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失踪
看着围拢过来的使女,温璟粲然一笑:“郡主难道不知,软禁朝廷命官乃是重罪?”
季芸熙表情一窒,随即笑道:“这怎么能叫软禁,不过是请温大人在府中做客罢了。”
温璟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眼中透露出惊恐,大声道:“我有急事,给我让开!”
看着温璟的样子,季芸熙恶毒道:“别装了,你发完誓不就可以走了!”
在季芸熙的眼神下,几个使女上前拦住温璟,但忌于温璟的身份,又不敢真的抓住她。
看着畏畏缩缩的众人,温璟冷笑道:“你们谁要是想吃刑部大牢的饭,那就来啊!”
看着温璟忽然间像换了一个人,季芸熙有些捉摸不定,但看温璟着急的样子,心中的恶念顿起,你偏要走,我就偏不让你走。
“给我抓住她,一切本郡主承担!”季芸熙喊道。
“你们敢袭击朝廷命官!”温璟从袖笼中掏出解剖刀。
看着温璟手中的解剖刀,刀面闪着阵阵寒光,对上温璟没有丝毫温度的眸子,几名使女面面相窥,谁也不敢上前。
看着温璟手中的解剖刀,长公主面露骇色,忙拉住季芸熙:“芸熙,快放温大人走吧。”
季芸熙也不是个认怂的主,看见温璟手中的解剖刀反而兴奋起来:“温大人持刀闯进我们府中,想要行刺本郡主,不知道皇帝舅舅会信谁呢?”
温璟心中焦急。随即沉声道:“好,你不就是想我发个毒誓吗,不过希望日后你不会后悔。”
“定然不会,发吧,发了你就可以走了。”季芸熙眼中露出胜利的骄傲。
“我温璟对天发誓,从此以后绝不跨入宁国公府半步,也绝不会嫁给......”
看着季芸熙和长公主眼中的殷切,温璟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脑中闪过季长歌温润如玉的脸庞,顿了顿接着道:“也绝不会嫁给季......”
“哎哟。你们这是做什么哟!”一个老太太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声嚷嚷道。
“奶奶?”季芸熙看着突然跑进来的季老夫人。
“老祖宗,你怎么来了?”长公主忙上前搀住季老夫人。
“不来我这孙媳妇就让你们给弄没了!”季老夫人怒道,拐杖在地上猛跺了几下。
“七娘啊,你是来看我老太婆的吗?”季老夫人转向温璟道。
连忙收起手中的解剖刀。温璟挤出一个微笑。突然跪下道:“见过老祖宗。七娘有急事,下次再来府中给老祖宗请安,还望老祖宗能将马车借予七娘一用。”
季老夫人没有多问。把温璟扶了起来,对着身后的管家道:“送温家七娘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多谢老夫人。”温璟感激地看着季老夫人道。
一旁的使女退到一旁,温璟跟着管家走了出去。
“芸熙,你这是做什么?季家哪条家规教你仗势欺人了?”季老夫人面色冷了下来,看着季芸熙道。
季芸熙连忙跪了下来认错,虽然老祖宗平常有些疯疯癫癫,但从小对她一直比较严厉,所以能躲着老夫人,她便躲着。
“老祖宗,都是媳妇的错,您责罚媳妇吧。”长公主忙道。
“你不用忙着揽下所有错,我是老了,可还不糊涂,就凭着当年我们欠楚三娘的,你们也不能这般对待她的女儿。”季老夫人叹了口气道。
季芸熙满脸疑惑,她不懂自己的奶奶为何对一个外人比对她还好,不过她还没有胆子对着季老夫人发脾气,有些吃味道:“咱们家欠了她什么?”
“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好好反省。”长公主瞪了季芸熙一眼。
季芸熙扁了扁嘴,低下头去。
“七娘跟斐然的事情,你们就不用操心了,顺其自然吧,况且,也不见得你们就能阻止得了,别让斐也不会生死不知。”季老夫人边拭眼泪边道。
长公主眼皮一跳,心中也是幡然醒悟。
“老祖宗别伤心了,四叔他兴许不久就回来了,当心你自己个儿的身子。”
“罢了罢了,过去的事还提它作甚,珍惜眼前人啊。”
“是,老祖宗教训的是。”
看着长公主扶着季老夫人离去,季芸熙爬起了,揉了揉腿,忿恨地想着,好你个温七娘,这次又让你躲了过去,这老太太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难道她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
宁国公的马车再次狂奔到了礼部衙门门口,一路上众人都在议论,宁国公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跟赶着投胎似得。
温璟下了马车,连忙走了进去。
“温大人今天有没有来?”温璟抓住一个官员道。
“来了。”那人道。
温璟松了口气,却听见那人又道:“不过过了一会儿又匆匆忙忙出去了,就跟你现在的样子差不多,我问他去哪儿都没有理我。”
脸色变得苍白,温璟傻愣了片刻,脑中只剩下一个问题,他们会把父亲抓去哪儿......
“这位小娘子你是何人?找温大人有何事?”
温璟脑中嗡嗡作响,连忙又走了出去,上了车后对着马夫大声道:“去翰林院!”
马夫点头,对着累得直打响鼻的马抽了一鞭子,马儿吃痛,又向前跑去。
双手紧紧撑在车壁上,温璟终于知道这些日子她总觉得遗漏的是什么,她忽略了温祁冉也曾经在刑部做过侍郎,也曾经查过十二年前的案子,那件案子的知情人相继死去,赵盛华,高程西,白兆先,仲孙言......
下一个,便是温祁冉......
季长歌护送她来去,但温祁冉并没有人想过他的安全,就连温璟都没有意识到这点,更别说其他人,温祁冉自己恐怕都没有想过,他根本什么都不知情,但那些人不会那么认为。
“温大人,到了。”
温璟走下车,匆匆走了进去。
王玦看着风尘仆仆,腿上还绑着砂布的温璟,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惊讶万分:“七娘,你怎么又受伤了?”
“先别管那么多,跟我走。”温璟拉着王玦道。
“好。”王玦扔下手中的书卷,跟着温璟走了出去,留下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众人。
一上车,温璟压低声音道:“我怀疑父亲被人抓走了,你快想想,他们会把父亲绑架到什么地方去?”
“他们为何要绑架温大人?”王玦问道。
“可能是认为父亲知道了什么想灭口,或者是为了把我引过去。”
除了这两点,温璟想不到其他原因。
“先回温家看看温大人在不在府中,或者悍匪有没有带什么话。”王玦道。
“嗯。”温璟点头,有王玦在,她心中安定了许多,当局者迷,出事的人是温祁冉,她便有些慌乱,虽不是亲生爹,但她前世自幼便失去父亲,而温祁冉给了她家的温暖,不是父女,尤胜父女。
马车停在温府门口,温璟和王玦下车。
“老爷可曾回过家?”温璟看着周全道。
周全看着温璟的样子,连忙摇了摇头:“老爷没有回来过,老爷怎么了?”
“可曾有人送信笺或者什么进来?”
周全依然摇头。
温璟面色有些难看,如果是为了引她上钩,那伙人定然会送字条来,让她单独去某某地方,至少温祁冉暂时是安全的,但现在没有收到任何纸条,那些人的目的或许只是想杀死温祁冉。
“别担心,我们先去大理寺找季长歌,商议一下可能的地点。”王玦轻声道。
温璟抬起眸子:“他中了蛇毒了,昏迷不醒,去刑部吧。”
王玦微微有些诧异,看着温璟的样子,他已经能猜到大概。
“周全,备车。”
车上。
王玦看着温璟腿上的伤口:“你被蛇咬了?你们刚才去了何处?”
温璟把在庄子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王玦。
“奇怪,这种蛇西域彩蝰蛇,为何独独在庄子上大量繁衍后代,别的地方并没有听说被这种蛇咬伤。”王玦百思不得其解,这种书他也只是在书上看过介绍。
温璟摇头:“上次我被绑架到那里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这种蛇。”
“蛇惧火光,你去的那晚周围点着许多火把,而这次是白天,虽然蛇不爱在白天活动,但或许你们的行为触怒了蛇,它们便把你们当成了攻击对象。”王玦分析道。
“那晚我身上带着的某些草药,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蛇群不敢靠近我,但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这些蛇为何会出现在庄子上?难道是高程西以前饲养的?”温璟道。
王玦摇了摇头:“高程西只是个杀猪的,这种蛇太名贵而稀有,他应该没有什么机会能接触到,而且饲养成如此大的规模,而且,以高程西当时草木皆兵的状态,他不可能饲养这种剧毒的东西在身边,这种蛇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杀他的人留下的。”
联想到仲孙言和白兆先的伤口,温璟肯定了王玦的看法,这也同时可以证明,仲孙言的死,跟白兆先和高程西的死也是有联系的。
第二百三十章 搜寻
到了刑部。
温璟和王玦走了进去。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几名侍卫忙围了上来。
“无碍,何大人呢?”温璟目光扫视了一圈大厅内,没看见何文海的身影。
“何大人在里面呢。”
何文海看着温璟和王玦眉头紧锁,问道:“发生何事了?”
“我父亲可能被上次绑架我的那群人绑架了。”温璟低声道。
“什么?老温大人也被绑架了?”何文海惊愕地瞪大眼睛。
温璟点头:“你说他们会把父亲绑架到哪里?”
“七娘,你先冷静点,你上次绑架的庄子,先派人去看看,可能性不大,其他地方,悍匪不派人送信来,只能大范围搜寻了。”王玦道。
何文海随叫来两名衙役,确认了高程西的庄子位置,两人领命走了出去。
“大范围搜寻来不及,如果他们要的是父亲的命,等我们找到的时候,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温璟皱眉道。
三人皆沉默,京城这么大,要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被藏起来的人,难如登天。
“假如我们是歹徒,我们会把温伯父带去哪里?”王玦看着两人道。
“我会找个没人的荒郊野外,杀完就地埋了,神不知鬼不觉。”何文海道。
温璟没有出声,片刻后才道:“赵盛华是被人在温暖的屋子里杀了,然后抛尸到大街上。白兆先死在客栈众人面前,高程西死在自己家中的屋子里,而仲孙言也是死在家中,野外的可能性不高,凶手喜欢利用毒物杀人,但这次却直接绑走了我父亲,杨文跟绑架我的面具怪人,从声音来看根本是两个人,凶手到底有几个人......”
“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他们之间必然有着某种联系。杀人之间也必海看了两人一眼:“这些都只是我们的推测。也许只是巧合,赵盛华被人活活打死,而那三个人却是死的更有蹊跷,凶手可能并没有关系。”
温璟抬头看了何文海一眼:“劳烦何大人给我找一份地图。”
“好。”何文海走了开去。
......
季长歌睁开眼。
“水......”
“快去倒杯温水来。”季老夫人和长公主等人见季长歌醒了。这才放下心来。
连灌了几杯水下肚。季长歌才觉得好了些。
“七娘呢?”
“七娘要了一辆马车匆匆忙忙走了。说有急事,我看她的样子就跟天塌了似得。”季老夫人道。
季芸熙也凑上前来,拍了拍胸口道:“跟急着投胎似得。还拿出把刀来对着我,简直吓死我了。”
季长歌狐疑看了她一眼:“你又做了什么蠢事?”
季芸熙面色一黑,她原想借这个机会告温璟一桩,没想到季长歌连想都没想,便笃定了是她不对,顿时觉得万分委屈,扁了扁嘴,扯着长公主的袖子道:“娘,你看大哥,帮着外人也不帮自己亲妹妹。”
季长歌懒得理她,转向季老夫人道:“奶奶,七娘有没有说去什么地方?”
“据车夫回报说,七娘先是急冲冲去了礼部衙门,后来又急匆匆回了家,听他说,好像是在找她爹老温大人。”
季长歌一听,心中暗道不好,可能是温祁冉出事了,连忙就要起身。
长公主一把按住季长歌,埋怨道:“你为她中了蛇毒,差点就没命了,刚醒又要起来,不准出去,给娘好好在家躺着!”
见长公主发了怒,众人都低下头不敢出声,长公主极少发怒,每次发怒就是真不得了了。
“母亲,事关人命,儿子蛇毒已解,已无大无碍。”季长歌站起身道,虽觉得全身无力,但一想到温璟,他便觉得心急万分,要是温祁冉出了事,温璟定然心急如焚,一想到温璟定然又孤身进了匪窝,他便恨不得立马飞过去,这个傻丫头就不能把他喊起来吗?!他只是昏迷了,又不是死了!
见季长歌执意要起身,长公主满脸怒气:“她对你而言,比你的命还重要?”
“若七娘出事,余生难安。”
季长歌说完这句话,便匆忙走了出去。
“跟着他。”季老夫人对着一旁的筌叔道。
筌叔微一颔首,快步追上季长歌。
季芸熙看了失神的长公主一眼,她能体会她娘的感受,这个温七娘在她大哥的心中竟然如此重要,连母亲的话他都不听。
“随他去吧,让他躺在这里,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季老夫人淡淡道。
坐进马车,季长歌面沉如水,上午他刚跟温璟去了仲孙言家里解剖尸体,下午温祁冉便出事了,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
“先去大理寺。”季长歌道。
车夫调转车头,向着大理寺方向驶去。
......
温璟看着地图,用笔在上面圈了一个圆圈。
“这是赵盛华尸体被发现的大街,从尸体的尸温和尸僵程度来看,距离第一案发地点应该不会太远,凶手抛尸的目的,或许只是想告诫某些人,不然扔到荒郊野外岂非更好,凶手的作案地点应该就在这个范围之内。”温璟道。
温璟说完在小圆圈范围外面又画了一个大圆圈。
“凶手也可能是在向官府挑衅,一伙亡命之徒,公然杀害绑架朝廷命官,他们会不会是某件案子犯人的同党?为了替同伙报仇,所以杀了当年审案的一干人等。”王玦分析道。
何文海点头:“王翰林分析的十分有道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不知是哪件案子,抓到这些人,定然要他们头颅落地!”
“孙岳,叫上所有人,我们挨家挨户去搜。”温璟对着孙岳道。
“是,大人。”
“七娘,你和王大人还是留在衙门中,我带人去就行了。”何文海道。
看了一眼何文海,温璟点了点头:“那便麻烦何大人了。”
王玦淡淡看了温璟一眼,并没有说话。
何文海带着孙岳等人走了出去。
“他们都走了。我们去哪儿?”王玦看着温璟道。
温璟指着地图上另外一条大街。道:“我们去这条街。”
王玦看了看地图,眸子一亮,点了点头,应该是这里没错。虽海的目的。但王玦相信温璟一定有她的理由。
......
大理寺。
季长歌把门关上。转身看着柳无欢。
柳无欢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垂下眼帘道:“大人找属下来何事?”
“温祁冉在何处?”季长歌冷冷看着柳无欢道。
“温大人不是应该在礼部衙门里待着吗?”柳无欢一脸茫然道。
“你应该发现白兆先的尸体被解剖了吧,为何装作不知道?”季长歌继续道。
柳无欢抬起头:“大人做事有大人的方式。属下不该问的就不问。”
“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季长歌手中寒光一闪,冰凉的匕首搁在柳无欢的脖子上。
感受到脖子上的凉意,对上季长歌那双犹如冰雪一般寒冷的眸子,柳无欢心中闪过一丝惊恐,这种感觉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他......真的会杀了自己吗?
“大人在说什么?他们是谁?属下完全不明白。”
柳无欢话音刚落,便觉得脖子一痛,温热的血液顺着脖子流了下来,心中的惊恐瞬间扩张到全身,他真的丝毫不顾念往昔的情谊。
“说,否则我有几百种方式让你死得其所,你的父母我会当成我的父母一样照顾的。”季长歌的耐心完全消失殆尽。
柳无欢身子一抖,跟了季长歌这么多年,她明白最后这一句话的分量,没有丝毫犹豫,柳无欢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并没有告诉我会把温祁冉绑到何处去,只是让我明日去上次赵盛华收尸的地方,去收温祁冉的尸体。”
“那伙人是谁?”
季长歌冷冷道,虽然已经知道柳无欢便是内奸,但从她口中说出来,依然觉得失望至极,已经身为大理寺少卿,地位与钱财皆有,为何还要做出这等为虎作伥之事......
“不清楚,他们每次都是把命令放到我的家里,根本见不到人。”柳无欢道。
收起匕首,季长歌不再问,这些以后再问,当务之急是找到温祁冉的下落。
“留着大理寺等我回来。”季长歌说完走了出去。
看着季长歌走出去,柳无欢用手摸了摸脖子上那道细细的伤口,相对于身体上的疼痛,心中的伤口却是更加疼痛数百数千倍。
筌叔早已经等候在门外。
“去刑部。”
......
天色渐暗。
温璟和王玦走下马车,步行了一段时间,终于看见路口一块石碑上刻着石桥巷的字样。
就是这里了,两人对视一眼。
两人都不会武功,温璟带了些最近刚调制出来的新毒药在身上,而王玦只有一把匕首在身上,还是上次温璟给他的那一把。
这是一条十分幽暗的巷子,而且一条巷子里面,只有一两家闪着点点微弱的灯火,巷子尽头一片黑暗,透着无尽的恐惧。
王玦走上前,示意温璟跟在他身后,两人蹑手蹑脚的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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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遇险
走到一户人家门前,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就是这家了。
大门紧锁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王玦蹲了下来,示意温璟踩在他后背上,爬上墙头看看里面什么动静。
温璟点头,扶着墙壁爬了上去,幽暗的院子内,一点微弱的光线从窗户中投射到院子的地面上,屋内有人!
高程西一家早就死了,看来那伙人真的把这里当成杀人的好地方了。
温璟对着王玦做了个有人的手势。‘
忽然感觉有只手搭在自己肩上,温璟惊的差点叫出来,那人一把捂住温璟的嘴,将她抱了下来。
“是我。”
季长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璟松了口气,心中诧异为何季长歌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有季长歌在,她就可以放心了,凭她和王玦两个不会武功的人,想要救人,风险颇大。
门忽然开了一道缝,筌叔对三人招了招手。
四人猫着腰钻了进去。
走到窗户下面,温璟抬头向里面看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但点着一盏油灯,烛火随着窗户纸的捅开微微摇曳。
四人对视一眼,决定还是进去看看,即便是陷阱,有筌叔在也无须担忧。
季长歌推开门的一瞬间,烛火忽然灭了。
筌叔点亮手中的火折子,走了进去,屋内满是灰尘,但放着油灯的桌子上却灰尘很少,似是被人拭擦过。
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人。
筌叔敲了敲墙壁。接着转动几上的观音铜像,墙壁忽然消失了,一个暗室出现在四人面前。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里面传了出来,温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正举着刀在地上砍着什么,听见身后的动静,忙爬了起来,举着刀对着四人道:“你们是谁?”
“你们是谁?”季长歌反问道。
温璟看着地上被砍成一堆堆的碎肉块,目光下意识的瞥了开去,心中一惊。难道已经来晚了。父亲已经被.......
“七娘,那不像是人,你仔细看看。”王玦道。
再次看向那堆肉块,那的确不像是人的骨骼结构。温璟这才松了一口气。
“说。这是什么?”季长歌指着地面上的碎肉块道。
“我们只是在这里杀.....杀了牛而已。这里是牛头还有牛皮。”那两人指着暗处道。
筌叔举着火折子一看,果然是一只巨大的水牛头。
古代杀耕牛乃是重罪,这两个偷牛贼躲起来杀牛倒也算合情合理。但这两个偷牛贼怎么会知道这个暗室?
“你们怎么知道这里的?”
两个偷牛贼对视了一眼道:“有个人出高价问我们买牛骨和牛血,但条件是要我们把牛拿到这里来解剖,银子先给了一半,也是个奇怪的买主。”
“有人。”筌叔目光瞥了一眼外面。
“先出去。”季长歌对着三人道,这个地方隐隐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四人走出密室,发现外面屋子的门已经被人锁上了。
季长歌一脚揣在门上,门裂成数块,但门后的景象却让四人感觉全身一寒。
只见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完全盖在了门上,密密麻麻的蜘蛛在上面依然不断吐着丝,白色的网越来越密,越来越厚。
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影出现在门外,温璟认出来是上次假扮高程西的人,这个人与上次有所不同,他少了两只手。
温璟一愣,他定然是以为这种毒会蔓延到全身,便狠心砍掉了自己的两只手,他根本不知道这种毒两日后便会自动消退,为了保住性命,不惜废去双手,这个人一定恨她入骨。
“我们又见面了。”
面具人一如既往沙哑的声音传来,这句话显然是说给温璟听的。
“我父亲在哪儿?”温璟冷冷看着面具人道。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面具人冷笑一声,比哭还难听。
看着出口处密密麻麻的红黄黑色相间的大蜘蛛,仔细一看,那蜘蛛的腹部竟然像是一张张鬼脸,看着四人鸡皮疙瘩起了一声,毋庸置疑,这种蜘蛛定然有着剧毒,就连那蜘蛛网都沾着剧毒。
“嗖嗖!”
几条花蝰蛇从窗户飞了进来。
“退后!”季长歌对着温璟和王玦道,边说边砍死一条飞来的毒蛇。
筌叔解决掉其余两条蛇,却发现更多的毒蛇从窗户钻了进来,速度非常之快。
“先回密室!”筌叔道。
蛇越来越多,三人匆忙退回密室,一条蛇卡在密室的门上,被王玦一刀砍掉了脑袋,一个腥臭味充斥着密室。
两个偷牛贼战战兢兢看着四人,他们依然等着买主来付另外一半的钱。
“现在怎么办?门外全是毒蛇和毒蜘蛛。”王玦看着三人道。
“想全身而退不可能,要出去,也得留下半条命,没有人用功力把毒血逼出来,寻常解毒药是没有用的。”筌叔道。
季长歌看了一眼温璟,若是只有他和筌叔,两人要冲出去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多了温璟和王玦的话,就不行了。
“要不你们二人留在这里,待我跟筌叔杀出去,再来救你们。”季长歌道。
季长歌说完瞟了一眼两个偷牛贼。
两个偷牛贼被季长歌瞟的心里发毛,忙把手中的杀猪刀给扔了出去。
“还是先把这两个人杀了吧,不然他们要是对我们不利,岂不是死不瞑目。”季长歌看着两人冷笑道。
“不会的,爷。您饶了我们哥俩吧,我们只是想混口饭吃。”两个偷牛贼连连磕头。
即便是季长歌和筌叔武功再高,外面数以千计的毒蛇和毒蜘蛛,也是防不胜防,被咬几口在所难免,运功便会加速血液循环,毒性发作的更快,温璟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这个方案,温祁冉还没有找到。自己便损兵折将。岂不是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
“状元郎,你有什么好提议?”季长歌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玦道。
王玦看了看屋顶:“能不能从屋顶出去?”
话应刚落,筌叔已经飞身一掌打在屋顶上,瓦片灰尘应声而落。但很快筌叔又再次落到了地上。屋顶的破洞处。同样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季长歌忍不住咒骂道。
“这是西域的一种鬼脸蜘蛛,有剧毒,大家小心。”筌叔低声道。
几只蜘蛛掉了下来。以人眼不及的速度对着两名偷牛贼飞快爬去,那两人身上的腥味吸引了蜘蛛。
“啊!哥,好像有什么东西咬了我!”
“我也是!”
两人忽然疯狂的扭动着身体,双手不住在身上抓挠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密室。
温璟三人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却不知该如何帮助这两人,蜘蛛太小,密室太暗,根本看不见,而且他们身上也没有解药。
筌叔面无表情站在季长歌身前,他只在乎季长歌的命,只要那两个偷牛贼往这边来一步,他手中的剑绝不会有丝毫犹豫。
屋顶依然不断有蜘蛛掉落,然后向着两名偷牛贼爬去,片刻,两人身上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蜘蛛,两人疯狂地嚎叫着,不一会儿便躺着不动了,表情痛苦而扭曲,眼神透着惊恐,眼耳口鼻不断有鲜血渗出。
蜘蛛不断啃食着地面上的牛肉以及两名偷牛贼的尸体,他们死都不会想到,他们竟然跟被自己宰杀的牛,同时成为蜘蛛们的食物。
一切发生的十分迅速,两名偷牛贼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便死在四人面前,这些蜘蛛的毒性可想而知。
越来越多的蜘蛛爬向尸体和牛肉,牛肉以人眼能见的速度在快速减少,两名偷牛贼的尸体也很快变成了两具白骨。
“少爷,赶紧离开这里,它们吃完便会来攻击我们。”
看着这些疯狂的毒蜘蛛,筌叔面色也凝重起来。
门外有毒蛇,密室内有毒蜘蛛,腹背受敌。
温璟从身上拿出一包粉末:“这是雄黄粉,对毒蛇有用,但不知对毒蜘蛛是否有用。”
“七娘,你上次用的能点燃的那种粉末呢?”季长歌道。
温璟没有回答季长歌,从身上掏出一个圆柱状的东西。
“七娘,这时候你拿炮竹出来有何用?”季长歌诧异道。
“什么炮竹,这是炸药!”温璟白了季长歌一眼,这可是她改良了好多炮竹,制作出来的小型炸药包,若不是温祁冉被绑架,她还舍不得拿出来,这东西可比毒药好使多了,尤其是面对多人的时候。
炸药是什么?能吃吗?
看着三人一脸茫然,再看看已经蠢蠢欲动的毒蜘蛛,或许只是碍于火光,但这微弱的火光显然不会让它们停住脚步,它们随时会冲过来。
“筌叔,火折子给我。”温璟对着筌叔道。
“一会儿我打开门,你负责砍蛇。”温璟又对着季长歌道。
接过筌叔手中的火折子,温璟点燃手中炸药的引线,然后迅速把门打开一条缝,迅速把炸药丢了出去。
几条毒蛇被季长歌砍成两段,或许是毒蛇的腥气刺激了鬼脸蜘蛛,蜘蛛们忽然往温璟四人的方向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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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验明正身
门关上的那一刻,门外传来“轰”的一声,整个屋顶被震塌下来!
四人脸色均有些难看,巨大的响声让四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地上的蜘蛛们也被惊的到处乱爬。
“快走!”
季长歌喊了一声,不但他自己没听见,其余三人也没听见,四个人都暂时失聪了,但从口型上他们知道季长歌说的是什么。
门轰然倒地,除了温璟以外,其余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外的景象。
地上一个深坑,鬼脸蜘蛛和花蝰蛇的尸体飞的到处都是,一股火药味以及蛇肉的焦香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这个“炸药”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温璟点燃桌上的油灯,朝着身后的蜘蛛扔了过去,油灯的油洒在地上,倒塌的房梁迅速燃烧了起来。
季长歌已经冲了出去,门外三个面具人被突如其来的炸药炸晕了过去,眼耳口鼻均有轻微出血,显然被震伤的不轻。
摘下面具,温璟和季长歌吃惊地发现,其中有一人便是遍寻不见的杨文,他跟面具人果然是同一伙人。
温璟摘下那名声音沙哑的领头面具人的面孔,让温璟意想不到的是,面具下并非一张粗犷丑陋的脸,这人竟比杨文还要阴柔几分,虽然脸上被炸得黑乎乎,但从某些地方依然可以看出来,原本的皮肤应该是白净细腻的,跟他沙哑到极点的声音完全联想不到一起。
把三个面具人捆了起来。四人迅速离开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这些毒蛇和毒蜘蛛会不会到处乱跑咬人?”温璟问完,发现王玦和季长歌一脸茫然,叹了口气,她没料到这个炸弹的威力竟然如此巨大,要是再大一点,恐怕他们四个人此刻也跟面具人的下场一样了。
温璟做了个对不起的手势,但三人显然觉得宁可被炸死,也比蜘蛛和毒蛇活活咬死吃掉强。
三个面具人被带到大理寺。
当柳无欢看着三个一脸黑灰的男人被抓回来时,脸色陡然间白了几分。
为首的面具人淡淡扫了柳无欢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季长歌把三人带到地牢。试着说了几个字。发现听觉恢复的差不多了。
“你们把温大人藏在何处?”季长歌大声问道,却发现三人毫无反应。
温璟拿来一张纸,把季长歌的话写在纸上,三人却只当没看见。耷拉着脑袋。
筌叔拎着带头面具人的头发。让他的视线与纸平齐。
“快说!”
温璟拿出一个小药瓶。对着三人道:“这个药粉的威力,你们也见过了,若不是你斩断其手。三日后,便会烂成一滩血水,而且是从下面开始烂起,最后才是头,你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脚变成白骨,一点一点腐烂。”
说完,温璟拿着小药瓶对着面具人的手臂倒了过去,面具人的脸上露出些许惊恐,温璟相信他的听觉已经有所恢复。
“说,我父亲在哪儿?饶你不死。”温璟淡淡道。
面具人忽然狂笑起来:“饶我不死?你们都要死!哈哈哈!”
面具人原本沙哑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尖利刺耳,这让温璟有些错愕,一个人的声音怎么会突然间变化这么大?
“他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温璟看着季长歌道。
“有种药可以暂时改变人的声音,时效一过变回原样。”筌叔道。
还有这样的药......只是这面具怪人为何要改变声音?不仅戴上面具,还改变声音,他究竟想掩饰什么......温璟忖道。
筌叔忽然用力掰开面具人的嘴巴,但还是迟了一步,面具人的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们牙齿中藏着毒药,已经死了。”筌叔道。
看着眼前三具尸体,温璟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她原本以为这个面具人是罪魁祸首,但从现在看来,这个人也不过是条忠心耿耿的狗,否则他不会将毒药放在口中,这通常都是主子怕狗熬不过酷刑招供所用的方法。
父亲,你到底在哪里......
“七娘,别担心,温伯父一定没事的。”
王玦看着温璟黯然的脸色,虽然知道温祁冉凶多吉少,但只要没看到温祁冉的尸体,就还有希望。
“我要验尸。”温璟抬起头道。
季长歌微微一愣,旋即明白温璟的意思,从尸体上或许可以找出这些人的身份。
三人的衣物被脱去的那一刻,温璟知道,已经无需验尸,这三个人的身份,一目了然。
看着三具赤果果的尸体,四人皆为一惊,这三具尸体有个共同点,便是下身皆光溜溜的,都是阉人。
“他们......都是太监......”季长歌低声道。
温璟和王玦对视一眼,他们终于知道为何满京城都找不到这群面具怪人以及杨文,如果有什么地方筌叔无法进入的话,那也只有皇宫了,也知道了为何为首的面具人要变声,是为了掩饰他那尖锐的太监嗓音。
三人面色都有些凝重,太监,虽然不只是皇宫中才有,但这三个人显然是皇宫里的,他们受谁的指使杀人,掌印大太监曹禧?诸位娘娘?更甚者......或许便是圣上本人。
“找到温大人,这件案子就此结案。”
季长歌说完看了地上的三具尸体一眼:“他们就是杀人凶手。”
三人沉默,王玦嘴角圈起一抹嘲弄,但他也明白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难道父亲现在在......”
温璟现在最关心的便是温祁冉的下落,至于案子,原本便是大理寺的事情,她忽然想起宣王托她查容妃的案子,宣王只给了她一天时间考虑,眼看着这两天都过去了,宣王为何没来找她,她自然不会天真到认为宣王是忘了这件事。
“天色已晚,明天我去宫里看看。”王玦忽然道。
“还是我去吧。”季长歌道。
“一起去,我去找圣上,你去找......曹公公。”王玦微笑道。
季长歌一思忖,点头:“那咱们分头行事。”
“先回去吧。”王玦对着温璟道。
温璟点头。
众人走出地牢,发现柳无欢依然站在那里。
温璟看了季长歌一眼,和王玦走了出去。
季长歌转身,看着柳无欢道:“你知道多少?都说出来吧。”
柳无欢慢慢跪到了地上:“卑职有负大人所望,愧对大人的栽培。”
“你没有亏欠我,你亏欠的是你师父仲孙言,你的父母,以及你京城第一名捕的名号,说吧,谁指使你在验尸的时候做手脚的。”季长歌平静道。
“我师父......仲孙言。”柳无欢道。
季长歌眸子一凛,眉头紧锁道:“详细说来。”
“赵盛华死后,我师父便去我家找我,询问赵盛华死的样子,伤口是什么样的,我说赵盛华是被人杀死之后,他显得有些慌张和惊恐,再后来,白掌柜死的前一天,他又来找我,跟我说,云来客栈翌日会发生命案,让我做伪证,在尸体上多弄一些伤痕,起初我并没有答应,后来......”柳无欢忽然停了下来。
季长歌见她面色有异,接着问道:“后来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是缺钱?还是嫌官位低?”
“后来,他问我要什么条件,我说如果能把温七娘弄走,我便答应,没想到他竟然答应我了,而第二天,我去了云来客栈,白掌柜真的死了,我便按照跟师父的约定,在尸体上做了手脚,并且不让温七娘有再次验尸的机会,如果她验尸定然会发现尸体上的破绽,第二天,师父跟我说,以后我再也不用看见温七娘了。”柳无欢说着,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苦笑。
“啪!”
季长歌抬手一巴掌打在柳无欢的脸上,冷声道:“温七娘与你即便再大仇怨,你身为朝廷命官也不应做出这般禽兽所为,更何况温七娘与你无怨无愁,你竟然害她性命!”
柳无欢整个左脸肿了起来,四条指印清晰可见,愣了片刻,她慢慢抬起头:“无怨无愁?呵......大人,您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季长歌沉默,他能感觉到柳无欢注视他的目光中,夹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他只把她当成一个好下属而已,或者说,他从来没把她当成女人来看。
“大人您的眼中从来没有我,是吧,只是,从前您的眼中也没有别人,我以为我可以一直这样陪伴在你身边,也许有一天您能够看见我,殊不知等待是世间最卑微的字眼,而自从温七娘出现后,您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即使这样说,您也无法体会到我千分之一的痛苦,是,我是想杀了她,无时无刻不想她死,可惜,她竟然逃了出来,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厉害的女人。”柳无欢苦笑道。
看着三分痴傻,七分疯狂的柳无欢,季长歌默默闭上眼睛,他没想过柳无欢会对他用情如此之深,就像他不知道,他为何对温七娘割舍不下一般。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太监
待柳无欢情绪平静些后,季长歌接着问道:“后来,仲孙言自己怎么死了?”
“我师父的死并不在我预料之中,后来有个面具男人来找我,让我继续履行跟我师父的约定,不答应便把我作伪证的事情捅出去,答应的话,给我黄金百两,我无法不答应,就按照他说的给师父验了尸,说来,这也是师父自己做的孽,虽然不知道面具人给了他什么好处。”
柳无欢面无表情道,对于仲孙言的死,她一点愧疚也无,她只是验尸,并非杀人犯。
“即便温七娘死了,我与你也是断无半点可能,以后不要再做这等糊涂之事。”
季长歌说完走了出去。
纵然外表看似坚硬如铁,但柳无欢毕竟只是个女子,终究也是未能忍住,眼泪一颗颗掉落在地面,眼泪滑落的那一刻,心里却空明了,失去比等待更加真实,疼痛让她的头脑瞬间清醒,季长歌的那句话,彻底让她断了执念。
......
温璟和王玦回到温府。
前厅内灯火通明,温太太,卢氏,崔姨娘等人都在前厅候着。
温太太见温璟回来,忙道:“七娘,你父亲去哪儿了?人也不归家,也不在衙门里,听周全说你白天回来找过你父亲,他不是出事了吧?”
“父亲......可能被人劫走了。”温璟道,她并不打算隐瞒她们。又不是三岁孩童,况且瞒得过一时,瞒不了一世,若是温祁冉真出了事,迟说不如早说。
“什么?”温太太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七娘,父亲被抓都是因为你吧,前几日那些人不是抓你的吗,抓不到你人,就把父亲抓去做替死鬼了,你到底做了什么坏事?别明天又把我们都给抓走了。”温九娘走到温璟面前。冷笑道。
看着其余几人面无表情的样子。温璟忖道,其实你们最担心的是,明天会不会把你们给连累了吧。
“只从你当了官以后,我们家就没太平过。现在连父亲都失踪了!要是父亲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向温家祖宗交代。一个小娘子不安分守己待在家里,每天跟着一群男人到处乱跑,外人都在传你行为孟浪。寡廉鲜耻,我们姐妹出门都觉面上无光。”温九娘见众人没有反应,索性说了个痛快。
温璟没有心情跟温九娘扯嘴皮子,刚死里逃生,跑了一天只觉全身像是被卸了一般,更因心中惦记着父亲,便淡淡说了一句:“父亲我自会派人寻找。”
“如果父亲......”
“闭嘴!老爷生死不知,你们还敢拌嘴皮子。”温太太打断温九娘的话,真是越说越不像话。
温九娘把嘴闭上,反正该说的也都说完了。
温璟欠了欠身,向竹园走去。
“如果圣上或是贵妃要置温伯父于死地,你意欲何为?”王玦低声道。
温璟沉默片刻,低声道:“劫狱。”
王玦微微一愣,眼中露出赞许之意,这两个字寻常人想都不敢想,而温璟并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今天若不是她,他们四个人便葬身在毒物口中,这一份胆量与谋略寻常小娘子根本没有。
“劫完狱呢?浪迹天涯?”王玦接着问道。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温璟淡淡道。
“那个炸药你是怎么弄出来的?”王玦对炸药的威力依然心有余悸,耳膜依然有些涨疼。
“那个日后有机会再跟你细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她现在哪有心情讲什么炸弹的制作原理及配方啊,说是炸药,其实不过是个土炸弹,威力弱的多了,要是真炸弹.......那可能就不是耳鸣失聪的问题了......
“别太担心,明日一早我便去宫里打探消息。”王玦道。
“多谢十七郎。”温璟欠了欠身。
“你我何须言谢,休息去吧。”
王玦说完转身离去,等温璟抬头时,人已经走远。
翌日。
王玦走到宫门口,发现季长歌正等候在那里,两人一道走了进去。
“王兄一会儿准备了什么理由去见圣上?”季长歌淡笑道。
“人生如棋,下一局便知。”王玦道。
“甚妙,季某尚未想好如何对付那只老妖怪。”季长歌道。
“那不如我与季兄换一换?”王玦瞥了一眼某人道。
季长歌微微一笑:“不了,在下还是适合与那粗俗之人打交道。”
“司礼监在那边,王兄珍重。”
季长歌道,却见王玦头也不回地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个后脑勺。
走进司礼监,一群小太监进进出出,对于季长歌的到来,都显得有些诧异。
“见过小公爷,不知道小公爷来我们司礼监有何事?”一个太监翘着兰花指,嗲里嗲气道。
忍着不适,季长歌微笑道:“季某有事请教曹督公,不知督公可在?”
“义父他在里面呢,小公爷随奴才来。”
那小太监对着季长歌招了招手,那阴柔的长相,妖媚的眼神,另季长歌一阵反胃,干咳了一声,跟着小太监走了进去。
“义父,宁小公爷来了。”小太监甜甜喊了一声。
“知道了,出去吧。”
纱帐内传出一个同样尖利的嗓子,此人便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曹禧,他是宫里权利最大的太监,他深得赵构信任,连内阁首辅都要卖他几分脸面。
一张白的有些过分的脸庞从纱帐内探了出来,与暗红的双唇形成鲜明对比,五官出众,尽显阴柔之美,此人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但季长歌知道他的实际年龄要比这大上许多,但没人知道曹公公究竟多大。
“曹督公几日不见,英姿勃发,更甚往日。”季长歌微笑道,在心中暗骂了一句阉人。
曹禧笑的脸上的簌簌往下掉,两只眼睛不断在季长歌脸上瞅着,似乎能瞧出花来一般,传闻曹禧喜好男色,尤其是长相俊美的年轻男性,所以司礼监里的小太监长得都不差。
被曹禧盯的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季长歌心想,若是换了王玦,会不会把手中的茶杯扔到曹禧的脸上去?
“小公爷何苦妄自菲薄,小公爷才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咱家见了小公爷便想自毁容颜。”曹禧“咯咯”笑道。
强忍着打烂曹禧那张脸的冲动,季长歌默念了一遍,为了温伯父,就当没听见。
避开曹禧那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季长歌道:
“斐然今日来,是为了跟曹督公确认一件事,我们大理寺抓到三个纵火犯,他们竟然说是曹督公您,派他们去的?”
季长歌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曹禧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接着道:“斐然一想,督公您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只是那三个人口口声声说是您派他们去的,他们还拿出司礼监的腰牌,这让季某十分为难。”
一听腰牌,曹禧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微笑:“咱家怎么可能做出那等无聊之事来,腰牌兴许是他们三个偷了去,咱家半点都不知道。”
“督公说的极是,斐然也这么想的,督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苦跟几个升斗小民过不去。”
边说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曹禧的脸色,季长歌已经确信曹禧跟这几件案子定然有关系,只是不知道曹禧跟他们究竟有何冤仇,以致于非要杀他们灭口不可。
“那是,咱家何苦跟他们过不去,咱家潜心修道,日后可是要得道升仙的人,怎可做那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小公爷您说呢?”曹禧咧着嘴道。
“他们还说见过礼部郎中温祁冉温大人,据说温大人昨天便失踪了,这三个人的嘴太硬了,不管我怎么用刑,他们都一口咬定是督公大人唆使他们做的,想把责任都退到督公您身上,他们还想咬开牙齿中藏着的毒|药,这样便死无对证,临死也要拉着督公您,幸亏我的手下及时发现,他们才没有死成。”季长歌绘声绘色道,看着曹禧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他提到温祁冉的事情,只是想给曹禧一个提醒,有人知道温祁冉的下落,至少他不能轻易地就把温祁冉给杀了。
曹禧微微一笑:“那三个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诬陷咱家,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季大人,劳烦您带咱家去与他们当面对质!”
“斐然也正有此意,督公请跟我走。”季长歌笑道。
曹禧翘着兰花指整理了一下鬓角的头发,跟着季长歌走了出去。
两人走出去后不久,一个瘦小的人影落在司礼监的院子里,一个小太监还没来得急张嘴,便被敲晕丢进了假山里,来人正是筌叔。
筌叔一间一间仔细搜寻着温祁冉的身影,却发现司礼监根本没有可以关押人的地方,连暗室都没有,心有不甘,干脆把其余十一个监也搜了一遍,依然没有任何发现,难道他们都猜错了,温祁冉根本不在十二监。
季长歌和曹禧走出来的时候,王玦还没有出来,不知道情况如何。
第二百三十四章 栽赃嫁祸
刑部衙门。
“温大人找到了没?昨夜我们搜寻了一夜,都没找到老温大人。”何文海一见温璟,便问道。
温璟没有回答,转身把门关上,海深深鞠了一躬。
“温大人这是作甚?”何文海一惊。
“何大人,七娘无意为难您,只恳求何大人能救我父亲一命,这件事七娘定然会保守秘密,只求何大人能顾念几分昔日与我父亲同僚旧情,温家上下感激不尽,七娘略备薄礼,还望何大人莫要嫌弃。”温璟说完,拿出一方锦盒递给何文海。
瞥了一眼眼前的锦盒,何文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叹了口气:“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何某也就不瞒你了,东西你拿回去,这件事老夫也无能为力,老夫全家老小的性命,可都在老夫的手中,温大人应该没有性命之忧,这点七娘可以放心。”
“我父亲何时能回来?”温璟接着问道。
“不出三日。”何文海道。
温璟点头,对何文海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何文海知道内情,但他不能说。
“何大人,虽然不知道是谁在威胁你,但你可有把我,你不会成为第二个赵盛华,第二个白兆先?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这个道理相信你比我懂。”温璟悠悠道。
何文海微微一惊,面色更加沉重了几分,这也是他一直最担忧的问题,混迹官场多年。温璟说的他自然明白。
“说了又如何,凭你我二人之力,只是以卵击石,死的更快,能偷生一日是一日,兴许再过段日子,这件事情便可以过去了,老夫不像赵盛华贪得无厌,老夫只求家宅平安。”何文海长叹一口气道。
温璟细细琢磨着何文海话中的意思,过段日子便可以过去是何意思?
“七娘。等老温大人回来。你就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咱们为官,有些时候不能只分黑白,而要分利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视为莽夫。”
何文海说完背着手走了出去。
温璟眉头微皱。这句话近几日她听得太多,这倒是让她心中越发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事。能让所有人都选择缄口不言,能让那位大人物不惜杀这么多人来封口。
......
赵构盯着眼前的棋局半晌,忽然抬头看着王玦,满含深意道:“这才是王爱卿真正的实力吗?”
王玦略微有些尴尬,看着棋盘上一面倒的局势,他只惦记着如何试探赵构,便顾不上棋局,一不小心完全暴露了真实水平。
正尴尬之际,冷公公忽然走了进来:“皇上,燕王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赵构淡淡道。
“微臣先行告退。”王玦借机起身告退。
“无碍,王爱卿正好帮朕考一考允文的功课。”赵构微笑道。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孩童走了进来,跪下道:“儿臣参见父皇。”
王玦起身行礼,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下这个十二皇子,虽然年岁不大,但看起来却有股不符合年龄,老成持重的错觉,神情淡漠,不似其它孩童那么活泼。
“起来吧,上前来,看看这盘棋。”赵构对着赵允文道。
“是,父皇。”
赵允文走到赵构身旁,目光落在眼前的棋局上,片刻后道:“这局已成定局,黑子已然落败,无需再浪费时间。”
赵构淡淡道:“黑子虽然暂居下风,但尚未到最后一刻,你就轻易放弃。”
“回父皇,儿臣觉得既已无望翻盘,执着胜负二字没有丝毫意义,棋如人生,太过执着,便容易陷入虚妄的深渊,最后无法自拔。”赵允文一板一眼道,脸上依然是一片淡漠。
赵构微微一笑,看着王玦道:“王爱卿有何高见?”
“微臣十分赞同燕王殿下的看法,人生苦短,与其穷尽心力追月逐日,不若听风赏花抚琴吹箫。”王玦道,他倒不是刻意讨好燕王,而是原本便这样觉得。
赵允文淡淡瞥了一眼王玦,没有出声。
“王爱卿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允文,日后你便跟着王爱卿学习吧。”赵构忽然道。
王玦一听,忙道:“微臣知识浅薄,如何能当得燕王殿下的老师。”
“朕说当得便当得,允文,还不快拜见老师。”赵构微微一笑。
“是,父皇。”
赵允文转向王玦深深鞠了一躬:“学生允文,见过老师。”
“燕王殿下快快请起。”王玦有些惶恐道,他猜不到赵构是何用意......
......
而另外一边,季长歌坐在曹禧对面,车内满是脂粉味,对着曹禧那张惨白的脸,季长歌只恨自己没有骑马来。
曹禧一直扯着嗓子跟季长歌东拉西扯,季长歌的心早已飞到大理寺,一会儿曹禧见到的是三具尸体,定然会起疑心,不知道筌叔有没有找到温祁冉。
“小公爷在想什么?”曹禧盯着季长歌问道,手很自然地搁在季长歌的大腿上。
季长歌身子轻微一抖,硬是忍住想砍掉那只手的**,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曹督公年纪轻轻,便深得陛下欢心,这可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求之而不得的。”
曹禧依依不舍的挪开手,笑道:“没想到小公爷也这么想,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你们都只看到贼吃肉,却看不到贼挨打。”
“曹督公此言甚是。”季长歌颔首道。
马车停在大理寺门口,季长歌先下了车,曹禧随后下了马车。
“大理寺咱家好多年没来过了,也该修葺了。瞧这墙壁都斑驳了。”曹禧打量了一番大理寺。
“曹督公请。”季长歌道,对着一旁的丁武使了个眼色,丁武微微一点头,向后院走去。
曹禧走了进去。
“曹督公尝尝这上好的雨前龙井。”季长歌对着曹禧道。
曹禧一改方才的笑脸,正色道:“茶以后有的是机会喝,不知那三个人现在何处?”
“督公随我来。”季长歌道。
“劳烦小公爷带路。”曹禧道。
季长歌在前,曹禧在后,几个小太监跟在曹禧后面,好奇地打量着大理寺,目光不断在大理寺的侍卫身上扫来扫去。
“不好了大人!有人劫狱!”一个侍卫忽然跑出来道。
“那还不拦住他们!一个都不许放走!”季长歌大声道。
一旁的曹禧眼珠子一转。脚下加快脚步。
“曹督主。您还是留在外面,万一要是伤着您了,就不好了。”季长歌拦住曹禧道。
狐疑地看了季长歌一眼,曹禧淡淡道:“咱家也是练武之人。那三个狗奴才可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跑了。否则咱家可是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不等季长歌说话,曹禧大步向前走去。
地牢的门关的紧紧,里面不断传来打斗的声音。几个侍卫在踹门,却怎么也踹不开,只听见铁链的声音。
“没出息的东西,起开,让咱家来!”曹禧大喝一声道。
大喝一声,曹禧一掌打在门上,门轰然倒地,就在门开的一瞬间,三个蒙面人冲了出来。
曹禧几乎是出于身体的本能连击三掌,招招打在要害的地方,三人应声而飞,掉落在数丈开外。
“曹督公好掌法!”丁武大声夸赞道。
“少拍马屁,咱家的三条狗呢?”曹禧说完,看了看自己的手,方才打在那三人身上,手感似乎不太对劲,就像打在一滩猪肉上一般。
“在牢房里呢,幸好督主您来得及时,不然就让这三个人跑掉了!”丁武马屁拍的啪啪响。
不再多想,曹禧跟着丁武走进了牢房内,看着三个耷拉着脑袋坐在墙边的人。
丁武踢了三人一脚,三人慢慢睁开眼睛,仿佛刚醒一般,一看见丁武忙摸着帽子滚了起来:“头儿!”
丁武愣了一下:“怎么是你们三个兔崽子?!犯人呢?!”
三人面面相窥:“卑职也不知道......刚才忽然就晕了过去,肯定是那三个混球把卑职迷晕了。”
看着三人七嘴八舌的,曹禧眉头微皱,对着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忙去把那三个蒙面人脸上的黑布撕掉。
“犯人在那里!”三个侍卫开心道。
丁武瞪了三人一眼:“犯人被打死了!这下子坏了!大人肯定要治你们三个的罪!”
曹禧脸色变了又变,他终于知道为何方才那三章如同打在死猪肉身上,这三个人分明早就死了,好你个季长歌!敢阴老子!
“头儿,这三个人可不是我们打死的!再说了,他们要越狱,死了也是咎由自取!”其中一个侍卫辩解道。
季长歌走了进来,吃惊地看着地上三个死人:“他们三个怎么死了?!你们怎么看犯人的?!”
“回禀大人,这个,是曹督公误以为他们是劫狱的悍匪,便帮助属下把他们打死了。”丁武支支吾吾道。
季长歌看了一眼曹禧:“曹督主,这可如何是好?这三人原本应该交由曹督主您处置才是,没想到竟然......”
曹禧的脸色冷了下来,明知中了别人的局,却又无可奈何,冷冷道:“虽然死了,不过总归是我司礼监大人,咱家要带走他们三个,小公爷没有意见吧?”
“自然没有,曹督主请便。”季长歌道,心中暗自把丁武夸了一番,这么多年,总算机智了一回,司礼监的太监死在了大理寺,这曹禧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怕就怕他借题发挥,这栽赃嫁祸的方法,也亏丁武想得出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温父归来
看着那三具尸体被曹禧拖走,季长歌松了一口气,虽然凶手尸体没了,但总算逃过一劫。
“大人,卑职想不到其它办法了,可惜凶犯尸体被曹禧拖走了。”丁武低着头道。
“无碍,留着也没用,干得不错。”季长歌赞许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筌叔能救回温祁冉,这笔买卖不亏。
丁武似乎没料到会被季长歌如此夸奖,脸一下红了,他只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夸奖。
季长歌与丁武等人走出去时,筌叔已经悄无声息地立在一旁。
“查探的如何?”季长歌问道。
筌叔摇了摇头,季长歌无比沮丧,他们究竟把温祁冉抓到了哪里,如果连筌叔都找不到,那么只能说明人根本不在宫里,或者......已经杀人灭口了。
待季长歌到达刑部时,发现王玦人也已经在里面。
何文海所有所思地看了季长歌一眼,没有出声,擦肩而去。
季长歌进屋后,温璟关上门。
“王大人可有收获?”季长歌道。
“圣上应该丝毫不知情,我试探他多次,他下棋时依然不急不躁,而且......”王玦分析道。
见王玦神情复杂,温璟以为与温祁冉有关,问道:“而且什么?”
“而且还让燕王赵允文拜我为老师。”
“燕王乃淑妃所出,前些日子。有几位大臣提议要立燕王为储君,而圣上迟迟未拿定主意,现在又让王兄做了燕王的老师,这说明圣上对燕王颇为看重,立储君的事情......恐生变故。”
季长歌面色有些不好看,温璟知道他一直希望赵允泽能够恢复太子之位,眼下看来,形势对太子不利,不过圣上的心思素来难以捉摸,最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季大人去司礼监可探得一二?”王玦问道。
“温伯父不在十二监内。但曹禧显然与这件事有关。他与几名死者到底有何冤仇......”季长歌道。
见温璟一直沉默不语,似乎对两人说的并不感兴趣。
“多谢小公爷,十七郎,这件事你们不用再管了。若是连累你们二人。七娘更加过意不去。”温璟道。
季长歌和王玦沉默。他们能做的也都做了,皇宫禁地,不是说闯便能闯的。
“我去查查曹禧的底。”季长歌说完走了出去。
......
刚踏入温府。周全笑嘻嘻迎了上来。
“七小姐,老爷适才自己回来了,太太刚说让人去通知您,您也回来了。”
温璟和王玦忙加快脚步,果然看见温祁冉正坐在椅子上,一家老小正围着问东问西。
“老爷,您这一天一夜去了哪儿?”温太太问道。
温祁冉一脸茫然,思忖了半晌才到:“我也记不清了,好像去了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父亲,谁带您去的?”温璟忙问道。
温祁冉慢慢抬起头,目光有些迟缓地看了温璟一眼,摇了摇头道:“想不起来了。”
看着温祁冉略显呆滞的目光,不仅是温璟,就连温太太等人都看出来了。
“你父亲,这是怎么了?”温太太看着温璟道。
温璟伸出手替温祁冉把了把脉,脉象平稳,并无异常,但怎么看都觉得温祁冉与失踪之前相比差别太大了。
“父亲,昨天你从礼部衙门出去后,你还记得吗?”温璟试探着问道。
温祁冉目光上下左右转了半天,依然摇了摇头:“都想不起来了。”
“那父亲你是怎么回家的?谁送你回来的?”
温祁冉忽然抱着头站了起来,大声吼道:“我都不记得了,你们不要再问了!”
见温祁冉忽然发怒,众人立即都闭了嘴,脸上原本的欢喜也都渐渐隐去。
“老爷,您先去屋里歇息片刻,开饭了我让莲秀叫你。”温太太道。
温祁冉点了点头,木然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老爷,是这边。”莲秀低声道。
温祁冉竟然连自己的卧室都不知道是哪个方向了,众人眼中的愁绪更浓了几分。
待温祁冉走远,众人脸上伪装的笑容都消失殆尽。
“七娘,你父亲这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出门,这人是回来了,可是怎么看都觉得不是你父亲。”卢氏问道,抽出帕子拭了拭眼角。
“父亲可能被人喂了某种毒药,丧失了部分记忆,过些日子兴许就不药而愈了。”温璟安慰道,但心中却并不是太乐观,曹禧那伙人的手段毒辣,从最近这几起案子便可以看出,他们没有杀温祁冉,这已经是格外留情了。
“太太,太太!您快去看看老爷!”莲秀忽然匆匆忙忙跑了出来,手臂上赫然两条血痕。
“老爷怎么了?”温太太边走边问道。
众人一听,也都跟着温太太身后走了出去。
“老爷突然发疯了,把头往墙上撞,奴婢根本拉不住老爷。”莲秀着急道。
到了卧室,果然看见温祁冉正把头用力往墙上撞,周全和另外一个名下人连忙上前把温祁冉拉住。
温祁冉忽然力气大的惊人,一下子便甩开了周全二人,然后又对着墙壁撞了过去!
王玦见阻拦不及,连忙挡在温祁冉身前,温祁冉一头撞在王玦的胸口,王玦痛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你让开!”温祁冉大吼一声,两只眼睛忽然间变得通红。
王玦站在墙边一动不动:“温伯父,你醒醒!”
“爹,你快停下!”温璟喊道。
众人看着温祁冉已然撞出血的额头,眼神中纷纷透出惊恐,原本走在最前面的温九娘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刚有些平静下来的温祁冉,忽然再次痛苦的抱着头,眼神中透出一丝狰狞,卯足劲对着王玦撞了过去!
“十七郎,小心!”温八娘紧张道。
王玦再次硬生生的挨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大颗的汗珠从双颊滑落。
温祁冉被巨大的反弹力弹坐在了地上,温璟快几步走上前,将手中的帕子按在温祁冉的口鼻处,片刻,温祁冉向后倒去,温璟和王玦扶住他的身体,周全上前帮忙,把温祁冉放到了榻上。
“父亲怎么了?”温八娘紧张问道。
“给他吸了一点麻药,无碍,不然他会伤了自己和十七郎。”温璟道。
王玦揉了揉胸口,方才温祁冉仿佛变成了一个凶猛的野兽般,撞得他胸口生疼,那么大的冲击力度,若不是他接着,恐怕温祁冉已经撞死了。
“父亲的头似乎很疼,不然他不会撞墙,父亲到底是怎么了?”温八娘哭着道。
温璟的面色阴沉到了极点,这帮畜生!
对于温祁冉而言,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周全,去把绳子拿来。”
“七娘,你拿绳子作甚?”温太太迟疑道。
“把父亲捆起来,否则药效一过,他还是会撞墙,未免他伤着自己和别人,暂且先把手脚绑上。”温璟无奈道。
周全把绳子拿来后,温璟细心的在绳子上缠上布条,以免粗糙的麻绳伤了温祁冉,然后才把温祁冉的手脚绑上了。
“这是止痛药的方子,父亲醒来,每隔三个时辰给他服用一次,若是不疼痛,就延后服用,青霜,青竹,你们两个轮流守在这里,有事情立即禀报太太。”温璟说完,写了一个方子递给周全。
“现在就去抓药回来煎,放温了以后给父亲服用。”温璟接着对周全道。
周全拿着方子走了出去。
“作孽啊,老爷平常从不与人结怨,哪个杀千刀的要这么害我们老爷!”崔姨娘哭喊道。
温太太眉头微皱:“哭什么,老爷还安在。”
崔姨娘停止了哭泣,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爹从前在刑部的时候都没有过仇家,这离开刑部后倒是三天两头出事,真不知道是受了谁的害。”温九娘忍不住低声道,声音虽不大,但屋里头人人都听见了。
“如果你没有办法能治好父亲,那就闭上你的嘴!”温璟走到温九娘身边冷冷道。
对上温璟冷淡的眸子,温九娘背后一寒,想起前几次被温璟暗算的事情,默默闭上了嘴。
温璟大步走了出去,王玦追了上来:“七娘,你去何处?”
“去找一个人。”温璟淡淡道。
“你去找曹禧?”王玦担心道,看着此刻温璟的样子,如果曹禧现在站在她面前,她肯定毫不犹豫地拿一颗炸弹丢在他身上。
温璟侧身看了一眼王玦:“我不会做那种蠢事的,无须担忧。”
王玦颔首,干咳了几声。
“回去歇着吧,替我看好父亲。”温璟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抚着胸口,看着温璟毅然决然的背影,王玦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温璟,一个熟悉各种杀人手法,并且精通医术的人,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一个人,并不太难。
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不能得罪,一个医生,一个法医,一个可以让你死的不明不白,一个可以让你死不瞑目,而温璟两者兼具。
第二百三十六章 拨云见日
几家欢喜几家愁,与温府的愁云惨雾相比,方府却是一片喜庆的气氛,温璟在查道观那一案的时候曾经去过方家,循着记忆中的路来到了方家。
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方家这几日似乎在办喜事。
“温七娘,好久不见。”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嗓音传来。
温璟侧身一看,原来是许久不见的百里墨染,虽然依旧是一头银发,但气色和精神都要比从前好太多,长相与气质相比季长歌,只稍逊一筹,不怪当年两个女子为他如此痴狂,据方元康说,他现在是户部侍郎。
“百里大人别来无恙。”温璟欠了欠身。
“七娘无须见外,唤我百里便可。”百里墨染微微一笑。
看着百里墨染脸上淡淡的笑容,温璟想,他应该是真的放下了,过去的对错都已经化为年轮,他们依然应该笑对这个世界。
“四娘明日出嫁,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百里墨染道。
“百里大哥有心了,不知方大人可在府中?”温璟问道。
“方大人适才刚出去了,七娘先进去小坐片刻,估摸半个时辰内定然能回来,去见见四娘吧,她很挂念你。”百里墨染说完向屋内走去。
温璟点头,跟在百里墨染身后,方家下人穿行在院子和大厅之间,方夫人正在指挥下人干活。
“方夫人,这便是温七娘。”百里墨染介绍道。
“见过方夫人。”温璟福了福身子,微笑道。她跟方夫人早已经见过。
那马脸妇人打量了一番温璟,不冷不热道:“不知道温大人今日来所谓何事?”
“七娘今日来,只是想请教方大人一些关于治病救人方面的问题。”温璟微笑道。
方夫人的脸色轻松了不少:“老爷出门了,温大人先进去喝杯茶,老爷很快变回回来。”
“多谢方夫人。”
温璟跟着百里墨染身后,来到一个别院。
“四娘在里面,你们叙叙旧,我就不进去了。”百里墨染说完转身离去。
温璟走了进去,看见方亭瑜正在绣一副绣了半个的绣品。
“方四娘,恭喜你。”温璟走进去道。
方亭瑜抬起头。看见是温璟顿时大喜。放下手中的刺绣,走上前来,拉着温璟坐下。
“父亲前几日说你会来,我就一直盼着能见你一面。跟你说声谢谢。”方亭瑜微笑道。
看着现在的方亭瑜。跟从前在道观时简直判若两人。不仅性格开朗了许多,而且看起来与常人并无二样,看来心魔已消。心病自然也不药而愈。
“一直公务缠身,原也打算来看看你,没想到你都要嫁人了。”温璟淡淡道。
方亭瑜淡淡一笑:“从前是我太执着,不是自己的,偏想得到,殊不知即便得到也不会长久,若不是我,或许阿娴便不会死,百里大哥也不会家破人亡,这都怨我。”
“错不在你,命运的捉弄吧。”温璟随口道。
“不,错在我......”方亭瑜低声道。
看着方亭瑜忽然有些失落的脸庞,温璟怕她犯病,忙安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何必念念不忘。”
“百里家失火的那个晚上,以阿娴的名义,写纸条约百里大哥出门的,是我,这样,你还觉得错不在我吗?”方亭瑜低着头道。
温璟一愣,这件事方亭瑜没有说过,百里墨染也没有提过,那晚如果不是黄静娴约的,那么百里墨染便怪错了人,他便不用在内疚中离去,黄静娴也不会在道观中死去,方亭瑜也不会犯病,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那张原本不应该出现在百里墨染手中的纸条,一念之差便铸成大错,蝴蝶震动了几下翅膀,可能便会引发一场飓风。
“忘了这件事吧,一切都已经过去,你们都应该有新的生活。”温璟淡淡道,她并不想让百里墨染知道这件事,但或许百里墨染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也未可知。
“这件事我就跟你一个人说过,温大人,你......不觉得我很卑鄙无耻吗?”方亭瑜噙着眼泪道。
“不会,你若是知道百里家会被仇人追杀,你定然不会约百里墨染出来,这都是命,你应该想想,如果那天百里墨染没有出门,或许他也会死在贼人刀下,黄静娴依然会去道观,命运的轮盘依然会按照原有的样子转动,所以,你不必感到内疚,甚至可以说,你救了百里墨染一命。”温璟柔声道。
方亭瑜泪如雨下,从这一刻起,她才真正释然了,她一直活在内疚中,觉得自己这样的人不配有幸福。
门外传来石子滚落的声音,片刻后,有人敲了两下门。
“温大人,方大人回来了。”百里墨染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就来。”
温璟起身告辞,推开门,百里墨染等候在门外。
“多谢百里大哥。”
“七娘太客气了,方大人在前厅等你。”百里墨染道。
两人一起向外面走去,看着百里墨染依然古今无波的神色,温璟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适才你都听见了?”
百里墨染点头。
“你早就知道了?”温璟接着道。
“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百里墨染道。
温璟颔首,果然如她所料,以百里墨染的智慧,不知道才出乎她意料之外。
方元康见温璟来了,忙迎了上来:“让温大人久等了,真是抱歉。”
“是七娘多有打扰才是,方才见了四娘,她气色比从前好多了,真是可喜可贺。”温璟道。
方元康也是满脸笑意:“听说温大人有事要问老夫,温大人请说吧,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及。”
百里墨染微一颔首,走了出去。
“方大人从医多年,可曾见过有哪种药,可以让人记忆混乱,头疼欲裂到用头撞墙的地步?”温璟低声问道。
方元康思忖了半晌,摸着胡须道:“我们身为太医,平常研究的都是如何治病救人,这什么药可以害人倒是所知甚少,但你说的刚才那个,老夫倒是曾经遇到过一次,只是当时......哎。”
“请方大人详细说一遍。”温璟道。
“好,记得那时老夫刚去太医院,只是一名普通的太医,有一天有个宫女来请太医去给她的主子看病,但当时整个太医院却没人敢去,他们似乎都在忌讳什么,那个宫女来请了好几次,又哭又跪,老夫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自告奉勇去出诊,后来才知道是最不受宠的容妃娘娘,而且除了我以外,众所周知,容妃娘娘跟淑妃娘娘关系不好,淑妃娘娘那时正蒙盛宠,太医们都不愿意与容妃娘娘牵扯道一起。”方元康回忆道,神情略显忧伤。
容妃......温璟没想到竟然会扯上容妃,容妃便是宣王的母妃,她记得前几日去验尸时,容妃是被人用重物打在头上,随后掐死的。
“老夫跟着那宫女去了容华宫,发现容妃娘娘正抱着头满地打滚,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我就问那宫女发生何事,宫女说她也不知道容妃娘娘近来经常说头痛,今日忽然就痛的厉害了,还用头往墙上撞,还有就是忘性大,有时候刚说完的话,片刻便不记得了,因为这是我出诊的第一个病人,所以老夫记得尤为清楚。”方元康道。
“症状的确与我父亲相似,只是我父亲发作的比她要快。后来呢?容妃娘娘治好没?”温璟接着问道。
方元康叹了口气,道:“因为这件事,我差点萌生了永远不再做医生的念头,当时我配制了几服药给容妃娘娘服用,病情却依然不断恶化,后来不得不把容妃娘娘给绑了起来,嘴里塞上了布条,否则她会咬舌自尽。”
“您是看着她喝下去的吗?”温璟问道。
“那倒没有,都是宫女熬完了药喂服的。”方元康道。
兴许那些药根本就没有进容妃的肚子,那些宫女兴许早就被收卖了,温璟忖道。
“后来又过了两日,老夫原打算给容妃试试一个新方子,没想到容妃娘娘已经死了,这件事让老夫内疚了许久,若不是老夫医术不精,容妃娘娘也不会死了,后来宣王爷还曾经来找过老夫。”方元康继续道。
“容妃娘娘是被人掐死的,并非病死的。”温璟压低声音道。
方元康面色一惊,对温璟的话似乎很是怀疑:“不可能,当时仵作都说容妃娘娘是病死的,并非他杀。”
“仵作.......方大人还记得是谁验的容妃娘娘的尸体吗?”温璟问道。
“我记得叫那个仵作的姓氏并不常见,当时觉得念起来挺拗口的,叫什么来着?”方元康皱眉道。
“可是复姓仲孙?”温璟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方元康一拍大腿:“对,叫仲孙言,当时就是他验的尸。”
竟然真的是仲孙言,重重迷雾终于撕开一个小口,温璟脑中快速闪过各种念头。
第二百三十七章 翻旧案
见温璟怔怔出神,方元康问道:“适才温大人说容妃娘娘不是病死的,可有依据?”
收回心神,温璟缓缓道:“过些日子,方大人自会知道真相。”
见温璟不方便说,方元康颔首,便不再追问。
“劳烦方大人给我父亲开张药方。”温璟道。
“好,只怕无甚大用。”方元康说完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这个病跟四娘的病有些相似之处,这些年老夫对于容妃娘娘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方子也改良多次,四娘的病情也日渐好转,希望能对老温大人的病情有所帮助。”方元康把手中的方子递给温璟。
看了一眼方子,温璟把方子收好,刚想离开,遂又问道:“上次大人说,淑妃娘娘谴宫女要了好些解毒丸,却又不让太医出诊。”
“确有此事,但宫内并未传出有人中毒的消息,兴许是淑妃娘娘压了下去。”方元康道。
“方大人可还记得是哪日?”温璟问道。
“是十二那日,我刚到太医院,便有宫女来索要解毒丸,我自然要问是何人中毒,那宫女让我别问了,又问我要了好几瓶的解毒丸。”方元康道。
十二日,便是她从山庄逃脱的第二日,温璟忖道,淑妃娘娘的解毒药兴许是帮那些面具太监要的,只是寻常的解毒丸根本解不了那毒,那名为首的面具人害怕毒性腐蚀全身,便把双手砍掉了。
淑妃.....容妃......曹禧......仲孙言......这些名字渐渐串成一个圆圈。在温璟脑中不断盘旋着。
“容妃是几时仙逝的?”温璟接着问道。
“时间太久了,容老夫想想。”
方元康思忖了片刻,接着道:“应该是十二年前,老夫来京城的那一年,容妃仙逝,老夫来了京城已然十二年了。”
又是十二年,十二年前的案子莫非便是容妃的案子,容妃的死,跟赵盛华、高程西和白兆先又有什么关系?
“容妃和淑妃之间的关系因何如此恶劣?”温璟接着问道。
“这个老夫倒不是很清楚,后宫之中无非是些争宠吃醋的事。当时淑妃娘娘有孕在身。不便侍奉圣上,兴许是这样,便觉得它人夺了她的恩宠吧,连我这小小的宅子。几位夫人还闹得鸡犬不宁。何况陛下后宫佳丽三千。”方元康叹了口气道。
该问的都问了。温璟起身告辞,说明日方亭瑜大喜可能来不了,方元康表示能理解。好好照顾父亲便是。
温璟拿着方子去了药铺买了中药回家,心中琢磨着他们为何杀了赵盛华,白兆先,高程西,以及仲孙言,却没有杀温祁冉,得出的结论是,一来,温祁冉并没有查出什么,而且没有直接参与到那件案子中去;二来,这也是给她一个警告,让她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只是他们不清楚温璟的性格,反而激起了温璟的反抗之心,而且这并不是匹夫之勇,只要她想去做,那便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刚走到家门口。
“七小姐,你快去看看,老爷又发癫了。”周全差点一头撞上温璟。
“把这些要拿去煎了。”温璟把手中的药包递给周全,快步向温祁冉屋内走去。
果然老远便听见温祁冉的怒吼声,忙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几个小厮正按着温祁冉,又不敢太用力,旁边一干人在那边干着急,一见温璟回来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药给父亲喝了吗?”温璟问道。
“没有,老爷一直死死咬着牙齿,不肯喝,一直嚷着头疼。”青霜道。
“那就等新的药喝吧,把嘴堵上,防止咬到舌头。”
温璟看着憋得满脸通红的温祁冉,看着父亲痛苦的样子,心中的恨意更甚,她原打算不再管此事,只要温祁冉能活着回来,但现在不同了,曹禧,淑妃,你们等着,即便是过了十二年,我也要将你们的罪行昭告天下,让你们尝尝着生不如死的滋味。
“父亲,你看看我啊,我是十郎啊,今天先生还夸我了。”温十郎走到温祁冉身边哭着道。
温祁冉停了下来,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温十郎,嘴里因为塞了东西无法说话,但呜咽了两声。
温十郎的手放到温祁冉的手上:“父亲,你不要撞墙了好不好,你答应十郎,十郎就帮你解开,好不好?”
温祁冉茫然地看着温十郎,双眼渐渐失去焦点,身体痛苦地蜷缩在一起。
“七姐,还是让父亲睡过去吧。”温十郎难过道。
“不行,麻醉药用多了会有副作用的,药马上就煎好了,是太医开的方子,爹很快就会好了,十郎不用担忧。”温璟搂过温十郎,发现温十郎已经比她矮不了多少了。
温十郎点点头,默默转过身,不再看温祁冉痛苦的样子。
温璟能够明白温十郎的感受,虽然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忌惮父亲,但父亲一直是全家的支柱,所有人的精神寄托,父亲一直给他们的印象是不会被打垮的,这个像疯子一般的父亲,让他们的精神世界顷刻间崩塌了。
“一切,都会好的。”温璟淡淡道。
“要相信七姐,她肯定能治好父亲的。”温八娘也走过来道。
众人纷纷点头,此刻无论温璟说什么,她们都确信不疑。
温九娘冷冷瞥了温璟一眼,什么时候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开始依靠温七娘了?就连温太太看温七娘的目光,都夹杂了些许期待,从前,她们可都是围着她温九娘转的。
命人将贺礼送到了方家,温璟便回了刑部。
何文海一见温璟来,便走了开去,似乎在躲避着温璟一般。
温璟也只当没看见,径直向档案室走去。
翻到十二年的那卷,看着被撕毁的卷宗,撕毁的边缘并不算太旧,似乎是不久前撕掉的,可能是赵盛华下的手。
假设真的是赵盛华干得,如果她是赵盛华,那几页纸她不会销毁,兴许哪天能救自己一命,但同时这也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但她不会让曹禧和淑妃知道,赵盛华跟家人的关系并不好,他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哪儿呢?
接着翻看了前面几个案子,有个案子温璟曾经听何文海口述过,应该是那个名叫孙二狗的父亲偷窃一案,孙二狗觉得父亲死的蹊跷,便不远千里来京城寻求真相,可惜尚未给父亲伸冤,已经死了。
档案中的描述跟何文海所说毫无出入,孙二狗的父亲孙大力因为偷窃被判了三年牢狱,才蹲了一个月的号子,便染了鼠疫死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温璟把卷宗放了回去。
“大人,季大人来了。”孙岳道。
“嗯,就来。”温璟说完,走了出去,季长歌来的正好。
“可曾打探到伯父的下落?”季长歌问道,看着温璟的脸色并不太好。
“父亲他已经回来了。”温璟淡淡道。
季长歌有些诧异:“既然温伯父回来了,因何你还闷闷不乐?”
“病死的犯人,尸体如果没人认领,会如何处理?”温璟问道。
“会送去义庄,然后集中安葬。”季长歌道。
“就是说尸体还在,能否带我去义庄看看?”温璟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季长歌点头,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坐进马车。
看着温璟瘦削的脸庞,季长歌眼中露出些许怜惜,手抬了抬,最终还是放了下来:“既然温伯父已经回来了,这件案子你就别管了,我自会处理。”
“我爹疯了,跟当年的容妃娘娘一样,换了你,能置之不理?”温璟道。
季长歌一惊,咬着牙道:“这些人渣。”
“宣王那边,是你帮我揽过去的吧。”温璟想来想去,知道宣王让她办案的只有季长歌和她二人,那就只剩下这种可能性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是,我跟赵允拓说,容妃娘娘的死我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季长歌苦笑道。
温璟顿了顿道:“现在这两件案子,或许可以并成一个案子了。”
把自己知道的,跟季长歌细说了一遍,看着季长歌并不算太吃惊的样子,温璟知道他定然也查到了些什么。
“我查了曹禧的底细,曹禧是十年前入的宫,两年后便晋升为掌印大太监,他与淑妃娘娘关系紧密,这或许便是他晋升如此迅速的原因,圣上对他也信任有加,经常赏赐他些奇珍异宝。”季长歌道。
“如果他是十年前入的宫,容妃娘娘十二年前就死了,那他与容妃的死便没有关系了,看来他只是帮淑妃办事的一条狗而已。”温璟分析道。
“目前看来是这样,不过你来义庄是要看何人的尸体?”季长歌问道。
“一个不该死的人。”温璟道,说完闭上了眼睛。
看着面色略显憔悴的温璟,季长歌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或许王玦才是对的,如果温璟不再为官,不用每日为案子奔波劳累,会不会活的更轻松惬意?
第二百三十八章 坡足尸体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温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眼前是一个破败的庄子,匾额上写着“义庄”二字。
“季大人,您怎么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道,从声音听起来他很开心,但表情却始终很僵硬。
“刑远,我来查一宗旧案,这位是温大人。”季长歌道。
邢远看了一眼温璟,行了个礼,道:“二位大人,要问什么尽管问。”
“十二年前,你在义庄里吗?”温璟问道。
“在,那时候是小人的爹打理义庄,后来父亲过世了,就剩下小人一人打理了,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庄子上就我一个人。”邢远道。
“送来的尸体,你们会如何下葬?”温璟接着问道。
“两位大人随小人来。”邢远说完向屋后走去。
屋后是一片荒山,大大小小的坟头布满整个山头,有些坟墓前插着用木板做的简单墓碑,有的连墓碑都没有。
“两位大人,十二年前的,应该还在前面,那些年代久远了,这些都是无人认领的囚犯或者被害人遗体,定案后,便安葬在了这片乱葬岗。”邢远边走边道。
又走了片刻,邢远指着几个没有墓碑的坟头道:“十二年前的应该是这些了。”
“你可记得有个被老鼠咬死的人,是这其中哪个?”温璟问道。
邢远憨厚一笑:“大人您太抬举小人了,十二年前的事情。小人哪里还记得。”
“都挖开看看。”季长歌道。
邢远拿来锄头,尸体埋的并不深,而且也没有用任何棺木,很快一副白骨便露了出来。
“果然年代久远了,破草席子都烂没了。”邢远自言自语道。
用手将泥土撇去,很快,一副被虫子啃食的有些斑驳的完整骨骼出现在三人面前。
这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性骨骼,温璟蹲下身,开始验尸。
“死者男性,身高在四尺四寸左右。年龄在三十八到四十之间。是个坡脚,右脚的骨骼畸形,且右腿比左腿短一截,死因......”温璟忽然停了下来。
“死因是什么?”季长歌接着问道。
“死因是被人斩首。切口很平滑。且位置精确。一刀砍断,应该是死在刽子手刀下。”温璟道。
“那这就不是孙大力的尸体了,这人是死刑犯。孙大力应该是死于鼠疫。”季长歌道。
“他没有感染过鼠疫。”温璟道。
“既然不是两位大人要找的尸体,要不要挖开其余几个看看?”邢远热情道,但脸上表情依然是那副样子,每天对着尸体,没有人交流,这并不奇怪。
季长歌看向温璟,温璟摇头:“不用了,多谢你。”
踏走回程的路,温璟看着季长歌道:“孙大力的死因十分可疑,我们只需确认一下孙大力是不是坡脚,便可以确定这具尸体是不是孙大力的。”
“我去查便可,天色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季长歌道。
......
虽然季长歌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看到温祁冉的样子时,依然吃了一惊,好好一个人竟然能变得跟野兽一般,猩红的双目,狰狞的表情,这哪里还有半点温祁冉从前的影子,他终于能理解温璟为何突然如此迫切想要破案,换了他,兴许早已经冲进皇宫找曹禧算账。
“药喝了吗?”温璟问道。
“勉强灌了一点,老爷还是不肯喝......”周全低声道。
温璟眉头一皱:“再去煎一碗药。”
青霜端来一碗新药:“娘子,这是刚煎好的。”
温璟拿起碗,对着季长歌道:“帮我摁着我爹,不要让他乱动,这药不灌下去是不会好的。”
季长歌和周全等人用力按住温祁冉,表情都有些不忍。
温璟捏住温祁冉的鼻子,强迫他张开嘴,把药缓缓灌了进去,温祁冉呛了几口,剧烈地咳嗽起来,但总算把药都喝了下去。
温璟悄悄转过身,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
季长歌前脚刚走,王玦也从翰林院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太监打扮的人走了进来,手中均捧着几个盒子。
“就放这里把,劳烦几位公公了。”王玦道。
几个公公把手中的东西放到几上,笑道:“王大人客气了,宫里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几个太监走后,王玦头疼地看着这一堆东西。
“十七郎,这是圣上赏赐给你的吗?”温八娘问道,看着那些精美的锦盒,里面的东西定然价值不菲,但王玦看起来却是一副嫌弃的样子。
“是燕王的拜师礼。”王玦道。
“你见到淑妃娘娘没?”温璟问道。
王玦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块上好的玉器,淡淡道:“见到了,她一直嘱咐我要对燕王严加管教。”
“燕王和淑妃的关系如何?”温璟接着问道。
“燕王虽只有十二岁,但论心性和沉稳,却不比其余几个王爷,这应该归功于淑妃,但燕王和淑妃的关系,从表面看来却不是很亲近,当然,也许只是因为在人前的缘故。”王玦道。
容妃死的时候,燕王还没有出生,容妃和淑妃斗了一世,如今,宣王和燕王又要为了皇位争个你死我活,温璟忖道。
“温伯父如何了?”王玦边说边走进屋内。
喝完药的温祁冉平静了许多,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陪我去一趟宣王府。”温璟道。
王玦点头。
“你们把这些拿去分了吧。”王玦指着桌上的东西道,除了那块玉以外。
众人心中欢喜不已,但表面不能太欢喜,温祁冉还躺在床上,默默把东西分了分便散了去。
王玦和温璟上了马车,向宣王府驶去。
......
宣王对于王玦和温璟的到来微微有些惊讶,这两人平常躲他都来不及,今儿个竟然自己送上门了。
打量了一下宣王府,温璟不得不说很符合宣王自大狂的气质,整个一个用金子堆砌起来的暴发户的家。
两排使女站在两旁,随时听候差遣,宣王慵懒地坐在椅子上,连城垂手站在他身后。
“下官拜见王爷。”温璟和王玦两人行礼道。
“免礼,二位大人来找本王所谓何事?”宣王抬起眼皮道。
温璟看了一眼两边的使女,宣王挥了挥手,两旁的使女立即退了出去。
王玦走了出去,连城也走了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都坐下吧。”宣王坐直了身体道。
“那七娘就不拐弯抹角了,这次来,是为了容妃娘娘的事来的。”温璟道。
宣王脸色微变:“继续说。”
“王爷可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容妃娘娘仙逝前,可有什么异常?”
宣王眉头微皱,显然不愿意回忆那段日子,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也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一段。
“这很重要。”温璟提醒道。
“从本王记事以来,母妃就整日一个人在容华宫里,父皇偶尔去几次,也都只是逗留片刻便走,从来不在容华宫留宿或者用餐,每次父皇走后,母妃总要一个人躲起来偷偷流泪,再后来,母妃就病了,乳娘把本王接到别的地方住,连见都不让本王见母妃,之后没多久,母妃就仙逝了,本王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宣王说完,默默闭上眼睛。
容妃一直并不受宠,即便是在淑妃有孕在身的时候,容妃依然不得圣宠,看来并不像方大人所说,为了吃醋争宠才招致灭顶之灾,淑妃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做,容妃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
难道容妃也跟温祁冉一样,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才被灭了口,比如淑妃是假怀孕,抑或知道了淑妃谋害其它妃子的证据,但这些都只是推测,根本没有证据,温璟忖道。
“是不是淑妃?”宣王低声问道。
温璟摇头:“没有证据,王爷稍安勿躁,真相总有一天大白于天下,定还容妃娘娘一个公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 观音显灵
青霜给温祁冉擦了擦脸,听见身后脚步声,见是温璟,便欣喜道:“娘子,老爷喝了药以后,情况好多了,没有再发作了。”
“嗯,好生照顾着,不能懈怠。”温璟道,虽然温祁冉看起来好些了,但神志依然不清醒,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发狂。
“是,奴婢知道了。”青霜道。
“辛苦了,你也好些日子没回家了,桂子的病情如何了?”温璟问道。
“前些日子捎信来说还那样,时好时坏。”青霜回道。
温璟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子递给青霜:“这些日子忙,没顾上你,你也不吭声,这些拿去,屋里那根人参也拿去给桂子。”
青霜推辞了一番,最终还是接过了银子,她那老母亲来要了几次,她见温璟每日忙碌,硬是忍着没有开口。
“多谢娘子。”青霜感激道,这些银子够她家大半年的开销了。
“好好照顾老爷,我出去下,有事找王公子便可。”
温璟说完走了出去,她决定去一趟赵盛华家,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缺失的几页,何文海不愿意引火烧身,她也能理解,所以也不再追问。
马车停在赵家门口,里面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看来赵燕秋的夫人已经生了,只可惜赵盛华没赶得上看自己孙子一眼。
温璟走了进去,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
“米汤来了,我的小孙子都饿坏了。”赵老夫人笑嘻嘻走了过来。看见温璟时,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看着桌上温璟拿来的一些糕点果子等,面色又缓和了些。
“见过赵老夫人。”温璟微一欠身。
“温大人请坐。”赵老夫人道,说完便走向孩子,连提都不提赵盛华的事。
赵燕秋也走了进来。
两婆媳把孩子抱到一旁喂孩子去了,赵燕秋一脸微笑道:“荣哥儿刚出生五日,奶水不够,只能再喂些小米汤充饥。”
“恭喜。”温璟看着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样子,似乎没有赵盛华。他们活的更加安心自在。
“温大人这次来。所谓何事?”赵燕秋问道。
“有一事想问问赵哥,你父亲死前,可有留下什么物件?”温璟直言不讳道。
赵燕秋也猜到温璟定然是为了赵盛华的案子而来,并没有显得不悦。忖了忖道:“没有。连一个铜子都没有留下。除了一些破烂衣服和一些旧书籍,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我不是指钱财,能否带我去赵大人的屋里看一看?”温璟问道。
赵燕秋点头:“温大人请跟我来。不过您肯定是要失望的,那些东西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两人来到一个堆满杂物的房间。
“这原本是我父亲住的,他跟我母亲并不住一个屋,他死后,这里闲着也闲着,就被拿来放东西了,那个柜子里,都是他生前的东西,也没人动过,温大人想看就看看吧。”赵燕秋指着一个柜子道。
“多谢赵哥。”
温璟打量了一下屋子,想必赵盛华在家住的日子也不多,里面除了一张简陋的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就没有其他家具了。
赵燕秋说完便走了出去,温璟打开柜子,看着里面堆着的一些书籍和信件等,想了想会不会夹在这里面,便开始仔细查找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除了一些老鼠屎以外,别无收获,看来赵盛华并没有放在家里,他跟家人的关系不好,如果没有放在家里,那会放在哪里呢?
乔三!温璟脑中蹦出一个胖子的名字。
离开赵家后,温璟赶到乔三的家中,乔三胖和他的瘦老婆正在吃晚饭,见温璟来,乔三胖吓得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忙又附身捡了起来。
“本官有那么可怕吗?还是你做贼心虚?”温璟故意冷淡道。
乔三更不安了:“没....没,大人快上坐。”
温璟坐了下来,看了乔三那精明媳妇一眼,乔三推了一下他媳妇:“还不去给大人倒茶,杵在这里做什么?”
“不用了,本官问你二人点事便走。”温璟冷冷道。
“是是是,大人请问。”乔三陪着笑脸道,乔三的老婆依然一副“老纸没干坏事,你奈我何”的泼妇嘴脸。
“赵盛华可曾放过什么东西在你这里?”温璟问道。
乔三想都没想便撇了一干二净:“没有,绝对没有!要是有,我乔三胖早就给大人您送过去了。”
温璟又看了看乔三媳妇,然后从身上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十两银子对于这个不算富裕的家庭来说已经不少了。
乔三的媳妇咽了一口唾沫,推了乔三一把:“死胖子你好好想想,那死鬼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
乔三被他媳妇一说,忙冥思苦想起来,生怕错过什么,相对于发财,他更害怕被他媳妇骂。
乔三想了半天,脸都憋红了,还是没想出什么来。
“老赵那人虽然经常请我吃饭,但倒是没送过什么东西给我过,要是有啥值钱的东西,我肯定也都交给我媳妇了,她这人最爱贪便宜,她要是不记得,那肯定就是没有了。”乔三滔滔不绝道,全然不觉他婆娘正眯着眼睛看着她。
温璟笑了笑,道:“不一定是什么贵重物品,只要是赵盛华给你的就行。”
“快想啊!”那婆娘一巴掌打在乔三后脑勺上。
乔三揉了揉脑袋,继续憋。
温璟还没说话,那婆娘已经十分不耐烦,刚想再拍一回乔三的后脑勺,只见乔三一拍大腿:“想起来了,还真有个!”
那婆娘眉开眼笑,忽而有不悦起来:“你竟然瞒着老娘偷偷藏起来了!”
“不敢,只是个不值钱的佛像,被我随手放在那里了。”乔三说完站起身,拿起如来佛像旁边的那个观音像。
“呶,就这个了。”乔三把观音像放到温璟面前。
温璟拿起观音像看了看,是一个普通的瓷器,谈不上贵重,赵盛华为何要送给乔三,心中不由微微有些激动。
“赵盛华给你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温璟问道。
“记不太清了,只说让我代为保管些日子,这事您不提我都忘了,老赵也死了,这个瓶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乔三叹了口气道。
用手敲了敲,里面并不像是空的,但拿在手上,却并不沉重。
“这观音像有何奇特之处?不会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古物吧?”乔三婆娘看着温璟又看又摸又听的样子,不由怀疑起来,要是真是价值连城的古物,十两银子可就亏大了!
“这观音像只是普通的瓷器,只是里面好像藏着什么。”温璟轻声道。
乔三婆娘一听,抢过温璟手中的观音像,往地上一摔,观音像应声而碎。
“还看什么啊,直接摔碎了不就好了。”乔三婆娘得意地拍了拍手道。
温璟和乔三张口结舌地看着自鸣得意的乔三婆娘,这可是观音像,说摔你就摔了......
乔三忙跪了下来,双手合十,说了几声罪过,又挨了乔三婆娘一巴掌。
“早也拜,晚也拜,也没见菩萨让咱们家发财啊!”乔三婆娘叉着腰骂道。
“......”
碎裂的观音像里面掉出来一个观音形状的蜡像,蜡像里面似乎包着什么东西,温璟捏碎蜡像,一个泛黄的纸团掉了出来,却被乔三婆娘一把抢了过去。
乔三婆娘展开一看,发现不是银票,大失所望,遂又还给了温璟。
温璟苦笑,这婆娘眼里只怕是只剩下钱了,虽然泛黄的纸上沾满了蜡油,但她可以肯定就是那几页缺失的档案,赵盛华为了藏这几张纸也是煞费苦心,里三层外三层包好,然后放入灌满蜡油的观音像中,接着把观音像封上,寻常人根本想不到里面大有乾坤。
“这是什么啊?温大人。”乔三好奇道。
“不该问的别问,银子拿好,如果有人问起这事,记住保密,否则跟赵盛华下场一样。”温璟看着两人道。
夫妻俩连连点头,一个怕死,一个贪财,倒也是天生一对。
温璟戴上幕篱走了出去,坐到马车上,展开那三页纸......
上面记载了一个十分简单的案件,一个叫刘俊楚的太监,因为口舌之争杀死了一个宫女,被判了斩刑,看起来只是一个十分普通的案件,温璟捏着三张纸,不,如果只是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案件,只是死了一个宫女的话,淑妃没有必要杀人灭口,赵盛华也无须把这几页纸藏的这么深,这绝对不是案件的真相。
温璟思忖了半晌,一,这个宫女对于淑妃很重要,是淑妃的左膀右臂;二,这个宫女便是容妃,只是当时为了掩盖容妃被人杀害的真相,便说成是宫女,后一种的可能性要较高些。
如果这个宫女真是容妃的话,那为何不直接在宫中便把这个太监处置了?还要闹到刑部来,以致于留下如此多的后遗症,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折,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第二百四十章 意外事件
温璟回到家,季长歌早已等候在温家。
“丁武找到当年被偷的那户人家,证明孙大力的确是个坡足,所以乱葬岗的那具被斩首的尸体的确就是孙大力。”季长歌道。
孙大力不该死,可他被斩首了,那么应该死的是谁?
温璟把那三页卷宗递给季长歌。
季长歌看完,脸上也是疑云重重,所有的线索如同一块块碎片,眼看着即将拼凑出真相,但就是缺几块重要的碎片而无法完成。
“先查查这个刘俊楚再说。”温璟道。
季长歌颔首,又低声道:“我让筌叔去了曹禧的家乡,查查他的底细,我总觉得这个人有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
“对了,去问问邢远,当年有没有一个太监的尸体葬在乱葬岗。”温璟道。
“嗯,如果这个太监没死,他应该是回老家了,去他的老家一查便知。”季长歌道。
“我们来捋一捋现在所知道的线索,孙大力因盗窃入狱,此后刘俊楚因为杀害容妃被判了斩刑,被斩的却是孙大力,刘俊楚杀的是容妃,刘俊楚是淑妃的人,淑妃为了救他,便贿赂了一干人等,包括当时审理案件的一干人等,赵盛华是刑部官员,白兆先是牢头,高程西是刽子手,而仲孙言是仵作,这些人都成了淑妃的帮凶,淑妃为何要救一个不相干的小太监?”温璟轻声道。
“或许......他只是背了黑锅,或者他与淑妃有着比常人深厚的情谊。去查查就知道了。”季长歌道。
温璟瞥向门外,一个人影从墙头闪过。
“有人。”
季长歌并没有追出去,只淡淡道:“以后你不要单独出门,其他人也尽量不要外出,我会派人守在温家周围,有任何情况派人通知我,千万不要私自行动,狗急了会跳墙,数次迫害不成,他们已经丧心病狂。”
温璟点头。即便她现在不再继续插手这件案子。那些人同样不会放过温家,所以,这是一场必须赢的战斗,没有退路。
季长歌走后。温璟把温家所有人都喊了过来。
“大家最近不要外出。有特殊的原因需要出门的。先问过我,事态严重,请大家放在心上。”温璟正色道。
所有人脸上都显出不安的神色。尤其是那些小厮使女婆子们,他们并不是温家人,只不过是为了每个月那点月银才留下来的,为了那点银子送了性命不值当。
“什么?连出门都不能出了?”温九娘不满道。
温璟冷冷看了她一眼:“你要出门我不拦着,如果你不怕死的话。”
温九娘欲言又止,她自然怕死,只不是习惯性的顶温璟几句。
“九娘,别任性,听七娘的。”温太太道。
其余人倒是没意见,她们原本也不太出门。
温璟转身对着下人道:“你们若是想走,温家大门是敞开的,你们只需跟我说一声,留下来的,月钱翻三倍,要走的现在就可以来跟我说。”
几个婆子都看着何妈,同时心中掂量着三倍值不值,几个原本打算离开的小厮也犹豫了起来,温家原本开的月钱就不低,三倍的诱|惑还是挺大的,况且在温家待久了,再找新的东家也麻烦。
“七小姐,您这是说哪儿话,这个时候我们怎么能走呢,别说是三倍工钱,就算什么也没有,我们也不能走,大伙儿说是不是?”何妈走上钱道。
几个婆子和小厮也纷纷响应:“对,我们不走。”
“那就好,最近多长点心眼,面生的人多防备点。”温璟看着众人道。
众人齐口称是。
“这日子什么是个头?总不能一直关在家里吧?”温九娘不满道。
“再过些日子,到头了我会跟大家说。”温璟道。
众人各自散去。
温璟走到温祁冉屋内。
“娘子,老爷这几日好多了,要不我们帮他把绳子解开吧,你看老爷的手都磨破了,再下去会化脓的。”青霜道。
温璟低头查看了一下温祁冉的手腕处,的确已经破皮溃烂,虽然用布条绑上,但摩擦次数多了,依然擦破了,顿时一阵心疼,而温祁冉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目光依然只是毫无焦点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很陌生一般。
“爹,你疼吗?我现在帮你解开,但你不要乱跑哦。”温璟轻声道,语气仿佛在哄孩子一般。
温璟似乎听懂了温璟的话,点了点头。
轻轻将布条解开,温璟拿来一些药膏抹在温祁冉的手腕处,温祁冉身体轻轻抖动了两下,不知是不是疼痛刺激了温祁冉,他忽然怒吼一声,然后双手死死掐住温璟的脖子。
“老爷!她是七娘子啊!快松开!”青霜用尽吃奶的劲想掰开温祁冉的手,但是温祁冉的力气实在太大。
温璟想要说话,但温祁冉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根本说不出来,温祁冉此刻的眼神就像看仇敌一般,她感到一阵眩晕,缺氧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死太监,老子掐死你!”温祁冉大喊一声。
青霜一口咬在温祁冉的手臂上,鲜血顺着温祁冉的手臂流下,温祁冉吃痛,手上一松,温璟趁机掰开温祁冉的双手,跑了出去,一头撞在王玦胸口。
王玦抱住温璟,看着她呛的满脸泪水,忙问道:“怎么了?”
温璟干咳了两声,艰难道:“快走,我爹发疯了。”
话音未落,温祁冉已经冲了出来,再次举着双手对着温璟冲了过去,口中依然骂骂咧咧:“死太监,你想害老子,老子先杀了你。”
王玦挡在温璟身前,对着旁边两个小厮喊道:“快点拉住温老爷,他疯了。”
两名小厮看着温祁冉癫狂的样子,踟蹰不前。
王玦抓住温祁冉的胳膊,却被温祁冉一下子甩了开去,再次对着温璟追去。
周全听见动静跑了过来,一下子抱住温祁冉,另外两个小厮也忙扑了上去,这才把温祁冉给制住了。
把温祁冉再次捆了起来,温璟擦了擦额头的汗,虽然温祁冉病情依然不稳定,但他似乎想起了某些东西,刚才口中喊得是“死太监”,这个死太监应该是曹禧,父亲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中,这是个好兆头。
心疼地看着温璟脖子上的手印,王玦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又收回了手。
第二百四十一章 棒打鸳鸯
翌日,天气渐渐回暖,与南方不同的是,北方的天气似乎只有冬夏两季,春天短的惊人。
青霜将药膏轻轻抹在温璟细长白皙的脖颈处,看着温璟嘴角的笑意,诧异道:“娘子,您不疼吗?”
“无碍。”
声音有些沙哑,方才被温祁冉伤了喉咙,自然疼痛,只是温璟一想到父亲正在好转,便觉得欢喜。
“娘子,咱们究竟得罪了什么人?”青霜问道。
温璟苦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青霜的问题,喉咙如同火烧一般的疼痛,连吞咽都觉得疼痛。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声音温璟太熟悉了,果然听见敲门声。
“七娘,是我。”
青霜开门,季长歌忙走了进来:“听说温大人又发狂了?”
温璟指了指喉咙,青霜接过话茬道:“回小公爷,老爷今儿个又发作了一回,掐住娘子的脖子不松手,幸好后来王公子他们把老爷制服了,吓死人了。”
“温老爷不是绑着的吗?”季长歌问道。
“都怪奴婢,奴婢看见老爷的手磨破了,老爷这几日也没有再发作,便劝娘子把老爷给放了,不曾想老爷又发作了。”青霜低着头道。
温璟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停止这絮絮叨叨的问答。
“查的......如何?”
“我来正是要告诉你这件事,筌叔昨夜连夜从宣州赶回来。发现曹禧这个人,早在十几年前便罹患不治之症去世,宫里那个曹禧,只是个冒名顶替的,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察觉。”季长歌道。
温璟一惊,脑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原本该死的小太监刘俊楚没死,现在的大太监曹禧是个冒牌货。
“这个曹禧会不会就是当年没死的刘俊楚?”季长歌道。
温璟点头,在纸上写道:查一查刘俊楚的下落。
“丁武已经赶去永州。更巧的是。淑妃娘娘的娘家便是永州,看来他二人果真关系不同寻常主仆,恐怕这也是淑妃费尽心思想要救刘俊楚的原因。”季长歌道。
温璟接着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让他多加小心。
“而且侍卫回报,邢远说当年并没有太监的尸体送到义庄去。如果是太监。他应该记得。”季长歌道。
温璟颔首。这更加证明了他们的推测是对的,刘俊楚极有可能便是曹禧。
“我去看看温伯父。”季长歌道。
温璟也站起身,三人一起走了出去。青霜咽了咽唾沫,虽然她不知道曹禧是谁,但淑妃娘娘这四个字,她可是听的真真切切,跟娘娘扯上关系了,难怪季长歌和温璟两人如此紧张。
温祁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青竹刚帮给他喂了汤药。
“温大人,您可认得小侄?”季长歌凑到温祁冉床边道。
温祁冉慢慢转过身,看着季长歌,忽然大叫道:“老臣叩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着,便要起身磕头。
季长歌忙一把按住温祁冉,刚准备说话,温璟对他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正色道:“温爱卿,朕问你,前几日你可曾去过宫里?”
温祁冉连连点头:“有两个公公跟老臣说,圣上召见老臣,老臣便跟着他们去了,结果他们根本就是诓老臣的,带着老臣到了那曹禧的屋里,那曹公公问了老臣好些话。”
“都问了什么?”季长歌心中一喜,接着问道,看来温祁冉已然想起许多事情。
温祁冉思忖了片刻:“回禀陛下,老臣记不得了......”
“无妨,温爱卿慢慢想,想起来便告诉朕,然后呢?”季长歌有些汗颜道,“朕”这个字眼说起来尤为别扭,要是让外人听见了,可不把他当成乱臣贼子举报了......
“然后......曹阉给老臣灌了一碗药,后面的事老臣就不记得了。”温祁冉道。
“好,温爱卿好生休息,切记不要伤人,想起什么来,便命人带话给朕。”季长歌道。
“老臣谨遵陛下口谕。”温祁冉道。
“嗯,小......咳咳,朕先走了。”季长歌面色微红走了出去。
三人走到外间。
一个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男子忽然走了进来,对着季长歌附耳说了几句话,季长歌面色大变。
那汉子把一个细竹筒放到季长歌的手上,季长歌展开一看,眼神骤冷。
“竟敢明目张胆地动我大理寺的人,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捏。”
“发生何事?”温璟低声问道。
“他们把丁武给抓了,生死不明。”季长歌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既愤怒也是对自己大意的忏悔,他懊恼自己低估了那帮人的爪牙之多,或许在大理寺,便有他们的耳目,连柳无欢都能被收买,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他不能容忍自己犯这样的错误,如果丁武因为自己的疏忽松了命,他这一辈子都将良心不安。
“他们已经穷途末路,你也多加小心。”温璟道。
“让筌叔带人去永州救出丁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挡路者杀。”季长歌压低声音,语气中的萧杀之意却让几人心中一寒,此行注定是一场杀戮,以命搏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没有人是真正的赢家。
而季长歌只要一个目的,救出丁武。
“丁武查到了些什么?”温璟问道。
季长歌示意青霜出去守着,青霜走出去后,才低声道:“丁武查到曹禧便是刘俊楚,这个刘俊楚家境殷实,根本无须净身入宫做太监,他在淑妃入宫的第二年进的宫,淑妃原名沐湘云,刘俊楚跟沐湘云原是恋人,后来沐湘云被她父亲送去选妃,便成了今日的淑妃,没想到刘俊楚竟追到宫里,不惜做太监。”
温璟沉默,世间竟然有这样的男子,宁愿自宫,只求与旧情人能朝夕相对,姑且不论他们杀害容妃的事实,这样的爱情亦值得歌颂,试问世间男子,有几人能出其左右?
“如果换了是你......你会这么做吗?”温璟低声问道。
季长歌微微一怔,没有想到温璟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曹禧在容妃的案子过去两年后,再次改名换姓入宫,他就不怕有人认出来吗?”温璟接着问道,虽然小说中竟然有易容的情节,但那毕竟只是虚构,贴上假的面皮可以欺瞒一时,但瞒不了十年,除非是现在的整容技术,古代根本做不到。
“人的容貌可以改变,当时刘俊楚只是个小太监,没有人注意他的长相,消失的这两年,或许他想方设法改变了容貌也不无可能,两年后改名换姓二进宫,没有人认出来也正常,即便是有,淑妃也能一手遮天。”季长歌道。
温璟点头,上次抓她的面具人,连声音都可以改变,改变容貌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行。
“淑妃究竟有什么样的吸引力?竟然能够让一个男子为她多次出生入死......”温璟自言自语道,这在她完全是难以想象的,她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她相信爱情,但她也相信爱情只存在于最初的十八个月,热情过后,但求相看两不厌,情到浓时情转薄,人之常情。
季长歌看着温璟道:“这就不得而知了,在我看来,淑妃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顶多只是长相稍微出众些罢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兴许这刘俊楚偏偏就相中了沐湘云,别人入不得他的心。”
感受到季长歌灼灼的目光,温璟忍不住腹诽道:“你口中的稍微出众怕是已经倾国倾城了吧,要说长相,不要说寻常男子,即便是女的,有几个比你长得好看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 突然发病
“京生,吃糖糖。”
王玦拿着一块糕点在京生嘴唇上点了一点,京生的小舌头连忙伸了出来,在嘴边不断寻找着。
王玦浅浅一笑,把手中的糖糕捏了一点放入京生的口中,温柔看着这个正在一天天成长的小生命。
温璟走了过来:“京生丰满了好多,生下来的时候大约才四斤左右,钱娇娇当时只顾着为四喜复仇,哪里顾得上腹中的骨肉,幸好这孩子命大,看这面相就挺有福气。”
王玦把手中的糕点放下,不再逗京生,他还太小,除了母乳以外的东西都很难消化。
“给王爷上课,感觉如何?”温璟边逗京生玩边问道。
“燕王......给他上课,你会觉得跟一个同龄人在聊天一般轻松,他很聪明,完全不必费心多做解释,稍点即通。”王玦眼中露出赞许的目光。
王玦对燕王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这倒是出乎温璟的意料之外,燕王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十七郎,我想请你......帮我个忙。”温璟道。
王玦略微诧异地看着温璟,印象中温璟还没有求过人:“什么忙?”
温璟附耳对着王玦说了几句话。
王玦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为难。
“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温璟摇了摇头:“如果你能想到更好的方法,我没有意见。”
思忖了半晌。王玦目光落在桌上那盆昙花上:“依你。”
“多谢十七郎,如果出了问题,我会承担一切,绝不会连累你。”温璟淡淡道。
“这盆昙花还需两月才会开。”王玦仿佛没有听见温璟的话,自顾自道。
温璟看了一眼昙花,旋即明白王玦的意思。
“如果......失败了......我们便带着京生浪迹天涯吧。”王玦微笑道。
看着王玦的样子,似乎并不像在开玩笑,温璟苦笑道:“如果失败了,我们还有的选择吗?”
王玦微笑,沉默不语。心中竟然隐隐期望着失败。连忙将这个荒唐的念头撇去。
......
翌日清晨,淑宁宫内。
“从今日起,我们开始研习,作者是西汉时期的司马迁。司马迁。字子长......”
燕王赵允文坐在一旁。手握书卷,静静听着,屋内安静地只有王玦温润如玉的声音。
屋外盛开的牡丹花随风轻轻摇曳。淡淡花香飘入屋内。
淑妃悄悄站在院内,向屋内看了两眼,凤目中溢出笑意,静静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是她今生最大的骄傲,虽然她极少夸奖他,甚至很少对着他笑。
“娘娘,外面风大,奴婢扶您进屋吧,您身子还没好利索。”旁边一个使女低声道。
淑妃摆了摆手,捂嘴咳嗽了两声:“不进去了,回去吧。”
刚转身没几步,淑妃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吼,身子一震,忙转身,果见燕王痛苦的在地上打着滚,忙快步走了过去。
“王爷,您怎么了?!”王玦紧张看着燕王道。
“肚......肚子好......疼。”燕王虚弱道。
淑妃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方才儿子还好好的,不过眨眼的事情已经痛的满地打滚。
“允文,你怎么了?”淑妃心疼地捧着燕王苍白的小脸问道。
“母妃,儿臣......好痛。”燕王痛苦道,汗水从脸颊滚落。
“去喊太医来!”淑妃大声对着身后的使女道。
“是......是,娘娘!”身后的小宫女吓得不知所措,忙向外跑去,慌乱中差点摔一跤。
淑妃的目光像一道利箭射向王玦,似乎想要在他身上剜出一个洞来。
“适才你做了什么?!”
王玦一愣:“回禀娘娘,臣也不知发生何事,微臣一直在看着书,王爷忽然便倒在了地上。”
“看着本宫说。”淑妃紧紧盯着王玦的双眼。
王玦抬起头看着淑妃,一字一句道:“微臣断断不会害王爷,害王爷对微臣并无任何好处,请娘娘相信微臣。”
淑妃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王玦,试图从这双淡定的眸子中看出一丝慌乱和躲闪,可惜结果让她异常失望,王玦的眼神由始至终十分坦然,没有丝毫波动。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太监赶了过来,给淑妃请安。
淑妃看了燕王一眼,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如果真是王玦下的毒,那么定然是用的毒药,她在后宫多年,对于各种陷害人的把戏了若指掌,最擅长的便是各种下毒的方法。
“给本宫好好搜搜他的身。”淑妃对着两名公公道。
“是,娘娘。”
王玦举起手,任由两名太监搜身,眉头微皱,他最厌恶地便是跟外人有肢体接触,但此时此刻身不由己。
“微臣参见娘娘。”方元康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问道。
“快看看王爷为何如此疼痛?”淑妃站起来,以便于方元康查看燕王的病情。
方元康便检查边问着燕王:“这里疼吗?”
燕王点点头,嘴唇和脸都已经煞白。
“王爷今天都吃了什么?”方元康问道。
淑妃目光扫了一遍桌上的糕点和茶碗,对着方元康道:“方大人,先验验这桌上的东西是否有毒。”
“是,娘娘。”
方元康从药箱中拿出银针,分别在每块糕点和茶碗中插了一次。
“启禀娘娘,无毒。”
淑妃眼中有些失望。她依然不相信王玦是无辜的,燕王身体素来很好,若不是有人下毒,怎么可能突发疾病?
方元康满眼忧虑地继续检查燕王的身体,不断以袖子擦着额头的汗,这可不是给寻常人看病,这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看病,若是燕王有个三长两短,他也得人头落地。
看着方元康一脸茫然的样子,再看看燕王痛苦的脸。每一分钟对于淑妃而言都是煎熬。终于忍不住道。
“方太医,王爷究竟是怎么了?”
“老臣......老臣也不清楚,这个病来势汹汹,老臣也不清楚王爷到底是什么病。”方元康声音微微颤抖道。
淑妃的眸子一冷:“你是太医。还有你不知道的病?”
“老臣医术浅薄。王爷的病......老臣实在诊断不出是什么病。”方元康跪了下来。满脸惶恐道。
“那要你何用?再去多找几个太医来!”淑妃冷冷道。
“娘娘,搜完身了,没有找到可疑物品。”两个小太监道。
淑妃淡淡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王玦。
王玦把手放了下来,退到一旁。
又赶来几个太医,见方元康狼狈不堪地跪在一旁,众人心中皆道不好,行了个礼赶紧手忙脚乱地替燕王诊治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众人满头大汗,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都露出不安的神色来,这究竟是啥怪病?
淑妃扫视了一圈众人,冷冷道:“怎么,你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还是中了什么毒?”
“娘娘恕罪,我等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王爷这样的症状,没有确诊切不可乱用药。”一个老太医道。
淑妃大怒:“要你们这群老东西何用?燕王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要你们全部陪葬,接着诊治!”
几个老太医吓得全身抖索又接着走到燕王身边。
燕王忽然口吐白沫,抽搐了几下,便昏死过去。
“允文,你怎么了?”淑妃抱着燕王道。
方元康探了探赵允文的鼻息:“启禀娘娘,王爷痛的晕厥过去。”
“你们快点想想方法救救本宫的皇儿。”淑妃急道,此刻已然没有方才那股气焰,声音几乎已经是在恳求,即便是把所有人陪葬,她的皇儿也救不回来。
方元康顿了顿道:“娘娘,老臣倒是认识一个女神医,上次王学林王大学士都已经几乎咽气了,那神医竟然把王大学士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是了,若不是老臣亲眼所见,断断不会相信竟然还有如此神奇之事。”胡太医目光一亮道。
“这个女神医是何人?”淑妃狐疑道,眼中闪过一丝殷切。
“回娘娘,这个女神医不是别人,正是刑部侍郎温七娘。”方元康道,目光在淑妃脸上稍稍停留便低下头去。
王玦淡淡瞥了一眼淑妃,见她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请这位神医。
“据说温大人曾经治好过不少不治之症,可谓妙手回春,华佗再世。”另外一个太医道。
另外几个太医连声附和,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根救命草,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推诿的机会,至于那个神医是不是真的是神医,他们才不管,到时候出了问题,自然唯神医是问。
淑妃面色阴晴不定,再看看躺在榻上面色青紫的燕王,摇了摇牙道:“姑且把那位神医请来瞧瞧。”
“是,老臣立刻派人去。”方元康道。
淑妃眼底的一丝怨毒没有逃过王玦的眼睛,而且对于温七娘这三个字,她显然并不陌生,如果不是燕王的病情容不得拖延,她断断不会将“仇人”请过来治病,她或许还怀着一丝侥幸,温璟根本不知道陷害温家的人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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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取血
温璟跟在一个太监身后,缓步踏入淑宁宫。
“微臣叩见淑妃娘娘。”温璟跪下行礼。
“免礼,快去给王爷瞧病。”淑妃背对着温璟。
“是,娘娘。”
温璟站起身,瞥了一眼淑妃婀娜多姿的背影,这样的背影已然足够令人想入非非,难怪淑妃能够得宠这么多年。
“温大人,您快替王爷诊治。”一群太医忙走上前来七嘴八舌道,其中大多人并没有见过温璟,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温大人竟然如此年轻,看光景不过才十五六岁,心中不免都起了疑心,这可不是闹着玩,要是把王爷医死了,他们一个都跑不掉,适才他们可是一个个拍着胸脯说神医医术高明。
“好,各位大人稍安勿躁,且让出点光来。”温璟道。
几个太医忙退到一旁,心中虽然根本不信温璟这般年纪,医术能有多高明,但他们此刻却宁愿看见奇迹,虽然事后定然不会承认自己输给了一个半路出家的小娘子。
温璟走到榻前,动手给燕王诊治。
众人紧紧盯着温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然后他们失望地发现,温璟跟他们之前诊断方法并无二样,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见温璟停了下来,淑妃走上前问道:“可诊断出来是何病症?”
“回娘娘,这个病实为罕见,去年微臣的师父曾经跟微臣提过一次。说他行医数十年,也就见过一次,病人急性腹痛,口吐白沫,与王爷的病症一致,微臣记得师父当年说过一个药方。”温璟道。
“是何药方?”一个太医问道。
温璟拿起笔蘸了墨,写了一个药方:“药方中的药倒不难找,只是这药引......”
见温璟露出为难之色,淑妃眼中闪过些许疑惑,问道:“药引是何物?直说便是。只要是世上有的。”
温璟抬起头。终于看清了淑妃的容貌,标准的美人脸,果然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季长歌说的稍微出众。那便是倾国倾城了。容貌如此出众。难怪她的父亲不让她嫁给刘俊楚,做皇帝的岳父,那是何等的荣耀。而且做皇妃给家中带来的利益,远不是小门小户可以相提并论的,换了谁,恐怕都会这么做。
“药方中记载,药引需取病人的生父五滴血,与丑时收集的露水融合,才能药到病除。”温璟道。
淑妃心中一颤,眼底的一丝惊恐转瞬即逝,淡淡道:“一定要生父的血吗?母亲的血不行?”
“回娘娘,男属阳,女为阴,精血大不相同,这万万不可替换。”温璟低头道。
“皇上驾到!”
门外忽然传来李公公的声音。
众人忙都跪了下来。
温璟悄悄瞥了一眼淑妃,见她的双手轻微颤抖着,脸色发白。
“允文怎么了?”赵构环视了一圈,发现所有的太医都到了,看这阵势定突发奇疾,昏迷不醒。”淑妃抹着眼泪道,虽然已是中年妇人,但保养得当,看似不过双十年华,满脸泪痕依然惹人垂怜。
赵构疼惜地看了淑妃一眼,随后走到榻前,果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面色十分难看。
“你们都站在旁边作甚?还不快替王爷诊治!”赵构看着垂首站在一旁的太医们道。
“启禀陛下,微臣已经替王爷诊治过了。”温璟走上前道。
赵构诧异地看了温璟一眼:“温爱卿,你还会治病?”
“陛下,温大人可是远近闻名的神医,王爷的病温大人已经开了药方,只是这药引还需要陛下......”方元康说完,把手中的药方递给赵构。
赵构看完,思忖了片刻,便撸起袖子:“既如此,那便取朕的血救允文,拿只碗来。”
淑妃忙走上前,神色紧张道:“圣上龙体金贵,取龙血是万万使不得的,不过是药引,定然有其他东西可以代替。”
众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不知道该不该拍这个马屁,就怕马屁没拍到,反被马蹄子踢了。
赵构看向温璟:“可有替代品?”
温璟摇了摇头:“回陛下,药方上只写明此一种,别的......微臣没有把握,也不敢拿王爷做试验。”
“那还是取朕的血吧。”赵构道。
“使不得啊陛下,要是伤了龙体,臣妾和允文会一世难安。”淑妃神色慌乱道,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低下头去。
赵构狐疑地看了淑妃一眼,见她一反常态的样子,眼中起了疑惑:“朕的龙体无碍,能救活允文便可。”
淑妃身子微微一摇晃,似乎要摔倒,旁边一个宫女搀扶住淑妃:“娘娘,你身子还没痊愈,切不可再伤了心神。”
淑妃点点头,脸色苍白地退到一旁,赵构冷冷看了她一眼,对着方元康道:“方太医,取血。”
方元康忙命人拿来银针和碗。
“陛下,您忍着点。”方元康道。
“嗯,动手。”赵构面无表情道。
方元康举起银针,缓缓扎入赵构的指尖,殷红的鲜血滴入碗内,一滴......两滴......五滴......
淑妃的脸越来越苍白,身旁的宫女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她的手臂,对她使了个颜色,淑妃点点头,但眼中的慌乱越来越掩饰不住。
取完血以后,方元康帮赵构止了血。
“方太医,请再取一滴燕王爷的血入碗中。”温璟轻声道。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在淑妃的心上形成重重一击,一石激起千层浪,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便是,燕王晕倒和温璟的到来定然并非偶然,这便是一场有预谋的大阴谋,在场的除了她和皇帝都是同谋,她太大意了,但她怎么也想不通,温璟是如何知道这个秘密的。
淑妃瘫倒之前,旁边的宫女连忙把她扶到了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水给淑妃饮了两口,淑妃将脸掩在衣袖后面。
淑妃的失态尽在众人眼里,一众老狐狸心照不宣,而赵构的脸色有些难看,任何男人都不希望在所有人面前得知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不管他是平民还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这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方元康看了赵构一眼,以他十几年来对皇帝的了解,在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怒火已然升至了,一旦确定燕王不是自己所出,他丝毫不怀疑,下一刻淑妃母子俩便会被打入冷宫,更甚直接赐个毒酒白绫之类的。
“快去。”赵构冷冷道。
方元康忙走到燕王榻前,拿起赵允文的手指,刺破,一滴血滴入碗中。
淑妃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栗着,连椅子都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赵构和方元康静静盯着碗中的那滴血。
整个屋内一片寂静,静的淑妃都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喘息声,以及剧烈的心跳声,她默默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审判。
“陛下,血融合了。”方元康微笑道。
赵构微微松了一口气,但脸上的神情依旧不轻松,即便是这个结果,但淑妃方才的所有表现,已然将他的信任毁的所剩无几。
淑妃眼睛蓦然睁大,她依稀听见方元康说了融合二字,面色惊疑不定,她依然不敢相信她竟然逃过了这一劫。
“请方大人好好保存这碗血,于明日丑时取露水倒入碗中,便可入药。”温璟淡淡道,通过验血并不能确定是否有血缘关系,这在现代早已经是不争的时候,赵构和赵允文的血能融合,只是因为他们的血型不相冲,看来老天一直厚待她。
“好。”方元康小心翼翼端着碗走了出去。
“允文,这样无碍?”赵构看着依道。
“回陛下,应无大碍,微臣会一直守在这里,定保王爷性命无忧。”温璟道。
赵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脸上的关切之意少了许多,转身走了出去。
“娘娘,需不需要奴才替您把把脉?”一名太医道。
淑妃挥了挥手:“你们也都先下去吧。”
众太医走了,屋内只剩下温璟和王玦。
淑妃又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长长舒了一口气,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依然心有余悸。
温璟走了过来,低头道:“看来要打扰淑妃娘娘半日了。”
盯着温璟看了片刻,跟王玦一样,温璟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波澜,不喜不悲,淑妃只能安慰自己,或许是自己想多了,那么多年过去了,谁还能知道当初的真相,不要自己吓自己。
“无碍,你好生看着王爷,若能治好王爷,本宫定然重重有赏。”淑妃道。
“多谢娘娘,微臣定然竭尽全力。”温璟道。
似乎想起什么,淑妃站起身,对着两名宫女道:“本宫先回宫休息,你们留在这里听温大人的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领。”
“是,娘娘。”两名宫女齐声道。
淑妃走后,两个宫女淡淡瞥了温璟和王玦一眼,神情淡漠。
“王大人,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便可。”温璟对着王玦道。
王玦颔首:“好,那你多加小心,好生照顾王爷。”
王玦离开后,温璟坐到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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