二郎也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人,会不会也被人绑架了?”
“是被人绑架,还是绑架了别人,这个说不好,不过请王大人仔细想想,府中可有暗道或者密室之类的地方?”季长歌道。
密室?暗道?
王学林想了想,道:“有一个地窖,不过很久没有用了。”
季长歌眼睛一亮:“带我去看看。”
“随我来。”
地窖上的锁已然生锈,但并没有上锁,一个下人点上油灯举在手中,季长歌也拿了一个油灯,走下地窖,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一只老鼠“吱吱”叫着跑了开去。
“这个地窖已经很多年没有用了,若不是你提起,老夫都快忘了有这个地方了。”王学林道。
季长歌环视了一圈整个地窖,这个地窖规模不小,看的出来当时应该很费了一番心思。
“这个地窖为何弃用?”
“时间久了,老夫也不记得了。”王学林道。
一个下人抬头看了季长歌一眼,又低下头去。
“你说说。”季长歌对着那名下人道。
那名下人看了王大学士一眼。
“说。”
“小的是家生子,那时候小人才十几岁,老听小人的爹说这个地窖闹鬼,有一次半夜,小人起来尿尿,真听见那地窖里有哭声,吓得小人尿了一裤子,从那不久以后,地窖就废弃了,但因为小人被吓的半死,所以这件事一直记着。”
闹鬼?
只怕不是鬼,而是人装出来的,季长歌忖道,这个地窖应该藏着什么秘密,有人不希望别人发现里面的秘密,所以故弄玄虚,把地窖给封了,以为这样便没有知道这个秘密。
走到地窖的尽头,季长歌失望到了极点,温七娘并不在里面。
“王大人,府中可还有其他地窖或者密室?”季长歌焦急道。
“没有了。”王学林摇了摇头道。
“你们知道府中有什么暗道之类的吗?”季长歌转身对着几个下人道,
几个下人也摇了摇头。
季长歌心急如焚,王府这么大,难道真要挖地三尺?即便是发动王府所有人,把整个王府挖翻也需要几个月。
七娘,你到底在哪儿?
“轰隆!”
手中的油灯火苗一晃,季长歌眸子一凛,转身快步走向地窖门口,王学林也快步跟了上去。
“不好,地窖的石门被人锁上了!”季长歌大声道。
“什么?!”王学林似乎不相信,亲自上前用力推了几把,石门纹丝不动。
“老爷,这可怎么办?!”几个下人一脸惊恐道,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后面。
“到底是谁,竟敢在老夫的家中暗算老夫!还有没有王法!”王学林气的胡子乱吹。
“他的目标不是你,是我。”季长歌冷冷道,这个人明显是想把他困在这里,以便拖延时间。
第一百零七章 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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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武到达王府时,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季长歌的身影,整个王府乱成一团。
“你父亲呢?”王老夫人焦急地看着王斯年道。
王斯年抓住王老夫人颤抖的手,柔声道:“母亲,我正在派人寻找,父亲他兴许是去找二郎去了。”
王老夫人急的几欲落泪:“这到底是怎么了,先是新娘子不见了,现在连老爷和二郎都不见了,我们王家素来虔诚礼佛,难道注定有此劫数?”
“母亲,您不要胡思乱想,很快就会找到的,您先回屋歇着吧。”王斯年对着旁边两个侍婢使了个眼色,二人上前搀扶着王老夫人走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分头去找!”王斯年对着身旁那些下人吼道。
“是,二老爷。”
王斯年看了看丁武:“丁侍卫长,带这么多人来我王府意欲何为?”
“我们季大人,命我带人来搜查整个王府,还望王大人体谅。”丁武一抱拳,不卑不亢道。
王斯年冷笑一声:“你说季长歌让你来,他人呢?”
“呃......”丁武略有些尴尬,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季长歌人在哪儿,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季大人不是个没有交代就失踪的人,除非他出事了。
“你也瞧见了。家中此刻一团乱,请你带着你们大理寺的人走吧。”王斯年冷淡道。
丁武眉头微皱,继而冷冷道:“我们季大人是在贵府不见的,我怀疑跟府中的人有关,我要搜查王府。”
王斯年眼神微微眯了起来,笑道:“丁侍卫长果然忠心耿耿,你不怕我告你一个私闯宅邸的罪?”
“悉听尊便,搜!”丁武道,同时对着身后二十几名侍卫挥了挥手。
“是!”
王斯年冷冷看了一眼丁武,却也并未阻止。
......
“救命啊!有人听见吗?来人啊!”几个下人大声呼喊着。
季长歌打量了一下这个石门。这个该死的门竟然有五、六寸之厚。而且跟墙壁严丝合缝,声音很难传出去,何况是这个废弃的地窖,根本没有人会来这里。
“老爷。现在该怎么办呢?”一个下人惶惶不安道。
“莫慌。总会有办法的。”王学林轻声道。脑中却在思考着这几天发生的一些事情,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现在正在慢慢收拢。
举着手中的油灯,季长歌慢慢靠近墙壁,看着墙壁上刻着一些随手画的小猫小狗,从线条和高度来看,应该出自孩童之手,他的脑中仿佛浮现出一个孩童蹲在墙角,用手中的树枝或者小刀在墙上刻着的画面,没有人,只有动物,斑驳的墙面上,满满的全是这种画。
“扑通!”
王学林突然倒在地上,脸上表情十分难看,手捂着胸口。
季长歌忙跑到王学林身旁:“恩师,你怎么了?”
王学林摇了摇头,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一句话竟都说不出来。
“老爷可能是发病了!这可怎么办,得赶紧出去找郎中!”
季长歌面色更加沉重,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乱了阵脚。
几个下人又开始用力去推那道石门,石门却纹丝不动。
“你们他娘的都用点力啊!一个个跟没吃饭似得!”一个汉子怒骂道。
“你他娘的哪只眼睛看见我没用力了!还不都怪这个破门太重了!”另外一个也怒道。
季长歌走到方才那个墙壁前,继续看着墙上的刻痕,他总觉得这些看似信手刻上去的东西,一定有着某种含义在里面,如果能够弄懂其中隐含的意思,说不定就能出去,这个石门一时半会肯定是打不开的,王二郎早就算好了。
......
黑暗中,温璟觉得自己似乎不饿了,或许是饿过头了,地上非常凉,她扭转了一下身体,换了一侧与地面接触。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过了一个月那么漫长,但她心中清楚,并没有那么久,习惯了这里的气息,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已经闻不到,只有那滴水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她慢慢地数着,数到一千两百多滴的时候,她把数字弄错了,又重头开始......
没有一丝光线照进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在地下?
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尤为刺耳,温璟心中大惊,屏住呼吸,额头的汗掉在地上,发出一个轻微的响声。
眼前突然一亮,习惯了黑夜的眼睛一阵刺痛,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虽然闭着眼睛,但她能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
等待了许久,并没有人说话,温璟就这样一直闭着眼睛,她能感受到脸上灼热的目光。
那人不说话,温璟也不睁眼,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温璟下意识的睁开眼睛,视野之内,是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脸上带着面具,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看着她。
往后缩了缩身子,躲开那只冰冷的手,温璟觉得勃颈处像是被蛇爬过一般,全身汗毛倒立。
“王二郎,是你吗?”温璟试探着问道,烛光微弱,她看不清楚这个人是不是王二郎。
那人并不回答,转身,放下灯,在地上摆弄着什么,像是在做某种仪式。
温璟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一般,颤抖道:“二郎。你听我说,快点收手吧,你杀了我,一定逃不掉的,我已经做了记号,他们很快就来了,你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我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那人转身看了温璟一眼。又继续摆放手中的物件。就像没有听到温璟说话一般。
“二郎,今天你给七叔送吃的了吗?你要是被抓了,以后可就没有人照顾七叔了,你放了我。以后我们一起给七叔送吃的好不好?”温璟继续道。
那人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仰头往屋顶看了几眼。似乎是在听什么,然后又继续摆放起来。
温璟看着充耳不闻的王二郎,内心的恐惧逐渐扩散。她也会像沈璎、何云秀一样,被放干血而死吗?
不,她还不想死,再坚持一会儿,父亲和季长歌他们说不定很快就会来了。
“二郎,我是不是长得像你的母亲?”温璟问道。
黑衣人顿了顿,对着温璟点了点头。
温璟心中升起一丝希望:“那你更不能杀我了,你那么爱你母亲,每天看着我,不就像还跟她在一起一样吗?以后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黑衣人突然抱住头,似乎十分痛苦。
温璟不敢再说话,她怕那句话说的不好,便惹怒了王二郎。
“闭嘴!”黑衣人突然恶狠狠道。
但声音明显不像王二郎,温璟一惊,她应该听过这个声音......
黑衣人继续手中的动作,不再理会温璟。
温璟不断在脑中回想着方才黑衣人说的两个字,一着急,却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应该不是那人平常说话的语气,但一定是王家的人。
“七叔?”温璟轻轻唤了一声。
黑衣人突然走了过来,把手中的东西塞进温璟嘴里,然后转过身继续摆弄地上的东西,不再理会温璟。
用力转动手腕,温璟想挣脱手腕上的绳索,柔嫩的皮肤摩擦着粗糙的麻绳,手腕处传来一阵疼痛,但她并没有因为疼痛而停下来,她不想死,她不想变成一具被放干了血的干尸,不想躺在解剖台上,更不想父亲......还有......季长歌......看见她四分五裂的尸体。
......
季长歌看完最后一个画,然后在脑中回忆了一下所有画。
“老爷你醒醒啊!”一个下人着急道,王学林已经快要没有呼吸,面色铁青。
季长歌突然朝着密室里面跑去,然后对着堆放在顶端的酒坛子挥出一拳,几个酒坛子应声而碎,油灯里的烛火晃了一下,季长歌又接连挥出几拳,所有的酒坛都被打碎,一个狭窄的甬道出现在面前,,一丝微弱的光穿了进来,季长歌连忙钻了进去,走到甬道的尽头,季长歌用力顶开头顶上的硬物,一股泥土的气息扑入鼻孔,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终于出来了......
七娘,等我,不要死!
......
黑衣人停了下来,地上摆设着一个奇怪的图形,一个个细细的管道通向远处,弯弯曲曲,管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陶器。
看着黑衣人朝着自己走来,温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这一刻,心却出奇的平静了,或许她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现在,只是到了把身体还给温七娘的时候,只是为何,她对这个本不属于她的世界,却如此眷恋......
黑衣人的脸靠近了,温璟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同猎豹看见食物一般,而她就是那个食物。
“再过一会儿,你就可以不带任何污垢去见佛祖了,我将洗净你身上所有的污秽。”
黑衣人一把拎起温璟,把她丢到法阵的旁边,然后开始脱掉她身上的衣物......
温璟默默闭上眼,黑衣人贪婪的盯着温璟脖颈处雪白的肌肤,这样的肌肤放干了血,应该更加洁白。
黑衣人举起手中的造型奇特的短刃......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