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一场误会
会试余下的五日很快便过去,贡院在侍卫们严密的监视下一派宁静。
王玦走出贡院大门,终于考完了,在贡院的监舍内待了六天,感觉全身的骨架都快散了,膝关节隐隐有些疼痛。
“王兄,等等我。”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王玦眉头一皱。
“看王兄的样子,这次的状元是非你莫属了。”裘袭微笑看着王玦道。
王玦根本没有拿正眼瞧他,冷淡道:“在下千里迢迢从江南赶到京师,状元之位,志在必得,裘兄文才不差,榜眼定然是裘兄了。”
王玦说完,不等裘袭回答,便走了。
裘袭看着王玦一反常态,突然如此自负,心中的那点疑惑,早已被怒火冲的干干净净,口中低声道:“真是狂傲,状元还不一定鹿死谁手呢。”
......
王玦回到温家,众人自是围了过来,问长问短了半天才散去。
“十七郎,考试辛苦了,快坐,我去给你倒杯水。”温八娘体贴道。
“多谢八娘。”王玦说完,环视了一圈众人,却没发现温璟的影子。
“七娘呢?”
温八娘端来一杯茶,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七娘还没回来呢,看日头应该也快了。”
王玦点头,只是短短六日不见,他的心却是乱了,仿佛许久不见一般,匆忙赶回来也只是想看看那张朝思暮念的脸。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中已然有了牵挂。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温八娘看着王玦出神的样子,轻轻唤了声:“十七郎?”
“近来府中可有发生什么事?”王玦回过神来。
“有,宁国公府来提亲了。”温八娘道。
王玦手一抖,茶水洒在青色的衣袍上。
“啊呀,烫不烫?”温八娘忙拿起帕子想去擦去王玦衣袍上的茶叶。
王玦一把捏住温八娘即将碰到他衣服的手,淡淡道:“七娘她,答应了?”
温八娘手上一痛,心中却感到更加刺痛。赌气道:“这由不得七娘。父母之命,况且还是季老夫人和长公主亲自来提的亲.....”
王玦有一瞬间的失神,忽的松开手,起身向屋内走去。
温八娘揉了揉疼痛的手腕。有些懊恼。她也不明白为何方才要那样说。明知王玦会误会,却还是那样说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跟五娘一样的人了......
......
温璟回到家中。心想王玦也应该回来了,便向他屋子方向走去。
刚走到屋外旁边,却发现屋内的灯光一下子黯了,温璟微微一愣,这还没到睡觉的点,而且王玦并没有早睡的习惯。
“十七郎?你睡下了?”温璟轻声喊了一声,她想问问王玦,裘袭有没有什么动静。
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兴许是连日考试太疲倦了,温璟转身离去。
“咕咚!”
温璟刚转身没走几步,便听见里面传来噗通一声,心中一惊,难道是裘袭?
紧握手中的匕首,温璟忙快走几步,猛然推开门,借着月光,却发现王玦正坐在地上揉着腿,顿时哭笑不得,心道,你不是睡了吗?!
王玦也有些尴尬:“我只是起身去方便下。”
温璟看了看王玦穿戴整齐,哪有半点睡下的样子,这样拙劣的谎言,她都懒得拆穿。
“既然你没事,那我先走了,你歇息吧。”
说完,温璟转身离去。
看着温璟消失在夜幕之中,王玦爬起来,入冬以后,他的腿依然有些酸疼,方才听见门外有动静,从脚步声他便能听出是温璟来了,不知怎的却慌忙把灯给吹灭了,他忽然有些害怕,虽然已经从八娘口中得知,但他觉得从温璟口中说出来,却是残忍百倍。
听见温璟喊了一声,他忍住想去开门的念头,却又忍不住想见她,于是便想着走到窗户边看一眼,谁知腿一疼,便撞在了桌角上,被温璟这么一戳穿,王玦更加觉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更好。
......
翌日。
温八娘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走进王玦的房中,却见王玦正在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放进行囊中。
“十七郎这是作甚?”
王玦头也没抬,淡淡道:“回江南。”
“会试刚完,还没殿试呢,你怎么就要回去了?”温八娘诧异道。
“无须参加殿试了。”
温八娘一愣,手中的碗一歪,碗中的汤汁烫到手,碗“哐当”一下掉在地上。
王玦抬起头,淡淡看了温八娘一眼,并没有去帮忙的意思,然后低头继续收拾东西。
对上王玦毫无温度的眸子,温八娘心中有些后悔,自己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不是昨天说宁国公府来提亲,估计王玦不会这么快走,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灰飞烟灭,王玦的心里的确只有七娘,从来没有她。
“十七郎......其实.......”温八娘边捡起地上掉落的碎片,边想着要如何解释。
“王解元,齐王爷来了,太太让您去一趟。”何妈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就来。”王玦眉头微皱,停下手上的动作,走了出去。
温八娘收拾完地上的碎片,也走了出去,到嘴边的话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王玦走到前厅,齐王果然坐在那里,正微笑跟温太太说着什么。
“参见王爷。”
“快快免礼。”齐王一见王玦来了,脸上的笑意更甚。
温太太一见王玦来了,便自觉起身告辞。
“快坐下。”齐王指着他身侧的位置道。
王玦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过去。
“王爷今日怎么有空来温府做客?只是两位温大人都不在。”
齐王笑道:“本王是来找王解元你的,不是找温大人的。”
王玦假意吃惊道:“王玦何德何能,何劳王爷亲自跑一趟,以后王爷有需要在下的地方,派人来唤一声便是。”
听王玦这么说,齐王眼中的欣赏之意更甚:“本王这算什么,汉高祖刘邦,当年听说张良来了,欣喜地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跑出去迎接,王先生才华不在张良之下。”
王玦心中一窒,他虽没在官场中待过,但史书烂熟于心,其中的险恶他也不是不懂,这齐王竟然自比高祖刘邦,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齐王目光在王玦身上若有似无的停留了片刻,王玦不说话,他也不吭声。
沉默片刻,王玦抬起头,微笑道:“汉高祖知人善用,这点王爷尤胜一筹,不怪王爷在朝中人缘极好。”
齐王笑逐颜开:“王先生过奖了,本王只是喜欢多结交一些文人雅士罢了。”
王玦呷了一口茶,与上次来眼中的淡定不同,齐王的眼神多了几分渴望与炽热,太子被罢黜,宣王被软禁,齐王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所有人恐怕都已经认定了齐王是下一任太子,而齐王也有些飘飘然起来,一个皇子有了野心,这不是一件好事。
“王爷手中这把扇子,可是出自唐寅之手?”王玦突然盯着齐王手中的扇子道。
齐王微微一愣,看了看手中的扇子,微笑道:“正是,王先生好眼光。”
王玦眼中闪着异彩:“在下平生最喜唐伯虎的字画,没想到王爷竟然是同好之人。”
齐王目光一转,收起手中的折扇,递到王玦面前道:“先生既然喜欢,这把扇子便赠予先生便是。”
王玦连忙摆手:“使不得,如此贵重之物,在下万万收不得,王爷的心意在下心领了。”
看着王玦依依不舍得看了扇子一眼,齐王微微一笑:“好画也得有人懂得赏识,君子当成人之美,先生再推迟便扫了本王的兴致,快快收下吧。”
王玦犹豫再三,终是接过齐王手中的扇子,满脸欣喜道:“多谢王爷。”
齐王看了王玦一眼,这个王玦虽没有过多美言,但他就喜欢这样的人,口蜜腹剑的见得多了,他相信此刻王玦的心,已经完全站在了他这一边,一副字画跟江山比起来,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把齐王送走后,王玦脸上的笑容隐匿不见,低头看了看手中唐寅的画,轻抚了几下,嘴角圈起一抹讽刺的笑。
......
温璟一回到家,就连温八娘匆忙走了过来。
“七姐,十七郎说他要回江南了,他连殿试都不考了,你快去劝劝他。”温八娘道。
温璟一愣,这么快就要回去,他不替四喜报仇了?
“八妹莫急,我去看看。”
温八娘点头。
温璟走到王玦屋门口,发现他正拿着一把扇子,在思索什么。
“你要回江南?”
王玦点头:“是,不过现在改变主意了。”
“......”
变得真快,温璟腹诽道。
“你可认识这把扇子?”王玦举起手中的扇子道。
温璟看了看,似乎有点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摇了摇头。
“这是齐王今天送给我的。”王玦微笑道。
听王玦这么一说,温璟终于想起来,脑中立刻浮现出齐王摇着这把扇子的样子,不过王玦说这话,显然不会是向她炫耀的意思,这把扇子有何用意?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引蛇出洞
见温璟一副不解的样子,王玦在纸上写下“裘袭”二字。
温璟看了看扇子,这扇子跟裘袭有什么关系?
王玦看着温璟,笑而不语。
温璟思忖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此计甚妙。”
王玦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但旋即又消失,眼神也变得黯淡了几分。
“事不宜迟,你把这个拿给季长歌,让他走一趟吧。”
“好,多亏十七郎你有心。”
温璟点头,接过扇子走了出去,身影隐入夜色中。
“周全,备车,送我去云来客栈。”温璟对着管家道。
“七小姐,这么晚了,您去云来客栈作甚?”周全问道。
“去给一位重要的人看病。”温璟道。
周全看着温璟身后的青霜,手中拎着医药箱,眼珠子转了几下,便点头去准备马车。
“娘子,咱们这么晚,是去替谁治病啊?”青霜问道。
“说了你也不认识。”温璟随口道。
马车来了,主仆二人上了马车。
很快便到了云来客栈。
“在这里等我。”温璟对着管家道。
“是,七小姐。”
温璟罩上幕篱,带着青霜走进云来客栈。
“两位是要住店吗?”掌柜对着两人道。
“请问这里有位叫裘袭的考生吗?他让我来帮他瞧一瞧病。”温璟道。
掌柜的忙道:“有有,裘先生住在天字号一号房。”
“多谢。”
掌柜的让小二领着温璟二人走上了楼梯。
“就是这间了。”店小二道。
温璟对青霜使了个眼色。青霜拿出十文钱递给小二,小二接过钱满心欢喜的走了。
“裘先生在吗?”温璟轻轻叩了两下门。
“何人?”里面传出裘袭的声音。
“裘先生让我来替您治病,您忘了吗?”
里面沉默片刻。
“进来吧。”
温璟推门走了进去,青霜刚想提醒她忘记带药箱,门已经关上了,里面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你是何人?”裘袭警惕地看了温璟一眼,有幕篱挡着,他看不清温璟的面容,但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一般。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的就行了。”温璟淡淡道。
“哦?不知在下有何需要小娘子你帮的?”裘袭歪起嘴角。靠近温璟道。鼻翼轻嗅。
微微偏过身体,幕篱下的面容微微有些愠怒,温璟从身上拿出王玦给他的那柄扇子,道:“这柄扇子想必裘先生定然十分眼熟。”
裘袭的面色微变。继而微笑道:“在下没有见过。如此精美的扇子。小娘子定然非富即贵,不知道可否告知在下名讳?”
“既然如此,那我与裘先生已无话可谈。就此告辞。”温璟说完,起身向外面走去。
裘袭面色一变,眼中杀意顿起,但也只是数秒,紧握的手便又松了开来。
“小娘子留步。”
温璟却只当没有听见,一只手已经放在了门上。
裘袭一个箭步走上前,一把按住房门,低声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觉得我会一个人来?”温璟淡淡道。
裘袭松开手,笑道:“小娘子好胆识,适才在下多有得罪,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温璟转身,重新坐了下来。
“裘先生现在想起来这把扇子是属于谁的了?”
“想起来了,不知道小娘子是如何得到这把扇子的?”裘袭微笑问道。
看着裘袭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温璟缓缓摘下幕篱,淡淡道:“不瞒裘先生,这柄扇子,是一个朋友托付我拿来给裘先生看的,那位朋友裘先生也认识。”
看着温璟的样子,裘袭猛然想起来,去年曾经在王大学士府门前见过一面,但也仅仅是一面之缘。
“那位朋友是?”裘袭问道,他在京城认识的人一只手能数的过来。
“便是跟裘先生一起参加会试的王解元。”温璟道。
裘袭吃了一惊,面色阴晴不定,王玦他自然是认识,这把扇子的主人是齐王,齐王和王玦之间为何突然有了联系......
“兔死狗烹的道理,裘先生自然明白,不用我多说。”温璟展开手中的扇子,放在裘袭面前。
拿起那柄扇子仔细看了片刻,裘袭的眼神越来越复杂,沉思半晌,道:“王爷想要赏赐谁便赏赐谁,这算不上什么。”
温璟微微一笑,也不再跟他绕弯子:“现在同时有两个人放在你面前,一个状元,一个榜眼,一个尊崇他为圣人,而另一个却知道他所有的恶,换了你,你会选择哪个?”
裘袭面色一变,眼神渐渐不安起来,但还是咬着牙道:“可以并存,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岂非更好?”
“裘先生真是忠诚,只可惜跟错了人,那我就跟你明说了,其实我跟王解元都是太子的人,虽然太子现在被罢黜,但那只是皇上使得苦肉计,想趁机揭露你主子的真面目而已,我们想借裘先生之手,来个推波助澜,他不义,你又何必仁慈?一旦太子重回东宫,你便立下大功,不仅逃过一劫,而且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相信裘先生知道如何抉择。”温璟正色道。
裘袭狐疑地看了温璟一眼:“我如何能信你?”
“明晚此时,你的主子约了王解元在水悦轩二楼,不信的话,你明日可以去看看。”温璟重新戴上幕篱。
裘袭点头:“此事容我想一想。”
“时间不多,三日后,便是殿试,殿试后......”温璟顿了顿。
裘袭感觉脖颈一凉,殿试后......便是他的死期。
“提醒先生一句,大理寺已经盯上了先生,先生想要出城,那是断无可能的,告辞。”
温璟说完拿起扇子,走了出去,留下裘袭一人怔怔出神。
青霜看见温璟走出来,忙迎了上来。
“走。”温璟脚步加快,身后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过总算是把裘袭搞定了,她相信明天,裘袭一定会去水悦轩,只要让王玦把齐王约出来,然后就好办了。
周全看见温璟走出来,连忙把马车门打开。
“七小姐,快回去吧,一会儿太太该责骂小人了。”
“嗯。”温璟上车,琢磨着明天找一趟季长歌,明晚如何部署。
......
回到温府。
温璟走下车,却发现温太太赫然站在面前。
“七娘,这么晚去哪儿了?”温太太问道。
“回母亲,去给一个病人看了下病情。”温璟平静道。
“什么病人?需要大半夜去看病?”
“一个急病,病人十分危险,所以女儿才不得已去了。”温璟面不改色答道。
跟在温太太身后的温九娘,看了一眼提着药箱的青霜,道:“青霜,你们去哪儿看病的?”
青霜看了温太太和温九娘一眼,道:“去的云来客栈。”
“看的什么病人?”温九娘依然不依不饶。
青霜面色一窒,看了看温璟。
“说。”温太太看着青霜道。
青霜瞥了一眼温九娘,小声道:“奴婢没有进屋,不过看见里面坐着一个男子,娘子进去了片刻,便出来了,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病。”
“什么?男子?你竟然让七娘一个人进去,给我拖出去打二十杖!”温太太怒道。
“太太饶命啊,是娘子关上门,不让奴婢进去的。”青霜哭喊道。
温太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何妈不由分手,几个婆子一起把青霜拖了出去。
温璟只在一旁冷眼看着。
“一个奴才竟然不护好自家主子,要你这奴才何用?!”何妈一个耳光打在青霜脸上。
青霜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来。
“七娘,你父亲不在家,这个家所有事情我都要负起责来,你竟然做出这般有伤风化之事来,私会男子,这要传出去,别人会如何看待你?”温太太痛心疾首道。
“母亲,我知错了。”
温璟并未多做解释,这倒让温太太有些意外。
“这件事等你父亲回来再说,先去休息吧。”温太太道,毕竟温璟现在是有官位的人,一时也不敢动,要是换了别的小娘子,先打一顿再说。
那边二十杖打完了,青霜疼的连哭的力气都没了,被几个婆子拖去了下人房。
温九娘眼中得意,同时心中也放下心来,之前她一直怀疑青霜,现在一看,青霜没有替温璟说话,证明她想多了,这枚棋子还能用。
温璟把扇子送还给王玦,发现王玦屋里灯还亮着。
“什么?你一个人就去了?!”
王玦一听温璟竟然自作主张单枪匹马的去找裘袭,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一下子想到上次在王家山洞里面的遭遇。
“我不是让你去找姓季的么?”
面对王玦连珠炮般的轰炸,温璟微微有些诧异,倒是没见过王玦如此紧张的样子。
“季长歌去不合适,说不定还没进门就动起手来了,我去最合适,即便裘袭不上当,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份,而且,我说话,他更加相信。”温璟解释道。
王玦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叹了口气,道:“我走了以后,不要什么都自己硬来,还是辞了官,做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上钩
水悦轩,座落在一条幽暗的小巷尽头,巷子内行人稀少,门口两盏昏黄的灯笼挂在青瓦墙面上,门口停着两辆不起眼的寻常马车。
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影,悄无人息地落在屋顶,然后纵身一跃,落在窗外一颗树上,目光停留在一扇向外散发着灯光的窗户。
“王爷,为我们日后的千秋大业干一杯。”一个熟悉的声音隐约从里面传出来。
黑衣人小心翼翼贴到窗户边,声音顿时变得清晰起来,他听出是王玦的声音。
“来,王先生,本王先干为敬。”
黑衣人身子一颤,轻轻用手在窗户纸上戳开一个小洞,贴着窗户向里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王玦意气风发的脸,与他面对面坐的那人,虽然背对着黑衣人,但从背影穿着以及声音判断,的确是齐王,齐王的手中已然换了一个扇子。
一时心中思绪万千,看来上次来的那名女子的确没有骗他,裘袭紧紧贴着墙壁,像一只等待捕食的壁虎一般潜伏着,房内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拉的落入耳中。
“王爷,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王玦犹豫道。
“说,咱们之间还有何不能说之事。”齐王道。
“裘袭,裘亚元,您知道这个人吗?”王玦道。
“他怎么了?”听到裘袭的名字,齐王虽没有直接承认,但也没有否认,显然是认识的。
王玦的声音突然小了几分。凑过来道:“有一次跟裘兄闲聊,他说跟王爷关系匪浅,说王爷您允诺助他一臂之力,状元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不知可有此事?”
裘袭怒火“腾”的一声烧了起来,这个王玦竟然歪曲事实,故意往他身上泼脏水,来讨得王爷欢心,太无耻了!
裘袭头脑一热,从腰间抽出软剑。刚想冲进去。却听见齐王道:“绝对没有,那种无才无德之人,本王只不过把他当成一条狗而已,等殿试过后......”
裘袭眸子一冷。看见齐王比划了一个抹喉的动作。拇指上的翠绿扳指像一道寒芒刺痛了他的眸子。只见齐王又接着道:“状元自然是先生您的,他不配。”
王玦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在下也觉得王爷的眼光不会那么差。那种山野莽夫,除了一身蛮力,岂是将相之才。”
看着两人谈笑甚欢,裘袭已然没有心思再待下去,脑中想起温璟昨日对他说道话,心中忖道,齐王啊齐王,殊不知你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既然你如此待我,那我便先下手为强,你要下地狱,我就推你一把,你跟王玦一起去死吧。
树叶抖落一地,黑衣人已经远去。
“自然,日后内阁大学士的位置,就是先生您的。”
片刻后,季长歌忽然推门进来:“不知王爷留给季某的是何官职?季某想要当骁骑大将军,王爷可否允了季某?”
温璟也跟着走了进来。
“大胆刁民,见到本王竟然不下跪,拖出去砍了!”齐王猛然站起来,一拍桌子道。
季长歌指了指地上:“王爷,先把您的胡子粘上好么?踩到脚底下了。”
齐王伸手一摸,嘴唇上果然光秃秃的,想来应是适才一喷,把胡子喷掉了,干咳了两声,抬头却见三人拼命忍着笑意,肩膀却在不由自主的抖动。
“你们笑够了没?!老子吓得满头大汗,你们还笑我!”卓岳一把摘下头上的假毛扔到地上。
三人笑的更欢了,卓岳无可奈何,干脆坐了下来,把桌上的菜一通大吃,刚才裘袭在,他硬是忍着腹中饥饿,一筷子都没敢碰,生怕被裘袭看出端倪来,小命不保。
“才半年不见,卓兄的口技真是越来越精湛了,恐怕就是圣上来了,都听不出来。”季长歌夸赞道。
“呵呵,别拍马屁了,老子千里迢迢从杭州赶来,累死了八匹汗血宝马,你打算怎么赔偿我?”卓岳咬着一只鸡腿道,说完撸了路袖子,继续低头猛吃。
“那个好说,只要卓兄开口,季某能办到的都可以。”季长歌笑道。
“啪嗒!”
卓岳瞪着眼看着从大拇指上断裂成两半,然后掉落在地上的玉扳指,怒道:“你们下次能不能换些好点的赝品?就算是假货,也挑个质量好点的行不行?要是刚才断了,老子小命可就没了,那杀手可就在窗户外面站着呢!”
看着卓岳气急的样子,三人早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出话来。
“一群疯子。”
卓岳瞪了三人一眼,说完接着吃,明明都比他富有,就算不弄个真的,也应该弄个半真不假的吧,这种一用力就断的玩意儿真会要人命,太不尊重他们口技界了。
“裘袭应该回客栈了,七娘,还得麻烦你走一趟。”季长歌对着温璟道。
王玦冷冷看着季长歌:“你还让她再去虎穴一趟?”
季长歌微微一笑:“王兄放心,我会派人保护她的,而且现在裘袭已经自身难保,他还要靠着七娘救命呢,他不会伤害七娘的。”
“这还差不多。”
......
“放榜了,快去看看!”
“去看看咱们赢了没有!”
榜单前围的水泄不通,比赶集还热闹。
“姓王的才得了第三!哎,输了输了!”
“娶媳妇的银子都赔光了,老子要去找姓王的拼命!”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裘袭会赢吧,你们不信,活该!这回你们都输光了吧!”
一个瘦小的汉子对着刚才说话的两人大笑道,刚一说完,发现周全人全都充满敌意的看着他,忙闭上嘴,看来大家都压的王玦,这下都输惨了。
温璟发现走到哪里,周围都在谈论放榜的事情,而听得最多的反而不是会元裘袭,却是没有当上会元的王玦,尤其是赌坊门口,简直炸了锅。
赌坊老板笑意盈盈地看着大家:“大家莫要沮丧,这不是还有殿试嘛,大家继续压啊!”
众人敢怒不敢言,暗自在心中骂道,杀千刀的吸血鬼,还嫌骗的不够多吗!
“小姐,王解元竟然没拿到会元,这怎么回事。”周全看着温璟道。
温璟也心生疑窦,不过这考试之事也不是必然,发挥失常的大有人在,只是王玦向来淡定,怎么想,发挥失常这种事也轮不到他,还是先回家再说吧,便催了催车夫:“走吧。”
回到家,温璟发现王玦被众人围了起来。
“王公子,你怎么可能不是会元呢?!”温五娘着急道。
王玦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干脆不吭声了。
“五姐,平常也没见你这么关心科举,难道你也去赌坊押注了?”温璟看了温五娘道。
温五娘身子一颤,感受到温太太投来的不善目光,忙摆手道:“自然不是,只是因为王公子住在咱们家,所以多嘴问一句罢了。”
说完,温五娘忙走了开去,她已经等着威远侯府来下聘了,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被温太太抓到什么把柄,她的确是忍不住去押注了,也是想多置办点嫁妆,温太太反正是不可能给她一个庶女置办多少嫁妆的,她那小妾娘也没多少家底,过去了还被人欺负死,原以为赌王玦肯定赢,却没想到王玦竟然输了,害得她血本无归。
“都散了吧,围在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温太太对着众人道,王玦没有拿到会元,她倒是不觉得很沮丧。
看着众人都散去,温璟这才开口道:“你为何要故意落败?”
王玦站起身,负手走到梅花树下,伸手接住一片随风落下的花瓣:“我终究是要离开的,是不是状元,又有何干。”
“若不是为了四喜,你根本不会回来,对吗?”温璟看着王玦道。
王玦看了温璟一眼,沉默片刻,吐出一个字:“是。”
“你很快就能替四喜报仇了。”温璟说完转身离开。
王玦看着温璟消失在园外拐角处,将手中的花瓣撒入河中,即便是终将消失于淤泥中,它也曾受过微风的轻抚,阳光的照拂,已经应该感恩苍天。
......
转眼已到殿试之日。
王玦一早沐浴更衣,穿戴整齐,准备面圣。
温璟重重看了王玦一眼,王玦微一颔首,他们已经商议好了,如何应付今日殿上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只看裘袭如何表现了。
“预祝十七郎......平安归来。”温璟看着王玦道。
王玦面容微动,看着旁边几个小娘子诧异的眼神,这句话恐怕只有他和温璟才能体会,能活着回来,便已是万幸。
“嗯,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饭。”王玦微微一笑。
“好。”温璟回了一个微笑。
“又不是生离死别,十七郎考完自然就回来了,十七郎,要努力拿状元啊!”温五娘冲着王玦的背影喊道,输了会试那场,大头还在殿试这场,她还是压的王玦,要是王玦拿了第一名,她不但能回本,还能赢许多。
王玦仿佛未曾听见,身影转瞬消失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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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殿试
太和殿外。
王玦等二十几名贡生跪在外面,等候面圣。
裘袭看了一眼跪在身边的王玦,低声道:“你为何要让我?”
“区区一个会元,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了。”王玦面无表情低声道。
裘袭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记住咱们说好的,一会儿见了圣上怎么说。”王玦低声道。
裘袭点了点头。
“陛下宣诸位贡生进殿面圣。”李公公走出来道。
裘袭和王玦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向着太和殿内走去。
赵构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天子门生。
“平身,都坐下吧。”
王玦坐到考试用的桌椅上,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番周围,齐王,季长歌,内阁首辅余广贤,礼部众官员,还有些不认识的官员。
齐王也看了王玦和裘袭一眼,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温爱卿,开始吧。”
“是,陛下。”
温祁冉说完把手中的考卷分发到每个贡生面前,殿试正式开始。
众人奋笔疾书,半个时辰后,礼部几个官员收起所有考卷,然后分别放到旁边的八位读卷官手中,由八人轮流阅卷,并在考卷上各加“○”、“△”、“\”、“1”、“x”五种记号,“○”为最优,依次下去,“x”为最差。
八位读卷官紧张地看着手中的考卷,然后打完分传到下一位考官手中。最后选出在其中选出十份“○”最多的考卷,递给了皇帝赵构。
赵构看着眼前十份卷子,却没有王玦的那份,不由有些诧异,但并未说什么,快速扫过手中十份考卷,手中的朱砂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所有人都盯着赵构,等着看花落谁家。
“朕再加一道题,回答得好,可以加分。大家说说。都是如何看待玄武门之变的?”赵构看着众人道,目光在王玦身上稍稍停留了片刻。
众人原本欣喜的目光,顿时变得疑惑起来,玄武门之变。这个题目说不好。恐怕要掉脑袋。
朝中众臣不知赵构为何突然加了一道题。而且还是这种特别敏感的题目,太子刚被罢黜,宣王依然软禁府中。圣上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季长歌瞥了一眼齐王,见他低着头,面色也没有适才那么从容了,显然有些心虚。
赵构看了看面面相窥的众人,却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声音微微有些怒意:“你们难道只知道四书五经,孔孟之道,连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吗?”
见皇上发怒,众考生吓得连忙跪到地上。
王玦走上前:“回陛下,学生认为若没有玄武门之变,便没有后来的贞观盛世,李建成、李元吉骄奢淫逸,无才无德,若让此二人得天下,必重蹈隋炀帝覆辙,也就没有后来的贞观之治,开元盛世,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究其根源,便是在唐高祖身上,若非高祖听信谗言,坚持立李建成为太子,而改立秦王李世民为太子,便不会令兄弟相残。”
王玦一番话说完,众人皆出了一身冷汗,大殿内安静的可怕,齐王眼中倒是流露出欣赏之意,王玦这番话显然对他有利。
一滴汗从季长歌的鼻尖滑落,这个王玦实在太大胆了。
“陛下,学生倒不这么认为,弑兄篡位,本是大逆不道,以不孝立国,名不正言不顺,何以服民心?若不是有忠臣良将,恐怕也无后世的贞观之治,而若李建成为帝,有忠臣辅佐其左右,也不一定就差了,毕竟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裘袭走上前道。
齐王面色一变,这个裘袭何时胳膊肘往外拐了......
“说的都有理。”
赵构赞许道,目光突然转向齐王:“老二,你觉得呢?”
齐王一愣,眼珠子转了转道:“回禀父皇,儿臣觉得裘会元说的有理。”
“是了,原本朕打算立你为太子,既然你无意继承大统,那便作罢,老九虽蠢钝了些,但有你们这些兄弟,还有朝中诸多忠臣良将辅佐,相信不会辜负了朕的期望。”赵构淡然道。
听完赵构的话,齐王如鱼梗在喉,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中千丝万缕,却是理不清头绪。
朝中众臣更是面面相觑,让蠢钝如猪的老九继承太子之位,这也太......
赵构拿起笔,拿起手中的一份考卷,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宣皇上口谕,本次科举的状元,王玦。榜眼,裘袭,探花......”
八名考官一惊,王玦的试卷根本不在那十份考卷中,圣上这是怎么判定的三甲?
裘袭突然跪到前面:“皇上,学生有一事要奏。”
“说。”赵构狐疑地看着裘袭。
“学生要参齐王爷一本,齐王密谋造反,陷害太子殿下与宣王爷,罪犯滔天!”
裘袭的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炸的众人目瞪口呆,尤其是齐王,更加惊的几乎跳起来。
“你胡说什么?竟敢诋毁本王!”齐王一改往日儒雅的形象,大声指责道。
赵构目光阴沉下来,看着裘袭道:“哦?你有何证据?”
“父皇,你不要相信这个卑鄙小人说的话,儿臣根本不曾做过那样龌龊之事。”齐王忙跪下道。
“臣就是证据,去年,齐王指使臣杀了三名举人,邹鸣,方文斌,以及苏子安,说要嫁祸给宣王和太子,前段日子,齐王又亲自写下‘证据’,让学生送到大理寺,让皇上对太子和宣王起疑心,学生自知死罪难逃,承蒙圣上错爱,学生愧对之,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被害,江山社稷落入奸逆之手,学生没有半句谎言,请圣上明察。”裘袭一口气将早已在心中默念了多次的话语说了出来。
赵构满脸阴沉,冷冷看着齐王道:“老二,他说的可是事实?”
齐王哭着道:“父皇,断无此事,臣怎么可能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写个字条送入大理寺呢,要不是父皇明察,儿臣这会儿可还关在大理寺呢。”
“因为你算准了,这样皇上便不会怀疑你,那宣王和太子便会成为怀疑对象,此乃一石二鸟之计。”裘袭接着道。
赵构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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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认罪
赵构眼中疑云渐重,但似乎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裘袭,口说无凭,你说是齐王指使你杀了那三名考生,你可有何证据?你可知诬陷王爷,可是要诛九族的?”
裘袭一愣,齐王每次都只是派贴身侍卫指示他下一步行动,并没有证据,想了想道:“回禀陛下,小人便是证人,去年秋闱小人在鲤园中,潜入邹鸣的房间,杀了邹鸣,随后王爷又让小人去客栈杀了方文斌,最后在贡院杀了苏子安,这些都是王爷指使小人做的,小人当然名利熏心,做了此等丧尽天良之事,一直觉得良心不安,而齐王爷竟然想要杀小人灭口,小人终下决心在这金銮殿上揭露他的豺狼之心。”
齐王满脸震怒:“本王何时说要杀你灭口?不不不,本王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灭口?”
裘袭冷笑道:“王爷记性不会这么不好吧,前两日刚跟人在水悦轩说过,这么快就忘了?”
齐王更加愤怒:“本王根本不知道什么水悦轩,你不要捏造事实!”
裘袭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根本回不了头了,继续道:“王爷还说这万里山河,马上就要变成您的了。”
赵构眼神如利剑一般射向齐王,眼中满是震惊。
齐王连忙跪下:“父皇,儿臣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您一定要相信我,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您不要听他信口雌黄,儿臣对父皇的心,日月可昭,儿臣可以发毒誓。”
赵构闭上眼睛,陷入沉思中。
季长歌站了出去,跪下道:“启禀陛下,经臣再三查证,这笔迹确系齐王爷所写,所用墨和毛笔也是出自齐王府,据臣调查。此墨唯独齐王府有。因为墨中掺杂了齐王府独有的一种,从番邦引进的木槿花的汁,字里行间散发着一股特有的香味,外人伪造不来。”
赵构看着不住颤抖的齐王。眼前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冷冷道:“老二。你太让朕失望了。”
季长歌和王玦暗自松了口气,皇上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只是不愿意相信。但毕竟这是事实,而且满朝大臣看着。
“父皇饶命,儿臣知错了,儿臣一时迷了心窍,都怪那几个狗奴才怂恿的儿臣......”
“住口!齐王赵允烨,从今日起贬为庶民,发配边疆,永不许回京城。”赵构站起身大声道。
齐王一屁股瘫倒在地,愤恨地看了裘袭一眼,他原本已经离成功很近很近,却被自己养的狗给咬了一口,不,这其中一定有人从中作梗,到底是谁陷害他?
看着齐王像疯狗一般红着眼扫过众人,季长歌冷冷看着他,目光不避不闪。
“父皇,儿臣不孝,以后不能服侍在您左右了,儿臣再不孝,也只是不甘心,但从来没有想过对父皇不忠,父皇,小心外姓人。”
季长歌面色一冷,这齐王临死还拉着他下水,真是无耻。
“拖走吧。”赵构背过身,叹了口气道。
片刻,赵构转身看着依然在下面跪着的裘袭:“裘袭虽犯命案,但也是受他人唆使,且揭露齐王有功,功过相抵,革去功名,永不录用。”
“谢皇上不杀之恩,皇上万岁万万岁。”裘袭大声道,庆幸自己这步棋没走错,能捡回一条命已然是万幸,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王玦走了出来:“启禀皇上,既然案情已经查清,真凶已经找到,恳求皇上重查去年秋闱一案,还死者和冤死的犯人四喜一个公道。”
赵构转身冷冷看着王玦,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所有人都为新任状元捏了把汗,,赵构刚“处置”完自己的儿子,心情自然是差到极点,要翻案也不看看时机,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你想要朕翻案?朕给你一个改口的机会。”赵构冷冷看着王玦道。
王玦抬起头,平静看着赵构:“四喜是学生的亲人,只要陛下答应替四喜沉冤,学生宁愿不要状元。”
“状元可以不要,连脑袋也不要了?”赵构冷笑道。
王玦微微一笑:“学生的脑袋,留着可以替陛下分忧,埋进土里,可不会开出花来。”
赵构似笑非笑看了王玦一眼,然后道:“翻案一事,日后再议,你的人头,朕没有兴趣,先留着吧。”
说完,赵构甩袖离去。
李公公喊了一声,宣布退朝。
一众官员擦了一把汗,今儿个这殿试完全变成了审犯了,这状元,也来的莫名其妙,这可是史上第一位交白卷的状元......
“恭喜王贤侄。”温祁冉的笑容微微有些尴尬道。
“恭喜状元郎。”几名考官也是笑得有些虚。
“多谢几位大人。”王玦还礼道。
“恭喜王兄。”
王玦捏紧拳头,若不是在大殿上,他真想一拳打在裘袭那张脸上。
裘袭说完,挑衅地看了季长歌一眼,嘴角扬起一丝微笑,然后大步向外面走去。
看着所有人离去,只剩下依然跪在地上的王玦,季长歌走到他身边道:“走吧。”
王玦慢慢抬起头,冷冷道:“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的还没有,四喜不能背着杀人之名永不瞑目,他的孩子也不能一辈子顶着杀人犯的遗腹子这个头衔。”
“孩子?”季长歌略微有些吃惊,他记得四喜并没有后人。
“钱娇娇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钱父已经病逝,只剩下她一个人,我不能让她们娘儿俩顶着骂名过这一生。”王玦说完看,站起身。
钱娇娇竟然有了身孕,难怪王玦如此坚持要帮四喜伸冤,季长歌终于明白为何适才在大殿之上,王玦要冒死恳求皇上翻案,以后,说不定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你跟我来。”王玦对着季长歌道。
不知道王玦想做什么,季长歌顿了顿便跟了上去。
......
两人来到一户独门独院的寻常人家门口,大门紧闭,屋内听不见任何动静。
王玦敲了两下们,又接着敲了三下,片刻后,门里传出脚步声。
“公子,你来了。”
钱娇娇打开门,微笑看着王玦道,看见王玦身后的季长歌时,微微一愣,继而上前道:“季大人,可是为四喜翻案来的?”
季长歌打量了一下钱娇娇,虽然穿着宽大的袄子,但腹部依然明显突了出来,看的出来有了身孕,生活看起来无忧,这应该是拜王玦所赐。
“皇上......还没有同意翻案。”王玦低声道。
钱娇娇的表情瞬间黯淡下去,把两人请了进去,颓然走回屋里。
王玦关上门,三人走进了屋内。
“既然真凶已经承认,皇上为何还不同意翻案?”钱娇娇情绪微微有些激动,双手轻轻放在腹部。
“皇上不是不同意翻案,只是现在他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事情,说日后再议,兴许......”季长歌越说声音越低,似乎也觉得这话实在连自己都骗不了。
钱娇娇冷笑一声:“兴许,兴许几十年后,皇帝老儿在土里能想起来!”
“这话下次不许说了。”王玦眉头微皱,淡淡道。
“那个真凶裘袭呢?”钱娇娇接着问道。
“革去功名,无罪释放。”季长歌低声道,对于这样的判决他也十分无奈,原以为圣上一定会斩了裘袭,怕是被齐王的罪给冲淡了。
钱娇娇猛然睁大双眼,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杀人的不用偿命,没杀人的却死不瞑目,呵呵,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王法?”
看着钱娇娇情绪激动的样子,季长歌和王玦心中也是愤然,但皇上一日不松口,他们就无法翻案,裘袭便依然逍遥法外。
“你别激动,小心孩子。”季长歌道。
钱娇娇垂下头,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眼中泪光闪烁,有苦却不能言。
“他一出生就没有爹,还要被人骂做杀人犯的儿子,野种,还不如不出生的好。”
“以后我就是他爹,他跟我姓王便是。”王玦毫不犹豫道。
钱娇娇抬头看了王玦一眼,微笑道:“多谢公子的美意,但娇娇不能那么做,他的爹,只有四喜一个,况且,公子日后是要娶妻的,一个来历不明的儿子,人家姑娘会怎么想?”
王玦脑中闪过温璟的身影,淡淡道:“无妨,既然你坚持,那便依你,明日你跟我回江南,对外就说是我的远房表妹便是。”
钱娇娇欠了欠身子,口中道谢,表情却没有任何愉悦。
“你跟王兄安心回江南,这件案子我会记在心上,等皇上心情平复后,我便上奏圣上,恳求他翻案,还四喜和你们娘儿俩一个公道。”
“多谢季大人。”钱娇娇淡淡道。
诧异于钱娇娇的变化,季长歌想起她去年还是个冲动无知的小丫头,因为她爹的一句话,便要撞墙自尽,而如今为人母了,果然不一样。
看着季长歌和王玦走了后,钱娇娇后脚也走了出去,双手托着腹部,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复仇
云来客栈门口,一个大肚婆拎着行囊停了下去,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提起行囊走了进去。
“掌柜的,我要住店。”大肚婆对着掌柜的道。
“好,你要几间房?”
“就一间。”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掌柜的,先帮我把房间退了,我忙着赶路呢。”
大肚婆看了男子一眼:“我也忙着住店呢,你个大老爷们儿没看见我大着肚子吗?还要跟我争。”
裘袭不耐烦的瞥了一眼大肚婆,对着掌柜的道:“听见没,快点退钱给我。”
掌柜为难的看了两人一眼,还是决定先替裘袭退房。
大肚婆突然一把揪住裘袭:“欺负大肚婆你还是人么?”
裘袭瞪大眼睛,眼神如同看着疯婆子一样看着眼前的女子:“我怎么就不是人.......”
掌柜刚想上前劝架,便看见裘袭突然向后倒去,一柄匕首插在他的胸口,鲜血汩汩的流出。
“客官,你怎么了?”
钱娇娇抽回满是鲜血的手,冷冷注视着倒在血泊中的裘袭,嘴角绽开一抹笑意。
四喜,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裘袭拔出胸口的匕首,晃晃悠悠向着钱娇娇走来,他终于知道为何刚才看见钱娇娇的时候觉得有些眼熟,她便是那个客栈老板的女儿。
“杀人啦!来人啊!”掌柜吓得尖叫起来。
裘袭走到钱娇娇身边,举起手中的匕首。歪歪斜斜对着钱娇娇刺去,却见钱娇娇不避不闪,任由匕首“噗”地一声刺入胸腔。
“谁派你来的?”裘袭挣扎着问道,他实在想不出谁会派个大肚婆来与他同归于尽。
“四喜,那个替你死去的好人,也是......我孩子的爹。”钱娇娇说完捂着肚子瘫倒在地,她终于可以解脱了,唯一对不起的,恐怕便是腹中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他还未看过这个世界一眼......
裘袭想起从前那个一直围在王玦身边叽叽喳喳的少年。那个就是四喜吧。他的确是给自己当了替罪羊,因果循环......
季长歌带着侍卫迅速赶到云来客栈,惊愕地发现裘袭和钱娇娇都倒在血泊中。
走到钱娇娇身边探了探鼻息,季长歌发现尚存一丝微弱的气息。
“大人。裘袭已死。”
“先别管他了。帮我把钱娇娇抬到最近的医馆去。再去多叫几个郎中来,看看钱娇娇还有没有救。”
“是,大人。”
几名侍卫小心翼翼抬起钱娇娇的身体。向着最近的医馆走去。
“丁武,去把温七娘和王玦接来,要快!”季长歌大声道。
“是,大人,卑职这就去。”丁武飞身一跃,策马而去。
......
温璟和王玦赶到医馆时,钱娇娇已经死了,几个郎中围在钱娇娇身边束手无策。
“失血过多,一尸两命,哎。”一名老郎中叹了口气道。
王玦快步走到钱娇娇身旁,眼神有些恍惚,前一刻还好好的人,下一刻就满身鲜血的躺在眼前,腹中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儿,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到底发生了什么?”
“钱娇娇去云来客栈,刺死了裘袭,她自己也被裘袭刺了两刀,失血过多,已经死了。”季长歌忧伤道,钱娇娇也是个烈女子,王玦都允诺了她,她却还是做出如此这般同归于尽的事情。
温璟走上前,看着钱娇娇的肚皮微微动了一下,惊喜道:“孩子还没有死,他还在动!”
王玦顺着温璟的手指看去,钱娇娇的腹部的确动了两下:“娇娇已经死了,孩子还有救吗?”
“可以的,上次七娘便是剖开母亲的肚子,取出孩子。”季长歌也欣喜道。
“我尽力,你们先都出去,让人送些干净的棉花和布来,再少点热水来,要快。”温璟对着众人道。
几个郎中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还没听说过这种生孩子的方法,这大人都死了,孩子肯定也闷死在腹中了,况且这胎儿尚未足九月,还未到生产的时候。
“几位前辈,能否给在下打个下手?准备些止血草药,纱布等等。”温璟对着几个郎中道。
几个郎中看着温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娘子,要他们打下手,真是有些荒谬。
“你们暂且都听她的。”季长歌看着几人道。
“是是是。”几个郎中见季长歌发话了,连忙点头称是。
所有东西准备就绪,温璟戴上手套,拿起解剖刀,因为上次已经解剖过一次,温璟这次倒是有了信心,剖腹产也只是个小手术,怕只怕大出血,现在钱娇娇已经死了,只要能取出孩子便可。
熟练的切开子宫的皮肤,一个瘦小的男婴出现在众人面前,几个老郎中看的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分娩方式,心道,要是活人,还不是死了?
剪掉脐带,温璟拎着孩子的两只小脚,轻轻将他提了出来,脸色有些发青,缺氧的征兆。
温璟对着孩子的两只脚背拍了几下,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活了!”几个郎中看着眼前的“奇迹”忘乎所以的喊道。
温璟将手中的孩子放到一个郎中手中:“麻烦老前辈替孩子清理下身上的污秽。”
老郎中欣然接受,把孩子放入温水中,用纱布擦拭起来。
而温璟则仔仔细细地把钱娇娇腹部的伤口缝合了起来,才转身对着季长歌道:“劳烦季大人给他找个奶妈,他应该是饿了。”
老郎中把孩子用小被褥包了起来,放到季长歌面前。
看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王玦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个就是四喜的孩子。
孩子哇哇的哭着,小家伙的哭声甚是响亮,季长歌忙命人去找奶妈。
“给孩子取个名字吧。”温璟看着王玦道。
“叫王熹蛟吧,取四喜和娇娇的各一个字,小名京生。”王玦怜爱道。
“好名字。”
王玦抱起孩子,走到钱娇娇身边:“娇娇,你安心去见四喜吧,京生我会替你养大的。”
温璟叹了口气,钱娇娇若是活着,看着这样的孩子,她定然舍不得死。
第一百九十章 别扭的某人
温家众人诧异地看着抱着孩子回来的温璟和王玦。
“这......这是哪家的孩子?”温太太忙问道。
“这是我的孩子。”王玦淡淡道。
众人大吃一惊,看王玦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看这孩子的模样显然是刚出生没多久的,没想到王玦竟然是个到处留情的人,还未娶妻,便有了私生子。
尤其是温八娘,眼中虽有些疑惑,但王玦都亲口承认了,想去质问几句,但想想自己的身份,她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呢,愣了片刻后,便转身气冲冲走了。
“十七郎,恭喜你当上了状元。”
温五娘眉开眼笑道,她才不管这孩子是谁的,反正跟她没任何关系,她在赌坊里赢了一大把钱,把上次的钱连本带利都拿了回来,这都是托王玦的福,赌坊门槛几乎被来要钱的人踏破,赌坊老板哭丧着脸,一夜之间输的连裤衩都不剩......
王玦微一颔首,接过温璟手中的孩子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去找些十郎儿时的旧衣服来。”温璟对着青霜道。
青霜应声而去。
门没关,京生响亮的哭声响彻整个园子。
“汪汪,别哭了好不好。”
温璟走进去,发现王玦正抱着京生在晃悠,嘴里还不住的发出各种动物的声音,在哄哭闹不止的京生,活脱脱一个奶爸的样子,多年苦心营造的冰山气场毁于一旦。
发现温璟微笑走了进来。王玦略微有些尴尬:“他是不是饿了?”
温璟接过京生,看了看道:“他吃了还没有半个时辰,应该没饿,可能在被褥中捂的有些难受,我已经让青霜拿些衣服来给他穿上。”
王玦点了点头,再看看京生小脑袋上稀疏的毛都已经被汗水打湿,方才屋外寒冷,他生怕冻着京生,还多捂了两个被褥。
青霜拿着衣服走了进来:“娘子,衣服拿来了。可让奴婢一阵好找。”
“辛苦你了。”
温璟拿起一件件小衣服。衣服虽小,但上面刺绣可谓精致,做工也十分精细,一针一线。无一不透着母爱。
看着小婴儿瘦小的手脚。温璟却犹豫了。原本就瘦弱,又是早产,京生的脚才不过一指长。而胳膊腿看起来更加纤细,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掰断一般,连血管都看的分明。
“还是奴婢来吧。”青霜看温璟手足无措的样子,接过衣服麻利的帮京生换上了。
换了衣服后,京生果然不哭不闹了,眼神茫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真不哭了!”王玦欣喜道。
看着王玦的样子,青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状元郎可谓是双喜临门,既得了状元,又有了儿子,不过,孩子的母亲呢?”
王玦脸上的笑容褪去:“孩子的母亲大出血死了。”
青霜面色一惊,忙道:“对不起,奴婢不知道......”
“你先出去吧。”温璟对着青霜道。
青霜走了出去,站在外面不远处候着。
“我明日便走。”王玦看着温璟道。
“明日可是要去鸿胪寺学习做官的基本礼仪,还要接受皇帝赐予的朝服、冠带、进士宝册......你不去不妥。”
王玦眉头微皱,他便是厌恶了官场上这些繁文缛节,才想着尽快离开,但看来明天还是走不了,必须先辞了官才能走。
“我原也无心官场,那些于我毫无用处,方才殿试时,我交白卷,便是想着远离官场,不曾想......”王玦叹了口气,一脸无奈,人算不如天算。
“你留下来多待几日又何妨?京生还未满月,又是早产,舟车劳顿断断不行。”温璟疑惑看着王玦道,她不明白王玦为何执意匆忙离去,但京生现在确实不合适赶路。
王玦沉默,薄唇紧抿,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纠结什么。
“再留一个月吧,等京生满月,身子骨强健了,你要走,我绝不拦你。”温璟接着道。
王玦一愣,温璟那句话的重点是前半句,而听在他耳中,重点却在最后那句。
绝不拦你......绝不......
“你现在就不用拦我。”王玦面无表情道,说完抱起京生提起行囊就要往外走。
温璟一把抢过京生,也是怒了:“京生的命是我救的,作为一个郎中,我现在不能让你带走他,你会害死他的。”
王玦没想到温璟竟然出手阻拦,一急,憋得俊脸通红,瞪着温璟半天,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看着王玦欲说还休的样子,温璟更加怒了,最近一直看他怪怪的,死傲娇又一直什么都不说。
“你留下来多住几日会死吗?要走你自己走,京生我养大便是。”温璟怒道,说完低头看着京生小脸,一本正经道。
“你爹这么固执,你以后可不要像他,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
王玦转身,目光紧紧攥住温璟,怒道:“你要我留下来,看你嫁给季长歌么?!”
看着王玦怒气冲天的样子,温璟一愣,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那只狐狸了?”
王玦面色稍霁,眼神飘向别处,别扭道:“聘礼都送来了,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看着王玦那一脸傲娇别扭样,温璟无语,若她没有阻拦,这货估计一辈子都不打算开口问她。
“那是威远侯府给五娘的聘礼......”
王玦微微一惊,转身看着温璟:“什么?!可是八娘跟我说,长公主亲自上门来给季长歌提亲,我一直以为......”
“没错,长公主和季老夫人的确是来过,不过不是给季长歌提亲,而是给威远侯府的小侯爷顾莲笙保媒,不信你可以去问五娘,约莫再过一月,她就要出嫁了。”
温璟道,心中却忖道,八娘明明知道要出嫁的是五娘,却偏偏要歪曲事实......
王玦呆住了,似乎没想到自己竟然一直蒙在鼓里,他竟然让温八娘给骗的团团转!
“算了,八娘估计是一时弄错了,她见季老夫人和长公主,便认定是替季长歌提亲,你也不要怪罪于她。”
这个解释实在有些牵强,但王玦也不至于去找一个小娘子的麻烦,毕竟他还在寄人篱下,说来也怪自己,要是早点问一下七娘,也不用烦闷这些日子了......
看着王玦郁结在心的样子,温璟哭笑不得。
“这下你可以多住几日再走了吧?”温璟道。
王玦沉默,看着窗外,一脸“今天天气真好”的神情。
京生突然又哭了起来。
温璟用手指轻轻放在京生的左脸颊上,京生的小嘴忙凑了过去,再放到右边,京生的嘴又跟着扭了过去,模样煞是可爱,遂笑道:“看来是饿了,要给京生找个奶妈了,不然半夜上哪儿去给他找奶喝啊。”
“这个......还得麻烦你帮忙找个。”王玦略微有些尴尬道,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满大街的问,谁有奶水吧......
温璟点头,这件事交给何妈便可。
“这是什么?”温璟看着琴弦下面压着的一个信封。
王玦眼一瞟,连忙上前想拿起信封,却被温璟一下抢了过去。
“七娘亲启,这是写给我的,你抢什么抢!”温璟笑道。
“......”
看着温璟要打开,王玦面色一急:“没什么好看的,我都不走了,快点还给我。”
温璟把京生放到王玦手中,粲然一笑道:“没事,反正一个月后,你还是要走,早看晚看不都是看么。”
“......”
王玦再次无语,看形势是阻挡不了温璟,索性抱着京生走了出去。
温璟展开手中的信笺,只有短短一行字。
我在江南,等你。
心中不免微微悸动,看着屋外,梅花树旁,王玦抱着京生,一身白衣,笑颜比花还美。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八娘心思
温璟看着地上两具尸体,凶器均为同一把凶器,裘袭被一刀刺在心脏上,伤口深而宽,一刀毙命,而钱娇娇腹部被刺了两刀,但两刀都不是很深,因为当时裘袭已经受伤,手中力道自然差了许多,其中有一刀从子宫穿过,万幸的是没有伤到京生,这孩子真是够幸运的,刀再偏半分,便难逃升天。
“死因很清楚,目击者也众多,此案毫无疑点,可以结案了。”温璟摘下手套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善恶终有报,这钱姑娘也是奇女子。”何文海不胜唏嘘道。
赵盛华冷冷看了何文海一眼:“何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同情起一个杀人犯来,这恐怕不太妥吧?”
何文海性格温和,被赵盛华一噎,也是没说什么。
温璟眉头微皱,看着赵盛华道:“钱娇娇虽是杀人犯,但究其根源,若不是她夫君被冤死,案情大白后又无法替夫君翻案,她又何须凭一己之力,与真凶以死相博?”
赵盛华面色一黑,温璟这是明摆着打他脸,感受着周围投来的目光,冷笑道:“什么夫君,不过是苟合罢了,没名没分死了也罢,还带个野种,活着也是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温璟心中升起一股怒意,这个赵盛华真是衣冠禽兽,亏他还是刑部侍郎,说话竟然如此尖酸刻薄。
“那四喜呢?他可没有做错什么,却被大人逼着写了血书自尽。还背上了杀人的罪名,大人您不觉得内疚吗?深夜醒来,不觉得那些冤魂在不远处看着您吗?”温璟目光直视着赵盛华道,死在赵盛华手上的冤魂不在少数,这句话她早就想问问他了。
听完最后一句,赵盛华惊出一身冷汗,心虚地看了看周围,接着怒道:“你一个小小五品官,竟然敢妖言惑众,顶撞本官。本官今日非要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
温璟冷笑道:“赵大人好大的官威。”
何文海一看情势不对。忙上前道:“赵大人,温大人,都息怒吧。”
“不用你管!”
“与你无关。”
何文海被赵盛华的口水喷了一脸,吃力不讨好。两人都在气头上。谁劝谁倒霉。
连何大人都被喷的狗血淋头。旁边的一众侍卫就更不敢吭声了,气氛一时颇为尴尬。
“圣旨到!”
门外突然传来冷公公的声音,众人松了一口气。忙整理衣帽走了出去。
“赵盛华,温璟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刑部侍郎赵盛华,办案不利,致使冤案错案发生,影响恶劣,即日起,不再任刑部侍郎之职,由员外郎温璟顶上,钦此。”
“谢主隆恩。”
赵盛华面色如同死灰一般,全无刚才嚣张的气焰,整个人都蔫了。
冷公公走后,温璟看着赵盛华道:“恭喜赵大人,可以提早享受天伦之乐了。”
何文海也看着赵盛华道:“是了是了,赵大人日后再也无须为了案子心烦了。”
看着两人“幸灾乐祸”的样子,赵盛华面色更加难看了,他没想到自己在刑部当了这么多年值,破了无数小案大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圣上竟然说罢官就罢官,最可气的是,竟然让温璟顶替了他的位置,心中委实咽不下这口气。
“哼。”赵盛华冷哼一声,甩袖走了,刚走没几步,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心中更加郁结。
“恭喜温大人荣升侍郎!”何文海笑道。
“恭喜温侍郎!”孙岳也咧着嘴道。
“晚上请大家出去喝酒,都要来!”温璟笑道。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他们的好日子来了。
......
回到府中,温璟发现王玦还没回来。
“七娘,恭喜你又升官了,方才李公公已经把赏赐都送了过来。”温祁冉看着温璟道,心中却有些觉得自己是老了,女儿才十六岁就已经做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而想当年,自己却花了十几年才爬到那个位置,还没做几年,又被贬了官。
“父亲取笑了,这也是圣上抬爱,女儿何德何能,父亲在贡院辛苦多日,才是劳苦功高。”温璟微笑道。
温祁冉心知女儿是在宽慰自己,心领了。
“王玦贤侄明日也该到翰林院去上班了,今晚皇上宴请诸位进士,怕是回不来了。”温祁冉道。
温璟几乎可以想象王玦夹在一大堆官员中间,心中十分不情愿,但脸上还得堆满笑容,一个个的敬酒敬过去,面瘫是真要变成面瘫了。
回到屋里,温璟看着青霜依然有些怪异的走路姿势。
“药擦了吗?还疼吗?”
青霜笑道:“早就不疼了,娘子的药真是管用。”
“辛苦你了,做的很好。”温璟抿唇道。
“这下她应该不会怀疑奴婢了。”青霜压低声音道。
温璟点头,上次青霜挨了二十杖,也是值了。
“京生呢?”
“在八娘屋里呢,她方才抱过去了。”青霜道。
八娘......温璟突然快步向外走去,青霜忙跟了上去。
急匆匆赶到温八娘屋里,温璟听见里面一阵婴儿的哭声传来,心中这才放下了心。
“八娘。”
“进来吧,七姐。”
温八娘在屋里唤了一声,随即一个使女把门打开了。
温八娘正抱着京生,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正在哄京生,但京生却根本不看他,。
“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哭闹的这么凶了?”青霜疑惑道。
温璟抱起京生,然后看着青霜道:“什么时候喂过奶?”
“一刻钟以前。这还没多久呢。”青霜道。
温璟看了温八娘一眼,温八娘眼神避了开去。
掀开京生身上的衣服,温璟发现京生的两肩青紫了一片,像是被人用力抓着一般。
“你们先出去。”温璟对着青霜和八娘的使女青枫道。
“是,七娘子。”
待二人走出去后,温璟看着温八娘道:“若是我晚来一步,你是不是打算掐死这个孩子?”
温八娘面色一惊,低声道:“不不不,我怎么会杀死他,只是......”
“那这是什么?”温璟指着京生胳膊上的青紫痕道。脸上微微有些怒意。她最厌恶的便是那些对着毫无抵抗力的孩子下手的人,她没想到温八娘竟然做出这种事来,这还只是个出生了两天的孩子。
“可能是我力气比较大,用的力气大了些。”温八娘低着头道。
“八娘。天下好郎君多的是。你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温璟看着声音柔和了些。她相信八娘也只是一时迷了心窍。
温八娘微微一笑,突然抬头看着温璟道:“七姐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有男人都围着你转,小公爷是,十七郎是,那个顾莲笙也是,七姐你自然无法体会我们这些姐妹的感受,就算你不要了,他们也不会看上我们这些姐妹,你可曾考虑过我们这些姐妹的感受?”
温璟一愣,温八娘说的这些话,像一根根针刺入她的心里,对于感情上的事情,她向来后知后觉,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这些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但温八娘说的不无道理,若是换了她,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却是自己的姐妹,恐怕心里也不会好受。
“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但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对一个小婴儿下手。”
温八娘苦笑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堪吗?你是救世主,全家都要靠你,我们都是恶人。”
“这孩子不是王玦的孩子,只是他收养的一个孩子,你根本无须把怨恨发泄在他身上,他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孩子。”温璟叹了口气道。
温八娘微微有些吃惊:“可十七郎明明说这是他的孩子......”
“那是为了掩盖孩子的身份,他不想孩子以后被人指指点点,越少人知道越好。”
温八娘眼神渐渐复杂,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方才,她有一瞬间就想杀了这个孩子,每每想起这个孩子是王玦跟某个女子结合而生出来的,她心中的嫉妒便迎风草长,她紧紧抓住孩子的肩膀,看着那张小脸,却又怎么也下不去手。
看着温八娘悔恨的样子,温璟不禁有些忧心起来,看来八娘对王玦用情颇深,她一直以为八娘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片子,所以也没有太过关心她,认为她就跟当年对林白一样,时间长了就厌倦了,直到上次她骗王玦之后,她才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没想到八娘竟然糊涂到要对一个小婴儿下手,差点便铸成大错。
“八娘,七姐知道你心里苦,但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以后你会遇到对你好的男子,那才是你的归宿,只是时间未到而已,那个人正在等着你。”温璟柔声道。
温八娘终于止不住的哭了起来:“七姐,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嫉妒你,更不应该起了歪念,以后不会了。”
温璟揉了揉温八娘的脸:“七姐一直很放心你,你从来不会让七姐失望的。”
......
抱着京生回到屋里,温璟叹了口气,这个孩子也真是命大,从出生便几次险些丧生,只是她白天也不能在家,王玦也要去翰林院,日后由谁来看管才万无一失呢?
“京生怎么了?”王玦走了进来,紧张道。
“无碍,只是奶妈力气稍大,京生原本身子弱,胳膊上有些淤青罢了,很快就好了。”温璟边说,边用温水擦拭着京生的小身子。
看着京生胳膊上的青紫,王玦有些心疼:“要不换个奶妈吧。”
“现在奶妈不好找,我已经吩咐她以后手脚轻一点,不会再弄伤京生了。”温璟道,上次的事情,王玦已经对八娘起了芥蒂,若是再说是八娘弄上的,只怕王玦会去找八娘连本带利的算账,到时候定然闹得人尽皆知,八娘定然下不了台,她也已经知道错了。
王玦抱起京生哄了起来,变戏法似得从身上拿出一根糖葫芦。
“他还太小,不能吃这个。”温璟忙道。
“无碍,就让他舔舔。”王玦说完把手中的糖葫芦放到京生嘴唇上。
京生果然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舔,眉头顿时皱在了一起,仿佛在说,这什么东西,真难吃。
“他嫌酸呢。”温璟哑然失笑。
看着京生呲牙咧嘴的样子,王玦也笑了起来,再把手中的糖葫芦拿过去,京生就不舔了。
“倒是个机灵的,长大了肯定跟四喜一样古灵精怪的。”温璟笑道。
王玦沉默,四喜要是活着,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应该睡着都会笑醒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你会验尸吗
把京生放到奶娘翠屏手中,温璟交代了几句,即便是别人要看京生,青霜和奶娘也要寸步不离的跟着,青霜和翠屏应声。
京生对于其余人而言,无任何利益冲突,温璟只是不放心多交代了几句,知道京生不是王玦的孩子以后,八娘应该不会再起异心。
坐上马车,车夫扬鞭,对着刑部驶去。
轿子猛然颠簸了一下,温璟稳住身子,拉开帘子向外看去。
“七小姐,没惊着你吧?”车夫忙走过来问道。
温璟摇了摇头:“前方何事喧闹?”
“许多人围在一户人家门前,堵塞了道路,待小人去问问。”
车夫说完向着前方走去,片刻后,回来道:“那户人家似是发生了命案,死了两个人。”
温璟闻言,走下轿来,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人群,要如何才能进去呢?
“府尹大人来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喧闹,温璟踮起脚一看,果然看见顺天府尹的帽子在人群之上晃动。
“散了散了,都散了!”一名顺天府衙役大声驱赶着人群。
趁着人流疏散的档子,温璟终于看见了曹泰的脸,便唤了一声:“曹大人!”
曹泰扭头一眼,见识温璟,脸上忙堆起笑容:“真是想曹操,曹操到,温大人也是接到报案来的吗?”
“只是恰好路过此地,听说发生了命案。便过来一看。”温璟微笑道。
围观的百姓见曹泰称呼这个小娘子温大人,惊讶地看着温璟,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见她虽是女儿身,却身着官服,全身散发着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
“这就是上次你说的,皇上新封的大理寺少卿吗?”一个瘦弱的汉子问道。
“没见识,这像是大理寺的官服吗?”另外一人书生打扮的人瞪了瘦小汉子一眼道。
“官服不都一样嘛,这小娘子长得可真俊,不过不知道谁敢娶回家。”瘦小汉子盯着温璟道。
书生嗤笑一声道:“这就不用你担心了。小心你家河东狮醋意大发。一脚把你踹进河里。”
“快看,那边又来了一个!”瘦小汉子惊奇道,一天之内见了两位女官,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书生顺着瘦小汉子指的方向看去。还真看见了穿着一袭黑衣冷若冰霜的柳无欢。低声道:“这个才是你刚才说的大理寺的女官。今儿个倒是到齐了。”
温璟和柳无欢对视一眼,两人均是正四品。
“柳大人也来啦。”曹泰看柳无欢面色不对劲,忙微笑道。
“曹大人倒是来的快。不过这案子还是交给我们大理寺来办吧。”
柳无欢说完抢先走了进去。
曹泰面色微微有些尴尬,他虽是顺天府尹,正三品,但论破案能力,他还得依靠大理寺和刑部,心中安慰了一下自己,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看着依然微笑看着他的温璟,道:“我们也进去吧。”
“曹大人,请。”温璟道。
温璟的谦让,多少让曹泰心中好受了些,相比之下,他更喜欢与温璟打交道,柳无欢的火爆脾气人尽皆知。
眼前是一户寻常的人家,走到门口,一股臭味扑鼻而来。
温璟打量了一下院子内,柳无欢和曹泰捂着鼻子已经走了进去。
臭味从东厢房散发出来的,三人走了进去。
炕上躺着一个光着身子的女子,衣物凌乱散落在地上和炕上。
“衣衫不整,颈部有淤痕,看起来应该是他杀,被人先奸后杀。”柳无欢看着女子的尸体道。
柳无欢又捏了捏尸体的关节:“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夜。”
曹泰跟着点头道:“柳大人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是他杀,曹某佩服之至。”
“......”温璟无语。
曹大人,您能有点三品官的骨气么?
不是他杀,难不成还能自己把自己给扼死?
自杀的方法有很多种,但自己把自己扼死却是绝对不可能的,温璟心中忍不住腹诽道。
温璟看了看屋内,有打斗的痕迹,但并没有翻动的痕迹,凶手并非求财,门窗完好,没有撬动的痕迹。
温璟上前用手探了探尸体的温度:“死亡时间大约是昨夜子时。”
见温璟的死亡时间比她估算的准确,柳无欢看了温璟一眼,冷笑道:“你不会是算命的吧,这么一摸就知道了?”
温璟不理会柳无欢,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现代法医中的,利用温度计算死亡时间的公式,索性不搭理她,继续蹲下来检查尸体。
温璟稍微一动妇人的身体,妇人下身便有黄白色的液体流出:“死者死前被人粗暴侵犯过,且完事后就被凶手扼死,所以大量精ye一直留在体内,未曾流出。”
“说不定是先勒死了妇人,才奸尸的。”柳无欢冷冷道。
温璟摇了摇头,柳无欢显然是故意跟她对着干,刚才还说是先奸后杀,现在又说是先杀后奸,真是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这也可以解释为何破的案子中,很多都是冤假错案。
“yin道口肿胀,内壁损伤严重,死人是不会有这些反应的,柳大人的师父,连这些都没有教过你?”温璟抬头淡淡道。
“你!”柳无欢语塞。
一旁的曹泰面红耳赤,满头大汗,听着两个小娘子毫不避讳的说着精ye,奸yin这些字眼,他老脸有些搁不住,现在的小娘子都这么彪悍吗?
“大人,西厢还有一具老翁尸体。”
“去看看。”曹泰道。
柳无欢抢先一步去了西厢。
温璟捡起地上一根断成两半的崭新珠钗,虽然不是很值钱,不过对于这样的人家而言,这根珠钗已经是价值不菲,这根珠钗是谁折断的?
把珠钗放进箱内,温璟也走进了西厢。
一股更浓的臭味冒了出来。
柳无欢忙放下被子跑出去干呕了几声,臭味便是从这被子中发出的。
温璟含了一片生姜在口中,掩住口鼻,然后拎起被子,被子里面同样是一具光着身子的老年男性尸体,但不同的是,尸体上没有任何伤口,看起来就像是自然死亡一般。
曹泰看着温璟冥思苦想的样子,捂着鼻子问道:“死因是什么?”
温璟摇头:“暂时无法判断死因,具体死因要等解剖完才能知道。”
“死亡时间呢?”
屋内阵阵恶臭,曹泰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应该是前天夜里。”温璟摸了摸尸体道。
“胡说,这老头尸体的僵硬程度明明和那妇人差不多,定然也是昨夜死的。”柳无欢也摸了摸尸体的关节道。
温璟看了柳无欢一眼,一脸诧异道:“看来你师父又没教你,尸体的僵硬有形成期和缓冲期,你再看看死者的腹部,都已经绿了,这说明尸僵是在缓冲期,所以死者应该比女死者早死一天。”
柳无欢看了一眼死者的腹部,的确是已经绿了,她师父仲孙言的确是没教过她这些,这个温璟的师父看来挺腻害的,不知道师承何人,没听说过国内有特别厉害的仵作,最出名的,便是她的师父仲孙言了。
温璟看了看房内,无打斗痕迹。
“你的师父既然什么都教了你,那你倒是说说这老头死因是什么?”柳无欢叉着双手道。
“这个要等解剖完才能确定。”温璟看着老头的硕大无比的腹部道,看起来像是撑死的,但也不排除此人天生肚大,务农的人因为劳作量大,所以饭量比较大,有些人四肢纤细,腹部却是比较大,这个必须得等解剖完才能确定。
柳无欢笑的更欢了,温璟只当没瞧见。
“把尸体给我抬回大理寺去!”柳无欢对着身后的几名侍卫道。
“是,大人!”
“不行,还是抬去刑部,我比较放心。”温璟站起身道,如果抬去了大理寺,不知道尸体会被这个女人弄成什么样。
“动手啊!”柳无欢瞪了一眼那几名侍卫道。
那几名侍卫原也认识温璟,但毕竟柳无欢现在才是他们的上司,只能上前欲抬起死者。
“不行。”温璟拦在尸体面前,冷冷道。
“要不,先抬去顺天府吧?”曹泰走到两人中间道,擦了擦额头的汗,第一次觉得,办个案子怎么就这么累呢!
柳无欢和温璟对视一眼,两人都沉默,曹泰松了口气,对着旁边侍卫使了个眼色,几名侍卫忙把尸体抬上了木架。
“我去问问口供。”柳无欢说完走了出去,温璟和曹泰也跟着走了出去。
“是谁先发现死者的?”柳无欢对着门外看热闹的人群问道。
一个胖妇人走了出来:“小人伍荷花,是这户人家的邻居。”
“先说说这家人的情况,再说说你是怎么发现死者的?”柳无欢叉着手问道。
胖妇人连连点头,忙大声道:“这家老头子叫周旺发,老伴儿早死了,儿子叫周彪,儿媳叫张海凤,小人偶尔会来她家串门,我看她家门开着,就走进来,喊了几声没人答应,走进屋里一看,我滴个亲娘,吓死人了,海凤光溜溜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小人又跑到西边个房里,一看老头也死了,连忙回家喊我家那口子去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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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自寻其辱
柳无欢看着胖妇人,接着问道:“这家的男主人周彪去哪儿了?老子和婆娘都死了,他怎么不见了?”
“周彪昨个还在家,他每天很早就下地,天黑才回来,已经派人下地去喊他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周家近几日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事情?”
胖妇人想了想道:“昨天夜里好像听到他们两口子吵架了,吵了一会儿就没动静了,今天来就看见海凤和老头子都死了......”
柳无欢眸子一紧:“看来凶手便是这个周彪了,来人啊,去把周彪抓回去。”
“大人,周彪和海凤两口子感情向来很好,周彪脾气也好,绝对不会杀了自己的老爹和媳妇的。”胖妇人连忙上前道。
“哼,感情好不代表不会杀人。”柳无欢冷笑道。
“谁,谁死了?你们乱说什么?”一个黝黑的汉子冲了进来。
“你就是周彪?”柳无欢冷冷看着这个黝黑粗糙的壮汉。
“我是,你们是谁?”那汉子木讷看着众人道,眼中透着一丝惊恐。
“我们是来抓你的,因为你杀了你的老爹和妻子。”柳无欢手一挥,几名侍卫一拥而上,按住周彪。
“你说什么?海凤死了?”周彪一脸惊愕道。
“别装了,你不知道你妻子死了?她根本就是你杀的!”柳无欢怒道。
“你们弄错了,我根本没有杀我爹和海凤。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媳妇,杀了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周彪大声道。
柳无欢面无表情走到周彪面前,一个耳光打在周彪的脸上:“还不承认,因为你发现你媳妇和你爹有私情,一时气愤,便把他们都杀了。”
周彪脸涨的通红,似乎十分气愤,怒吼道:“你这臭婆娘别胡说!”
柳无欢一怒,又是一巴掌打在周彪脸上:“你不承认也得认!把他带到衙门去。看你还嘴硬!”
“大......大人......”
胖妇人抖抖索索走上前道:“周彪他爹是个废人。常年卧病在床,连话都说不出来,根本不可能跟海凤有私情的。”
听完胖妇人的话,温璟忍不住笑了两声。周围人群中也是有人笑了出来。
柳无欢面色一变。怒道:“即便是这样。你也逃脱不了干系,你昨天夜里跟你妻子吵架,吵完你妻子就死了。不是你杀的还能有谁?”
看着周围围观百姓越来越多,曹泰上前道:“既然死尸已经送到了顺天府,周彪也先关押到顺天府吧,稍候作详细审问。”
柳无欢看了温璟一眼,见她没有异议,只得也点了点头,心里却暗自把温璟和曹泰骂了一遍,曹泰这老狐狸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都不用做,功劳最后都是顺天府的,要不是温七娘从中作梗,她早就把人和尸体都运到大理寺去了,何必分一碗羹给他人。
曹泰面带笑意的看着周彪被衙役押走了。
温璟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整个屋子,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才上了马车向着顺天府而去。
等到了顺天府时,温璟发现柳无欢早已经等候在那了,而去季长歌也在,心道,这么点小案子,也需要劳大理寺卿亲自出马?
对上温璟疑惑的眼神,季长歌似是猜到温璟的心思,正色道:“此案十分重大,一日不抓到凶手,京师百姓一日不能安宁,圣上一日不得安心,所以本官决定亲自协助曹大人审案,希望及早抓到凶犯。”
“季大人真是京师百姓的福音,曹某自叹不如,那边辛苦季大人了。”曹泰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季大人编了这番为民为国的大义,可谓煞费苦心,何必拆穿呢。
“圣上已经知晓了?”温璟略微诧异道。
季长歌干咳了两声,不得不说,除了验尸和破案,七娘某些方面真是够迟钝的,他显然是为了能多跟她有接触才屁颠屁颠跑过来的,方才随口一说,她竟然还反问一句。
看着季长歌促狭的笑容,温璟顿时明白过来,一时又不好发怒,只得干瞪了季长歌一眼,只见季长歌脸上的笑意更甚。
曹泰识相的别过脸去,而柳无欢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心中顿时火冒三丈,这是当她不存在吗?
“曹大人,尸体呢?”温璟对着曹泰问道。
“在殓尸房,请随我来。”曹泰道。
三人跟着曹泰走进后院一个阴暗的小屋。
两具尸体并排放在木板上。
温璟走到张海凤的身边,戴上手套,再次重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死因没什么疑惑的。
“颈部有明显的条状皮下出血,眼球点状出血,口唇青紫,面颊青紫,指甲青紫,机械性窒息死亡,下身有损伤,死前遭受过暴力侵犯,手腕和后背肩胛骨均有约束伤,符合先奸后杀,死因可以确定了。”
季长歌点点头,指着周旺发的尸体道:“那这具呢?看起来似乎没有伤痕,他的死因是什么?”
温璟摇了摇头:“要解剖了才知道,但据我所观察,应该是撑死的。”
“怎么可能是撑死的,他一个老头瘫痪在床,根本不可能吃到撑死。”柳无欢反驳道。
“那可不一定。”
“那就解剖吧。”季长歌见两人意见相左,解剖了便知。
周家一共三个人,死了两个,还有一个周彪是最大的嫌疑犯,这种情况解剖尸体就不需要征询死者家属的意见了。
“这具尸体就由我来解剖吧,我对解剖尸体比较有经验,温大人也辛苦了。”柳无欢自告奋勇道。
季长歌看了一眼温璟,见她没有任何表示,便点了点头。
柳无欢得意的看了温璟一眼,张海凤的尸体死因一目了然,根本显不出本事来,这个老头的死因悬而未决,要是能找出死因,这才是真本事,在季长歌面前,她已经输了一筹,再不加把劲,就真被这个温七娘给比下去了,她一定要好好露一手。
“也好,早就听闻柳大人一把柳叶刀破尽天下奇案,却未曾有幸得见一面,今日也让七娘饱饱眼福,学习学习柳大人精湛的验尸术。”温璟微笑道。
柳无欢自然不会傻到认为温璟真的在恭维她,也不再扯嘴皮子,刀下见真章。
走到周旺发的尸体旁,柳无欢也是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了一番周旺发的尸体,身体出了肌肉眼中萎缩以外,并无任何伤痕,目光落在周旺发比常人大几倍的肚子上,掏出柳叶刀,快速在肚皮上划了一刀。
“嘭!”
随着一声爆破声,一股恶臭散了出来,一股黄褐色的物质喷了柳无欢一脸一身。
温璟忙退后几步,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疯狂的一幕。
曹泰和季长歌也是退了几步,捏着鼻子。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臭?”季长歌看着温璟道。
“排泄物.......”温璟低声道。
“啊!”
柳无欢尖叫起来,她万万没想到,这个老头的肚子里竟然一肚子粪便!
“柳大人,你没事吧?”曹泰问道,眼中却是没有半点同情,反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看着柳无欢冲了出去,温璟不禁有些感激她来,若不是她抢着去解剖,被喷了一头一脸的可就是她了.......
“温大人,你看这是怎么回事?”曹泰一脸不解道,一般人死后胀气的话,最多喷一些尸液,肠子等,还是第一次见到喷粪的......
温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难怪这老头的肚子那么大。
“我也没见过,容我解剖看看。”
温璟戴上手套,走到周旺发尸体旁边,打开胸腹腔,里面除了黄色的排泄物,就没有别的了。
“内脏都腐烂成这样了?”季长歌诧异道。
温璟白了他一眼:“内脏不可能腐烂成这样的,这是死者的整个胃部,原本一刀下去,是不会切到胃部的,但胃部被这些东西胀满,越撑越大,最后与腹壁紧紧粘在一起,所以方才柳大人一刀下去,才被喷了一脸。”
季长歌和曹泰明白了过来,可是一个人的胃里怎么会被排泄物充满了?
温璟剪下死者的一段小肠,捋直了,脸上的疑云终于散去:“这不是排泄物,而是食物滞留在胃里,慢慢消化以后形成的,你们看这段小肠,死者有肠套叠,所以每次只能排泄一部分,简言之就是吃的多拉的少,日积月累,肚子便越撑越大,最终压迫了别的脏器,导致死亡。”
看着曹泰一脸不解的样子,温璟换了个词语:“撑死的。”
“可是他一个瘫痪在床的老人是怎么撑死的?”季长歌接过话茬问道。
“正因为他瘫痪在床,且不能说话,所以家里人喂他什么,他就吃什么,即便腹中难受也有苦难言,就这样被好心办了坏事,张海凤应该对他不错,怕他饿着了,每天按时喂饭,没想到加快了公公的死亡。”温璟解释道,这真是一个匪夷所思的死因。
两人恍然大悟,看着已经洗干净走进来的柳无欢。
“柳大人,死因已经清楚了,的确是撑死的。”曹泰欣喜道,完全无视柳无欢一脸的羞愤。
“哦,那就好。”柳无欢低声道,鼻翼嗅了嗅,然后又默默走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妒夫
把周旺发的尸体用清水冲了干净,把腹部重新缝合,穿上衣服,老人的腹部已经干瘪了下去。
“这个张海凤长得倒是颇有姿色,穿着也比一般农妇讲究。”曹泰看着张海凤的尸体道。
温璟点了点头,补充道:“脸上还涂脂抹粉了,身材也姣好。”
说完,似是想起什么,温璟从箱子中拿出那支断了的钗。
“这是什么?”季长歌看着断钗问道。
“这是在张海凤尸体旁边发现的,这支珠钗外形精美,且并不便宜,张海凤如此爱美,定然舍不得掰断,而周彪,应该没有能力买这样贵重的珠钗。”温璟道。
“会不会是周彪半夜回家,发现了张海凤跟别人有私情,然后一气之下把张海凤杀了,为了掩饰自己杀人的怀疑,半夜逃走,直到第二日才回来,假装不知道妻子已经遇害。”曹泰道。
“这个周彪有重大嫌疑,提审吧。”季长歌对着曹泰道。
走了出去,三人身上均是一股异味,季长歌转身看着温璟道,“七娘,你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吧。”
毕竟是女儿身,寻常小娘子都是香气扑鼻,温璟却经常与散发着各种臭气的尸体打交道,不仅要忍受各种恶臭,而要亲手触摸各种尸体,现在是春季还好,炎热的夏季是所有仵作最讨厌的一个季节,尸体加速**,各种巨人观尸体委实让人恶心,偏偏夏季又是案件高发的季节。
温璟没有推辞。验完尸体也就没有她的事了,审问有季长歌和曹泰就够了,自己身上也的确有股难闻的气味。
公堂之上,两班衙役拄着杀威棒。
曹泰一拍惊堂木:“把周彪带上来。”
季长歌坐在下首,丁武站在季长歌身后。
周彪被两名衙役压了上来,两眼红肿,似是哭过。
曹泰看着下面跪着的周彪:“周彪,昨夜子时你在何处?在做什么?”
“回禀大人,昨夜子时,小人在家中与海凤吵了一架。她不好好照顾我爹。每天就知道打扮的花枝招展勾引汉子,连我爹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小人气不过就打了她一顿,她就开始撒泼抓我。小人一气之下。就摔门走了。”周彪悔恨道。
“你爹是何时死的?”曹泰接着问道。
“我爹......小人也不知道。小人每天出去给人做工,做完工还要下地里干活,天黑了才会回家。昨天小人回到家,见海凤神情与往常不太一样,就问她怎么了,她支支吾吾说公公死了,小人一惊,忙去爹房间看了看,果然发现爹尸体都臭了,小人就问她,爹什么时候死的,她竟然有脸说不知道,中午喂饭的时候就发现死了,爹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肯定是她每天照顾的烦了,就想办法把小人的爹给弄死了,小人就打了她一顿。”周彪一口气说完。
“你爹应该是前一天夜里死的,是撑死的,你冤枉你妻子了,她每天按时喂饭,替你爹擦洗身体,一直尽心尽力照顾你爹。”季长歌道。
周彪一听大惊,呆愣了片刻,旋即嚎啕大哭起来。
季长歌和曹泰一看,心中对周彪的怀疑更加深了几分。
“这支钗是怎么回事?”季长歌指着断钗问道。
周彪摇了摇头:“小人从来没见过这东西。”
“这不是你送给张海凤的?”
“小人哪舍得买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个最起码够小人做半年工了。”周彪苦笑道。
曹泰点了点头,这跟他们预测的完全一样,周彪看起来也不像说谎的样子吗,一个只能解决温饱问题的人,怎么舍得花大半年的工钱去买一根钗。
“把这根钗拿到各个金楼去问问,是何人所买?”季长歌对着身后的丁武低声道。
丁武接过珠钗,躬身离开。
“周彪,你离开家以后,去了哪儿?”曹泰继续问道。
周彪抬头,眼中尽是悔恨:“小人在外面晃悠了半天,迷了路,又冷又饿,索性找了个草堆进去睡了一会儿,早上让几只疯狗叫醒了,想着爹的尸体还在家中,就去了棺材铺,想去给爹订一口棺材,然后才回了家,到家发现家门口围了好多人,才知道海凤死了,小人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你口口声声说张海凤勾搭汉子,她都勾搭谁了?”
周彪面色瞬间涨得通红,愣了半晌道:“小人也不清楚,要是亲眼看见,早就送奸夫淫妇见官了,但别人都说她每天,趁着小人不在家,就到处......到处勾搭野汉子,每次小人问她,她都说别人瞎说。”
“传伍荷花。”
“民妇崔伍氏叩见大人。”
胖妇人满脸惶恐跪到地上,眼神瞟了周围一眼,连忙又收回目光。
“本官问你,昨夜你可曾听见隔壁有打闹声?”曹泰问道。
“回禀大人,民妇听见了,那动静,可大着呢,我家老头子也听见了,民妇本来想去看看,被我家死老头子拉住了,说人家两口子吵架,床头吵完床尾和,说民妇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哎,要是昨夜能去看看,海凤兴许就不会死的这么惨了,所以,民妇今早一起来就去隔壁家探探情况,结果发现门虚掩着,便走了进去,想劝海凤想开点,那些臭男人不都一个样,吵完也就算了。”
胖妇人说完,发现堂上所有男人的脸都“臭”了几分,连忙干笑了几声,道:“呵呵,呵,民妇是说我家那死老头子。”
“他们吵了多久?”
“吵了约莫两刻,后来就没听见动静了。”胖妇人道。
“等等,你方才说,你早上去看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季长歌猛然站起来。
“是,那门开着一条缝儿,根本就没上锁,民妇一推门就自己进去了。”
门没关,也就是说,任何人都可以进去......季长歌忖道。
“周彪,你吵完架走出去后,有没有锁门?”季长歌看着周彪。
一直垂头丧气跪在一旁的周彪木然抬起头,想了片刻道:“门栓在里面,草民随手一拉就走了,心想那婆娘自己会来关门的。”
季长歌眉头紧锁,如果周彪不是凶手,那凶手一定是趁着门没关的空隙进了屋里,然后对张海凤实施了暴行。
周彪突然再次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六尺壮汉,哭的涕泪横流。
“海凤,我对不起你啊,要不是我出去,你就不会被人害死了,我不该怀疑你,我该死。”
周彪边哭边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两边脸立时肿了起来。
“住手,你现在悔恨有什么用。”季长歌摇了摇头道,这种空有一身肌肉,脑袋却像只是为了显得长得高而已的人,真是连同情都吝啬。
“伍荷花,最近可有男子出入周家?”曹泰继续问道。
“这个......”伍荷花面露难色,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曹泰一拍惊堂木。
胖妇人身子一抖,忙道:“因为......因为海凤生的貌美,经常有公子哥儿路过时,一处说几句话也是常事,其它......其它民妇就不知道了。”
伍荷花说完偷偷嫖了一眼周彪,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才稍稍定了心。
“那些人你可认识?”
“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隔壁街童家三公子童雷,胡员外家的大儿子胡钰,周家油坊的老板周云贵,他们都曾经来过。”伍荷花边回忆边道。
周彪怒瞪着伍荷花,“海凤都死了,你还要诋毁她!”
“我......我可不是诋毁她......我只是说他们去过周家,又没说跟海凤有什么。”
“肃静!”曹泰大声道。
“把周彪先带下去,择日再审,退堂!”
两名衙役把神情呆滞的周彪带了下去。
.......
“去查下童雷,胡钰和周云贵这三个人,看看他们这三人昨夜子时都在何处,可有不在场证据。”季长歌对着一名侍卫道。
温璟走了出来,换了一身衣服,看着两人道:“两位大人,有何进展?”
“原来昨晚周彪出去后,并未把门锁上,这就给了外人进屋的机会,当时张海凤可能刚吵完架,说不定正趴在床上哭,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进到屋里,家里唯一的公公也已经死了,即便不死,也是个瘫痪在床的老人,根本没有人能救她。”季长歌道。
温璟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看见陌生人进来,张海凤不可能不呼救,伍荷花应该能听见,而且子时还在外面晃悠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人,熟人来访的可能性更不大。”
“可能性不大,不代表没有可能,如果是熟悉的人,张海凤防范意识就会轻很多,如果是陌生人,一进门就捂住张海凤的嘴,也不无可能。”季长歌分析道。
曹泰见温璟和季长歌似要起争执,忙微笑道:“两位大人说的都有可能,还是等出去调查的人回来再议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真真假假
“大人,小人去棺材铺问了,周彪的确一早就在棺材铺等着,给他爹订了一口棺材,随后就走了。”一名顺天府捕快回来禀报道。
“看来周彪没有撒谎。”曹泰道。
“这只能证明他的确去过棺材店,并不能证明别的,办案不能先入为主。”温璟淡淡道。
温璟刚说完,丁武也走了进来:“大人,已经查明了,这支珠钗是上个月二十二那日,一个妇人从许家金铺买走的,但那个妇人掌柜的说不认识,那妇人买了就走了。”
“那妇人是何长相?”季长歌问道。
“掌柜的说,记不清了,只是个普通的妇人,长相也是一般。”
“继续查,一定要查到这个妇人是谁。”季长歌道。
“是,大人。”丁武说完走了出去。
“应该不是张海凤,她的长相姣好,掌柜的应该有印象,那会是谁呢?这这支钗又是如何到张海凤手中的?”曹泰道。
“会不会是凶手拿了自己妻妾的珠钗,借花献佛送给了死者张海凤?”温璟问道。
“有这个可能,当务之急便是找到那名妇人,这或许就是破案的关键。”季长歌道。
门外突然传来吵闹声,四名捕快分别拽着三个男子走了进来。
“放手!你们凭什么抓我?!”一个男子怒道。
其余两个男子倒是老实些。
“你有杀人的嫌疑,不抓你抓谁?!”捕快冷冷道。
“老纸没杀人!”
“放肆。衙门内岂容尔等喧哗!再吵先打二十板子!”曹泰怒道,拿他这儿当自己家后院了。
那男子果然闭嘴了,三人跪到了地上。
“启禀大人,昨夜子时,这三人均不在家,且没有不在场证明。”韩捕头道。
“一个个报上名来,然后说说你们昨夜都在哪儿?”曹泰看着三人道。
三人互瞟一眼,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你先说吧。”曹泰指着最右边的中年男子道。
那中年男子转了两下眼珠,硬着头皮道:“草民周云贵。昨夜在好友家中吃酒。吃多了,便在他家睡了。”
“在哪个好友家啊?姓甚名谁?让他给你做个证。”曹泰冷冷道,看这周云贵的样子就是在撒谎。
周云贵眼神乱飞:“姓李名鄢,不过他刚出门远足了。短期内恐怕回不来。”
“给本官拖出去打五十大板。看他说不说实话!”曹泰怒道。这个人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看来不吓吓他是不会说实话。
周云贵一听要打五十大板,那还不是没命了。连忙嚎道:“大人饶命,草民全招,草民昨晚去地下赌馆赌博赌了一夜,大人不信可以去问问赌场老板......”
“去赌就去赌了,你支支吾吾的作甚?”曹泰狐疑道。
周云贵哭丧着脸道:“草民赌输了,欠了赌坊五百贯,便想着出老千还上,从此以后再赌就剁手,没想到才赢了两把,就被赌坊老板发现了,要小人今天拿两千贯去还给他,否则便要了草民的两只手,草民哪有那么多钱啊,铺子生意惨淡,都快关门大吉了,草民便想着逃走算了,没想到刚收拾好准备出门,就被这位差大哥抓住了。”
“去赌坊查查是否属实。”曹泰对着一名衙役道。
“大人,他们要是来这里追杀草民,您可要救草民啊!那帮人就是蚂蝗,专门吸人血的!”周云贵哭着道。
曹泰扁了扁嘴,干脆不搭理他了,转向中间的男子问道:“你呢?”
“草民胡钰,见过大人。”那青年男子道。
“嗯,说说你昨夜子时在哪儿?”曹泰看着眼前这个胡钰,这个倒比刚才那个有教养多了。
“回禀大人,草民昨日在家中睡觉,并未出门。”胡钰平静道。
“可有人证?”
“家中下人可以证明草民没有出过门。”
温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看起来彬彬有礼的英俊青年,神情从容不迫,说话慢条斯理,相比于刚才那个满脸奸猾的赌棍,倒是个不可小觑的人,对于青年方才说的话,她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那你呢?”曹泰盯着最后一个正在瑟瑟发抖的少年道。
“草民童......童雷,叩见大人。”少年颤抖道。
曹泰看他紧张的满头大汗,道:“说说你昨天夜里在哪儿。”
“草民昨夜身体不适,早早就睡了。”童雷道,目光同样惊疑不定。
“可有人能证明?”
“草民的母亲......可以证明,她看着草民睡下的。”童雷颤抖道。
“你们知道张海凤已经死了吗?”温璟走到三人面前道,目光淡淡扫过三人的面孔。
周云贵一脸惊讶,胡钰仿佛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而童雷颤抖的更厉害了。
“她什么时候死的?”周云贵诧异道。
“昨天夜里子时左右,这就是叫你们三个人来的原因。”温璟道。
周云贵更诧异了:“这位大人,您不是怀疑我吧?我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能去杀她,她家里加起来都没有二十贯银子。”
温璟没有理会周云贵,看了一眼胡钰:“据周家邻居说,你与张海凤走的很近,为何你听到她死了,却没有丝毫悲伤?”
胡钰叹了口气:“确有过几面之缘,但并无深交,男女授受不亲,她已嫁为人妇,过从甚密会有损她的名节,听到她的死讯,在下也甚为惋惜,只是人已死,悲痛也无济于事,反而会引起旁人无端揣度。”
胡钰这番言辞处处维护张海凤的名节,倒显得有几分君子气度。
“你经常去周家?”
温璟看着童雷道,这个童雷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很难把他跟杀人凶手这个字眼联系在一起,但她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在前世,很多案件都是未成年人所犯,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时冲动做出过激的行为致他人死亡的案例数不胜数。
“没,我没有杀她!”童雷紧张道,瞳孔放大,眼神茫然。
“你喜欢张海凤,对吗?”温璟问道。
似乎没想到温璟竟然如此直接,童雷茫然看了温璟一眼,下意识点了点头:“她是个美丽和善的妇人。”
“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童雷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道:“我每天都会经过她家门口,只是看看她而已,有一次她见我在门外,让我帮她抬下东西,我就进去了,然后就跟她说了会儿话,后来偶尔也会进去坐一坐,我知道她已经嫁人了,家里还有个瘫痪在床的公公,但她过的并不幸福,她的丈夫十分粗鲁,心情不好就会拿她出气,她经常被打,还老是怀疑她偷汉子,他们平常也无话可说,因为成亲几年还没有孩子,她丈夫经常骂她是下不出鸡蛋的母鸡,她十分信任我,她把我当孩子一样,心情不好就跟我说。”
这个周彪竟然经常对张海凤施暴,温璟心中对周彪的印象更差了几分,她平生最厌恶的便是家暴的男人。
童雷的眼中溢满泪水:“今天我照常去她家那条街,却发现她家门口围着好多人,原来她已经死了,我没敢进去看她,站在门外站了很久,直到你们来,把她的尸体抬走了,我才走了。”
或许每个男孩在那个年纪,都会有一个自己暗恋的姐姐,但往往还没绽放,便已凋谢,温璟忖道。
“杀她的一定是她的丈夫周彪!”童雷突然哽咽道,双目急切看着温璟。
“你冷静点,凶手我们一定会抓到的。”温璟道。
“你相信我,他一直怀疑海凤姐偷汉子,还生不出孩子,肯定是他杀了海凤姐,你们快去抓他吧!”童雷苦苦哀求道。
“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别的男子?比如你旁边这位公子。”温璟指着胡钰道,这个张海凤看来是把这个童雷当成了倾诉对象,说不定曾经对他说过什么。
童雷看了胡钰一眼,面色涨的通红,咬着嘴唇道:“没有。”
胡钰面色微变,也忙道:“这位小兄弟也说没有了,在下早已说过,在下与周张氏只是说过几句话罢了。”
温璟看了看两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看来要找童雷单独谈谈,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需要的时候再传唤你们。”曹泰对着三人道。
三人站起来,拍了拍腿,准备往外走。
“周云贵!你个狗日的给老子滚出来!”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怒吼声。
周云贵吓得“嗖”一声躲到了温璟后面:“大人,您再问草民几个问题吧,草民现在还不想出去。”
温璟苦笑不得,故意道:“没有问题可问了,你还是出去吧,否则就只能关进地牢了。”
没想到周云贵竟出乎意料的笑了起来:“那就更好了,求大人关草民几个月吧,伙食费草民愿意自己掏。”
几人哭笑不得,这厮是把地牢当避难所了,谅那赌坊打手再凶狠也不敢杀到顺天府里面,这倒是个好法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 纯情少年
温璟一回府,便直奔自己屋里,看见京生安然无恙躺着自己的小摇车里,而王玦正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吹着一支舒缓的曲子,修长的手指在笛身上轻点。
看着京生熟睡的脸,温璟不禁想起自己,同样是无父无母,如果可以,以后若是可以,还是不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更好。
曲终,王玦看着温璟一脸疲倦:“听说发生了命案?”
“嗯,死了一老一少,公公和儿媳妇。”温璟道,脑中下意识的浮现出童雷的脸,那个羞涩内敛的少年。
“凶犯有眉目了吗?”
温璟摇头:“均有可疑,暂时还无法确定凶手是谁。”
正说话间,京生醒了,扁了扁嘴就开始嚎上了。
“翠屏,孩子醒了。”
“来了!”
翠屏应了一声,走了出来,把孩子抱进了里间喂奶。
“翰林院待的如何?”温璟微笑道。
“修纂书籍倒是合我心意,害的我都不想离开京城了。”王玦垂眸淡笑道。
“那不如便留在京师吧。”温璟道。
王玦抬起头,若有深意地看了温璟一眼,不置可否。
管家周全走过来道:“七小姐,门外有个孩子口口声声说要找温大人。”
难道是童雷找来了......温璟忖道。
“让他在门口等我,我这就来。”
“是。”
见温璟面色有异,王玦疑惑道:“我陪你去。”
“不了。见到陌生人会吓到那孩子,我去去就回,就在门口问几句罢了。”温璟笑了笑,对王玦的好意表示心领。
“好。”
天色已暗,街上行人稀少,不知道那个少年是如何找来的。
走到门外,果然看见童雷倚在墙角,眼神惊疑不定。
“童少爷。”温璟轻轻唤了一声。
童雷听见声音,身体不由自主抖动了一下,抬头看见温璟独身前来。确定了没有别人。面色才松懈了下来。
“温大人。”童雷走到温璟面前,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一个头。
温璟忙把他扶起来:“不必多礼,男儿膝下有黄金。”
“温大人。您一定要替海凤姐报仇。她死的好惨。”童雷抽泣道。一直压抑的情绪瞬间崩溃。
看着童雷脸上滑落的泪水,温璟不禁为之动容,最纯真莫过初恋。恐怕连张海凤自己都没想到,她死后,最难过的便是这个少年。
“放心吧,凶手迟早会抓到,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吧。”温璟温和道。
童雷垂下眼帘,眼神飘忽,似是在挣扎什么。
“你不说,张海凤便死不瞑目,你听听外面人都怎么说的,说她偷汉子,谋杀了自己的公公。”温璟道。
“不!海凤姐不是那样的人!她有苦难言!”童雷大声道。
“可只有你知道,外人并不知道。”温璟淡淡道。
童雷平复了下情绪,目光不再闪烁:“海凤姐确实跟胡钰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周彪不在家,有时胡钰便会偷偷去周家找海凤姐,这不能怪海凤姐,谁嫁给周彪那样的男人,都不会幸福,周彪根本配不上海凤姐,当年若不是周彪救了海凤姐一命,海凤姐根本不会嫁给他,谁知他不仅不对海凤姐好,还经常打她,而胡钰不一样,不仅人长得好看,举止优雅,还经常买东西给海凤姐,哄她开心,如果没有胡钰,或许海凤姐早就已经离开周家。”
“你见过胡钰去周家吗?”温璟问道。
“见过两次,胡钰见我在,只留着片刻便走了。”童雷道。
“看来这个胡钰对张海凤的确不错。”
童雷冷笑一声:“可惜都是假的,呵呵,都是假的,他知道海凤姐死了,立刻撇的一干二净,生怕你们把他当成杀人犯,他不过是个好色之徒。”
“他最近有没有送什么东西给张海凤?”
“他每次去基本都会送海凤姐东西,但大多都是吃的,或者花,或者衣服,因为怕周彪看见起疑心。”童雷苦笑道。
“有没有一支珠钗?”
童雷摇头:“我不清楚,海凤姐没有跟我提过珠钗。”
“周云贵呢?”温璟继续问道,童雷的话,只是证明张海凤和胡钰之间有奸情,并不能证明胡钰便是凶手。
提到周云贵,童雷眼中露出厌恶的目光:“他只是个无赖,三番五次去海凤姐家,想调|戏海凤姐,都被海凤姐骂走了。”
看来这个张海凤偏爱嘴甜的佳公子,周云贵那种一身市侩气的好色之徒根本入不得她的眼,只可惜通常擅长甜言蜜语的男子,大多不存好心,周云贵的确在赌坊,已经排除在外。
“我觉得胡钰很可疑,你们应该去好好查查他。”童雷咬牙道,目光中散发着一抹浓烈的恨意。
“为何?人走茶凉原也无可厚非,世人大多如此。”温璟道。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最近......周彪越来越怀疑海凤姐,动手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海凤姐说她已经快过不下去了,她想让胡钰带她远走他乡,远远的离开京城,但胡钰一直搪塞过去,如今想来,胡钰这个衣冠禽兽,只是惦记海凤姐的美貌,根本没想过跟她终生厮守。”童雷愤恨道。
温璟颔首,这个可以成为杀人动机,张海凤逼得太紧,而胡钰根本不想私奔,又怕事情败露,便杀人灭口,假设胡钰一直守候在周家,想把张海凤杀死,看见周彪出去后,便偷偷潜入周家,假意给张海凤买了珠钗讨张海凤欢心,然后与其欢好过后,便把张海凤杀死,那样的话,衣服不该那么凌乱,但兴许是胡钰故意制造的假象,造成先jian后杀的假象,总之这个胡钰嫌疑十分大。
“多谢你,这个线索十分重要。”温璟微笑道。
“请你们一定要尽快抓到凶手,我......我知道您破过好几宗大案,虽然......虽然海凤姐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农妇,但我恳求大人您能重视这件案子,要多少银子我都给。”童雷低着头说完涨红了脸,虽然知道提银子十分俗气,但除了银子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能够给温璟的。
看着童雷十分认真的样子,温璟苦笑:“你先回去吧,不出两日。”
童雷抬头,惊诧地看着温璟,若不是听过温璟一些破案的事情,他定然认为这是温璟敷衍她的措辞,两日破案,难度颇高。
“多谢温大人,那草民便不打扰温大人休息了。”
“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温璟淡淡道,看着童雷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王玦的声音出现在身后:“两日,你确定能破案?”
温璟转身,微笑:“你何时见过我说大话?”
见温璟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王玦问道:“你不怪我偷听你们谈话?”
“你身上那股子墨香味老远便能闻到了。”温璟笑道,说完从王玦身边穿过,走了进去。
王玦一愣,轻嗅,却完全不觉身上有墨香味,遂苦笑,想来他在书库待了小半月了,身上有墨味也是正常,这是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
......
“你还不承认,我已经找赌坊掌柜确认过了,难怪你这段时间置了那么多家什,我还道是谁给你的,哼,竟敢私自去赌场,你好大的胆子!”
温璟刚回到屋里,便看见温五娘跪在地上,温太太正在大声呵斥她,而崔姨娘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卢夫人则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温九娘眼中闪过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嘴角微微翘起。
“母亲饶命,五娘不敢了!”温五娘吓得全身如同筛子一般。
“还有几日你便要嫁入侯府,这要是传了出去,顾家会如何看待我们温家,他们只会认为我这个主母治家无方,教女无方!”温太太语气越发重了几分。
温五娘已经吓的面无人色,她原只想多置办点假装,她那从奴婢抬举成姨娘的母亲,压根儿没有任何压箱底的东西,平常打赏下人都磕磕巴巴,哪儿还有多余的银子给她,没想到今天东窗事发,赌博的事情竟然让温太太知道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贱胚子告诉温太太的,府中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兴许是她最近置办的东西太多,引起了温太太的怀疑。
“女儿知错了,便是想着不能丢温家的脸,女儿才想着赚点银子,多置办些嫁妆,日后去了顾家才不会遭人白眼。”温五娘小声道。
温太太一听,顿时勃然大怒:“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说我这个做母亲的,吝啬银子给你置办嫁妆咯?”
“不不不,母亲误会了,五娘绝无那个意思,府中开支颇大,银子本来就短缺,母亲已经尽心尽力了。”温五娘连忙道。
温太太面色稍微缓和了些,但还是冷冷道:“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你毕竟犯了家规,给我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何妈走出来:“是,太太。”
对上何妈的吊梢眼,温五娘身子一抖,莫名觉得自己这次恐怕是逃不过一劫。
崔姨娘一听立刻吓得跪到地上:“姐姐大人大量,饶了五娘这回,这都怨我,我没有看好她,要打就打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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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笔交易
崔姨娘说完看了平夫人一眼,卢氏只当没看见,虽然平常她跟崔姨娘关系不错,但这次温太太摆明了要拿这事儿做文章,这时候谁求情谁倒霉,否则她不会特意挑一个温祁冉不在家的时候。
看着卢氏别过脸,崔姨娘只能继续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温太太。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
温太太微微一笑,崔姨娘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只要打的不是五娘,她自己多挨几板子都行。
“崔姨娘教女无方,二十板子。”
两个婆子把脸色惨白的崔氏也拉了下去,几板子下去,娘儿俩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看着温太太面容平静的端着茶碗,温璟知她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不出所料,便是打的狸猫换太子的主意,上轿和拜堂反正都蒙着盖头,入了洞房,便是生米煮成熟饭的事了。
“这是怎么了?”温祁冉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温太太面色微微一变,忙放下手中的茶碗,面带愁容走了出去。
温祁冉虽然回来了,但那二十板子也是一个不少的打完了,几个婆子揉了揉酸疼的手腕,这二十板子也是用上了全力,没半月怕是不能下床。
“老爷,妾身治家无方,请您责罚妾身。”温太太说着就要下跪,温祁冉忙把她扶了起来。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温祁冉皱着眉头道,原想发怒。见温太太这哭哭啼啼的样子,硬是忍了下去。
“外面都传五娘去了赌场赌博,妾身便派周全去赌场问了问,若是有人造谣,定要澄清事实,五娘就快要嫁入侯府,岂容那些腌臜货污蔑,谁知那赌坊老板说,五娘的确是去赌了,而且还赢了不少银子。真是让妾身无地自容。身为当家主母,这都是妾身的错,请老爷责罚。”温太太叹了口气道。
温祁冉看了看那边已经连哭都没力气的娘儿俩,打都打了。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了。也叹了口气道:“这也不能怨你。”
温太太面色松懈了几分。温祁冉走到温五娘和崔氏旁边,因为伤患在**处,他也不好查看。但看衣裤上隐隐已经透出血来,心知这几个婆子下手颇重,这就跟公堂上,那些衙役一样,下手轻重可是有讲究的。
被温祁冉一瞪,几个婆子吓得魂飞魄散。
“还不把小姐和奶奶搀回房里去!”
几个婆子忙应声,把温五娘和崔氏抬进了房里。
“去叫郎中来瞧瞧,命厨房炖点滋补的汤。”温祁冉冷冷看着何妈道。
“是,老爷。”何妈低下头道。
温太太眼中的不快只停留了一瞬,对着何妈道:“去把我前些日子熬的滋补膏给五娘拿去。”
“太太,那可是......”何妈吃了一惊道,后面的话被温太太一嫖,缩回了肚子里。
“让你拿就去拿,就你话多,那方子我原也觉得太浪费,以后就弃了吧。”温太太淡淡道。
温祁冉原本还想说温太太几句,见她这番举动,倒是不好说什么了:“这点银子就别省了,该吃的吃,该穿的穿。”
“父亲,我那有上好的金疮药,就不用请郎中了,我拿去给五姐和崔姨娘。”温璟道。
温祁冉点头:“甚好。”
温太太看了温璟一眼,笑道:“以后家里有人头疼脑热的倒是不怕了,七娘现在的医术快赶上御医了。”
“母亲快别打趣我了。”温璟低头浅笑道。
戏罢散场,温璟拿着一瓶子金疮药走到五娘房内,见她正趴在床上哭泣。
“五姐。”
见是温璟来了,五娘忙把头转到里面,似乎不愿意让温璟看见。
“这是金疮药,我帮你敷上。”
“不用你假好心,哼,看见我倒霉,你们一个个不是都很开心吗?”温五娘冷笑道。
温璟微笑,低声道:“五姐这话说的可笑,你受伤,对我可没有半点好处。”
温五娘面色一窒,她自然知道温璟不稀罕什么侯爷夫人之位,那边有小公爷和俊俏状元郎,相比之下,顾莲笙便被比了下去,她也明白温璟言外之意,当下便不再作声。
“这药膏可是祖传秘方,保证你不出五日便能下床。”温璟轻声道。
温五娘一喜,她还在担心出嫁那日要怎么办,坐是定然不能坐的,总不能趴在木板上让人抬过去吧?
“真的能这么快好?”
温五娘说完便开始怀疑,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温璟没有明着害过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这药膏里有没有du药什么的。
看着温五娘疑惑不定的样子,温璟继续道:“药效可以保证,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
见温璟这么一说,温五娘倒是放了心,在她心里,没人会好心的白给他人而不求回报,温璟既然有条件,这药的药性倒是可以相信几分了。
温璟打开瓶盖,倒了些粉末放在手心上。
“我要你假装没好,后面的,你按照我说的做便是,我保证你能顺利嫁入侯府,如何?”
温五娘在脑中飞快盘算着,她现在处于弱势,不跟温璟合作,她一点胜算都没有,温太太要捏死她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虽然不知道温璟的目的是什么,但对她而言应该没有坏处,她没钱也没势,她的命对于温璟也没有任何用处,怎么想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好,都听七娘你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替你上药,你娘那边我会替她上别的药,那药只是一般的止痛药,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万一说漏嘴,咱俩都没有好果子吃。”
温璟说完,把手上的粉末倒在温五娘皮开肉绽的臀部,那几个婆子下手可真狠,要是没有这药,没有一个月,绝对不能下床,更别说坐轿子了。
温五娘身子剧烈的抖动了两下,嘴里倒吸两口凉气,疼的直咧嘴,又忍不住怀疑起温璟的药来。
“这药初沾时极痛,只需过半个时辰便转为清凉。”温璟道。
温五娘点了点头,为了能加入侯府,这点痛算什么,等她飞上枝头,她要十倍的讨回来。
“我去给你娘上药,这件事切忌对任何人谈起,连青禾也不要说。”
“知道了,你放心吧。”温五娘道。
温璟淡淡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她相信温五娘不会说出去,因为温五娘比她更想达成所愿。
......
翌日,温璟赶去顺天府,发现柳无欢已经来了,而季长歌并没有来。
“曹大人,请把周彪交给我审问。”柳无欢对着曹泰道。
“好,赵泉,带柳大人去审问。”曹泰道。
看着柳无欢眼中几乎要喷射而出的怒意,温璟知道是因为昨天验尸的事情,那可不能怨她,是柳无欢自己抢着要去解剖的。
看着温璟嘴角溢出的一丝笑意,柳无欢脸色更黑了几分,转身跟着赵泉走了。
“曹大人,可有查到什么?”温璟转向曹泰道。
“方才我跟柳大人已经商议了半天,柳大人昨晚查到,原来前晚,胡钰昨夜一直待在翠柳阁里面,虽然胡钰撒了谎,但他没有作案时间。”曹泰道。
“他因何要撒谎?”温璟问道,如果只是在妓|馆,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
曹泰老脸一红:“因为......因为他染上了花柳病,不想让人知道。”
温璟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染上了性|病,这也情有可原,这么丢人的事情,他也不想别人知道。
“他昨夜去找那妓人蔡某,一口咬定是她把病传染给他的,而那妓人死不承认,说胡钰自己到处沾花惹草,还不知道是谁传染给谁的,两人差点大打出手,整个妓馆的人都知道。”曹泰不冲道。
“半夜时分,除非是每天守候在周家门口的,不然不会那么巧,刚好经过就发现周彪出去了,偶然性比较大,会不会是路过的贼人,本来准备顺手牵羊,结果发现张海凤生的美貌,又独自一人在家,所以才起了色心。”温璟揣测道。
曹泰点点头,又疑惑道:“那那支珠钗呢?”
“兴许是贼人偷的别家的。”
“兴许是,不过那样的话,凶手可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了。”曹泰叹了口气道。
“不用找了,周彪已经招了!”柳无欢走出来大声道,满脸得意之色。
曹泰大喜:“竟然真的是周彪,太好了,这桩案子总算是破了!”
温璟面容平静地看着柳无欢,并不表态。
“温大人对于破案,似乎并不感到欣喜啊。”柳无欢倨傲看着温璟道。
“请问柳大人,那只钗作何解释?”温璟不动声色道。
柳无欢不耐烦道:“那只钗肯定是某个情夫送给张海凤的呗,被周彪发现了,一把就给折断了,然后一怒之下,便奸|杀了自己的媳妇,这又何难解释的。”
看着柳无欢一脸“你就是嫉妒我破案了”的表情,温璟又好气又好笑。
“案子只要尚有疑点,就必须弄清楚,柳大人急于破案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人命关天,还是等查明那支珠钗再议吧。”温璟道。
“温大人此言有理,不急于一时,人命关天。”曹泰看着两人道,相对于柳无欢,他显然更相信温璟,他可不想判错案,掉了乌纱帽,赵盛华的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请君入瓮
柳无欢摊了摊手:“你们要继续浪费时间我不管,周彪我就先带走了。”
曹泰眼角一跳,周彪带走,这案子不就算是大理寺的了?
“这案子是顺天府接手了,你把周彪带走不太妥吧?”温璟淡淡道。
柳无欢柳眉倒立:“你们都认定了周彪无罪,万一你们把周彪放走了,我再上哪儿去找凶手去?”
看着柳无欢摆明了要抢功劳的样子,曹泰在心中暗自咒骂了两声,这小蹄子是想站在他老人家头顶上拉屎了,这还得了!
“柳大人,没破案之前,周彪是断然不会放走的,周彪还要再审,柳大人带到大理寺去也不方便。”曹泰微笑的。
“有何不便,案情已经水落石出,还要审问什么?”柳无欢依然坚持己见。
“柳大人不知道有个词语叫屈打成招吗?”温璟道,直觉告诉他,周彪不可能是犯人,有些东西装是装不出来的。
曹泰看着两人半步不让,忙走到两人中间道:“这案子虽然是顺天府接了,但都是两位大人的功劳,本官也没出什么力,不如这样,柳大人呢,再宽限一日,若是案子依然没有头绪,柳大人便把周彪带去大理寺,若温大人找到真凶,那这案子便算是刑部的,二位大人觉得如何?”
温璟瞥了曹泰一眼,这老狐狸倒是精明,眼看着肥肉自己吃不下,便把她拉了进来。她不过是不想周彪被冤枉,功劳不功劳她根本不在乎。
“好,那就说定了,先告辞,我明日再来。”
柳无欢说完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对着柳无欢的背影,曹泰脸上的皱纹笑的更深了几分。
“曹大人的心,怕是比平常人要多一窍。”温璟微笑道。
曹大人挥了挥手,哈哈笑了两声,也不多做解释,在聪明人面前。无需说太多解释的话。大家心照不宣。
“金铺那边有消息吗?”温璟问道。
“我已经派人守在金铺,一有消息便会回来汇报。”曹泰道。
温璟点点头,心中也有些忐忑,时间只剩下一天。若是还找不到珠钗的主人。周彪便要被带去大理寺。按照柳无欢那破案速度,恐怕不出两日就定案,然后手下又多一个冤魂。
“曹大人。那支珠钗的主人如果一直不出现,总是这么被动等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温璟看着曹泰道。
曹泰面色一喜,看温璟的样子,心中已然拿定了主意。
温璟低声对着曹泰说了几句,老狐狸连连点头。
“好,就按温大人说的办。”曹泰微笑道。
“那便有劳曹大人了,我也先回刑部了,告辞。”
看着温璟不急不缓走了出去,曹泰抚了抚胡须,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温璟的为人他是清楚的,她有肉吃也会留口肉汤给别人,不像柳无欢连肉香味都吝啬。
“来人,准备纸墨。”
......
半个时辰后,全城许多地方都张贴了告示,宣布周家杀人案已经告破,凶手便是周彪,民众可以安心云云。
“案子破了!”
众人围在周家门口,看着原本守卫在周家的顺天府衙役都撤走了,看来案子的确是破了。
“没想到凶手竟然是周老头的亲生儿子,平常看起来一副老实的样子,没想到连自己的亲生老爹和婆娘都杀。”
“真是禽兽不如,听说是因为他那俊俏婆娘偷人,他一发疯就把所有人都杀了。”
听着耳边众人议论纷纷,温璟头带幕篱,夹杂在人群中静静听着,虽然案子有多个不一样的版本,但总算是把案子破了这个事实广而告之。
温璟目光缓缓扫过人群,凶手或许便在这里面,通常杀人犯会混在在人群中回到案发现场观看,不管是出于探听消息的目的,或者是为了满足感。
而在这不久,林家铺子门口也围满了许多人。
“你这个蠢货!!!老子就离开几天,你竟然把我从异域进口的南洋养珠当成普通珍珠镶到钗上了!老子的店都要让你赔光了!!”
掌柜的一巴掌把铺子里一个学徒扇了出去,那少年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了下来,愁眉苦脸的跪在地上。
“掌柜的,你就饶了小人这一回吧,小人的工钱不要了,全赔给您!”那学徒跪行到掌柜的身旁,双手拽着掌柜的裤脚道。
“滚开,你的工钱?呵呵,你的工钱可是要还到下半辈子!”林掌柜嫌恶地踢了少年一脚。
那少年一听,面色吓得青白,似是没想到那些珍珠竟然如此昂贵。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那......那可如何是好?”
林掌柜叹了口气:“看看能不能把那些珠钗追回来,这样就能减少些损失。”
“那种样式的珠钗我记得一共做了二十支,都卖出去了。”少年低声道。
“贴个告示,说本店愿意以一百倍的价格,回收那批珠钗,这支珠钗原价三两,现在就是三百两。”林掌柜大声道。
“一百倍!!”
围观的人群和少年都发出一阵惊呼。
林掌柜微笑看着大家道:“大家没有听错,稍候我会把那款珠钗的样式贴出来,也请大伙儿替林某人转告周围人,要是买那款珠钗的,请到林家金铺来,一百倍,一个铜子儿不会少,我林某人说话算数。”
众人议论间,伙计已经把布告贴了出来,众人涌了上去,见图上不过是个普通的珠钗,现在已经翻了一百倍。三百两,这可是天上掉下的横财。
“回家问问你家婆娘有没有买过这珠钗。”
“走走走,你也回去问问。”
众人打趣着散去。
林掌柜似乎觉得还不解气,又对着那学徒少年破口大骂了半天,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
大约半个时辰后,林掌柜才拎着学徒走进了铺子内。
后院。
“大人,您看林某演的如何?”林某对着一个带着幕篱的女子道。
“恐怕就是戏班班主看了,都不觉得林掌柜是在唱戏。”温璟微笑道。
林掌柜爽朗的笑了几声,反正那五十倍的差额,是由官府来出。不用费什么劲。又能跟官府打好关系,何乐而不为。
“林某有个不情之请......但自觉有些冒犯......”林掌柜突然低声道。
“林掌柜但说无妨。”温璟道,心中想着,商人嘛。不过是些金银方面的要求。
林掌柜忽然有些腼腆的笑了两声:“林某......林某想一观大人的真面目。”
温璟微微一愣。她没想到林掌柜竟然提的是这个要求。不过是看一下脸,这在现代根本没什么,便大方的摘去了幕篱。
林掌柜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不过十六七的美丽少女:“大.....大人......竟然如此年轻......”
林掌柜后面还有句话没说。竟然还长得如此美貌,有轻薄之嫌。
温璟微微一笑:“林掌柜原以为我是五六十岁的老妪么?”
被温璟猜中心思,林掌柜有些尴尬:“温大人大人有大量,恕小人眼拙。”
看温璟那份气定神闲,指挥若定的样子,以及说话时那份气度,林如海原以为温璟至少三四十岁,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娘子,竟然已经做到了四品官的位置,真是后生可畏。
离开林家金店,温璟回到顺天府。
“季大人已经派人埋伏在周家周围,晾他插翅难飞。”曹泰胸有成竹对着温璟道。
温璟颔首,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只等鱼儿上钩了,她相信鱼儿已经看见了饵,不管是平民或者贼人,三百两银子都不算少了,能抵抗住这诱惑的,也不是普通罪犯了。
......
夜深,圆月当空,街上空无一人,此时已经进入宵禁,在大街上乱逛是要被处罚的。
一个粗壮的人影悄悄从墙头翻进周家,一块瓦片不小心掉落在地上,发出短暂的响声,那人停住脚步四下张望,发现周围依然一片寂静后,才继续向前移动着脚步。
六双眼睛在黑暗中默默注视黑衣人,等他走进屋内后,悄悄把屋子包围了。
黑衣人径直走进东厢,点燃手中的火折子,在地上和炕上寻找着什么。
“你是在找这个吗?”
一个幽幽的声音在黑衣人身后响起。
黑衣人一惊,手中的火折子掉在地上,还没出声,已经被几名侍卫按倒在地。
一名侍卫突然感觉触手处软绵绵的,一愣,这不是个男的吗?
“色胚!别乱摸!”一个女人大声怒道。
声音十分耳熟,温璟点燃灯笼,走到黑衣人面前,摘下她脸上的黑布。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然是伍荷花,周家的邻居,那个胖妇人。
“你怎么在这里?”温璟挑起眉头道。
“小人......小人只是想来看看......”伍荷花支支吾吾道。
温璟冷笑一声:“你要看什么白天不能看,非要在这深更半夜看?看张海凤冤死的鬼魂吗?”
被温璟这么一吓,伍荷花尖叫起来。
“先把她带回去。”温璟冷冷道。
“可凶手明明是个男的。”丁武诧异道。
“去把她的丈夫一并抓了,带去顺天府,慢慢审问。”温璟接着道。
丁武似有所悟,忙带着几名侍卫去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