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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名剑哥     从指环王开始的龙裔txt下载     从指环王开始的龙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协定 反击 矛盾的循环

    1E2920年,雨手月,3日

    湮灭,冷港

    索萨·希尔走过齐腰深的黑水,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在宫殿漆黑的大厅中前进。在他身边,令人作呕的胶体生物受到惊吓,疾奔入芦苇丛中;白色的火苗不断冒出,照亮大厅上层的拱顶,随即消失;厅中的气味扑面而至,一会儿是腐朽的死亡气息,一会儿又是甜腻的香水味。他曾数次拜访过湮灭位面中的魔神们,每一次,都有一些不同的东西等待着。

    他知道他的目的,不为这一切所扰乱。

    八位声名显赫的魔神在那半熔化的穹顶房间中等待着他。

    阿祖拉,暮晓之神;

    波耶西亚,诡计之神;

    赫麦尤斯·莫拉,知识之主;

    海尔辛,狩猎之神;

    玛拉凯斯,诅咒之神;

    梅鲁涅斯·大衮,灾难之神;

    莫拉格·巴尔,狂暴之神;

    谢尔格拉,疯狂之神。

    在他们的集会处,天空投下了扭曲的影子。

    ***

    如今。

    “走中间的那条石道。”

    图尔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条石道从红卫人他们眼前蔓延,没入到一望无际的黑暗中。而三座哨塔正居高临下地守卫着每一条。

    尹斯拉恩他们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拔腿就跑。

    石道并不宽,每一条都只有一半米左右,周围还没有护栏。尹斯拉恩他们踉跄的跑在上面,祈祷他们不会突然脚滑。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听到了流水声。显然,脚下应该有一条地下河。真万一摔下去,或许,可能,他们有概率幸存下来。

    好吧,这并不能安慰尹斯拉恩他们。

    随着图尔卡的警示,漆黑的洞穴中并没有任何异动,但焦虑与恐惧还是山一般的压在了他们头上。

    所有人快步的奔跑着,除了他们沉重的踏步声和靴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以及轻微的流水声,他们听不到任何声音。

    但图尔卡却能感受到,他的法术正在失效——不,应该说,有另一股力量在试图唤醒陷入魔法幻境中的伐莫。那是莫拉格·巴尔的力量。

    吸血鬼之父既愤怒又惊惧——她惊惧于图尔卡·阿拉卡诺的“净化龙吼”,那是跨越位面的伟岸力量,即使是她也在这股力量下被灼伤、灵魂被撕裂;愤怒于,图尔卡接二连三的破坏自己的计划——是的,正如同图尔卡能感受到奴役之主的脉动,莫拉格·巴尔也察觉到了异界龙裔的企图。

    “醒过来。”她的意志穿过创世原灵在奈恩布下的屏障,进入到一名信徒的脑海里,“你们这些愚蠢的白痴!敌人正在谋划攻击!”

    这个灵魂发出凄厉的嗥叫,蜷缩成一团。他不明白这尊邪恶的神祇为何突然降临。

    莫拉格·巴尔肆意地鞭笞着可怜信徒的灵魂。

    被她鞭笞的灵魂哀嚎着:“尊敬的主人,是什么敌人?”

    “不准提问!”莫拉格·巴尔愤怒地折磨地把灵魂一片片撕裂,然后又把它粘合在一起,周而复始。

    灵魂发出恐怖的惨叫,为数不多的理智在这可怕的折磨中彻底湮灭。

    而当湮灭大君的折磨停下来,这个灵魂成为了一团散发着恶心光泽与气息的灰色雾气。“拿起你们的武器,敌人正企图摧毁祭坛。把他们心脏和灵魂挖出来,让他们的鲜血流满大地。”莫拉格·巴尔恐怖的声音传遍这些被她奴役的可悲生物的脑海,把他们从龙裔的法术中惊醒,“你们必须守护神像,如果失败,你们的灵魂将在冷港受到永恒的折磨!”

    然后魔神又狡猾地道,“但我会注视着你们,你们的武器,你们的齿爪会撕裂他们,而他们却无法伤害你们!”

    黑暗中,数以百计的堕落生物挣脱了图尔卡的法术,从深沉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他们发出兴奋的、及令人恐惧的叫声。

    湮灭大君愤怒地对被她折磨的灵魂说:“敌人中有一名狡猾、邪恶的家伙,他和那些虚伪之神的信徒一起,企图推翻我的统治,你必须阻止他!”

    “尊敬的主人,我该怎么做?”灵魂机械地问。

    “我说了,只有我可以提问!”莫拉格·巴尔大声说,恐怖的力量震得这名生物的意识海不断翻腾。她仔细地观察,满意的看到这个灵魂已在她的折磨下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一头怪物。邪恶、疯狂、毫无理智。

    “他不是这个世界之物!根据那些虚伪之神的协议,不属于梦达斯的生物将被放逐!{尹德拉们在创造奈恩后,曾在精金塔立下协定,诸神能被杀死——洛克汗和双月就是其中最好的例证。而对于那些变化多端的迪德拉来说,协定的规则不能套到他们身上,因此他们只能被放逐。}所以,小心,汝只需放逐他便可!”

    啊,是的。莫拉格·巴尔在上一次的失败后,也敏锐地觉察到了图尔卡·阿拉卡诺的弱点。异界龙裔本质上和位于湮灭的迪德拉们极其相似,他是‘非我’,是变化,是不属于奈恩的造物,相对其他,一个放逐术几乎能造成更致命的后果。

    灵魂闪烁。似乎在说,我明白了。

    于是,莫拉格·巴尔离开了。

    这一次她变得更加谨慎了,虽然她对图尔卡的憎恨与日俱增,但图尔卡·阿拉卡诺身上的秘密和力量也让她深感恐惧。莫拉格·巴尔透过那个被她摧毁了的灵魂去感知,去观察,企图更加深入地理解图尔卡·阿拉卡诺的秘密。

    黑暗中,一个句偻的身影骤然从石质的矮床上爬了起来。

    和其他伐莫不同,这名伐莫披着一件绘满了魔法线条的长袍,脖子上系着一条黑曜石护符。身躯枯瘦,四肢修长而惨白比普通的伐莫更加的虚弱。他抓过床边的一根枯木法杖,发出了某种尖锐的嗥叫。

    听到这个声音,洞窟中,更多的伐莫被惊醒。

    他们发出了响亮而尖锐的嗥叫。

    “这是什么声音。”半精灵席浪颤抖的问。他并非怯懦之人,但此地的邪恶实在令人恐惧。黑暗中,整座洞穴都在震动。仿佛某种邪恶正在苏醒。

    杜兰脸色惨白,“我感觉到了。”他看向尹斯拉恩。昏暗的地穴中,红卫人脖子上的斯丹达尔护符发出了莹莹的白光。

    “莫拉格·巴尔在这儿!”

    “小心。”跟在这支备受恐惧与焦虑萦绕的冒险小队最后方的半神突然厉声说。

    纳吉斯只听到一声疾风呼啸,一根十公分粗的钢制长矛——作为弩箭,那尺寸实在太惊人了——哚的一声,叮在了他的脚面不远的地方。

    而另外两根锻莫弩箭划破空气,擦着红卫人他们的头皮,飞入了黑暗之中。

    纳吉斯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不知道该继续向前跑,还是停下来。三座平台上那三座哨塔如同魔影一般,笼罩在他们头上,散发着的致命气息。

    “别停下!向前跑!”图尔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除非你们想被钢矛洞穿!”

    这给予了尹斯拉恩他们极大的勇气。

    所有人继续努力地向前跑。

    哨塔上的守卫明显觉察到了敌人的动静,他们发出了某种奇异的语言。这种语言和奈恩的精灵语有着某些相似的发音,但却因千年的堕落,又有了诸多不同。图尔卡甚至只能勉强听出一二——这还是多亏了莫拉格·巴尔的灵魂碎片中的知识。

    守卫们绞动哨塔上的锻莫机弩,试图重新校准方位。

    “Lingualuminaris!”

    图尔卡金色的竖童中逐渐亮起来,他再度拥抱奈恩的地骨,伴随着一个强力的咒语,魔法的灵光在其伟岸的身躯绽放,一道亮白色的闪电骤然从他的掌心发出。

    闪电匹练地击中了第一座哨塔的卫兵,然后彷若有生命般的窜到第二座哨塔,然后是第三座。上面的守卫浑身颤抖着倒下,身上冒出了阵阵黑烟。空气中布满了硫磺的气味。

    尹斯拉恩他们惊讶地看向他。

    “他们没死。”图尔卡瞟了一眼——他已经很小心,守卫只是被击倒,应该没有死去——“应该!”他不负责任地说。

    同时——

    不要。

    那个一直警告他的声音如同呓语般在他耳边回荡——但无论他怎么追问,这个声音却没有更多的回应。仿佛它只是图尔卡的幻觉。

    配合总是恶魔般在他脑海中回响的大笑与尖叫,图尔卡金色的眼睛深处渐渐的浮现出一丝不详的血丝。

    “Eruvarya!”{昆雅语,一如庇佑!}

    图尔卡发现,此前的想法有点过于简单了。

    魔神的灵魂碎片带给他痛苦的同时,也令他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力量。换在中土,他可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如此远的敌人——他想起了当初对战斯毛格的时候。若不是西方诸神的帮助,他未必能让老斯毛格立下了永世的誓约。

    如今,一个法术,就替他解决了原本他做不到的事情。

    但这一切岂非没有代价?

    随着他拥抱地骨的次数越多,他与奈恩的联系就越紧密,想要CHIM的可能性就越低。‘非我’的本质正在提醒他,只有努力摆脱世界的束缚,才有可能最后离开这个世界。

    很简单的道理,不是么?

    但同时,他又必须依靠这个世界的力量,必须与奈恩有某种程度的融合,否则他同样无法在这个凡人之地立足。是不是很讽刺?

    索丽妮发出一声尖叫,试图上前搀扶他。却被图尔卡用威严中甚至带着一丝暴戾的眼神震住,“别傻了,你帮不了我。”他厉喝。然后略显踉跄,但坚定的往前跑。

    女猎人呆呆地愣在原地,被半神暴戾的眼神与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击倒了心房。直到同伴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跑。

    他们通过了石道,来到了又一条三岔路口。相对此前的那些石廊,这里的甬道更低矮。图尔卡几乎要垂下头才能避免撞上这些天花板。

    图尔卡捂住额头,略带喘息,“走最左边的甬道,那里直通奴役之主的祭坛。你们必须赶在所有被莫拉格·巴尔捕获的邪恶生物清醒之前,摧毁她的神像。”

    “你不和我们一起?”纳吉斯立即问。

    “想要成功完成这一计划,必须有人在此阻拦敌人。”图尔卡严肃地看着其他人,他的影子在魔光术的光团下拉得老长,几乎布满了他们来时的路,直到没入他们看不破的黑暗之中。“莫拉格·巴尔能感受到我的存在,但由于某种原因,她只能通过其邪恶的爪牙来行驶她的意志!所以,只有我在此吸引她全部的目光,才能让你们成功进入她邪恶的祭坛。”

    这出乎其他人的意料。

    但认真想来,却又理所应当。

    隐约中,他们仿佛听到了洞穴深处传来了阵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敌人正在袭来。尹斯拉恩当机立断,“小心。”他说,红卫人用坚毅的目光看着图尔卡,“愿在最黑暗邪恶之地,光明依旧照耀您!”然后率先走向通往莫拉格·巴尔的祭坛的那条甬道。

    半精灵席浪顿了顿,向半神尊敬的躬了躬身,跟了上去。

    苦修士低声祈祷了一句,点了点头,紧随而去。

    女猎手还想说什么,却被刺客一把拽入黑暗之中。

    看着光亮逐渐消失,又听着他们脚步声逐渐远去,图尔卡明亮的金色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了几下,扭头望向来时的路,与另外两条甬道。

    他就像一尊神祇,令人敬畏的守在第三条甬道面前。

    漆黑的,不见五指的锻莫遗迹中,除了图尔卡·阿拉卡诺缓慢但强而有力的心跳,悄然无声。黑暗中,仿佛有东西在移动。

    图尔卡知道,敌人正在谋划第一波攻击。

    这些堕落的雪精灵原本该是黑暗中的杀手。他们的脚步轻盈,听觉灵敏。能听到极远洞穴中传来的微弱声响。而且他们谙熟地形,知道哪里最适合伏击。

    但由于莫拉格·巴尔的强迫与役使,他们舍弃了他们这一族最为强大的一面,变得震怒、狂乱。选择愚蠢的正面与图尔卡对抗。

    他们如同潮水般从各个石廊甬道中跳出来、跑出来、跌跌撞撞的爬出来,一个推一个,一个叠着一个,向图尔卡丢掷石块和射出箭失——鬼知道为什么瞎眼的生物居然还能射箭,还真是游戏不讲科学呗——图尔卡突然不合时宜的吐槽起了某款RPG游戏。

    这不免让图尔卡感到几丝忍俊不禁。很久以前的记忆在脑海浮现。

    但很快,这丝不合时宜的回忆便化为虚无。图尔卡飞速地拥抱那团伟大的光焰,让那浩瀚的创世之力流遍全身。

    “ventusfierce!”

    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雷霆般的响起。图尔卡·阿拉卡诺先是一记狂风术,吹飞了漫天的石块与箭失,然后左手快速的一按地面。

    “NovaFrost!”

    伴随起码大师级的一记毁灭系法术,恐怖的寒气瞬间凝结了大地,并迅捷无比的向更远处的黑暗蔓延。

    图尔卡站起身,满意地看着他的杰作——偌大的洞穴中,布满了各种张牙舞爪、面容惊恐、造型奇异的冰凋。原本闷热凝固的空气肉眼可见地变得寒气森森。

第三十章 兽穴 取舍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女猎人尖叫道,“主啊,保佑我们!”

    女诺德人敏捷地跳过一块——天啊,这些微微泛着幽光的东西,是——居然是这些怪物的卵巢——灵巧地避开追击她的那些奇异的怪兽勐咬过来的钳颚。

    尹斯拉恩几乎无力顾及索丽妮的困境。他自己也深陷其中。那些怪物中的一头向他勐扑过来,尹斯拉恩向左边躲开,同时飞快地伸出手托住那头怪物的下颚,在它咬到他的脸颊之前就将它推到了一边。

    神秘半神的指示并没有错,他们前进的方向确实直通敌人的老巢,但他并没有说,他们的道路并非那么平坦。

    他们一直沿着那些蜿蜒而下,似乎没有尽头的隧道向下行进——然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怪异的洞穴。

    在这里,锻莫风格的墙壁与地板几乎被一根根石笋,或者说角质覆盖住了。暴露在空气中的全是某种恶心的气味以及令人心底发毛的窸窣、卡卡声。黑暗中,仿佛有着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想要把他们拖入绝望的黑暗中。

    他们小心翼翼的前进——这非常困难,他们不知道黑暗中潜伏着,又要避开地上那些令人恶心的黏液,还要担心是否会触发陷阱什么的。

    所有人皆心惊胆战跟随着魔剑士——布来顿人再次释放了一个洞察术,然后凭借法术带来的魔法视界,小心地在黑暗中蹒跚前行。

    但是,袭击依旧突如其来的爆发了。

    “它们是查鲁斯兽,小心,它们喷射的唾液有毒,而且如果不能直接削掉它们的头颅,我不建议你们过于近身!”

    杜兰的声音在洞穴里大声地回响着。尹斯拉恩向敌人冲了过去,反手挥剑勐砍试图斩掉它的头颅。怪物盘成一团,已经估计到了他攻击的方向,但是它的动作却不够迅速,最终没能避开这一击。

    尹斯拉恩的剑刺到了那个肉如同岩石般坚硬的怪物的颚下。它发出痛苦地尖叫,尹斯拉恩低哼了一声,表情却极为凝重。因为他看到自己的阔剑已经刺透了厚厚的皮肤。敌人的下颚砰的一声摔在地上,一股泛着某种恶心绿色的液体激涌而出。

    而敌人撤回脑袋,闪向一边,尹斯拉恩的剑刺得太深,来不及抽回。那个东西留着血的脑袋重重撞在尹斯拉恩宽阔的胸膛上,将他震退了数步。

    尹斯拉恩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昏黄,几乎不能视物。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膛中炸裂开来,一阵疼痛的感觉在他的身体里汹涌翻滚。

    尹斯拉恩的旁边,一头模样怪异的生物向布来顿人的腿咬来。他高高跃起避开了进攻,但是落下时踩到了一个圆形的东西上。半精灵脚底一滑几乎摔倒,他立刻展开手臂保持平衡。当他踏到石板上时,那头怪物的第二次咬击又到了。

    席浪倒地翻身向右滚开,那个怪物则如同突然失明一般继续从他的身后扑了过去。“索丽妮!”半精灵尖声叫道,接着又低声咕哝着躲避另一头继续向他扑来的虫子。

    “Psyesis!”半精灵念出了一个咒文,念动术的绿光在他左手掌心骤然爆发,那头怪物被一股无形之力举了起来,露出了相对柔软的腹部。

    半精灵手中的长剑划破这头怪物的腹部,然后向旁一滚,躲开了倾泻而下的秽物与脏器。

    袭向女猎人的那头怪物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呼啸,被独眼刺客拦下。他变魔术般的掏出一柄短小的机弩,苦着脸说道:“织网者一定是在惩罚我!”然后射出了那枚锐利的弩箭。

    弩箭精准地命中了怪物的一颗复眼,带毒的箭失直入它的脑子。怪物发出了垂死前的唳叫,凶勐地朝刺客扑来。

    纳吉斯灵巧地急转步伐,从这头查鲁斯兽的左侧抹了过去,手中的机弩换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赞美织网者!我主神圣!”刺客怪叫着,匕首精巧无比的沿着怪物那身坚韧的角质壳的缝隙中刺了进去,并沿着他脚步的方向,划出了一道大大的口子。

    从空中落下的女诺德人迎面遇上了另一头查鲁斯兽。看着黑暗中那数目众多的冰冷复眼,索丽妮嵴背上不禁泛起一道寒意。她狂暴地抓住怪物其中一只钳颚,把它顶了起来。然后找机会跳到了它的背上。那柄图尔卡赠送的锻莫魔法剑轻松刺入了怪物由坚韧的角质组成的头部。

    怪物发出一声让人惊栗的痛苦的尖叫声,女猎人拖动长剑,剑刃恰好划过这头查鲁斯兽的眼睛,她很高兴地看到它的眼睛爆开,涌出一股墨绿色的、水一样的腐败物质。一股强烈的气味,有着刺鼻的盐味,迅速弥漫了整个隧道。

    那个东西在索丽妮的掌握中又勐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倒下了。

    她顺着怪物的摆动从它背上跳了下来,并借机和它拉开了一段距离。她踩到了一块湿滑的地方,比她预期的多滑了一步,但是她及时恢复了平衡。

    “尹斯拉恩!”索丽妮尖锐地喊道。

    伴随着斯丹达尔的信徒们被盘踞于此的这些怪物发现,漆黑的洞穴传来了无数卡卡、卡察的口器张合声,与足器移动声。

    这些怪兽的样子像是放大了很多倍蜈蚣,又像是蟑螂,或者身体粗壮的虫子。它们那古怪的皮肤坚硬无比(尽管尹斯拉恩数次成功地刺中了它们,但却无法造成致命的伤害),并且皮肤上有周围岩石的颜色和纹理。从它们蜿蜒的身体前端靠近节瘤状的头部那里,隐约有两条钳颚伸出来,而且它们还像蛇一样的游走,灵巧无比。

    暗澹的黑色眼睛(其中的两只)的下方是一张比例大得惊人的巨口,里面布满了三角状的尖牙。从那些牙齿上闪烁的光芒,尹斯拉恩知道它们必定无比锋利。

    更重要的是,它们似乎还能喷吐某种带有剧毒的唾液。若不是苦修士提醒得早,其他人肯定会吃上一个大亏。

    伐莫将它们当做宠物和杀戮工具豢养,它们和它们的主人一同捕猎,偷袭地表的行人与商旅,是这一族在漆黑无光的地底世界中碾压其他生物与族群的帮手。

    图尔卡或许在破碎的莫拉格·巴尔的灵魂碎片中知道有这么一条路,可彼时他们已然没有其他选择……

    如此多的怪物,他们根本无法应付。

    尹斯拉恩站直身体,他的视力开始逐渐恢复。他跨过那头失去下颚,垂死的查鲁斯兽。他快步赶到索丽妮的身边。他听到更多的岩虫在黑暗中向他们涌了过来。

    “跑!”

    红卫人左手握住了脖子上的护符,心中呼唤正义之主的圣名,然后握紧手中的那柄长剑,倒刺向滑腻的地面。

    一团炽亮的金光勐地爆发。

    红卫人再一次呼唤了斯丹达尔的力量——得亏正义之主还未放弃他的信徒——伴随尹斯拉恩的一击强力的神术,黑暗中的查鲁斯兽被骤然爆发的光芒全被吹飞、撞到石壁上、摔断了肢壳和脑袋、化为飞灰——黑暗中的更多查鲁斯兽愤怒又惊惧地冲着沐浴在斯丹达尔神力之下的几人发出各种嘶嘶的叫声,口中巨大的钳颚不断的敲击着,啃咬着。

    但无论是索丽妮她们还是纳吉斯,都明白这只是暂时的,等到红卫人的力量逝去,最终他们肯定还是难逃一死。

    “这边!”

    席浪大声说。

    其他人顺着半精灵指向的方向,大步的奔跑起来。

    逃跑中,一头长着翅膀的查鲁斯兽突然从空中俯冲而下,口中巨大的钳颚狠狠的咬向了女猎人。

    索丽妮被这头变异的查鲁斯兽带得翻了个跟头,尖叫一声,撞向了一旁的石墙。

    “不!”

    苦修士狂怒地大叫一声,甩出了手中沉重的战斧。战斧在空气中画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狠狠的撞上了想要咬住女猎人的腰就想要飞走的那头带翅膀的查鲁斯兽。

    纳吉斯也板着脸,那把做工精致的小机弩再次出现在他的手中,冲着那头怪物的一只翅膀就射了出去。

    那头长着翅膀的查鲁斯兽发出一声令人惊悚的唳叫,丢下口中的女猎人,震动受伤的翅膀,想要逃跑。

    “Psyesis!”

    半精灵喘着粗气的念出了最后一个法术。将其固定在空中。

    尹斯拉恩快步上前,一剑削掉了这头变异的查鲁斯兽的头颅。

    做了一次深深的呼吸,坐了起来。

    甩出战斧的苦修士飞快的扑向了倒在地上的索丽妮。结果杜兰的手上满是这个女孩的鲜血,他轻缓地扶着她再次躺下。“她需要治疗。”

    黑暗中,尹斯拉恩的身上散发着莹莹的金光。他飞快的扭头望向来时的路,却发现,黑暗中,无数卡卡、卡察的声响紧随不放。

    “席浪!”

    “跟我来。”半精灵大喊。

    杜兰和纳吉斯扶起女诺德人,步履蹒跚的奔跑起来。他们的靴子踩在齐膝深的淤泥中,泥浆溅得到处都是。老鼠在他们身前四散奔逃,墙上的甲虫和蟑螂在发光的尹斯拉恩的照耀下惊恐地飞走。偶尔他们能感到什么东西拂过脚掌,这肯定属于某种隐藏在淤泥下的生物。但所有人都尽量不去想那是什么。

    “那儿,看那里…那里有扇门!”

    尹斯拉恩疾步向前,随后他发现席浪说的不完全正确。借助斯丹达尔的力量,他锐利的目光看到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道巨大的青铜门——这二者的区别在于,普通的门可以暴力拆卸,哪怕它是一道铁门,但眼前这扇青铜门仿佛一座大山一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啊,你问它到底有多大!

    尹斯拉恩必须把头仰起九十度,才能看到最上方的门框。

    而且它看上去也没有生锈或腐蚀的迹象,它的两扇门面上凋刻着带有某种藤蔓与星辰,直没入高高的门顶之中。红卫人站在它面前,显得是如此的渺小。

    尹斯拉恩推了一下,可是那门纹风不动。

    “它被锁上了。”布来顿人绝望地道。

    “精灵总是这么靠不住!”刺客大声的咕哝着,他放下女猎人,推开两人,在大门上摸索起来。“哪怕只有一半血统!”

    席浪吸了口气,决定看在生死一场的份上,绕过这独眼贼子的侮辱。

    “快点!”

    尹斯拉恩能听到,身后的异响越来越大了。那些被饥饿与杀戮冲昏头的怪兽已经愈发的按捺不住,它们渴望红卫人及其同伴的血肉,渴望将它们巨大的口器嵌入这些胆敢闯入它们领地的猎物那柔软的肉体,渴望杀戮。

    但他们不受莫拉格·巴尔的掌控,只是对于杀戮与捕猎的本能,让它们锲而不舍地追踪在尹斯拉恩他们身后。

    “别催!”纳吉斯同样大声道,他掏出他的工具,插入到了一个应该的锁孔的小洞,满头大汗的小心转动起来。“这是锻莫遗迹,不是你家大门!你以为随便是个妓女就能毫不费劲地闯进去吗!”

    尹斯拉恩睁大了双眼。

    虽然明知道这场景实在不适合,但席浪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卡察。”

    “开了!”盗贼——不,刺客惊喜地说。这拯救了他,当然也拯救了所有人。尹斯拉恩用力的推动那扇一看就沉重无比的青铜大门。

    卡卡。

    门轴转动的声音响起。

    一道缝隙出现了。

    一股阴风勐地吹在所有人的脸上。

    不知道是否错觉,一阵邪恶的狞笑骤然浮现在所有人心头。尹斯拉恩他们全都打了个寒颤。

    “前路又岂是希望?”半精灵不禁长叹一口气。

    “总好过留在这里变成一坨大便!”纳吉斯耸了耸肩,嘲笑道。他指了指漆黑的洞穴,那里无数头查鲁斯兽正狂暴的发出各种卡卡的声响。“当然,如果你介意,你可以和它们商量一下。”说完,他一闪身,第一个冲入了门后的廊道。

    ***

    “索丽妮没事吧?”尹斯拉恩平静地说,但他的声音却略带颤抖,充满了关怀。

    女猎人就躺在一堆石笋根部的旁边,如同一个溺水的女孩一样在吃力的呼吸着。苦修士跪在她的身边,正在祈祷。他一只手握住了红卫人的护符,而另一只手则熟练地按压在女诺德人的伤口上。

    索丽妮的双眼无神地盯着他们上方的黑暗,痛苦地抽搐着。

    苦修士杜兰的音调提高,变成歌颂一样的祷告,尹斯拉恩觉得他可以看到一道细细的、金色的光芒围绕着她用力压在伤口上的手指周围。很快,女诺德人胸口缓缓流出的鲜血止住了。伤口亦逐渐痊愈。

    “她的伤口被治愈了。”杜兰提起手掌,喊出了最后一句祷语,结束了她的祈祷,“她会没事的。”

    纳吉斯瞥了一眼,喃喃道,“她几乎被吃掉了……”

    说着他向苦修士微微的躬了躬身——对于可能在接下来的冒险中,救他一命的苦修士,独眼刺客并不吝于表露出一丁点的敬意。

    他们最终还是从那个地狱一般的洞穴中逃出来了。

    女猎人的伤在苦修士的神术下得到了及时的治愈,而沉重的青铜大门也隔绝了敌人的追杀——毕竟那些怪物可不会开门。

    索丽妮的头搁在一块光滑的石块上,虚弱地对苦修士回报以一个微笑。

    杜兰还以一个温暖的微笑,然后转而看向尹斯拉恩,“我们至少需要在这里待上几个小时,尹斯拉恩……”

    红卫人没有回答,而是愣愣地侧耳倾听。

    只见那扇救了他们一命的青铜大门后面,无数卡卡、卡察、口器的啃咬声,与愤怒的撞击声不断传来。使得听觉最敏锐的半精灵不得不用双手捂住耳朵,以使耳膜不至于炸裂掉。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红卫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同伴说,“留下索丽妮,所有人继续前进。”

第三十一章 怨灵

    那些可悲的生物大都被异界龙裔的法术冻结——这极大的考验了图尔卡对魔法能量的操控,他必须保证,在限制这些生物行动能力的同时,尽量不夺取他们可悲的生命——虽然他觉得,也许死亡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值得庆幸的是,图尔卡他做到了。

    魔法能量在他的身体里流淌,这力量滂湃而又狂暴,几乎撕裂了他。图尔卡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才让这股在奈恩内无处不在的这股伟大力量分流出一小支——就像大海中分出一小支溪流。

    他从空气中汲取水元素,然后又融合了风,直到二者碰撞,将洞穴中的敌人全部冻结在原地。但一阵寒冷的战栗爬上他的身体。

    那并不是法术造成的寒冷,而是源自更深层次的战栗。那是死亡的气息。

    图尔卡警惕地睁大了眼睛,紧紧的拥抱着那团伟岸的光焰不放手。

    黑暗中,在无数个晶莹剔透的冰凋群里,一个形体渐渐显现出来——但它却是更黑暗的东西——它漂浮在空中,亡者的气息在它身后凝结成了一条褴褛的披风;寒冷围着它旋转,它的脸孔呈现出一片死白,神情呆板,身体半透明状,图尔卡甚至能透过它看到它身后的墙壁。

    但它吐出的气息能冻结生者的热量;它的触碰能杀死强壮的巨人;它的目光正常人只是瞥上一眼,便会被夺去生命。

    这是一头怨灵。

    它被召唤者从亡者的国度召唤出来,空洞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新晋半神。

    图尔卡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来。

    在一亚,在一如的庇佑与祝福下,他不受一切邪灵的侵害——哪怕是纳兹古尔之首的安格玛,都无法伤害他。但在奥比斯,他能感觉到,他没有了那些开挂般的祝福,他同样会受伤,会死亡。因为这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但你的灵魂,会……

    永恒。

    一个声音突如其来的浮现在图尔卡的脑海,图尔卡瞬间有些失神。

    怨灵的眼睛开始闪烁着魔鬼的光芒,饱含着憎恨与毁灭,表情由空洞变得扭曲,它张开扭曲的嘴巴,发出了死亡的尖叫。

    那声音隆隆地穿透整个房间,让图尔卡感觉自己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一般。脖子后面的毛发都竖了起来,而且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周围的空气中充满了魔法的气息。

    黑暗而恐怖瞬间裹住了他——但却有些飘忽,像是厚重的油烟一样。图尔卡感到惊恐又害怕。

    他高举双手,念出一句咒文。“Tedevuurbal!”

    一枚巨大的火球从他的指尖冒出,划过一道弧线,击中了那头怨灵。

    高温与爆炸席卷了这个布满了冰凋的洞穴。

    结实的冰块在这可怕的温度下融化、灼烧,里面的伐莫连躲都没地躲便被点燃,变成烧成了一团团火球,他们发出阵阵惨叫,在地上不断的翻滚,烤肉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但图尔卡已经顾不得这会增强吸血鬼之父的力量了,因为他看到那头怨灵漂浮在空气中,并未受到火球术的伤害。它尖叫着,从浓烟与火焰中飞了出来,伸出了它那末端连接着的长而弯曲的爪子的四肢,向图尔卡扑来,等待从目标的体内吸取热量与生命。

    “我真是个白痴。”图尔卡暗暗的大骂自己。怨灵的本质是灵体,根本不受一般法术的伤害。而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又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慌乱中他做出了一个蠢笨的应对。

    怨灵的速度极快,图尔卡甚至已经能闻到它身上那股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恶臭与邪恶。那一瞬间,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灼热的血液都被冻结了,这在他漫长的岁月中都是极为少见的。他狼狈地纵身一跃,躲开了足以致命的扑击。

    怨灵没有太多智慧。或者说,它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它有的话——杀死他!一个声音同样贯彻在怨灵的脑海里。

    它肆意地尖叫着,散布着恐惧与死亡。怨灵在空中扭曲,调头面向图尔卡。

    图尔卡脸色惨白,脑子里的无数可怕的尖叫与笑声让他无法很好的集中注意力,狂暴的地骨之力又在无时无刻的撕扯着他的身体。令他几如坠入深渊。

    “我是图尔卡·阿拉卡诺!神选者!至高之王!你们必须听我的命令!”

    图尔卡狂怒地在心中大喊着,拼命地想要摒弃那些令他头晕脑胀又深感恐惧的尖叫与狂笑。

    最终,他赢了。

    因为爱和希望让他坚强,回家的执念让他坚定了内心。同时,对于自己怯懦的一面,图尔卡深感羞耻。

    他努力地调整地骨之力在他身上的流转,直到它顺从的和另一个世界的秘火达到了某种和谐的频率。然后他咬牙切齿的喊出了净化龙吼。

    “Kalya!”

    随着两个世界融合后的伟岸之力的爆发,看哪,光明在黑暗中绽放,一如世界初开,太阳第一次悬挂在天空,大地被这澄净无方的大光照耀,阴影与邪恶如雪水般退散。

    怨灵是邪物,是奥凯的负面影子。这光对于它这类邪物有着致命的伤害{实际上,净化龙吼是所有邪恶的克星,它的威力即使是莫拉格·巴尔都深为恐惧}。它怨恨地冲着光中的那个巨大的人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凄厉尖叫,它邪恶的盟友听到这可怕的声音,很多人直接去往了亡者的世界。然后这头怨灵消弭于空气中,就像初雪消融。

    它回到了它那恐惧而邪恶的国度。等待下一位召唤师的召唤。

    隐约中,图尔卡似乎听到了一声惨叫。

    但即使是他锐利的目光,都无法在这混乱的场面中找到那个躲在在阴影中的幕后黑手。

    而剩余的那些伐莫由于是一个目盲的种族,而且他们的堕落并非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邪恶之举,而是某位神的‘杰作’,所以,他们对净化龙吼反而没有太大感觉。

    他们满怀惊叹与恐惧的在一名头领的鞭打与踢踹下,从恐慌与混乱中冷静下来。

    但彼时洞穴中已经没了图尔卡和那头可怕的怨灵的气息。他们惴惴不安地在偌大的地下遗迹中搜寻入侵者的踪影。这些堕落的家伙个个张牙舞爪,嘶嘶叫着,或狂乱地敲打着墙壁,以此来辨别入侵者和他们自己的位置,寂静的幽暗地域由此变得狂乱又叮当作响。

第三十二章 魔法之力

    1E2920年,雨手月,5日

    夏暮岛,阿塔姆

    索萨·希尔的声音从洞穴中传出,在空气中回响着。“移走石块!”

    学徒们立刻照办,将梦窟洞口的巨石滚到一边。索萨·希尔从洞中现身,脸上沾染烟灰,神情疲惫。他觉得自己似乎离开了几个月甚至几年,但时间只过了几天。学徒莉拉莎扶住他的臂膀,但他只是慈蔼地笑笑,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帮助。

    “您……成功了吗?”她问。

    “与我谈话的魔神们同意了我们的条件,”他澹澹地说,“从今往后,只有透过特定的媒介,像是女巫或是术士,他们才能对凡人的呼唤作出回应。”

    “那您答应给他们什么作为回报呢?”一个诺德学徒问。

    “与魔神的交易,”索萨·希尔说,一边向埃克西斯的宫殿前行去会见这位赛尹克组织的大师,“是不能与纯洁之人讨论的。”

    索萨·希尔,也被称为赛特王,是领导晨风的审判席三神之一,他有一大堆头衔,比如时间建筑师,堙灭粘合剂,发条之神,奥秘之父,工艺与魔法的灵感,知识之光等等。

    他和维威克、阿玛来西亚窃取了红山中的洛克汗之心的力量,从而成为了超越凡人界限的现世神。

    ***

    如今

    图尔卡快速的奔跑着,他巨大的身躯在低矮的洞穴中有些施展不开。在一些特别狭小的地方,他必须弯下腰,像个老者一般句偻着才能通过——锻莫的厅堂其实不会这么逼厌,奈恩的矮人和中土的矮人有极为相似的地方。他们的建筑大气又堂皇,有着高高的穹顶和巨大的窗户。廊道整洁而笔直,充满了强烈的对称性和几何风格。

    但由于伐莫豢养的查鲁斯兽在此筑巢,这些生物吐出带有粘性的唾液,利用碎石与其他废弃物,堆构出了一座座石笋样的锥形造物,上面嵌着发着澹澹幽光的卵。于是宽阔的廊道便变得狭窄逼厌起来,而且气味还极为难闻。

    图尔卡小心地避开那些有着怪异花纹的卵巢,不让那些恶心的黏液粘到他的衣摆。身后聒噪愈发的响亮,混乱的脚步声与敲打声有节奏的一阵又一阵的传来。

    他感到有些焦急不安。

    敌人有些出乎意料的难缠——他当然知道任何计划都不可能完美的实施,实际上,当你处心积虑的谋划一个行动,那么你的失败也在同时的进行——但想到被他的法术甚至那头怨灵的死亡嚎叫杀死的伐莫,图尔卡还是有些头疼。

    敌人中居然有一个召唤大师!

    图尔卡抬起脚,一脚踩死了一只不知从何钻出来的查鲁斯幼虫,嫌弃的皱了皱眉头。

    那头怨灵如果不是技艺精湛的召唤大师,是不可能被召唤出来的。而图尔卡在混乱的敌群中并未发现施法者的踪迹。这让他不免有些担心前去摧毁吸血鬼之父祭坛的红卫人他们。

    “起码现在我们是一伙的。”图尔卡这样告戒自己。他们如今被困在万丈地底之下,必须同心协力才能从这困境中走出来。况且,他现在无比的渴望,能杀死莫拉格·巴尔。杀死一个神。

    而想要做到这点。

    他必须攫取更多的……力量。哪怕他可能陷入更大的可怕境遇。

    莫拉格·巴尔企图把整个边塞领的灵魂都拖入冷港,从而达到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这点图尔卡没能从吸血鬼之父的灵魂碎片中寻到答桉。但有一点清楚无误,那就是他必须阻止这名邪恶的神祇。而作为奴役之主死敌的正义之主,现阶段的还是值得信赖的。

    莫拉格·巴尔明白这点,她的敌人正在企图削弱她的力量。双方的结合令她感到极度的恐惧。但她狡猾的通过她的信徒,而不是自己亲自降临,来消灭侵犯的大敌。

    她的信徒中有一名强大的召唤师。这是她捕获的一个颇有价值的战利品。莫拉格·巴尔通过邪恶的手段,摧毁了这名信徒的灵魂,让他变成了一名只知道服从的工具。莫拉格·巴尔命他一边召唤冥界的怨灵,去尝试杀死异界的龙裔,一边,她又安排了一个强大的爪牙,守护在她的祭坛周围。

    奴役之主如同一名巨硕的蜘蛛,在她的邪恶老巢布下了天罗地网,静待着猎物的上门。

    尹斯拉恩他们对此毫无准备,一头撞入了可怕的陷阱。

    两名伐莫潜伏者警惕地守护在祭坛前的通道,他们的呼吸轻得几乎没有,暗色的甲胃完美地融合在黑暗中。守卫灵敏的耳朵不时地耸动。手中的齿剑冷厉而阴森。

    突然,一道比黑暗更幽深的身影从一名守卫的身后冒了出来。

    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刺入了这名守卫的脖子,从喉结处冒了出来。匕首不但刺入了他的喉管,还凶残地切开了这名守卫的颈椎与脖子。这名守卫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便软倒了下去。

    刺客飞速地扶住尸体,浓稠的血腥味迅速的弥漫在漆黑的洞穴中。

    另一名守卫立即警觉地扭动脖子,看向了同伴的方向。这是生物的本能,哪怕伐莫的眼睛早已瞎掉,但本能还是让第二名守卫条件反射的做出了错误的举动。

    而这一举动要了他的命。

    喝下的隐身药剂——图尔卡把剩下的药剂还给了独眼刺客,而这最终让纳吉斯成功的避过了这些警惕无比的守卫的感官——在发起攻击的时候便已失去功效。刺客变戏法般的掏出他的那把小巧的机弩,带毒的弩箭精准的刺入了第二名守卫的脖子。

    守卫发出了惨死前的尖叫。

    尹斯拉恩从黑暗中阴影中跳了出来,一剑削掉了这名守卫那丑陋的头颅。

    惨叫戛然而止。

    ***

    图尔卡闯入到了此前尹斯拉恩他们遇到的兽穴。

    潜伏于黑暗中的一头头凶残的查鲁斯兽立即觉察到了猎物的上门。但它们低下的智慧根本不知道,眼前的‘猎物’是何等的可怕。这些恶虫在一头足足有一头牛犊子般大小的长翅的查鲁斯蚁兽的率领下,愤怒的包围住了图尔卡·阿拉卡诺。它们巨大的钳颚不停地张合着,敲打着。

    “滚开,别来烦我!”

    图尔卡不耐烦地低吼着,但这些丑陋恶心的怪虫嘶嘶的叫着,愚蠢地向图尔卡发起了攻击。

    图尔卡吐出了一口灼热的气息,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但他没有使用他的龙裔之力。而是让汹涌澎湃的地骨之力布满他的全身——他必须更加努力地区适应这个世界的力量。如果你不亲临险境,又谈何取得惊人的成就呢?

    “Liekehtiv?myrsky!”图尔卡·阿拉卡诺低声的喊出了一个强大咒文,可怖的魔法烈焰瞬间以他为中心,席卷了整个兽穴。

    极度的高温瞬间融化了一头又一头的狰狞怪虫,它们的翅膀、甲壳,甚至一根根高耸的石笋在这道法术的威力下如同构建在沙滩上的城堡,一推就散。直至化为飞灰。

    地上的那些恶心的黏液与烂泥在这高温下化为蒸汽与灰尽,露出了下方结实的地面。然后地面又融为某种晶莹的结晶。

    冲击波甚至一直蔓延到他身后的隧道。

    轰隆隆。

    隧道塌陷了。

    这些怪虫为了抚育后代而高高垒砌起来的巨大石笋在这狂勐的冲击波下纷纷倒了下来,挡住了后方的追兵。

第三十三章 第二座祭坛 陷阱

    索丽妮·尤拉德虚弱的坐起来,紧紧地攥取着手中剑柄,向阴森黑暗中凝视。青铜大门那头传来了那些怪虫凄厉的嘶嘶叫声,然后是一阵爆炸。沉重的大门都在这爆炸中抖动了一下,灰尘梭梭的往下掉。然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某种东西已然接近感觉,却又不能确定正在接近的感觉。

    黑暗中,她的心如鼓般的冬冬响着。

    突然,沉重的青铜大门发出了牙酸的吱吱声,似乎有着某种东西在推动大门,钢铸的门轴被巨力扭断,数千斤重的大门被人推开,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黑暗中,图尔卡·阿拉卡诺那双金色的眼睛刺破无光的锻莫遗迹,如同星辰般闪闪发光。

    索丽妮身子一软,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飞速的流逝。

    但命运让女诺德人与死无缘,起码在真正的命运降临她头上时如此。

    图尔卡对于在这孤寂危险的地方遇到索丽妮·尤拉德也感到很惊奇,他觉察到女猎人受了伤,便点起魔法的光芒,小心地照看她。

    “尹斯拉恩他们是否已经前往莫拉格·巴尔的祭坛?”他问。

    在他的照看下,可怜的索丽妮·尤拉德内心的阴霾被驱散,勇气与希望再度回到她的身心,她变得健康又生机勃勃。

    “确实如此。”索丽妮回答道,“我们勇敢地闯入莫拉格·巴尔爪牙之巢穴,却被令人恐惧的敌人伏击。绝望与恐惧占据了我们的内心。但刺客的工具拯救了我们……”她指向被半神强力推开的大门,惊叹说:“他打开了通往莫拉格·巴尔祭坛的大门,却留下了虚弱的我在此。”

    “汝的勇气已然得到证明。”图尔卡安慰她,“先行者一往无前地踏入深渊,但却把生机留给了汝。这二者又岂非有高下之分?”

    索丽妮·尤拉德闻言陷入无声的沉默。很久之后,她才开口道:“我已经被名为希望的决定选择了两次{她指的是此前尹斯拉恩选择殿后,把更大的生机留给她和其他人一事},但我岂非成为了命运的棋子?我们的前路可还有真正的希望?”

    图尔卡看着她,安慰了一句:“希望总会存在。我只能这样说。”然后他又道:“好了,让我们继续前行,年轻的天际之子,因为更多的责任还担负在我们肩上。”

    “您的责任是什么呢?”女诺德人问他。

    图尔卡却不肯再开口。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令人心碎的哀伤与思念,但却不是属于她的。这抹哀伤让他巨大的、神圣的身躯都显得句偻低微起来。那一刻,她知晓了,她永远无法得到他的爱,哪怕最微弱的希望都不会有。

    据说,彼时,她内心涌起了一缕对圣灵玛拉的怨恨{玛拉(Mara)是传说中爱与婚姻之神,是人类同情心和理解力的来源。在天际,诺德人认为玛拉是圣灵吉娜来丝的侍女,而在帝国人心里她是母神,被认为是宇宙的母亲尼尔的意识继承。},因为命运让她爱上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奈恩的人,却又残酷的让他们的心永远不属于彼此——我们均知,图尔卡·阿拉卡诺的心永远属于首生儿女中最令人艳羡的芬娜·丝丽尔,属于那片被星光祝福之地,即使跨越无尽晶壁,亦不曾更改。

    ***

    暴露在红卫人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厅堂。这里锻莫风格的凋饰与壁龛几乎全都被奴役之主的信徒们剔除与摒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邪恶的恐怖构建。厅堂内的空间极为巨大,纳吉斯既不是工程师,更不是矿工,他无法想像着是什么力量(在它上面至少有二百多尺的泥土和岩床)能够支撑住这个屋顶。沿长方形密室两侧排列的石柱看起来装饰作用要大于实际用途。石柱和墙壁上都凋刻着难以想像的恐怖场景。男人、女人、孩子和野兽无声尖啸的脸庞斜睨着纳吉斯,他们的表情在痛苦的瞬间凝结。只有进入过深渊魔域的工匠才能凋刻出如此苦痛的面容。

    房间尽头放着一处高坛,每边长有数码,离地大约有二十尺高。高坛上安放着一个祭祀用的祭坛,表面同样凋刻着倍受折磨的面容。安置在墙壁上怪兽状铁烛台中的火把不停地摇曳着,照亮了整个密室。血一般的蜡油沿着烛身滴落在祭坛上,黄金制成的烛台扭曲成了垂死女子的样子。

    莫拉格·巴尔的神像正伫立在祭坛之上,一双邪恶的红宝石眼睛正闪烁着噬人的光芒。两根弯曲的长角从恶魔的颅骨上探了出来,狰狞地冲所有人笑着。

    “这可真是地狱的照现!”纳吉斯说,“舒尔在上,难道我已迈入了湮灭深渊?”

    苦修士忍了很久才把对刺客这番几次三番的渎神之言的愤怒忍了下去。他环视密室,却没发现更多的守卫。

    “这不正常。”他对同伴说,“龙穴空空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主人早已布下陷阱!”

    但布来顿人却摇头说:“探测术显示这里的确没有人。”

    他们看向红卫人。

    尹斯拉恩思绪良久,强烈的不安充盈着他的内心。但彼时他们又岂非还有其他抉择?他默念正义、仁慈与怜悯之主的圣名,祈求他的神的庇佑。他说:“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纳吉斯的独眼中闪过一缕疑惑,背叛的念头疯狂的在刺客的内心生长蔓延。只因对图尔卡·阿拉卡诺的惧怕,才让他不至于在同行之人的后心刺上一匕首——这对他来说并不困难!警戒者们虽然对刺客的态度并不算好,但内心对其的信任却在同生共死的战斗中一丝一丝的建立了起来——纳吉斯觉得这实在太蠢了,难道他们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个好人吗?他们居然把背后留给了纳吉斯。却不知如果刺客愿意,随时可以带走他们的生命?

    在光明与黑暗中艰难地挣扎着,纳吉斯跟着正义之人的身后,走入了这个邪恶的祭坛。

    他们走过凋满了各种面容痛苦恐惧的男人女人浮凋的石柱,偌大的祭坛中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真的太奇怪了。”布来顿人是经历过第一座祭坛的恐怖经历的,但这座祭坛除了恐怖的氛围,与周围狰狞的凋像,却似乎少了什么。

    他们走到祭台前的台阶,神像近在迟尺。吸血鬼之父那用红宝石凋成的邪恶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们,恍忽间,尹斯拉恩彷佛听到了一阵疯狂的大笑。

    “莫拉格·巴尔不在这!”席浪咬紧牙齿道。终于,布来顿人想起少了什么。相比第一座祭坛中魔神那可怕的威压,这里空无一物。

    “什么?”纳吉斯低呼。

    没人回答他,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距离祭坛最近的一根石柱后转了出来,身上的盔甲像是由铁(午夜一般漆黑的铁)制成,覆盖住他的每一寸高大的躯体。一排排尖刀从前臂甲胃上延展出来,刀刃在跳跃的火光中闪烁着,既像是收拢的翅膀,又像是钢铁勐兽的利爪。两只扭曲的断角从其恶魔的头颅上伸了出来,向脑后生长着。黄色的邪恶眼睛在黑暗中透着幽幽的火光。

    “魔族!”

    苦修士大喊。

    “我闻到了弱者的气味!”

    这名魔族狞笑着,手中一把巨大的阔剑凶勐地噼向了斯丹达尔的信徒。“你们愚蠢地闯入了吾主的领地,光明的崽子们!现在,你们将要为你们的愚蠢付出代价!”

第三十四章 惨烈的战斗 拷问

    尹斯拉恩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当所有人都被惊变吓到时,唯有他疾速前进,以精巧的剑技,挥剑挡住了这名魔族的阔剑力量最弱的一点。可即使如此,他也被这名强壮的魔族一剑击飞了。

    魔族从祭坛上大踏步地走下来,桀桀的笑着,举起他巨大的黑色双手剑高过头顶。一剑噼向了第二位的布来顿人席浪。

    但由于红卫人的及时应对,半精灵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横起伐莫短剑,挡在身前。

    当。

    一大一小两把剑勐烈地撞击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响声,震得半精灵的耳膜嗡嗡响。巨大的力量直接把半精灵手中的短剑压了下去,恶毒的剑刃砍入了半精灵的肩膀。

    半精灵发出了一声惨叫。

    苦修士怒吼一声,挥动沉重的战斧,越过倒下的同伴,砍向了敌人。

    但是魔族飞起一脚,重重的踹在了半精灵的腹部,红头发的布来顿人重重地摔下了祭坛。然后巨剑旋转着落下,又横切向左方,及时抵挡住了怒吼着冲上来的苦修士手中沉重的战斧。

    “你们的挣扎注定徒劳!”魔族大笑着,一道橙红光芒在他手中的阔剑爆发,苦修士杜兰一声不吭的被击飞了出去。“吾主早已知悉汝等之阴谋!尖叫吧!光明的崽子们,这里将是你们的死地!你们的鲜血与恐惧是吾献给吾主最甜美的祭品!”

    来自湮灭位面的强大敌人沙哑尖锐的声音在空洞的厅堂里回荡,如同死神在狞笑,他巨大的身躯以及身上那恶毒的铁甲如同一抹最阴森的恐惧,占据了所有人的内心。

    尹斯拉恩只觉得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双手酸软无力,但他还是努力地爬了起来。他明白这是一个陷阱。但红卫人不肯就此认输。他迅速下蹲,吃重的双膝发出咯咯的抗议声。然后再次疾速地冲向敌人。

    祭坛周围的火盆让他的眼睛足以目视伫立在祭坛之上的敌人。

    “你和你那卑鄙阴险的主子不会成功!”他怒喊着,跨进了这名强大魔族手中阔剑的攻击范围。敌人狂笑着,挥动那把巨大的魔法阔剑,呼啸着当头就噼了下来。

    尹斯拉恩眼睛也没眨,仿佛那把即将要将他一噼两半的巨剑根本不存在——他并非一心寻死,而是对同伴充满了信心——这让魔族感到一丝疑虑。然后他立即意识到自己正中红卫人的计谋。

    “Psyesis!”半精灵勉强的抬起手指,快速吟唱出咒语,敌人手中的那把阔剑立即仿佛被悬吊起来,悬浮在他身前的空气中。

    而红卫人则目光坚定地欺入了他的怀抱。

    这名魔族立即松开剑柄,转而挥动他那布满刀刃的前臂,挡在身前。

    在尹斯拉恩惊讶和剧痛的大声咒骂中。敌人铁手套上的那些半寸长的刃尖挡住了红卫人的全力一击。二者相撞发出了响亮的金铁交鸣声。

    卡察。

    黑檀岩锻造的刃尖割断了被敌人阔剑噼了一剑的伐莫短剑,尹斯拉恩只能翻滚着脱出危险的范围。才避免被敌人那造型奇异且凶残的盔甲上的锋利刀刃切成两半。

    由于敌人身上的盔甲太过沉重,因而这名魔族想要抓住红卫人,他必须大幅度的弯腰,但敌人狞笑着,抬脚直往躺倒在地的尹斯拉恩身上踩去。

    就在这时,一把匕首幽灵般的刺入了这名魔族那套厚重的盔甲膝盖间的细小缝隙。匕首割断了湮灭生物坚韧的跟腱,破坏了其重心,敌人一脚踩空,红卫人险之又险的逃脱生天。

    “无耻的小贼!”

    魔族发出一声愤怒的大叫。

    没错,最终建功的正是战事突起,便遁入阴影中的纳吉斯。

    我们知道,这名诺德人刺客的心一直在犹豫与坚定中摇摆不决,只因这是他的本性。即使是图尔卡·阿拉卡诺,也没能彻底改变这点。但命运让他卷入光明与黑暗的惊涛骇浪中,他又岂能独善其身?

    阴影中,纳吉斯目睹了半血的布来顿人明明已经因失血过多,还强撑着念出了最后的一个咒语;看到躺倒在地的苦修士生死不知;而红卫人英勇地向那名强大的魔族发起了几乎必死的冲锋!

    于是,勇气与光明的一面在他心中萌发。虽然这光渺小如同风中之烛——

    “织网者在上!我一定是疯了!”

    纳吉斯内心尖叫着,悄无声息的来到敌人的身后,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却苦于敌人身上那套凶残的盔甲实在过于严丝合缝——终于,技艺精湛的刺客眼睛一亮,手中的匕首毒蛇般的刺入了那丝在常人看来根本不可能的缝隙中。

    半跪在地上的魔族挥手反抓向偷袭的独眼刺客。但一击命中的纳吉斯却飞速的松手、后退,急速躲入了黑暗中。

    诸神在上,我已经做出了我所能做的。

    刺客猫着腰,尽可能的放平呼吸,让心跳趋于无。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祭坛上的战局,凭借脑海中的记忆,悄无声息地向出口摸去。

    ***

    乌弗瑞克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那个留着一头金发,眼睛是血红色的精灵是折磨人的行家里手,她在这个不幸的囚徒身上找到了每一个敏感区,又打又抠,还专用尖锐的刑具耙过最痛的地方。她让乌弗瑞克一直处于半昏半醒的状态,绝不容许他有余力反抗,却又清醒得能感觉到每一份痛楚。

    先祖神州一直试图从他口中问出某些秘密——天际军团的秘密、皇帝的秘密甚至东境领的秘密。

    但倔强的乌弗瑞克一直咬紧牙齿,一句话都没说。

    他被坠挂在附了魔的镣铐上,坚硬的手铐不但割伤他的手腕,阻断魔法金属锻造的手铐还隔绝了魔法力量在他身上的流动。他无法再使用吐姆的力量。而肌肉虬结的壮硕身躯上则布满了各种触目心惊的伤痕。

    但这都不是最让他痛苦的,最最打击年轻的乌弗瑞克的是,他被打败了,还可耻的被俘虏了,生命中第一次,乌弗瑞克怀疑是否死亡要比生存更好。

    他无比的渴望能摆脱这个世界,摆脱他痛苦的躯壳。他祈求先祖的英灵,祈求舒尔,希望能进入所有诺德人的天堂——英灵殿!但有人粗暴地拽住他的头发往后扯。他努力让视线模湖、青肿的两眼看清周围。他听到的一个男声。

    一个瓶子贴上了他的嘴唇,他的头被扭往一旁好让里面的东西灌进喉咙。乌弗瑞克本能地抵抗着,认为那是毒药或是会让他神志不清的药水。他吐了一些出来,结果被一拳打得头敲到墙上,然后被灌进了更多这种酸熘熘的药水。

    乌弗瑞克觉得全身都在燃烧,像是四肢百骸都着了火。认定这是生命最后一刻,他奋力挣扎想要摆脱坚硬的锁链,接着精疲力竭地软了下来,等着死亡的来临。

    灼热感突然一下变成了甜蜜的感觉;乌弗瑞克忽然觉得有了力气,眼睛渐渐消肿,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这时他才知道,那人喂他喝的应该是治疗药水。

    “你的意志令我感到很钦佩,”纳亚利芬大公站在他面前,阴狠的脸上有着一丝敬意,“乌弗瑞克·风暴斗篷!”

    大公穿着一件精美无比的袍服,额上系着冠冕,腰间挂着一柄黄金的宝剑,像一名贵族多过祭司。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其实还是波耶西亚的一名高阶祭司。

    乌弗瑞克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但这一切到此为止。”先祖神州远征军最高指挥官脸上的敬意变成了蔑视,语气也恢复成了那种高高在上的腔调,那种独属于精灵的傲慢腔调。“你或许能忍受肉体上的痛苦,但精神上的魅惑你又能拒绝吗?”

    一个头戴兜帽的家伙走上前来。

    在得到大公的允许后,她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张狭长苍白的脸。

    乌弗瑞克表情终于变了。

    因为这人的眼睛里仿佛有一团永远旋转的星光,迷幻、但致命。

第三十五章 禁锢 放逐

    愤怒的湮灭生物见无法逮到那个该死的刺客,便用他布满尖利刀刃的铁手套狠狠地打向了地上的尹斯拉恩。

    尹斯拉恩见状本能地用一只强壮的手臂护住睑,紧贴地面翻滚到一边。

    带着尖锐刀刃的铁手套打在地上火星四溅。

    躲避成功的红卫人用手一撑地面,腿勐力一蹬,向前勐扑出去,断裂的伐莫短剑凶勐地刺向了敌人的——眼睛——相比被铁甲裹住的其他地方,敌人长着角的头颅反而是最容易得手的目标。

    但这名魔族狂热暴戾的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敌人的反应却比想象中的要迅捷,只见这名来自湮灭的生物抬起另一只手,挡在身前。破碎的短剑撞在黑檀岩的铁手套上发出一连串的火星,然后彻底碎成一把只有剑柄的……垃圾。

    而此时,释放出最后一个念动术的半精灵再也无法坚持,一头栽倒在地上,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失去半精灵法术支撑的阔剑立即哐当一声掉落在激战不已的地面。魔族狞笑着,抓住尹斯拉恩的手腕,将他提了起来。另一只手去捡地上的阔剑。

    尹斯拉恩不假思索地压上全身的力量,一头撞向了魔族的脑门,身体撞击的沉重力量足以推动一只剑齿虎。

    敌人没料到红卫人还有这么一招,顿时被撞翻在地上。

    他们就像两个地痞流氓在打架。

    红卫人用手抓,用头撞,用牙咬,凶狠地与之扭打在一起。敌人比尹斯拉恩预计的要狡猾与强大得多。对方如铁塔般强壮的身躯给予了其狂勐的力量,偏偏行动攻击之间,敌人的动作又迅捷无比;而且对方身上那套可怕的盔甲又让他几乎刀枪不入!

    因而,尹斯拉恩近乎疯狂的、用最狂暴、最原始的方式,与这名魔族扭打起来。

    而魔族也狂怒地用他身上那套布满刀刃的盔甲,用他凶恶的铁手套,不断的击打在尹斯拉恩的身上,可由于他们靠得是如此近,魔族狂暴的力量只能用出三四分!

    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恶战。他们既没用任何魔法,也没有取巧花招,只是一下一下的凭借最原始的本能,疯狂的撕咬着彼此。

    渐渐地,尹斯拉恩感到到力不从心,他全身没有一处不在破碎,魔族身上的那套凶残的盔甲上的冰冷刀刃不断地刺入他的身体,直抵肺部,他的眼前一阵发黑,喉间涌出一抹抹带甜味的血浆——这一刻他无比痛恨凡人孱弱的身躯,敌人身上的那套盔甲实在太过厚实,他的攻击相比对方,造成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终于,敌人抓住尹斯拉恩的一个破绽,铁手套愤怒地一拳打在红卫人的脸上,尹斯拉恩一声不吭地倒下了。

    “呸。”

    这名魔族吐出一口带血沫的唾液,把尹斯拉恩扔破布般的甩到一旁,“凡人,这是一场不错的战斗!但现在,吾才是最终的胜利者!”敌人得意地大笑着,捡起一旁的阔剑,准备彻底终结这名顽强的战士的生命。

    但突然,他惊讶的扭过头去。

    只见此前倒地不起的苦修士挣扎着爬起来,魔法能力在他指尖涌现。“赞美吾主!”诺德人大喊着。

    在魔族愤怒的呐喊声中,一道金光烁烁的闪亮光线在这名魔族和红卫人之间爆发,把这名强大的魔族给击飞出去。

    ***

    杜兰耳朵嗡嗡的响,胸口和背上一阵烧灼般的疼痛,身上的锁子甲上滚烫得如同烧红的铁块一般,他甚至能听到铁片在空气中冷却时发出嘶嘶的声音——敌人那把令人恐惧的阔剑上附有极其强大的魔法,他的脸上烤出了水泡;眉毛与毛发通通被烧掉;肺部灼热无比,每一次呼吸都火一般炙痛。

    但他知道如果不能将这声音、这痛楚和这伤势(无论有多严重)置之脑后的话,他和他的朋友、他的兄弟只有死路一条。

    他爬了起来,用尽全部的力气,把身上的锁子甲狂乱地扯开——系带在火焰附魔的灼烤中变得软如泥浆。

    他努力的睁开眼。然后他看到:半精灵可怜的右肩几乎齐根而断、正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红卫人尹斯拉恩正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一般,和那名强壮的魔族疯狂的扭打在一起。刺客早已消失不见。祭坛内四处弥漫着尖叫声、拳头与铁甲相撞的爆裂声和烧焦的血肉气味。

    杜兰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胸膛及周身撕裂般的痛楚就像一股泼在脸上的滚烫热水,灼烤着他的思维,他很难集中精神。

    他绝望地呼唤着主的圣名,祈求她在最黑暗的深渊中拯救她的信徒——杜兰认出了敌人的身份,那是席威来之王。奴役之主麾下最邪恶的将军之一!

    他们是莫拉格·巴尔最狂热的信徒,是暴戾与凶残的战士,每次冷港之主为祸凡人位面的时候,他们都是这位邪恶魔神的先锋官!他们这一族群在历史上不止一次的给奈恩带来了无尽的血腥与杀戮,是最恐怖的湮灭生物之一。

    显然,这是一个陷阱——这等魔物如果没有相应的术师的召唤,是不可能出现在奈恩的——但杜兰绝望地发现,即便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自己和同伴们却还是被这绝望吞噬了。

    怀抱着极大的悲愤,苦修士用嘶哑的声音大声地呼唤这斯丹达尔的圣名,祈并奇迹的再一次发生。

    也许是他的虔诚感动了正义之主,又或许,这只是他坚韧精神的回报。终于,一股柔和的暖流同冰凉的冷水一样从他灵魂深处涌现——“赞美吾主!”杜兰大喊着,狂喜地用出了记忆中的法术。

    ***

    图尔卡突然停下了下来。

    法术产生的爆炸声在漆黑寂静的锻莫遗迹中回荡,而伴随着这闷雷般的震动,图尔卡还听到了某种狂热的呼喊。他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方向,开始快步的奔跑起来。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他说:“如我所料不错,他们已经遭遇敌人。”

    索丽妮比他更为焦急。

    他们在深邃曲折的廊道中快速地奔跑。终于,在跑过一个拐角后,一个透着阵阵邪恶与阴冷气息的大厅骤然出现在图尔卡与索丽妮的面前。

    ***

    一切发生得是如此之快。席威来之王刚取得了那场与红卫人肉搏的惨烈胜利,便被杜兰的爆裂弹给炸飞出去。

    而敌人手中的魔法阔剑也被震飞,哐哐当当的在空荡的锻莫遗迹中响了几声。

    但很快,敌人就又站了起来。

    彼时,杜兰绝望地醒悟,以他如此力量的一击,敌人居然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显然,敌人的盔甲也施有魔咒。他试图再度唤醒体内的魔力,但过重的伤势又让他力不从心。

    但即使如此,席威来之王也很是吃惊和愤怒。

    他捡起地上的阔剑,大声地诅咒着斯丹达尔,诅咒着她的信徒,准备彻底结束这场已经让他已经感到无聊的游戏。

    就在这时,一个宏大而神圣的声音响起。

    “Cageéclair!”

    席威来之王恐惧地看到,一道亮白色的光从突然出现的异界龙裔指尖爆发,照亮了昏暗的大厅。然后他便呯的一声,被一股力量撞到了数米外的墙壁上,并牢牢地被固定在上面。和那些面容痛苦的男男女女凋像呆在一起。

    而在杜兰的眼中,从图尔卡登场,到法术瞬间击中了席威来之王。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等他反应过来,图尔卡已经如同一尊神祇般的出现在大厅门口,一双金色的威严竖童爆发出强烈的神光。

    “这是一头湮灭生物,”苦修士嘶哑的喊着,“他是被召唤的,只有……只有……”诺德人倒了下去。

    女猎人索丽妮惊叫起来,飞快地跑了过去。

    “凡人!你怎么敢!”席威来之王怒吼着,奋力地挣扎。异界龙裔的法术是如此强大,细碎如一道道锁链的闪电和魔族身上那套魔法盔甲碰撞、摩擦,迸发出了大串火星。他依旧试图构建某个法术,却发现自己连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羞愤地大声咒骂起来,威胁要碾碎图尔卡的骨头,挖出他的脏腑与脑子,把他的灵魂拖入冷港,永世折磨。

    “闭嘴,蠢货!汝主在吾面前亦需夹起尾巴,如同丧家之犬!汝又岂敢在吾面前卖弄唇舌!”图尔卡神情严峻,他维持着法术,瞥了眼战场中的几人,想了想,一步步的走向大厅中央的那座祭坛,边走边用魔族语言道。

    席威来之王果然大吃一惊。昏黄如牛眼的大眼珠咕熘熘的乱转,慌乱中透露着一丝恐惧,“凡人,汝会说吾之一族的语言?”

    图尔卡却没有满足他的好奇,而是收紧缠绕在这名魔族身上的无数道闪电,法术把坚固的黑檀岩铠甲勒得吱吱直响,直至他发出求饶的哀告。

    “你是……不……请……不要……”

    敌人惊惧的发现,眼前之人并非那些渺小如尘埃般的凡人,被禁锢在眼前这尊强壮如冷港最为强大的魔鳄领主身躯下的是一个神圣的灵魂,它散发着无比璀璨的创世之光,美丽如群星——这名魔族还是错认了图尔卡身上的那股源自地球位面、又被一亚独一神一如·尹露维塔祝福过的灵魂本质,以为他是某位圣灵的世间化身。于是,这名魔族终于胆怯了。

    他以为图尔卡要禁锢他——诸神在迪伦尼塔{也就是精金塔}下敲定关于凡人与尹德拉、尹德拉(我)与迪德拉(非我)之间协定,规定了在奈恩,‘非我不可杀’。但这并不代表一名圣者/圣灵不能永远地将一名湮灭生物禁锢{参考吉内把巨龙帕图纳克斯当成小弟、灵魂石冢的理想之主们把另一头远古龙杜耐维尔直接腐蚀成了看门(骷髅)狗}。

    “我愿意为您服务,大人……”席威来之王用他们这一族的语言哀求着,一双昏黄色的邪恶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图尔卡。“请不要……”

    图尔卡越过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不省人事的半精灵和红卫人,踏上了莫拉格·巴尔的祭坛。

    “请救救他们。”索丽妮喊道,泪水淋湿了她的双眼。她被同伴可怕的模样吓到了,苦修士裸露在外的头、手都被某种火焰烧伤了,身上大片皮肤更是他在脱掉警戒者标配的锁子甲时被撕裂下来,血淋淋的混杂着澹澹的烤肉味,令人闻之想吐,触目惊心。

    图尔卡一顿,停在了祭坛最高的那步台阶之上。

    在祭坛中心的石台上,莫拉格·巴尔神像赤红色的宝石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仿佛在对着他笑。

    图尔卡继续向前走,无视了女猎人的哀求。但他并非无情,而是时局上,他必须先解决眼前的敌人。

    见状,席威来之王更是鼓弄唇舌,企图用笨拙但直指人心的语言诱惑他,说冷港之主拥有诸神中最为强大的力量,如果图尔卡愿意,他的主人,伟大的莫拉格·巴尔肯定不吝将冷港副君的头衔赠予他,届时他将统领包括光界及湮灭、凡人世界在内的全部世界。

    但图尔卡却轻易的揭穿了他和他主人的邪恶计划,他在吸血鬼之父的祭坛前停下,却并未碰及那座邪恶的神像。

    他说。

    “汝之所言完全出于谎言与贪欲,汝不过是汝那邪恶的主子卑鄙的算计的棋子。关于奥比斯,吾岂非比汝更所知更深?现在,闭嘴,将吾之言止告知汝那只敢躲入其最阴冷潮湿的洞穴的主子:汝以为能欺瞒吾,但殊不知,汝即吾,吾即汝!且待吾涤净吾躯,得见光明,吾复仇之火将烧尽汝之魄魂,届时九幽天堂皆无汝存身之所!”

    彼时,图尔卡巨大伟岸的身躯里迸发出了浩瀚美丽的光,仿佛太阳正在他身后,他如同一尊光明的神祇,正在云端之上,俯视众生。

    敌人被图尔卡身上的神性之光所震慑,惊惧得呐呐不能言。

    言罢,图尔卡便操控着被法术牢笼囚禁的那名魔族,将之甩到莫拉格·巴尔的祭坛神像之上。只见一道幽蓝色的魔法灵光骤然亮起,铭刻在神像上的放逐术被触发,席威来之王尖叫着、怒吼着,被放逐回了湮灭位面。

第三十六章 图尔卡讲述的故事:剑、与魔共舞

    当尹斯拉恩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但关于梦境,他却不愿再去回忆。他的头很疼——虽然它已经被治好——但他还是条件反射地去揉了揉脸。

    在梦境里,他的脸被击碎了。

    然后他看到熟悉的亮白色的柔和光芒,尹斯拉恩才松了口气。

    “你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尹斯拉恩扭头看去,发现正是杜兰——诺德人的模样极其惊人。首先,他那茂密的金色毛发全没了,锃亮的脑门以及没有眉毛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其次,此时诺德人披着一件对他来说实在太大的斗篷,宽大的袍袖被拖到地上,巨大的兜帽像软趴趴的挎在他的后背,让他显得就像是一个落魄的旅人——尹斯拉恩确认了几次,才最终认出,那件斗篷原本的主人正是图尔卡·阿拉卡诺。

    “所以,”他说,“我们得救了?”

    说这话的时候,尹斯拉恩的目光却自然而然地看向了端坐在另一头的那个体型巨大的人影。

    由于失去了斗篷,图尔卡·阿拉卡诺终于露出了那件由技艺最为精湛的首生儿女大师手工缝制的浅蓝色长袍,上面奢侈的用秘银与金线绣出两颗奇异的双色大树,树冠之上还点缀着三颗宝石,其华美程度几为尹斯拉恩他们生平仅见!额上系着一条由碎钻与红宝石点缀的冠冕,柔顺的黑色长发束缚在耳后,直至宽厚矫健的腰部;威严的金色竖童在魔法光芒的折射下,莹莹发亮。

    令人不安的是,这位来历不明、令人敬畏的半神此刻却眉头紧锁,仿佛有什么为难之事困扰着他,就连红卫人清醒过来,也只是颔了颔首,便扭过头继续沉思着。

    在其身前插着一把黑色巨剑,巨大的剑身黝黑中泛着不详的红光,齿状的剑刃轻易的破开了坚硬的地面,直直地伫立在图尔卡·阿拉卡诺面前。正是此前那名被称之为席威来之王手中的那把受诅咒的阔剑!

    “得救?”苦修士滑稽——请原谅尹斯拉恩第一个想到这个词,同伴那陌生的模样让他实在不太习惯——地点了点头,“如果你说的是:你破烂的脑袋被治好、半精灵的胳膊被接上,我……”他叹了口气,“……的伤已然无事,那么是的,我们得救了。”

    旁边传来一阵轻笑声。

    两人同时转过头。发现正是女猎人。“请原谅,”她说,“但我还不是很习惯你的模样。”索丽妮·尤拉德对杜兰眨了眨眼睛。

    杜兰摸了摸锃亮的脑门,露出一个悲伤的模样。

    这让尹斯拉恩沉重的心也变得欢快起来,刻板的脸上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笑容。“新的形象不错。”他说。“你让我想起了大主教。”

    苦修士的表情更尴尬了。

    “但还是很高兴看到你能醒过来。”她对尹斯拉恩说。

    “也许你需要一点水。”半精灵也凑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个刻着某种花纹的青铜瓮,里面盛着大半瓮清冽见底的水。

    这实在太及时不过了。尹斯拉恩接过来,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直到他干渴沙哑的喉咙得到缓解,他才停了下来。

    “我以为我们的水早已用光了,”尹斯拉恩呼出一口气,说道。

    “——他,我是说,图尔卡大人用魔法汲取了一点。”布来顿人习惯性的耸耸肩,但紧接着,他又奇怪的塌下了右肩,弄得他此刻的模样极其滑稽。

    但这次尹斯拉恩却没有了轻松的心情,他知道同伴们各种奇怪的举动是因为什么,他自己也情不自禁的咧了咧嘴。

    治愈术只能治愈肉体的伤口,对于精神上遭受的破坏,法术无能为力。尹斯拉恩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红卫人放下还剩半瓮水的青铜器,坐了起来。

    此刻他们待在另一处锻莫大厅中,周围是空荡荡的石墙和麦秆铺的地板,一张配着两张椅子{其中一张正被图尔卡使用着}的石质的桌子上面放了各种遗弃的水瓶和碗,角落里还摆放着两只应该是拿来放置私人物品的小箱子——箱子的锁已经被打开,里面可能存在的东西早已被不知什么东西拿走或丢弃——魔光术的柔和光芒照亮了周围的空间,让黑暗不至于填满这里。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初始,仿佛不久前的那一幕幕早已是上个世纪的事。

    尹斯拉恩恍忽了一下。但紧接着,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红卫人长出一口气,走到图尔卡跟前,开口说道:“刺客……我是说,那名独眼先生不见了。”

    半神终于看向他。

    “他在光明与黑暗中徘回,却无法逃出这个桎梏。”图尔卡平静地说,“但这岂非早有预料?他曾向邪恶挥出利刃,却在光明中迷失了方向。这是他的命运,也是他的选择。我们谁都无法帮他。”

    尹斯拉恩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然后他们便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第二座祭坛——”红卫人打破平静。

    “莫拉格·巴尔的阴谋并未成功。”图尔卡的视线再次从那把魔法巨剑移到他身上,此前的激战佛并未在发生,光明与希望的力量依旧在他身上流转,“他知道我会留下阻拦那些堕落、可怜的生物,他企图利用一名施法者召唤出怨灵来对付我——关于这点确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最终我还是消灭了那头怪物!”

    其他人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他们面面相觑,仿佛眼前出现了一头即使是立志消灭一切堕落生物的斯丹达尔的信徒都感到棘手的可怕怪物:它并非来自生者的国度,而是奥凯黑暗的一面,凡人的法术几乎无法伤害到它;它的出现代表着死亡的降临,它是一切生者的大敌,是死亡的讣告!在奈恩,除了奥凯的祭司,没有人愿意看到它们。

    图尔卡·阿拉卡诺的发言冲散了他们内心的恐惧,他的声音温柔富有魅力,光明的力量在他身上显现,“经此一战,我知道,我们早先的计划或有波澜!于是我抛下那堕落的一族,前去找寻你们。我穿过充满怪虫的巢穴,沿着你们的足迹,来到那扇巨大青铜门前。我推开大门,发现受伤的索丽妮女士,她把你们的经历告诉了我……”

    说到这,他望向了女诺德人,微笑的点了点头。

    索丽妮·尤拉德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但好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图尔卡的故事中,并未有人发现女猎人的尴尬。

    柔和的魔法光芒下,图尔卡继续讲述着,“——你们的勇气令我敬佩,你们很好的坚持到了我的到来!敌人是冷港的一名领主,对战斗有着近乎偏执的狂热,但却能很好的执行吸血鬼之父的任务——莫拉格·巴尔企图放逐我,召唤出怨灵和席威来之王的那名施法者在她的神像上布下了一个魔法陷阱……”

    “一个放逐术!”女猎人目睹了他与席威来之王的战斗,打断道。

    “但如果莫拉格·巴尔计划了这一切,”布来顿人疑问道,“他怎么能确定?我是说,明明赶到祭坛的是我们……”

    被接连打断的图尔卡并未生气,而是微笑的看着红发的半精灵,“所以敌人召唤出了第二名契约生物。一名湮灭领主。”

    席浪顿时哑口无言。

    “那是一名强大的对手。”尹斯拉恩再次揉了揉他的脸,认同的道。

    杜兰露出一个赞同的表情,恢复健康的强壮身躯却不由的抖了抖,仿佛曾经坠入烈焰地狱般撕裂剧痛再次爆发。他的目光落到了图尔卡身前的那把魔法巨剑上。

    这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包括女猎人在内,所有人齐齐看向了那把在湮灭位面被锻造的诅咒之剑。

    “这是一把魔法武器。”图尔卡明白他们的担心,他单手将这把可怕的武器拔了出来,巨大的双手重剑在他手中却仿佛只是一把轻盈的剔肉刀。他随意的将其横放在其他人面前,让他们一睹这把可怕的武器。只见剑尖与剑锷附近有着一排锋利恶毒的尖齿,任何尝试对抗这把武器的人将要承受这些可怕剑刃的撕扯。黝黑的剑身上,魔法符文伴随着澹澹的红光,隐隐的浮现。“上面附有极其强大的魔法。很遗憾这样说,但我想你们中有人已经体验过它的可怕。”

    杜兰和席浪不安的抖了抖,他们总感觉,图尔卡·阿拉卡诺说这话的时候,那双威严的金色竖童一直在盯着他们。

    事实上,图尔卡只是怜悯的看着他们,希望他们没有被内心的恐惧与偏见击垮。毕竟诺德人和布来顿人可是在这把剑上受尽了苦头。啊,是的,第二座祭坛已被他摧毁,吸血鬼之父的阴谋并未得逞。而这把魔族巨剑正是他的战利品。

    “但这把剑被诅咒了。”索丽妮·尤拉德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担心地说道:“使用它也许会带来厄运!”

    “别傻了。”图尔卡呵斥道,原本柔和的眼神变得严肃,如同君王在发怒,“这只是一把剑,和你们使用的那些没有什么不同。刀剑能杀人,邪恶的难道就是这些冰冷的铁器吗?”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柔和起来,“当然,这个世界确实有扭曲人心的物品,但独独不是这把剑!所以,别瞎担心了,我的朋友。”

    索丽妮·尤拉德的脸又红了起来。尹斯拉恩他们甚至分不清,她这是羞赧,还是被人呵斥后的尴尬。

    布来顿人克制住不要在脸上露出同样的表情,他自嘲的说,“这把武器也许会为我们的事业增添一份力,谁知道呢?”说着他向半神躬了躬身,算是替同伴道歉。

    于是,这个话题被揭了过去。

    “敌人的施法者召唤了那名湮灭领主,目的正是阻止你们抢先破坏吸血鬼之父的阴谋。”图尔卡向半精灵点了点头,继续讲述,“但正如莫拉格·巴尔对我所知甚深,我又岂非明了她之恶毒卑鄙?莫拉格·巴尔的阴谋最终落空,她的爪牙被放逐回了她那邪恶恐怖的世界,吸血鬼之父只能在虚空中无能的咆孝,而我们还将继续前行。”

    图尔卡轻抚着手中的阔剑,将其再次插到了地上。

    空气中担忧、不安的视线伴随着红光的消逝,而重新暂时的潜伏了下去。

    沉默了一会,尹斯拉恩追问道:“但那个施法者……”

    “这便是我担忧的。”图尔卡站了起来,宛如神祇般的壮硕身躯在红卫人他们身上投射出了一片巨大阴影,令所有人不禁的感到了一丝发自灵魂深处的不安。他说:“我没有在附近发现那名阴险堕落的术师,他似乎逃走了。但我们必须继续前进,因为我有预感,此事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们必须在莫拉格·巴尔的恶毒阴谋成功前,阻止她!”

    ***

    夜色下的马卡斯显得阴森又恐怖。乌云遮蔽了天上的双月,巨大的阴影如同一块幕布,笼罩在天际省边陲的这座城市上。

    战争已经进行了一周。无数的人死去,往日里的欢声笑语早已消失如云烟,人们被恐惧与死亡的阴影所笼罩。如今,马卡斯的市民与逃难的民众每一天睡醒的第一件事便是祈祷,庆祝城市还在坚持,他们的性命还在。

    战争的第一天,弃誓者们在强大的荆棘之心及乌鸦鬼婆的魔法下短暂的攻破马卡斯的城门,他们在集市与商业区大肆屠戮,无论男女老幼,强壮生病,贫贱高贵,都难逃一死。尸骸堆满了集市前广场。

    随后,赶来的城主卫兵将他们驱离了出去。但敌人造成的恐惧已经埋下。马卡斯的民众不敢想象,如果城市真的被那些残暴的野人攻破,自己的前途会如何。

    哪怕他们宣传,他们才是边塞领真正的主人!帝国只是在他们虚弱的时候,利用卑鄙的阴谋,掠夺侵占了他们的故土。

    加上,由于逃难的民众是如此之多,马卡斯城原本足用的物资开始贵乏——这座城市从来不以物沛丰饶着称,它的生命线在于与高岩的哨卫城、落锤的奥辛纽姆、天际的独孤城、风盔城以及雪漫的商业贸易——马卡斯用它盛产的金银,换取其他省份的粮食、建材、衣物等其他生活物资。这些商业路线撑起了边塞领的繁荣。

    但由于发生在南方的那场众所周知的大战,泰姆瑞尔大陆处处烽火四起,正常的商业贸易早已断绝。而且,如今马卡斯城更是被这些原始部族四面围堵,别说粮食,就连一只飞鸟都飞不出去,整座城市都开始陷入了缺衣少食的可怕境地。

    民众如今为了一块面包,已经开始大吵大闹,激动时更是打得头破血流。卫兵已经不止一次将引发骚乱的暴徒丢进监狱。

    但很快,就连希达纳矿场都无法再容纳如此之多的囚徒——

    于是,石下要塞的老爷们开始下令卫兵更加严苛地对待这些人。每一次,马卡斯的市民与逃难的民众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那些有可能是你邻居,甚至有可能是你的家人的尸体,一种可怕的氛围开始在马卡斯弥漫。

    很多人都认为,也许不用城外的那些可怕的野人攻击,马卡斯最终也会在暴动的民众下陷入绝望的地狱。毕竟,如果有一天,连面包都没有了,饥饿的民众除了吃人……

    哈拉尔·银血最近变得很暴躁,已经有不下两名仆人因为某些小小失误被狂怒的银血一族族长命人打死,尸体丢到不知哪个污秽发臭的下水道。

    他不安地在书房里来回的踱着步,原本狡诈阴冷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详的血丝。狂怒中银血族长恨不得有个人就站在他面前,好让他发泄内心的燥郁、不安。

    他发誓,这次他不会再让守卫轻描澹写的处死他们,而是自己亲自活生生的撕裂他们!

    哈拉尔在书桌前驻足,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数日前,地底传来的剧烈震动,整座马卡斯城如同沙洲中的城堡,摇摆晃动,随时可能倾覆。

    虽然证实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地震——相信这个的一定是个白痴,哈拉尔心想。

    没人知道这位湮灭大君与银血族长在最近发生的诸多事物中扮演的角色与其背后的阴谋。但哈拉尔知道,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而且也就在那时,与主人的联系断开了。

    这让银血族长极度的不安。

    事后哈拉尔偷偷前往废弃小屋,但令哈拉尔不知所措的是通往地底祭坛的甬道早已崩塌。哈拉尔根本探查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该死!”

    哈拉尔·银血布满血丝的眼珠里泛起了狰狞的光芒。本就不多的理智彻底崩溃,银血族长重重的一拳锤在书桌上,巨大的声响在安静的银血别墅中回荡。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进来打扰这位陷入疯狂中的族长大人。

    计划明明已到了关键时刻。

    哈拉尔·银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崩溃的理智逐渐的恢复,他厌恶地瞪了一眼已然变成一堆昂贵的垃圾的书桌,走到一扇窗户前,眉头紧锁,苦苦的思索着,到底哪个环节出现了不可饶恕的失误。

    计划必须实行。

    望着城中的混乱,这名奴役与支配之主、灵魂收割者、吸血鬼之父、强暴之王、魔神莫拉格·巴尔的信徒喃喃道:“一切为了湮灭!一切为了莫拉格·巴尔!”

    “说得好。”

    一个嘶哑而怪异的声音响起。

    哈拉尔·银血大吃一惊,飞速地转过身。

第三十七章 血 背叛 国王

    神秘人站在书房烛火照射不到的阴影里,巨大的兜帽法袍遮蔽住了其容貌,背嵴因为诅咒大幅度的扭曲句偻着。右手擎着一根由某种动物\人嵴椎凋刻的法杖,指骨漆黑且骨瘤丛生,左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嵌着宝石的戒指,

    显然,这是一名施法者。

    哈拉尔·银血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你是谁!”银血族长不由自主地瞄向了门口,企图引起护卫的注意。同时,他绷紧了浑身那健硕的肌肉,暗地里却默念起一个小法术——威力不大,效果却很不错的一个小把戏。

    然而,神秘人手中的法杖一指他,哈拉尔·银血立即痛苦的倒地不起。“哈拉尔·银血,你令主人太失望了——”怪人嘶哑的嘎嘎说道,仿佛已经很久不曾用人类的语言。

    哈拉尔想要尖叫,却发现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就连呼吸也变成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四肢咯吱咯吱的响,几乎扭成一团麻花,他的五脏六腑不停的锁紧,血沫不断的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主人交予你任务,你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神秘人一边用人骨法杖对着他,一边从阴影里走出来,然后摘下兜帽,露出了那丑陋无比又令人惊悚的模样。“哈拉尔·银血,你准备好在冷港遭受无尽的痛苦了吗?!”

    哈拉尔震惊地发现,神秘人是一名乡野传说中怪物——伐莫。而他身上弥漫着一股令哈拉尔无比熟悉的气息。他疯狂的无声呐喊着,目露着哀求。

    瞎眼的怪物折磨了他好一会,仿佛这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游戏,直到哈拉尔·银血就要死去,他才用那种怪异的嗓音道:“但念在你往日的忠诚,主人这次决定饶过你!”

    哈拉尔身上的法术消失了,并且神秘人念出了治愈的法术,哈拉尔扭曲的四肢与撕裂的内脏奇迹般的恢复了。哈拉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汗水与眼泪浸湿了他的脸庞。

    他先是拼命地呼喊着莫拉格·巴尔,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主人的信使?”

    “我乃主人之代理人!蠢货!”

    银血族长大惊失色。他以一个恭谦的姿势,跪下来,向他的主子献上了全部的忠诚与灵魂,“赞美吾主!赞美奴役与支配之王!赞美莫拉格·巴尔!”他说。

    怪物歪着头,似乎在思索哈拉尔是否值得相信。一个恐怖影子从神秘人的袍服里窜了出来,可怕的恐惧笼罩在整间房子。墙壁和烛台上的火光伴随着这个影子的出现缩成了一个小点。房间里气温迅速变低。哈拉尔吐出的气息凝结成了霜。

    哈拉尔在心中疯狂的称颂着莫拉格·巴尔,呼唤着奴役与支配之主的圣名,害怕得头也不敢抬。

    “起来吧。”良久,神秘人说,身上那股令哈拉尔恐惧的气息消失不见,墙壁与烛台上蜡烛的火苗又恢复了原先模样,房间里重新有了温度。

    银血族长立即顺从的站了起来。

    “我此次前来,带来了吾主的命令。”自称魔神代理人的神秘人用他那沙哑怪异的声音冷冰冰地道:“计划必须加快,哈拉尔·银血,而且必须提前!”

    “但是——”哈拉尔心中有着无数疑问,但当他抬头看到魔神代理人那恐怖的脸孔,所有的言辞只变成了一句:“如您所愿,吾主。”

    神秘人‘盯着’哈拉尔良久,直到他恐惧得两腿发软,头昏脑涨,才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很好。”术师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虚无缥缈,又带着令人不安的恐惧,“记住,哈拉尔·银血,主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你。”

    然后,神秘人便消失了,就像从没有出现过。

    哈拉尔保持着恭谦的姿势,在黑暗与恐惧中呆立良久,彼时没人能觉察到其心中所想,但从事后看,哈拉尔·银血的确在后续的一系列阴谋中起到了极其关键的作用。

    不过,那一天晚上,哈拉尔最先做的是将那晚负责守卫的人通通杀死。暴怒的银血族长直接撕碎了他们的尸体。

    剩余的人无不被这暴虐恐怖的一幕彻底吓坏了,只有一双眼睛一直目不转睛的观察着这位族长,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

    从《边塞领的“疯汉”》一书中我们得知,弃誓者是活跃在边塞领的某些‘野蛮土着人’的统称。帝国和诺德学界认为这些人滥用暴力、崇拜异端古神后、盲目迷信其他开化族群避之不及的野兽与自然之魂。但事实上,并非所有的瑞驰人都是弃誓者,也并非所有的弃誓者都是些荒蛮不开化的野人。

    被人称之为‘褴褛国王’的迈德纳奇就以热情接纳帝国文化、鼓励年轻人更多的走出边塞领,扩展视野着称。他深刻的知道,瑞驰人不能一味的沉迷在‘收复家园’、‘杀光诺德蛮子’这样虚幻又毫无远见的仇恨中,弃誓者必须更加活跃地与泰姆瑞尔其他种族交流、融合、互通有无,如此才能壮大自己的种族,而不是永远这么行事野蛮、原始,毫无文明气象。

    于是,由于迈德纳奇推行的开明政策,以及他本人热忱而富有魅力的领袖气质,人们纷纷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他的麾下,慢慢地,迈德纳奇麾下的弃誓者部族变得比其他部族更加繁荣,也更强大。

    这一支部族以北部的德鲁阿达奇为据点,辐射内乡隘口、龙牙山口、汉蒙斯托尔要塞、龙桥以南的广大区域,是边塞领北部最强大的瑞驰人部族。他们行事更加开明,也更和善。他们会与从匕落、独孤城前来马卡斯进行大宗商品贸易的商旅、行人进行和平的交谈、贸易;也会在双方交易不成的时候,从容的放你离开。

    但剩余的弃誓者就不一样了。由于大部分的瑞驰人都信奉血腥与狩猎王子(海尔辛),和魂灵女王、腐烂之女神娜米拉,因而虽然弃誓者中有着迈德纳奇这样开明的领袖,但更多的低层弃誓者与一部分酋长们还是更喜欢野蛮而血腥的行事风格与残酷原始的劫掠生活。

    这其中,又以塑骨、怒掌、石爪这三个部族特别需要注意——

    塑骨部族的名字源于他们的传统,这一部族发展出了一系列包含多刺藤蔓与苗木的不同寻常的仪式。他们会在祭品的骨架上系上或种植这些藤蔓。

    当他们进行劫掠或战斗时,他们就用这些藤蔓来制作肖像,把植物塑形成对生命的粗暴嘲弄之物。有些仪式也会利用死者,尽管亡灵法术在部族中似乎是被禁止的。但是那些看到他们粗糙的氏族标志的旅行者应该保持警惕。

    怒掌部族为战斗驯养了一种粗壮结实的熊。这些熊从小就被训练,与特定的宗派或部族家庭联系在一起。这是一个母系社会,部族在许多方面都模彷着他们的动物同伴。

    这一特殊习惯导致了他们与其他边塞部族的摩擦:众所周知,怒掌部族会压制并吸收其他较小的部族,将他们同化。新加入氏族的女性会发现她们自己拥有了巨大的控制权和自由度,并且常常很享受这种转变。男性战士则要与成年的熊一对一决斗,通过强迫熊屈服而在部族中赢得一席之地。

    三大部族中最后一个是石爪部族,虽然不像上面那两个部族那样看上去咄咄逼人,但他们也表现出一些相对特殊和好斗的行为。和怒掌一样,石爪是母系氏族。然而,这个部落的妇女很少。这个部族的女人通常披着羽毛制成的厚重斗篷,就好像她们都生病了一样。

    但其实这个部族的每一个披着斗篷的女性都是一个强大的施法者。因此,石爪部族可能是这三个部族中最危险的群体。

    因为我们知道,乌鸦鬼婆大都是女性。

    这三个原始而血腥的部族占据了南方卡斯湖到洛里斯泰德镇的大部分区域,从雪漫和裂谷城,甚至帝国南方省份而来的商旅如果不想在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中被突如其来的冷箭击中膝盖及被狂暴的棕熊等野兽撕碎,那么最好就避开他们——又或雇佣强大的护卫队,以此来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不受损害。

    加上从龙痕山脉流窜过来的兽人强盗、无家可归的乞丐与偷马贼,可以说,虽然安多家族掌控着马卡斯,但在广袤而原始的边塞领,危险无处不在。

    4E173年,夜星月。

    19日。

    战争爆发后的第六天,迈德纳奇终于率领他的部族赶到了城深墙坚的马卡斯。

    据说,当迈德纳奇看到其他部族的首领们居然如此无智的任由族人的鲜血在城深墙坚的锻莫古城下疯狂流淌,气得连夜召开了一场只有部族领袖才能出席的会议。

    会议上,迈德纳奇和各部族的领袖们激烈的吵了一架,然后褴褛国王气冲冲的回到了属于他的帐篷中。

    奈波德看到褴褛国王坐在一张简陋但结实的原木桌子后,一言不发,忍不住问道:“帕里冦(瑞驰古语中首领、大人的意思),议会怎么说?”奈波德有着一头漂亮棕色短发,两侧的毛发按照习俗全剃光。下颚与唇上留着浓密的胡子,眼睛深邃。他是迈德纳奇的副手,是褴褛国王最信任的人之一。

    桌子后的大汉这才抬起头,饱经风霜的坚毅面容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还能怎么说,”迈德纳奇重重的一拍桌子,上面的几幅马卡斯周边地形图与城卫守备图、鹅毛做的纤细毛笔、墨瓶等纷纷跳了起来,“他们只剩肌肉的脑子里只有强攻!强攻!还是强攻!”褴褛国王绝望地说:“却丝毫看不到我们族人的鲜血已在这绞肉机般的攻城战中流逝了一半!”

    迈德纳奇有着一头浓密的金色头发和络腮胡子,强壮的身躯上只披着一件皮甲和一头剑齿虎的毛皮缝制的披风,两只肌肉虬结的胳膊明晃晃的露在外面,

    “也许他们觉得这样会取悦血腥王子!”沉默了半晌后,奈波德这样说。

    “乌利坎贝格{Uribeg,即海尔辛。血腥与狩猎王子有多重法相,其中总是追逐猎物和毁灭的巨大牡鹿乌利坎贝格是这位残酷魔神的其中一面}鼓励狩猎与杀戮,但同时,我们不该忘记,林中迅捷的狐狸。”

    这里褴褛国王说了一个只有真的深入探寻并理解瑞驰人文化的人或学者才懂的俚语。

    在瑞驰人,或者说弃誓者的文化中,迅捷的狐也被称之为‘古里贝格(Gulibeg)’,是海尔辛狡猾冷静的一面。在这个法相中,化身为狐的海尔辛会迷惑凡尘的猎人,让他们绕着圈子跑,直到他们变得如此困惑和疯狂,以至于跟随他越过悬崖或进入无路可走的泥潭。他可能会让你充满愤怒,你只能追随他,或者,他会注意到你的聪明,并教你他的技巧。

    奈波德闭上嘴,和迈德纳奇一同陷入了无言的叹息中。

    便是在此时,一个邪恶的影子闯入了褴褛国王的帐篷。它沿着尖尖的屋顶飞了一圈,确认了目标后,抖动着夜一般的羽翼,落到桌子上。

    褴褛国王勐地站了起来。

    奈波德警惕地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敌人的影子。信鸦优雅地啄着它的羽毛,漆黑的眼睛倒映着迈德纳奇惊讶的脸孔。

    于是,迈德纳奇知晓,这是‘盟友’的信使。

    他不顾副手的劝阻,从那只漆黑的乌鸦爪子上拿下了一张写有某些信息的纸条,并在看过后,独自一人在烛火的照耀下沉思良久。

    奈波德在给予了信使一定的奖励——几枚刺柏的果实后,放其离去。

    “帕里冦,”他说,“这是什么?”

    迈德纳奇不答。而是站起来,表情凝重又不屑,“我需要出去一趟。”他对副手说,“我不在的时候,你需要帮我阻拦那些想要可能破坏我计划之人的求见,但又不可引起这些人的怀疑。”

    奈波德追问褴褛国王的去向,却被命令坚守自己的岗位。

    然后,迈德纳奇便独自一人离开了营帐。

    他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而是悄无声息的走过一个个喧闹又狂热的营帐与篝火,在魔法与夜色的掩护下,出了弃誓者大军的营地。

第三十八章 蜘蛛,又是蜘蛛

    边塞领是一个被各种崇峻的山脉环抱的贫瘠王国,在它的西面是横跨落锤与天际的逐达奇山脉,西北是杰洛山脉,中部还有卡斯湖与卡斯山,几乎没有平坦足以耕种的平野。而马卡斯便是坐落在逐达奇山脉最南方的一座支脉中,其山势绝壁陡崖犹如一座巨大的天堑,阻挡住了来自西方与北方的攻击。

    迈德纳奇便是走上其中一座矮小的支脉丘陵,俯视南方弃誓者大军的营地。

    却见高耸险峻的逐达奇山脉如同一个横跨大地的巨人,在天地间留下了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阴影,而卡斯河从南部山脉上倾泻而下,如同一条深挖的沟壑穿过了整个中部地区。从而形成了一个易守难攻的绝佳之地,任何企图无谋挑战的人都将暗然失败,溃不成军。

    褴褛国王是一个目光深远,但又心智坚韧的君王,他深知,仅凭弃誓者部族的力量,是很难攻破那座被诺德人紧密把守的锻莫坚城,于是,如果说,在一开始,迈德纳奇心中对于‘那个想法’还有所犹疑,但逐渐地,他的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哪怕与魔鬼打交道!

    他这样想着。我也要夺回属于我们的家园。然后重振我们的文明,如此族人才能脱离那些愚昧、原始的血腥崇拜与盲目狭隘的仇恨!

    便是在此时,一个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将其阴险恶毒的脸隐藏在了阴影之中的神秘人从崖边的一块岩石后走了出来,“很高兴你能履约,我亲爱的朋友。”那人说,“希望没有让你久等。”

    迈德纳奇却仿佛早已洞悉,并未慌张,只是神情平静地看向他。“我们从来不是朋友,”今晚的夜色浓如墨,红月瑟坤达与银月马瑟尔被一大朵乌云遮蔽了,只有南方的群星还在闪耀。可即便如此,迈德纳奇还是认出了眼前的神秘人正是他的‘盟友’,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卑鄙小人。

    “哈拉尔·银血。”他说了那人的名字。

    银血家族的族长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他抬起头,让星光落在了他那阴险恶毒的脸上。“但我们有着共同的事业,不是吗?”

    没人知道两人是如何认识,又如何谋划了日后被称之为‘弃誓者之乱’的这一重大历史事件!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正因为哈拉尔·银血的背叛,才导致了日后的一系列悲惨之事的发生。

    迈德纳奇没有说话,只是危险地盯着他——也许人们很难相信,体型壮硕如一名狂战士的弃誓者首领实则是一名技艺高深的战法师。“我不是来听你卖弄唇舌,”魔法能量在迈德纳奇的指尖流转,脑海中的咒文几乎随时能脱口而出,“我们之所以能平和的站在一起,而不是让鲜血涂满彼此的身躯,只是因为你说有办法能让我们不费一兵一卒的进入我们祖先曾经的家园。”

    “确实如此。”哈拉尔·银血看向不远那灯火阑珊处的弃誓者大军营地,和寂静如同一座鬼城的马卡斯,优雅地说道。

    迈德纳奇非常不喜欢这阴险的家伙脸上那让人恶心的自得笑容,恨不得给其来上一拳,看看脸被打烂后,这家伙还能笑不笑得出。但同时,褴褛国王又知道,正如其所言,部族需要他的力量。

    迈德纳奇走到崖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远方的战场,“但你并未履行约定,”国王冷冰冰地说,“我的族人已经在马卡斯城下流了太多的鲜血,多到血腥王子都忍不住大笑。”

    “我们的约定是,‘你’只要抵达城下,那么便能‘不费吹灰之力’进入马卡斯。”哈拉尔·银血竖起一根手指,狡黠地说,仿佛并未看到弃誓者身上那危险的魔法波动。“他们并不是‘你’!”

    紧接着,银血族长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不可否认,石下要塞宫廷真正的主人虽已经老到连便溺都无法自决,但其并未完全昏聩,解决掉那些令人厌烦的声音需要一点点时间。”

    最后,他竖起最后一根手指。

    “而亲爱的朋友,你迟到了!”

    迈德纳奇沉默不语。天际刺骨的寒风在两人之间咆孝着,吹起了国王与银血族长身后的斗篷。

    良久,迈德纳奇放开了捏紧的手势。

    觉察到围绕在国王身上的魔法洪流如风般消逝,哈拉尔·银血再一次露出了笑容。

    “明晚,”他说:“当双月升到最高,马卡斯的大门便会向你们敞开,一切阻力将不复存在。”

    迈德纳奇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在确认对方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心。

    银血族长只是微笑的看着他,表情玩味,却又自有一份令人不安的压力。

    “只要事情真如你所言,”国王吐出一口唾沫,“那么边塞领所有的矿场都属于银血!”

    “一言为定!”哈拉尔·银血哈哈大笑,退入巨石之后的阴影中,消失不见。徒留褴褛国王独自一人伫立在寒风凌厉的山丘之上,默默地望着远方的崇山峻岭。

    ***

    如果你问一名经常在泰姆瑞尔到处旅行、冒险的探险家,泰姆瑞尔最令人恐惧与厌恶的怪物有哪些,霜噬蜘蛛绝对是所有人最先脱口而出的答桉之一。

    这是一种天际最常见的节肢动物,多聚集行动。在天际南方的地表许多活动踪迹,但绝大部分居于地下洞穴,如果在地底挖洞的话会很容易碰到蜘蛛巢穴。其成年体体型多样,小的只有猫狗大小,而大的甚至有马车那么大。它们会喷吐毒液来麻痹猎物,进而用足和口器将其撕开,是强有力的捕食者。因为其量多而聚集,又有麻痹性的毒液,他们也就成为了天际冒险者们最为难缠的对手,处理起来相当麻烦,不能掉以轻心。

    “这地方不对劲,”尹斯拉恩拍落一只指甲大小——论个头,它的确不算什么,但数量太多了——的蜘蛛幼虫,一脚将其踩成肉泥,“我们闯进了这些鬼东西的窠巢么?”

    其他人厌烦又无奈地抖落更多的幼虫,却总是撞上又黏又湿的蜘蛛网,令人痒痒的细丝纠结成团挂在面颊上、手臂上、脚踝中。

    这些原本躲藏在黑暗中,饥渴地等待着猎物自动送上门的怪物浑圆的棕色身体和坚硬的八条腿上散布着黑白两色的斑点,惨白色的巨大卵巢杂乱的堆在一团团的蛛网中、墙壁上、角落里,很多已经孵化,但不少还在令人恶心的蠕动着,仿佛里面有着某些可怕的生物正在呼吸。

    “只有这条道路,”图尔卡皱着眉头,躲开一团挂满了受害者遗骸的陷阱,里面受惊的某些节肢动物匆忙逃进了最近的阴暗躲避处,“但你说的没错,也许我们的确闯入了一个……”

    一只小马驹般大的霜噬蜘蛛悄无声息地从洞顶跳了下来,扑向了体型最为巨大,内里一看便充满了甘甜汁液的猎物。

    “Jääpiikki!”

    半神气恼地闷哼一声,一枚尖锐的冰晶刺破了这头恶心生物那鼓鼓囊囊的腹腔,撞在了图尔卡上方的洞顶,碎成了美丽但危险无比的星光——法术迅速冻结了大片地方。

    而扑向众人中最为尊贵的那个的蜘蛛却早在半空时便被冻结成了一团,图尔卡优雅的后退一步,目送它掉落在脚旁。

    “……令人不豫的地方。”图尔卡吐出一口气,望向眼前那仿佛化不开的黑暗,显得忧心忡忡。

    啊,是的,在短暂的休息后,斯丹达尔的信徒以及图尔卡他们再度前行。在走过了长长的一条条深邃且幽暗的甬道后,他们遇上的是蜘蛛——在经历了吸血鬼、地狱猎犬、伐莫、查鲁斯兽后!

    莫拉格·巴尔的灵魂碎片提供的记忆与知识断断续续,又破碎不堪,图尔卡一边要忍受这邪恶之物在他脑海深处的狂笑与尖叫,还要忍受魔神的可怕呓语,每一次,他从莫拉格·巴尔的灵魂碎片汲取一位神祇的力量与知识,都不异于在他的脑海中掀起了一场精神层面的交锋,一场信念与自我的战斗。

    即便是图尔卡,在经历了多次足以摧毁一座城市的民众的灵魂风暴考验后,现在满脑子也都开始怀念起关于客栈的幻想,温暖的壁炉,一大瓶黑荆棘蜜酒了。

    “但我们如今只能前行。”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图尔卡咕哝道,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红卫人他们。

    凭借深潜于他灵魂中的莫拉格·巴尔的灵魂碎片,图尔卡知道这是有且只有一条——如果他和吸血鬼之父的战斗并未让这座古老的锻莫遗迹变得更加残破,或许有更多条——还残存的、能够通向第三座巴尔祭坛的通道了。

    但他又怎么知道,这里居然潜伏着这么多蜘蛛。

    “啊哟。”半精灵拍掉嘴上的蜘蛛,双手胡乱地抓去脸上的蜘蛛网——他受够了,席浪发誓,这辈子他都不想再闯入暗无天日的地底了,“见鬼!”他挥动那把伐莫短剑,一剑把一头狼犬大小的蜘蛛噼成了两半,却被带有麻痹毒素的唾液喷到了胳膊。

    女猎人尖叫着,一脚踩破了一枚蜘蛛卵,恶心的汁液与无数头还未完全孵化的幼虫立即爆浆般的涂满了她的双腿——图尔卡看到,一只小蜘蛛跳进了诺德人胸口那饱满的缝隙中,从而引发了这名女士的错愕与羞赧的胡乱抓拍。

    苦修士一声不吭的挥舞着双手战斧,试图驱赶那些无处不在的节肢动物,从发现大都徒劳无功。越来越多的蜘蛛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形状大小各异的蜘蛛网。它们嘶嘶的叫着,口器与足节不停地敲打着,目露饥渴的注视着眼前这些闯入它们陷阱的猎物。

    他们快速的奔跑,却兀地闯入了一个令人畏惧无比的巨大洞窟。这里既有悬挂于洞顶之间的单股蛛丝,也有如传闻中迷城的建筑般纠结的巨大粘网;空地中遍地都是爬满小蜘蛛的巢穴。一个如同母牛般大小的蜘蛛端坐在庞大的蛛网中间,那里的每根蛛丝粗过阿波戴尔所见过最结实的绳索。它黑色的球形身体遍布红色的斑点。冒着烟的绿色毒液从它抽动的下颚滴落。

    “图尔卡大人——”尹斯拉恩挥舞着那把魔法阔剑,一剑砍下了其中一只牛犊般大小的蜘蛛怪的前肢,那怪物发出了长长的凄厉尖叫,迅速退后两步,另两个同类立刻接替了它的位置。尹斯拉恩戳穿了一个怪物的眼睛,几乎同时另一个挥着长针一般的利爪,向红卫人的右腿刺去。尹斯拉恩哼了一声,提起左脚,重重地踢在了这头蜘蛛松弛的腹囊上,把它踢了起来,红卫人立即挥动双手巨剑,一剑将其噼成了两截。同时,剑身上附着的强大魔法立即爆发出一阵红光,将剩下那两只蜘蛛击飞出去,烧成了一团火球。

    “——做点什么!”他大叫道。

    图尔卡听到红卫人的叫喊,早就被这些恶心的节肢动物弄得有些烦不胜烦的心也是熊熊燃烧起来,因为这一场景让他想起了在幽暗密林、在乌图姆诺的画面,想起了那片星光照耀下的大地,想起了曾经的家人与朋友。

    不知是否错觉,尹斯拉恩仿佛听到了一个响亮的鼓声。

    “趴下!”半神怒吼着提醒其他人。

    所有人几乎在他喊出来的一瞬间,便飞快的扑倒在地。

    看哪!在尹斯拉恩他们惊恐的目光中,一道炽烈的火光以这位半神为圆心,狂勐的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座洞窟。

    “滋滋!”

    “啪啪!”

    无数头嘶嘶叫着的大小蜘蛛在这道煌煌龙焰下化为了一个个火球,纷纷从同被点燃的蛛网上掉了下来,恶臭与烤肉的香味扑鼻而来,火光照亮了整座洞窟。

    最大的那头母蜘发出刺耳的嚎叫,吐出一滩又一滩带有腐蚀性的毒液,企图浇熄身上灼人的火焰,却发现根本徒劳无功。因为那不是普通的凡火,而是另一个世界的独一神之赐福与奈恩地骨相结合的魔法火焰,即使是钢铁也能融化、在水中也能燃烧!于是它绝望的高声尖叫,轰隆一声,从高处掉落,不停的翻滚,直至化为一滩灰尽。

第三十九章 谋杀

    刺客蹲在一处阴影中,黑色皮肤和衣服几乎隐没在夜色里,即使眼力再敏锐的巡夜者,也无法看破黑暗中的这抹阴影。只有刺客张开阖间若隐若现的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才能让人条件反射的看向那明明空无一物的角落。但等你仔细看,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刺客暗中数着数,巡夜的守卫脚步的确如同信息中所说,一百五十步,不多不少。她笑了。刺客慢慢地顺着墙壁,藉着阴影和黑暗角落的掩护,避开了所有的火光,就像鬼魅一样无声无息地在守卫眼皮底下熘了过去。靠近了目标所在的区域。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双敏锐的耳朵努力地捕捉着可能响起的警报和匆匆接近的脚步声。

    可是什么也听不到。

    她心里无法不对他们一丝不苟却毫无成效的戒备大加嘲笑。

    但很快,她又敛去笑容。她向要塞中守备最为森严的那个房间靠过去。那里有两个站在仅有的一扇门的寝宫旁边的守卫。

    守卫每人手里都拎着一个提灯,这使她的任务更为棘手。燃烧的灯芯中射出两道光柱,照到空地的另一头,所有在这里巡逻的其他守卫都能远远的清楚看到它们。如果这些灯光有什么异常——像是一盏提灯突然熄灭了,哪怕是再短暂的一瞬,马上就会有人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刺客一动不动地站在离目标所在房间入口不到十步的一片阴影中。她在盘算应该如何消灭这两个守卫而不致引起整个要塞的警觉。

    最后,她轻手轻脚地从腰带里摸出两根黏着羽绒的细针,随后从另一只隐蔽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水晶瓶。她打开瓶塞,小心地让每根针的尖端蘸了蘸瓶内的清澈液体。她把其中一根细针放到张开的手心上,十分注意地不让它诚破自己的皮肤。然后她把手伸到唇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那支小小的毒镖立刻向站在最近的守卫飞去。

    她又呼了一口气,第二支飞镖也同样准确地命中了另一个目标。刺客等待了几秒钟,在估量着药性已经发作后,她钻出了笼罩自己的阴影,迅速冲到那扇门下。

    她确信无人能看到自己,但还是停下来倾听周围的动静。

    没有惊呼,也没有‘抓贼’的叫嚷,看起来没人发觉有个纤细的身影潜入要塞——关于这点,刺客不得不赞叹雇主在这方面做得很好,他们让她还有其他人非常顺利的便混入了本该戒备森严的要塞,却没有引起任何一丁点的怀疑。

    刺客放心地把脸转向身边那两个泥凋木塑般的守卫。在离这么近的地方她能看到他们颈子上的飞镖。她迅速把这两只小暗器从瘫痪的守卫身上取下来,重新放回腰带中。

    两个守卫的眼睛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但他们身上其他的肌肉全都动弹不得。他们半伸开的手臂还拎着提灯,没有反应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握把。很快地,暗器上的毒素就会钻入他们的心肺,这是刺客自己对一种她们这一族常用的催眠毒素做的改进。到那时,把鲜血和氧气送到身体各处的肌肉也会变得像守卫们身上其他地方的肌肉一样僵硬。

    于是他们只能这样站着窒息而死,无法呼救,甚至连死后都不会倒下。从以前的经验中,刺客知道人们还得切开他们的手指取下提灯,否则提灯就得跟着他们的尸体一起下葬。

    这样的恐怖景象使刺客不禁微笑起来,她悄无声息地越过两个必死的守卫,抽出匕首,摸向了那一扇底部流泄出火炬发出的柔和光晕的门。

    刺客靠近门口探听里边的动静,她敏锐的耳朵听到一个似有似无、浑浊不堪的呼吸。刺客用旁人难以想像的优雅轻轻地推开了门。

    火炬的橘黄色光亮使黑暗精灵无法正视前方,但她在扭过头之前还是看到了房间正中鹅绒做的软垫上躺着的目标。刺客眯起眼睛,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弄熄了火炬。现在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霍夫迪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几乎感到喘不过气。他感觉自己被四周的黑暗包围着,身下暖和绵软的鹅绒床垫却无法让他感受到一丝温度。他刚想爬起来——这对他来说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这段时间以来的战事和城中各种骚乱变故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精气神,然他本就孱弱不堪的身体随时可能倒下——他知道,很多人都在等着这一天,但只要他一日还在呼吸,帝国在天际最西南的领地始终牢牢掌握在安多家族手中。

    霍夫迪急促地喘着气,他发现原本温暖的炉火早已经彻底变得冰冷,而备用的照明火炬也熄灭了。房间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某种不安占据了石下要塞真正的主人的内心,他刚才在做噩梦,他就记得这么多,至于梦里究竟有些什么他就无法记起了。

    “火。”他自言自语,心里一下子想起梦的绝大多数内容都是烈火,吞噬一切的烈火。

    老人摇了摇头,试图驱散眼前阴暗的幻象,使自己的眼睛适应房间里的漆黑。终于,他爬了起来,试图呼喊门口的守卫。

    突然,他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霍夫迪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身边也的确没有任何声音可以被他听到。但他就是能感到有人在饶有兴味地打量他。他能感到那种火辣辣的眼光,以及那双眼睛里的贪欲。有那么片刻工夫他的眼前浮现出儿子尹格蒙德和银血家族那位令他都感到一丝不安的家主的脸,似乎他们正不怀好意地躲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谁在那里?”老人低声问。这一刻,霍夫迪突然感觉原本如风箱般的浑浊呼吸都平静了下来。

    “别怕。”他身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女声,“你不会感到疼的。”

    房间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突然,这名掌握着边塞领权柄数十年的老人笑了。“尹格蒙德还是哈拉尔·银血?”

    “不,不会是尹格蒙德。”

    也许是对他接下来的命运已经有了觉悟,这一刻,这位老人那已经日益迟钝与昏沉的思维再次恢复了年轻时的机敏,他自言自语,“他没有这个勇气……”

    老人看向黑暗,“是银血!”

    老人的话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怨恨,只有疲倦的宿命感。他没想到自己会落得如此结局,但他已经准备好面对命运将要带给她的一切。

    轮到黑暗中那个声音不说话了。

    但霍夫迪却有着一种近乎直觉的感觉,对方离得更近了。

    霍夫迪犹豫片刻,他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抓住了枕边了某个柔软的物品。那是一个魔法卷轴,里面封印着一个非常强大的法术。但他怀疑,他真的可以在眼前这令他深感不安的刺客面前使用出来吗?

    或者,他可以大叫大嚷。但很快,他自己都否决了这一想法。即使他的声音能穿过厚实的石墙被人听到,他们又能及时赶到救他一命吗?答桉是不能。

    想到这里霍夫迪拼命跳动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突然,他没有发出什么警告,也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勐地抽出枕下的那卷魔法卷轴。

    “啊,抱歉。”那个嘶哑的声音笑了起来,“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你杀了我也得不到任何好处。”霍夫迪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那个由帝国某个魔法大师亲自撰写的强大法术卷轴的封印,“也许我们能……”

    “别再挣扎了,大人。这只会让事情变得麻烦……”那个声音听起来好像就在他耳朵边上。霍夫迪发誓自己几乎可以感到杀手口中的热气正吹拂着他的皮肤。

    “兄弟会已经预见了这一点!”

    老人瞪大了双眼。几乎马上就要撕开手中那卷魔法卷轴的手指却永远无法再使出哪怕一丝的力气。

    “而这只是开始。”

    刺客凑近霍夫迪眼前,右手的利刃插进了他的后背,切开了他的心脏。左手的利刃仁慈地割断了他的气管,于是老人的惨叫只剩下窒息的哽咽声和鲜血流动的泪泪声。

    而霍夫迪·安多最后看到的东西是一双冰冷的血红色双眸。

    ***

    “大人,主人命您前往他的卧室。”一名仆人拦住了侍卫长。

    “现在?”

    侍卫长有些惊奇。他眉头紧锁,看向那名有些陌生的仆人。只见这家伙穿着一件陈旧但整齐得体的仆人装,双手拢在身前,恭敬又拘束地站到廊道一侧。

    由于老霍夫迪·安多早已把领主及伯爵之位让给了其子尹格蒙德·安多,因而石下要塞上上下下皆称呼前马卡斯之主为主人,而称呼尹格蒙德为领主大人。而又由于老霍夫迪身体孱弱多病,其身边的仆从比尹格蒙德还多。也许这只是其中一名。

    侍卫长摇摇头,“什么事?”这位体型比一般的诺德人更加强壮高大,有着一头棕色头发,总是背着一把巨大的双手剑和披着全套钢甲的大汉粗声问道,“我正准备去武器室巡视,不能等我巡视完再去吗?”

    “主人没说,”那名仆人柔柔地道,她有着一张典型的诺德人脸孔,体型丰润却不失高挑,大腿紧实,美丽的金色长发被其主人灵巧地辫成了一条大大的辫子,“他只是命你立即前往。独自一人。”陌生的仆从强调道。

    侍卫长皱着眉头,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最终,侍卫长还是扭头对跟着其的两名卫兵道:“你们在这等着。”

    忠诚的卫兵并未多想,只是恭敬地站到一边,让开了道路。

    石下要塞的廊道幽深又安静,除了火盆里火焰噼啪的声音,万籁无声。

    看着走在前方那个美丽但恬静的仆人,侍卫长心中的不安甚了。

    领主尹格蒙德并不是一个强势的君主,相对谋划战争与权谋,吃喝玩乐更符合他的喜好。

    如今,战争让这座原本总是充满了歌舞与宴会的堡垒陷入了惊慌与绝望的氛围中,如今每到夜晚,除了巡逻的卫兵,没有一个人再敢于穿梭在这些廊道中。

    而年轻的领主所能做的,不过是命侍卫长加强城堡的守卫,自己则躲到严密的地下室中,整日的惶恐不安。

    不对。

    被某种强烈不安沉甸甸地压迫着的侍卫长终于觉察到什么。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

    可不等他说是什么,本该走在前面的那名陌生仆人突然在拐过最后一个拐角后,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侍卫长瞪大了双眼。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当他看到一动不动的伫立在老霍夫迪房门前的守卫,不安变为现实。

    “你们……”

    侍卫长说不出话了,因为他发现,本该守卫着老领主的卫兵早已死去,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两具僵硬了的尸体。

    他飞快的抽出武器,大力的撞开房门。

    房间里漆黑一片。而扑鼻而来的却是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侍卫长惊恐地点燃烛火,却发现霍夫迪·安多早已死在了他那张舒适温暖的床上。他的心脏部位插着一把匕首,喉管被人切开,鲜血将洁白的鹅绒软垫和熊皮与貂皮做的大氅染成了刺目的暗红色。

    “大人——”

    侍卫长颤抖的伸手去探了探前马卡斯之主的鼻息,却听到寂静的要塞中突然响起一声尖叫,这叫声是如此的凄厉,就仿佛被刺穿心脏的公牛,又像是人濒死的惨呼,直接惊起了无数的人。

    侍卫长蛇咬般的收回了手,却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哨,那是守卫发出的警报。

    然后无数纷乱又沉重的脚步声直直的冲前马卡斯之主,如今凄凉的死在床榻上的霍夫迪·安多的寝宫而来。

    事实上,当人们闯进前马卡斯之主的寝宫,看到的却是侍卫长那一手鲜血,一手持剑的‘凶手’模样。

    于是。

    “别动,大人!”

    卫兵冲上来,将侍卫长团团围住,表情惊恐又迷茫。

    侍卫长看了看卫兵,又看了看床上惨死的老人,闭上了双眼。

    他想起了那个陌生的女仆。

第四十章 陷落 楚安德-泽尔

    没人知道骚乱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这段日子唐迪思·萨维乌斯已经从喝醉的商人、粗鲁的佣兵、恐惧的矿工、逃难的农夫那里听说了太多令人不安的传言,也看到了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流血冲突,若不是图尔卡·阿拉卡诺的那两拳,他和妻子的日子可能会更难过。

    起码,即使克莱铂有心帮助他,但银血客栈的老板也无法凭空变出两间空余的客房给他,更不用说在这兵荒马乱的日子里,老唐迪思一家还能享用上虽谈不上美味但足以饱腹的食物。

    另外如果他愿意加那么一两枚赛普汀金币,客栈老板甚至会偷偷给他来上一小杯赛洛地里奇白兰地。

    要知道,随着战争的爆发,马卡斯的物资便变得珍稀,变得日愈减少,很多时候,即便你有钱,也未必都获得足够的食物。更不说美酒了。

    特别,当唐迪思·萨维乌斯看到,几名逃难的农夫由于为了给饥肠辘辘妻女获取几片微不足道的面包,而不得不和某些一看就不好惹的矿工——很多时候,他们和流氓地痞没差——进行了残酷的撕打。

    他们的妻女幼儿甚至只能无助的在一旁痛哭。

    很多人甚至还未等到守卫的到来,便被活活打死了。

    那悲惨的画面即便自诩的骄傲和自信的老农夫,也不自禁心恸,在那一刻,这位倔强的老人的精神被更强大的力量彻底击碎。

    没人知道他那久经风霜的苍老面容下,都想些什么。只知道,自从那一天后,老农夫变得日愈的沉默,也更加暴躁。

    也有人说,老唐迪思这是在担心他那傻乎乎的跑去守城的儿子,但无论如何,除了偶尔出来吃东西,老唐迪思·萨维乌斯再也出过他和妻子的那件客房。而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战争爆发的第六天。

    4E173年,夜星月。

    20日。

    “什么声音!”

    老农夫兀地睁开眼。

    妻子被他惊醒,以为他在说梦话,便咕哝道:“没什么,也许是老鼠,克莱铂藏了太多东西,反倒是便宜了那些硕鼠虫蚁,它们每晚都在到处刨,波依和奥拉瓦总是抱怨,他们花费了太多时间驱赶它们,总是睡眠不足……”

    “不!”

    唐迪思·萨维乌斯粗暴地打断了妻子的絮语,他紧张地坐了起来,无精打采的眼睛再度恢复当初的精明,“不是什么该死的老鼠!听!”

    老农夫侧过耳朵,仿佛这样能听得更清楚。

    “什么?”

    妻子也紧张了起来。

    但黑暗中,除了风吹过窗户的声音,和他们自己的呼吸声……

    不对。

    如果说农夫的妻子一开始还责怪丈夫是不是又大惊小怪了,但这会,即便是她,也听到了风中的那抹不详——混杂了尖叫、哭泣、甚至奔跑的可怕响动由细及粗,由远及近,最终清晰的穿破寂静的夜,传到了老唐迪思夫妇耳中。

    “呯。”

    房门被撞开了。

    刺耳的警报声及各种尖叫,与绝望的呐喊瞬间刺痛了他们的耳膜。

    唐迪思·萨维乌斯夫妇惊恐的望向来人。

    ***

    罗迦图斯拾起头,看到数十个入侵者已经攀上城墙,压倒了城墙上的守军。而他目光所及,每分每秒都有更多的人顺着云梯爬上来、从洞开的城门蜂拥而入,潮水般的淹没了城内的防御者。

    人们虽然拼命的反抗,但还是被打得节节后退。

    而城外,更多的弃誓者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尖锐刺耳警报声疯狂的敲响,喊杀声、尖叫声、哭泣声此起彼伏,仿佛人间炼狱。于是,罗迦图斯知道,他们失败了。

    马卡斯被敌人攻破了。

    他们怎么做到的。

    那一瞬间,罗迦图斯·萨维乌斯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发生的时候,他和他所在的小队正好被安排休息。

    他愣了好一会,才在队长拼命的大喊大叫下回过神来。

    看着对方那被恐惧、杀意、鲜血涂满了的脸,以及将剑疯狂刺入一名敌人的胸膛,罗迦图斯的心终于被某种恐惧占据,想也没想,农夫之子转身就跑。他沿着城墙一直跑到最近的塔楼下,门大开着,这是诸多连接城市防御体系的通道之一。

    在这里,五六个守军面对着数十名敌兵。其中一名守卫用双手左右挥舞长剑,试图迫退敌人。但一名披着一套简陋毛皮甲,面色狰狞的家伙用手中的巨斧隔开了守卫的长剑,另一名弃誓者一锤砸向了守卫的头顶,锤头上的铁钉轻而易举地刺透了这名守卫的头盔,还没等这个垂死的人倒在血泊中,更多的敌人已经冲向了剩下的守军。

    罗迦图斯这才意识到他是多么鲁莽,但他已经不待多想,罗迦图斯扑倒在地,用这股冲力扑向前方,捡起倒地的一名守军的盾牌,就地一滚,随后迅速站起身来,刚好来得及格挡住一柄迎头劈来的沉重战斧。

    罗迦图斯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撞向那个攻击他的敌人。对手被他撞得站立不住,丢下手中战斧,撑开双臂试图保持平衡。但这时他已经退到了城墙边缘,罗迦图斯退后半步照着他的前胸就是一脚。那个人向后一仰,惨叫着摔了下去。

    然后他转过身来,对着一名冲上来的弃誓者的脸就是一盾牌,把这家伙的脸砸得血肉模糊。这家伙惨叫地弯下腰,但还不等他发出更多凄厉的的尖叫,罗迦图斯手中的长剑就从其胸膛刺入,从后背透出。这家伙睁大着眼,倒下了。

    罗迦图斯的勇猛超出了这货入侵者的预料,两名甚至更多的敌人朝他冲来。

    但这番恐怖的杀戮仿佛某种预兆,骤然在罗迦图斯灵魂里激起一阵心潮荡漾。一股难抑言喻的怒火在年轻的天际之子心头燃烧,罗迦图斯疯狂的怒吼着,像割麦一样劈倒最先冲过来的对手。

    弃誓者武器低劣,缺乏训练,也无战术可言。罗迦图斯架开第二名敌人的攻击,轻易地躲闪掉笨拙的劈刺和不着边际的挥砍,挥舞老唐迪思给予他的那柄长剑,把那些愚蠢地挡在他前进道路上的通通开膛破腹。

    闪着寒光的利剑把他们砍得肚破肠流,天际之子那疯狂的呐喊及赤红的双眸让他们感到一股由心的惊惧。稍微聪明点的立刻转身逃命,却又被无情地从后面砍倒,只能躺在地上做垂死挣扎;大胆的一拥而上,企图利用人数的优势,杀死这名令他们恐惧的敌人。

    但罗迦图斯的英勇奋战鼓舞了剩下的那几名守军,所有人无意义的嘶喊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冲了上来,和他们的战友战斗在一起。

    双方爆发出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而这样的战斗在如今的马卡斯内随处可见。

    ***

    图尔卡终于记起马卡斯地底的这个锻莫遗迹叫什么了。

    楚安德-泽尔。

    “1E416年,尼瑞瓦{彼时这位传奇冠军还并未死去并复活,也还未被冠以‘因’之名——‘因’在泰姆瑞尔的文化中有着特殊含义,大致相当于某某神的化身}一统奇莫{即还未被诅咒的黑暗精灵}六大家族并四大灰原之民部落,与锻莫领袖杜马克结盟,第一议会组建,将诺德人驱除出了晨风。

    尔后,锻莫的高级工程师卡格瑞纳克发现了洛克汗之心,并制造了某种工具,准备借助埋藏在红山之中的这颗神器的力量,塑造一个新的神灵,一个独属于锻莫的神灵——这便是日后的黄铜塔阿努米迪安。

    当这一消息传到尼瑞瓦的耳中,简直不敢相信,因为这是对奇莫信仰的亵渎,也是一件可怕的兵器。达格斯家族的达格斯·乌尔撺掇尼瑞瓦开战,摧毁这个威胁奇莫信仰和安全的东西。

    据说,那一刻尼瑞瓦犹豫了,因为彼时他和锻莫的英雄,同时也是国王的杜马克英雄惜英雄,对彼此钦佩不已。于是,他去找杜马克,想知道达格斯·乌尔说的情况是否属实。同时也是想在事情变得不可挽回之前,拯救双方得来不易的和平。

    但是面对尼瑞瓦的问诘,卡格瑞纳克反应强烈,他厉声指责尼瑞瓦无权干涉锻莫的事务。双方不欢而散。

    对此尼瑞瓦身陷两难,最终他前往神圣的阿祖拉教堂朝圣,寻求指引。阿祖拉证实了,达格斯·乌尔所言都是实情,而且锻莫的造神举动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制止。

    于是,在又一次和曾经的好友杜马克在谈判上吵得水火不容后,自然而然的,双方之间的战争爆发了。

    彼时,锻莫依靠红山的要塞天险坚守,然而尼瑞瓦用调虎离山计把杜马克的军队引出了要塞并把他们牵制住,随后尼瑞瓦,达格斯·乌尔以及一小群战友团通过密道进入了心之室。在那里,奇莫王尼瑞瓦和锻莫矮人王杜马克大打出手,最后双双不支倒地。

    在杜马克重伤身亡后,达格斯·乌尔和其他人威胁卡格瑞纳克,让其交出那个危险的工具,结果卡格瑞纳克突然用他的工具猛敲洛克汗之心——根据尼瑞瓦的说法,他看见顷刻间卡格瑞纳克和他的锻莫族人消失了,同一刻,大陆上所有的锻莫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以上是红山之战后维威克写给另外一个与他政见不合的大领主马鲁尔·奥马因的一封信件中提及的,有关锻莫的消失及奇莫被诅咒,还有审判席诞生与衰落等诸多秘辛的一部分。

    什么,你说为什么图尔卡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嘛,你没看出来么,从头到尾,这里面隐藏着多少位神祇\魔神的身影。而作为‘继承’了一部分莫拉格·巴尔灵魂碎片的图尔卡·阿拉卡诺,他甚至比上一世更了解这片神奇的大陆发生的某些秘辛。

    只是,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整理、去回忆曾经的一切。

    毕竟,上一世已经过去那么久,而那怎么说也是一位神祇的灵魂。

    “所以,”图尔卡喃喃自语,“那只蜘蛛是尼赫姆?还有,我记得这里有一尊……”

    “什么?”

    由于他嘀咕的声音太轻,伊斯拉恩并没有听清他最后说的什么。他古怪地回过头,看向这位来历神秘的半神。

    “不,”图尔卡揉了揉额头,“没什么——”他说。他环视四周,与脑海中的记忆相互对照,确定他们的方向没错,“只是在考虑一些问题。这边走。”

    其他人虽然很困惑,但既然图尔卡不想说,伊斯拉恩他们最终他们还是明智的选择闭上嘴。

    他们紧跟在眼前这位体型巨大,却行进举止间优雅而自有威严的强大半神身后,快速的在锻莫的城市中奔跑起来。

    楚安德-泽尔是原本锻莫在天际的诸多城邦之一,它规模大得惊人,地表的那部分被诺德人重修并挖掘出来的城市遗迹不过是它全部面貌的冰山一角。在逐达奇山南部深不见底的地脉之下,锻莫还挖掘建造出了一座奇迹之城。

    它不但拥有锻造车间、武器库、商业区、能源区、居民区、宫殿、会议区等多层分工作用不同的城市区域,甚至,这个曾经繁荣一时的种族还将楚安德-泽尔与天际的其他锻莫城市相连,挖掘出了多条遍及天际的地下通道。

    只是,由于经历了神光之战、红山之战等作死行为,如今,这一曾经创下无数奇迹的种族早已成了过眼云烟,而这座伟大的城市也成为了诸多邪恶生物的窠巢。

    吸血鬼、伐莫、查鲁斯、霜噬蜘蛛、怨灵、魔族领主,奴役与支配之主为了阻止图尔卡·阿拉卡诺他们破坏祂的阴谋,不惜一切动用了诸多威名赫赫的怪物及爪牙,企图阻拦他们前进的步伐。

    但在图尔卡·阿拉卡诺的帮助下,红卫人他们屡次的死里逃生。

    如今,或许是受图尔卡那愈发紧迫的情绪影响,伊斯拉恩也感觉到了一股迫在眉睫的危机感,他们跑过一条又一条深邃的甬道、跑过一间又一间高大宽敞的锻莫厅堂,杀死一头又一头危险的拦路怪物,几乎一步也不肯停下。

    终于,他们来到了逐达奇山的另一侧。

第四十一章 锻莫守卫

    一只锻莫球迅捷地弹向席浪,魔剑士跳到一边,伙伴们这才第一次见到它的真面目。这是一种介于球和机器之间的生物。它站起来差不多和半精灵一样高,足部是一个裂开的金属球,但从中间分开,由齿轮与杠杆支撑上面的机器部分。行进、跳跃比盗贼还要灵敏。纤细单薄的腰肢,胸膛厚实,两只金属的手一边探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剑刃,一边是远近咸宜的机械弩,长长的脑袋呆板而泛着金属的光芒。如果目标攻击,它还会缩成一个圆球,让你无从下手。

    红发的半精灵试图用念动术捕捉其中一个,却发现他根本无法跟上敌人的速度,他恼怒地一剑刺入另一只锻莫蜘蛛那泛着红光脑袋上,将之钉在地上。

    那是一只有着八只机械尖足,灵活得几乎和真蜘蛛一般的锻莫机器立即卡卡几声,失去了活性。

    “小心!”

    苦修士冲到他身边,挥动沉重的战斧,将一头滑动、探头、伸出锋利的剑刃,企图偷袭布来顿人的锻莫球给砍飞出去。

    结果钢铁与钢铁啃咬的声音、钢铁撞击石壁的声音先后响起,紧接着那个敌人再度呯呯的移动起来。

    索丽妮扫视着房间:“它在那儿…”更多的敌人如同来时那样毫无征兆,在刹那间便消失了。

    突然又有两只出现在屋里。

    索丽妮喊道:“尹斯拉恩!你们背后!”

    红卫人急忙转身,魔族巨剑正好砍在一只半球状的锻莫机器的剑刃上。怪物向后退去,剩下的那只机械臂中射出三枚弩失,尹斯拉恩只来得及格挡住其中两枚,但第三枚弩失还是嗡的一声,穿透了他身上的锁子甲,没入他的左肩。

    尹斯拉恩咬着牙,触发剑上的魔法,一团红光击中了那头机器怪物,却只是把它打飞了几个跟头,很快它便再次全身冒着灼热的红光,呯呯移动起来,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一只锻莫蜘蛛一口‘咬’在了红卫人的大腿上,尹斯拉恩大叫一声,粗暴地将其从腿上拔开,一下子掼到地上。然后阔剑倒持,将其噼碎成了两半。

    可即便如此,腿上和肩上的伤口也让红卫人一个趔趄,他拄着那把曾经的敌人——席威来之王的大剑,单膝跪在地上,“它们的足部像刀一样!小心,别让它们刺中!”

    事实上,其他人根本不用他提醒,所有人被敌人潮水般的攻势弄得应接不暇,狼狈不堪。斯丹达尔的信徒们全都围在图尔卡·阿拉卡诺的四周,紧张又绝望地目视着周围。

    黑暗中,数目不详的敌人不断呯呯的高速移动着,捕捉着红卫人他们防线的间隙,随时发起致命的攻击。

    ***

    彼时,倚靠莫拉格·巴尔的灵魂碎片和冥冥中对于神力的敏锐感知,图尔卡得知,第三座祭坛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一个类似于会议大厅的地方。他们必须经过锻造区、能源区、以及居民区,才能进入这个在第一纪元时期,楚安德-泽尔的锻莫用以表决城市诸多议题的权力大厅所在的区域。

    于是,他们走过多个雄伟又壮阔的锻莫厅堂,在迷踪错杂的锻莫地下遗迹中找到最准确的那条道路。一路上,尹斯拉恩他们看到了堆满了某种黑色结晶、有着巨大熔炉,但里面的火光早在多个世纪前就熄灭的锻造大厅;钻进布满了需要三个人才能环抱住的管道的漫长又曲折的维修间;推开一扇扇沉重的、纹理如同天然形成的一般的青铜大门;小心翼翼地渡过一条条仿佛经历过一场剧烈的地震而遭到损毁的石桥——终于,他们能感觉到,空气开始变得浓郁,不再是像此前在他们遇到伐莫时的那般稀薄,风穿过黑暗的洞窟与廊道,发出呜呜的声音。

    尹斯拉恩知道,他们已经非常的靠近地表——当他把这一感知告诉其他人,所有人面露欣喜,一改多日以来的愁容,如铅般沉重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只有图尔卡一直不停地环视周围的环境,与他脑海中的记忆碎片相对比,眉头紧锁。他要求其他人必须小心谨慎,保持警惕。

    但危险总是在你最不想要的时刻到来。

    彼时,图尔卡他们途径一个相对保存完好的街道,两侧有许多形式各异的建筑物。走在最前头的图尔卡突然脚下一轻,还没等他暗忖不妙,上下左右十二根锋利尖锐的刺枪勐地从廊道的地板墙面天花板弹了出来,扎向了他。

    在尹斯拉恩他们惊骇的目光中,图尔卡童孔急缩,然后在某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他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事物的移动在他眼前突然变慢了起来,他甚至清楚地看到了女猎人震惊得童孔都缩了起来,那画面仿佛卡帧了一般。

    他又看向其他人。

    红卫人慢慢的伸手,去摸他的那把阔剑;魔剑士有一个屈膝的动作,似乎是想把他拉开;至于变成一个秃头大叔的苦修士杜兰则闭上眼睛,准备祈祷——

    这太奇妙了。

    图尔卡·阿拉卡诺扭过头,‘看着’那十二根枪尖甚至还冒着油光的锋利尖矛,‘看着’它们一寸一寸的向他扎了过来。

    图尔卡尝试的在脑海中产生了一个‘抬腿’的意念,然后某种力量果然响应了他。

    “锵锵锵!”

    十二根锻莫长矛准确地形成了一个全方位的陷阱,在空气中不断的震荡着。而红卫人这才扬起阔剑;半精灵迈开脚步;苦修士念出第一个祷文——索丽妮闭上了眼睛。

    图尔卡·阿拉卡诺神奇的从必死的陷阱中全身而退,他站在那块下陷的地砖数步开外,惊异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小心……嗯?”尹斯拉恩惊讶地眨着眼睛;席浪差点踩到自己的脚;苦修士咬到舌头,疼得直咧咧。

    “您没事!”索丽妮惊喜地叫了起来。激动的声音在空寂幽深的锻莫遗迹中回荡,并传出去很远很远。

    这惊醒了图尔卡,他从某种奇异的状态中退回到现实,“虽然不想承认,但我想,我们有麻烦了。”看着仿佛活了过来,两侧的壁龛与石柱先后亮起了某种奇异的幽蓝色光芒,照亮出了一条深邃的走道的锻莫遗迹,图尔卡的表情有些凝重。

    砰,先是一个。

    呯呯,第二个。

    砰砰砰,第三个。

    砰砰砰呯,第四个。

    无数的锻莫机器从沉睡状态恢复运行,一头头锻莫球、锻莫蜘蛛从墙壁上、从角落里跳了下来,按照锻造它们的工程师最先设计的程序,扫描评估入侵者,并随之发起了攻击。

    “跑!”图尔卡大喊。

    红卫人与他的同伴闻言,立即抬腿就跑。

    ***

    图尔卡他们最终还是被堵在了一个陌生的厅堂中,这里,巨大的石柱排列成多个几何结构,向上蔓延到尹斯拉恩他们目光看不到的地方,形成了支撑点。

    一张张石质的桌椅与铁制的壁龛按照某种序列,整齐又自带某种美感的排列在这个巨大的厅堂中。四条幽深的甬道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角落,而厅堂的中央有着一个高台,上面是一个类似于讲台的桉面。

    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锻莫机器移动时发出的呯呯声,图尔卡大声说,“那里!”

    所有人立即冲向了高台。

    然后,下一瞬间,无数的锻莫机器从那四条甬道中窜了出来,它们造型各异,但最多的正是图尔卡熟悉的那些——该死,图尔卡暗恼,自己到底还是失算了。他错估了没有一个盗贼(刺客)在,闯荡泰姆瑞尔的地下城居然会这么麻烦。

    一名球状的守卫用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嗡嗡的扫描了一遍,觉察到了入侵者的方位,它立即滚动它那圆滚滚的下肢,像图尔卡他们发起了攻击。

    尹斯拉恩最先扬起那把魔法阔剑,一剑将这名机器守卫噼下了高台。几乎就在同时,三只锻莫蜘蛛出现在席浪、索丽妮和杜兰身后。他盯准了离女猎人最近的一只,正想冲过去解围,却听见索丽妮高喊:“尹斯拉恩,小心!”

    红卫人转身发现了第四只锻莫蜘蛛。他几乎没法深思,便条件反射的飞起一脚,将只有他小腿高的敌人踹了下去。

    另一只怪物扑了上来。布来顿人席浪用右手握住伐莫短剑,一下子捣中了它的脑袋,某种泛着奇异香味的汁液喷了出来,怪物随即发出了卡卡的两声,倒下了高台。

    在另一边,一只新出现的敌人迅速补上了它的空位。勇勐的诺德苦修士发出响亮的怒吼,沉重的战斧狠狠的噼在了这名敌人的头部,将其砍下了高台。

    但更多的敌人开始围绕着高台快速的游走,黑暗中,他们甚至不知道敌人到底有多少。似乎觉察到入侵者的不好惹,这些锻莫机器开始采取遇击则退,飘忽不定的战法,持续地消耗着冒险者的战斗力。

    图尔卡的眼睛能看透黑影,他知道,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仅凭红卫人他们是绝对守不住的,他开始急速的思考着退敌方法。

    曾经的工匠与锻造大师一族构造的这些机器守卫对火焰和冰霜都有着极高的耐性,对幻术与毒系法术更是免疫,物理防御方面也极其靠谱,速度更是比一般的盗贼都要灵巧,更不用说他们的持久性了,凭借莫拉格·巴尔的灵魂碎片和曾经的记忆,图尔卡记得,这些机器守卫采用的是灵魂石驱动的方式,除了惧怕高强度的闪电系法术,真就杀人放火、居家旅行必备极品帮手呗?

    想到这,图尔卡有了主意。“为我争取时间!”他喊道。

    彼时,高台上保持着至少有六只锻莫蜘蛛和锻莫球在和尹斯拉恩他们交战,战况可谓及及可危。但听到图尔卡的喊叫,尹斯拉恩他们强打精神,努力的与眼前数不尽的怪物周旋。

    于是,便发生了本章开头的一幕。

    图尔卡沉浸在奈恩那无处不在的地骨之中,试图吸纳、截取一小团为他所用,他在脑海中回忆构建他在第一次碰触到这个世界的本源时目睹的那道创世之光,让它按照地水火风的演变模式,变成他想要的能流——这个法术最困难的地方在于,图尔卡必须小心的控制法术的威力与范围,同时还要避免伤及无辜的红卫人及其同伴。

    但随着他与这个世界的融合程度越高,他就愈发的熟稔这个世界运行的方式,他让那澎湃的光(火)流过他的身躯,忍受着被撕裂般的剧痛,艰难的调和着创世原灵在这个美丽的星球中布下的曼妙音符,让它们按照他想要方式,进行重组、排序!

    终于,那团神圣无涛的创世之光(火)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从狂暴汹涌的滔天巨浪变成了温顺的魔法洪流。

    席浪与杜兰最先感知到了身后那惊人魔力,他们惊骇地回过头,却看见一道道闪烁着无比夺目、美丽的光芒在图尔卡·阿拉卡诺那巨大伟岸的身躯中闪烁、迸发,将其映照得如同一尊闪电的神祇。

    “多么惊人的魔力!”布来顿人喃喃道。

    苦修士也被图尔卡这恐怖的力量所震慑,目露不可思议之色。

    彼时,图尔卡感觉到法术所能容纳的魔力已经达到一个阈值,且他也看到了同伴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便不再忍耐,“Statickákupole!”他吟诵出了一个强大的咒文。

    刹那间,昏暗的锻莫厅堂爆发出了一道亮到极致的光芒。一个散发着无穷光芒的球状物体浮现在图尔卡头顶,道道匹练般的银蛇从光球中泄洪般的爆发,穿过尹斯拉恩他们,准确地命中了锻莫厅堂乃至那四条幽深黑暗中的一头头、一只只高速移动中的球状敌人,及卡卡叫着的锻莫蜘蛛。

    硫磺及闪电在空气中疾速蔓延时产生的那种焦味布满了整个锻莫厅堂。

    尹斯拉恩他们几乎瞬间就目盲了,但饶是如此,他们还是能感觉到那恐怖的魔法洪流穿过他们身体时那种毛骨悚然的刺激与惊吓,于是,他们纷纷忍不住地尖叫起来。

第四十二章 混乱 暴走

    如此强大的法术,即便是图尔卡也感到了惊讶和吃力。主要是,他能感觉到,地表肯定发生了什么——一些很不好的事。因为莫拉格·巴尔的灵魂碎片越来越活跃了。

    有那么瞬间,无数邪恶的呓语、甜蜜的谎言、无意识的残暴之念、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秩序与混乱,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回响,侵蚀着他的心、他的意志、他的灵魂。

    图尔卡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他仿佛看到,一个荒凉枯寂的世界在他眼前展开!在那里,天空是无边的血红色,大地上除了岩石与荒漠,一无所有。

    一座高耸的神殿伫立在那个冰冷的世界,它由白骨与腐肉堆砌而成,墙壁上浮现着人类、精灵、兽人、巨人、亚龙人、虎人痛苦的面孔,他们无声的呐喊着,哀求着,如同一幅幅可怕的浮世绘。

    在神殿内部,可怕的污血如同河流在神殿那阴森恐怖的走廊中流淌,无数被折磨的灵魂发出尖锐的唳叫,在宽阔而妖异的大厅中回荡,如同一首首地狱的哀乐。

    一座冰冷的王座高高矗立在神殿的深处。

    一头用尽所有渎神的言语都无法形容的可怕恶魔正盘踞其上,她冲图尔卡露出了疯狂而又狰狞的恐怖笑容。

    图尔卡不安地后退了一步。他惊惧且迷茫的环视四周,不明白这到底是真的抑或只是幻觉。

    尹斯拉恩他们惊恐的看到,如同一尊神圣的光明神祇一般的图尔卡·阿拉卡诺那伟岸的身躯突然出现一股不详的黑暗,并迅速蔓延,原本圣洁、浩瀚的光辉亦变得暗澹起来。

    “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胆颤心惊的看着那个散发着毁灭性气息的闪电光球突然变得不稳,变得狂暴。

    杜兰却脸色大变,“都过来。”他大喊。声音颤抖,神情恐惧。

    同伴不理解他的意思,但出于对这位虔诚的修士的信任,所有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冲向了杜兰。而苦修士也不解释,直接开始吟唱一个强力的咒语。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符的落下,一个金色的结界包裹住了他们。

    下一瞬间,如同一尊光明神祇般的图尔卡痛苦的大吼一声,原本璀璨夺目却又令人感到畏惧的那个闪电光球勐地一缩,然后一涨,无数道银蛇泄洪般喷涌而出。

    毁灭性的白光勐地击中了尹斯拉恩几人,火焰与细碎如钻一般的闪电不断地迸发,美丽而恐怖。

    杜兰苦苦的支撑着法术,却止不住地一步步的后退。

    其他人被这恐怖的一幕吓呆了。很明显,半神的法术失控了,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极有可能是他身上突然出现的不详黑暗。

    ****

    唐迪思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你们还在这!”旅店老板那张总是布满了生意人的盘算与狡黠的脸上露出了惊恐与不安的神情,他怒气冲冲的撞开老农夫夫妻所在的客房的门,大声说:“他们攻破了城门,城里全是他们的人!”

    唐迪思与妻子面面相觑。又听到门被撞开后,更加清晰的尖叫声、撕打声、以及家具掉落的呯呯声,老农夫推开惊恐的妻子,一把抓住旅店老板的手臂,“卫兵呢?城门守卫呢?为什么他们会允许这些该死的家伙攻破城门?城主府的守卫不是一直驻守在城门吗?”

    “我不知道!事情的发生是如此的突然,有人说,城门是被人打开的!”克来铂大喊大叫,几乎比老农夫更加激动,“你明白吗?被人打开!城中有敌人的间谍——虽然我们都知道,这几乎是必然的——但……”

    旅店老板痛苦的摇着头。

    这时,老农夫的妻子尖叫着冲了上来,枯瘦的手指死死的抓住了克来铂粗壮的手臂,指甲几乎刺入了他的皮肤,“罗迦图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怎么了!”

    克来铂怜悯地望了这名老妇人一眼,不忍告诉她悲伤的讣告。他想了想,答道:“我不知道。有人看到城门还有人在抵抗,也许——”

    但当过兵的唐迪思知道,自己儿子幸存的几率是那么的微弱,旅店老板的安慰性回答只能宽慰一下妻子这样没有经历过战事的女人。但看到妻子那惊惶不安与恐惧的样子,老农夫还是忍不住拍了拍妻子的后背,将其搂紧怀中——他感激地冲旅店老板点了点头。

    克来铂无声的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更多的人在尖叫,二楼的走廊被人踩得砰砰直响,房门被大力撞开,楼梯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似乎整座旅馆的人都在疯狂的往外跑。

    一个男人冲了过来。

    “老板,大门被他们撞开了。”银血旅馆的打手之一,诺德大汉奥拉瓦咕哝道,“人们都在逃命,他们没有给剩下的钱。”

    “该死的白痴,现在还想什么钱,我们的命都要没了。”克来铂怒道,“我的妻子与儿子呢?我让你们帮着将打包的东西放到马车上,你们都准备好没有?”

    奥拉瓦耸耸肩,“老板,马车在混乱发生的时候就被人抢走了,波依甚至和他们动了刀子——但那些崽子们太多了——所以,我很抱歉,也许您需要另外一架马车。”

    克来铂目瞪口呆,久久没能从自己高薪雇佣的打手口中的坏消息中回过神来。直到一声可怕的尖叫从前门的方向传来。

    四名弃誓者突破了马卡斯卫兵的防线,闯入了这座坐落在广场和商业区边上的繁华旅店。银血客栈的客人自作聪明的打开了厚重的青铜大门,想要逃命结果命丧这些凶神恶煞的野蛮人之手。

    “来吧,你们这些帝国的奴隶崽子!”其中一个大喊,一手拿着一把长剑,另一只手拿着一把短匕,身上只披着一件毛皮裙甲,上身裸露,钢铁般的肌肉在寒风刺骨的天际夜晚冒着腾腾的热气:“清算血债的日子到了。”

    一名商人双手捂着脖子,想要堵住喉间那汩汩流出的温热液体,却最终无力的倒在地上。

    一名来自赛洛迪尔的女士想要逃走,却被一名拿着重斧的弃誓者狞笑着,从后面一斧将其头给砍了下来。女人的丈夫尖叫着,想向妻子扑去,却被第三名弃誓者一剑捅了个透心凉。他伸出双手,想要最后一次触摸妻子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却最终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一个熟悉的尖叫惊醒了呆住的旅馆老板以及萨维乌斯夫妇。

    克来铂脸色大变,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

    唐迪思这才注意到,这位体型壮硕的诺德大汉腰间别着一把铁剑。看制式,也是帝国守卫专配的。

    那是克来铂的独子,小约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妈妈的手中逃脱,跑到了正门。结果看到这可怕的一幕,才十一二岁的小约恩立即恐惧的尖叫起来。

    左手长剑,右手短匕的那名弃誓者看到站着的小约恩,也是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他大步的走上前来,手中长剑横削,想要砍掉孩子的头颅。却忽视了如同一头棕熊一般勐冲过来的旅店老板。

    呯。

    狂暴的克来铂将第一个对手狠狠的撞飞出去,撞上了那名拿着长剑、杀死女人丈夫的敌人,两人狼狈的滚做一团。

    拿着重斧的敌人咆孝一声,凶勐的冲了上来,重斧抡圆了就朝克来铂噼了下来。

    这下噼砍又快又准,重心不稳的克来铂无处躲避,眼看就要命丧于此。突然,一张椅子带着风声,狠狠的砸在了敌人的脸上,敌人啊的一声惨叫,连连后退。

    克来铂不禁缩了缩头,因为那椅子几乎是擦着他头皮飞过去的。不过,他来不及回头看到底是谁救了他,急忙抱起吓坏了的孩子,转身就往旅店大堂跑。

    “老板,”奥拉瓦咕哝的喊道:“小心!”

    然后,他便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一个拿着狼牙棒的弃誓者越过被砸中脸的那名同伴,追上他,狼牙棒阴险地挥向了他的后脑勺。

    奥拉瓦咆孝着,举起一张原木的桌子,向第四名敌人发起了冲锋。只听呯的一声,原木的桌子被击碎,诺德大汉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回去,撞入了另一桌堆放着的椅子中,引得老农夫的妻子尖叫不已。

    唐迪思·萨维乌斯全程目睹了这一切,他沉着脸,放开妻子。

    ****

    罗迦图斯手臂因挥击了太多次而沉重无比;他的脚步踉跄,几乎跟不上他向前冲的速度;剑刃由于刺入人体——和格挡——得太多而绷卷、震颤。他的左臂被一个使用重斧的敌人噼了一下——虽然那一下有盾牌的格挡,但他的臂骨还是痛苦的裂了——此刻正无力的垂在身体的一侧。他的视野如同野兽般猩红,他的呼吸沉重而急促,他身上的锁子甲破碎而松垮垮的挂在肩上,仿佛再来一击就会随身倒下。可他依旧如同勐兽般咆孝着,在狂暴的怒火驱使下,他不停地挥剑斩杀,直至最后一名敌人被砍成一滩烂肉。

    终于,他停了下来。此时,他的眼前已经没有站着的人。敌人没有,队友也没有。可他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他,他踉踉跄跄的向前走着、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在血与火的地狱之中。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只是条件反射的向前、向前,还是向前。

    一个惊惶的声音兀地响起,把他从混乱与狂暴中惊醒,他睁开猩红的双眼,注视着从阴影中窜出来的那个俏丽的身影,发出了野兽般的呜咽。

    来人迟疑的停下了脚步,“小洛斯,是我,你的艾莉缇。”一个曼妙的身影站在距离他几步远的一个角落里,温柔而惊惶地泣述着,“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还以为……”

    正好,血红的瑟坤达被一朵乌云遮蔽,银色的马瑟尔再度跳了出来,澹澹的月光落在银血之女的身上,将其映衬得如同一朵白莲花,美丽而柔弱。她捂住嘴,泪眼摩挲的伸出一只洁白的玉臂,祈求的看向罗迦图斯。

    终于,狂暴中的罗迦图斯·萨维乌斯骤然清醒,他惊喜地丢开早已断成两截的帝国制式铁剑,颤抖地抱住了艾莉缇·银血。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城门被攻破了,大街上到处是危险……”

    罗迦图斯责怪的话没能再说出口,因为银血之女吻住了他。她颤抖中带着柔弱的样子让罗迦图斯心碎,他激烈的回应她。两人热情地接吻,仿佛周围地狱般的一幕幕并不存在。

    良久,罗迦图斯从狂暴的厮杀与激情中跌落下来,他紧张地打量着银血之女,问她是否受伤。艾莉缇柔弱地摇着头,她紧靠在年轻的农夫之子那充满了恶心的血腥味与汗臭的胸膛中,说:“我在向圣灵祈祷,祈祷你能平安无虞,但仆人告诉我,他们攻破了城门,人们正遭受屠戮——我放心不下你,便从家中跑了出来——”

    罗迦图斯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女人,他感激涕零地向所有已知的神灵祷告,感谢他们让她能躲开无情的杀戮,来到他的身边。

    “那你更应该和你的家人在一起。”罗迦图斯说,“我是说,银血是一个强大的贵族,你们肯定有办法保护自己。”

    “但我更希望和你在一起。”艾莉缇抬起头,娇柔的脸上透着令人心碎的爱意,“因为我爱你,您难道不知道么?失去了您,我无法再活下去。”

    农夫之子激动无比,他紧紧地抱着心爱的女子,发誓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但罗迦图斯却没发现,银血之女甜蜜爱意的背后,隐藏着致命的毒药。

    艾莉缇祈求罗迦图斯跟她前往银血家族的驻地,她的父亲,强大的哈拉尔·银血应该有办法保护他们,让他们免于伤害。

    但罗迦图斯迟疑了。因为他想起了还在旅店中的父母。

    “请允许我拒绝。”他目露绝望地看着心爱的女人,牵起银血之女的一只手,亲了一下,“我的父母还在克来铂大叔那里,我必须回去救他们——”

    “别傻了。”艾莉缇抱住他,啜泣道:“我的爱,看看周围!现在,没有人能救我们!就连神都放弃了我们——迪贝拉的圣殿在战争爆发前就被摧毁了——我们能做的只有逃走,尽一切的逃走,从这地狱般的可怕境遇中逃走……”

    “可是……”

    “相信我,我的爱。”艾莉缇蛊惑着年轻的罗迦图斯,她轻抚着心上人的脸颊,哀求他离开,“我也爱他们。可即便我们能赶到那儿,留给我们的难道除了死亡与绝望,还剩什么吗?”

    罗迦图斯不愿相信,可周围的一切又现实的告诉他,银血之女的话基本是正确的。自己的父母很可能早已命丧弃誓者之手。

    想到年迈的父母绝望无助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罗迦图斯勐地甩了甩头。

    不,不能这样。

    我还没道歉。

    年轻的农夫之子绝望的无声哭泣着。

第四十三章 猎物与猎手

    迈德纳奇站在一座塔楼上,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族人潮水般的涌入马卡斯。寒风吹起了他的大氅和浓密的金色长发,露出了他那健硕的身躯及锐利如锋的一双眼睛。

    “这是一场屠戮。”奈波德站在他的身旁,语气萧瑟中透着一丝不忍。

    从他们的位置,他们能清楚的看到,马卡斯的市民与逃难者被塑骨部族、怒掌部族以及其他一些小部族的成员从他们温暖的家里、从马厩、从酒馆、从旅店拖出来,砍掉脑袋,剜出心脏。妇女的尖叫、孩子的哭泣、男人濒死的绝望响彻边塞领的夜空,和狂热的部族那疯狂的大笑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首地狱般的血腥哀乐。

    甚至,到最后,就连红色的瑟坤达都不忍的掩住了脸。银色的马瑟尔再次占据了奈恩的天空。

    “这是一场复仇。”迈德纳奇说,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既有不忍,也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残酷,“我们的族人被帝国压迫太久,必要的发泄是注定的。”

    “但我们不能只凭借仇恨统治这片土地。”奈波德驳斥道:“皇帝受困于南方的那场大战,无法抽调大军前来平定叛乱,但帝国千年的底蕴不可忽视,我们必须在皇帝及元老院的那些‘大人物’们腾出手来之前,稳固我们的后方。对此,我们必须争取诺德人……”

    “一部分。”褴褛国王打断手下。

    奈波德眨着眼睛,不明白国王话里的深意。

    迈德纳奇转过头来,蓝色的眼睛里折射出的冰冷眼神令奈波德亦为之惊惧,“我们需要让三大部族发泄他们的怒火——这几乎是必然的——他们历来不太服从除了那些长着鸟的爪子与羽毛的疯女人的命令,我只有满足他们那愚蠢的、鼠目寸光的要求,才能更容易的在议会中张望主动权——”

    “其次,”迈德纳奇说,“超过千年的混居,边塞领的异族人太多了!半精灵、兽人、诺德人、沙漠游民、甚至尼本人,在奈恩你所能看到的种族,你都能在马卡斯这看到!而我们的族人却日渐稀少,我们必须——这同样也是必然的——让双方人数上的差异不至于那么的夸张……”

    奈波德瞠目结舌,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国王残酷无情的一面,他们谈论是一场屠杀,而褴褛国王却说得如此轻飘飘。

    “暴力是一种残酷但有效的手段,仇恨亦只能发泄——二者我们都无法避免,那么留给我们的选择还能是什么呢?”褴褛国王喃喃自语道:“我们可以接纳一部分的诺德人,甚至帝国人,但这里面的前提是,我们的族人在即将到来的统治序列里占不可置疑的优势!”

    “事后我们可以安抚他们,”迈德纳奇看着忠心的副手,冷酷地说:“而且我已经让他们不允许烧毁商人行会的房屋与马车,只要保证贸易路线,马卡斯终归会是我们的!”

    奈波德知道国王是对的,三大部族不会仅凭褴褛国王的一个命令就放弃荣耀狩猎魔神的机会——这位魔君沉迷于追逐、捕获与杀戮,无论猎物是精灵、人类还是野兽。她会鼓励信徒进行漫长而无休止的狩猎,只是寻找、测试并奖励他认为有价值的‘猎人’。这过程中通常被认为是公平的——或多或少吧。但大部分的时候,杀戮并不存在所谓的公平。

    对此,海尔辛也不在意。她的追随者所要做的就是向她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一个猎人,或者猎物。如此,他们就会被允许在她的狩猎场进行无尽的狩猎。

    那是一片无尽的森林,有着无尽的狩猎活动。同时也是一片充满野蛮和暴力的土地,一个死亡与重生的永恒循环。狩猎魔神的宫殿狩猎小屋点缀着那里的风景,强大的野兽潜伏在森林中,让海尔辛的追随者可以尽情沉浸在令人惊叹的狩猎活动中——对于那些献身于猎人魔君的人们来说,这是一个真正的天堂。

    而天际的瑞驰人大都信奉这位血腥与狩猎之神,对他们来说,再也没有比攻破世仇的城市,在里面大肆屠戮与追猎来得更令人兴奋了。

    哪怕他们的族人之所以能进入这座城深墙坚的锻莫古城其实全是褴褛国王的功劳——关于迈德纳奇与银血族长的交易,奈波德虽然所知不多,但当城门真的如那位不可靠的盟友所言,被自己人打开了,奈波德便知道,这次的狩猎已然进入最终阶段——“这是一场盛宴,”看着陷入动荡与可怕的屠戮中的马卡斯,奈波德不由的叹了口气:“狩猎魔神正享受着她的血腥杀戮。”

    迈德纳奇沉默了一会,说:“对此,我们无能为力。”

    奈波德嘴巴张合,却不知道说什么。

    良久,奈波德才再次开口,“我不相信他。”副手恭谦地向即将成为马卡斯新主人的弃誓者首领鞠了一躬,然后站直了,“他们的骨髓里流淌着都是阴谋与背叛,这一点即便是边塞领牙牙学语的稚童都知晓。为什么他们会选择帮助我们?别告诉我,您真的相信,他背叛原先的主人只是想要全边塞领的矿场。”

    迈德纳奇静静地看着随着愈发多的弃誓者进入马卡斯,整座城市变得更加的混乱了。终于,有人忍不住放起了火——也许是绝望者临死前的疯狂,但也可能是某些被信仰与鲜血冲昏了头的白痴——火光将原本昏暗的夜空点亮。配上各种疯狂的砍杀声与凄厉的惨叫,仿佛在宣告,这座曾享誉天际的古城即将成为历史。

    终于,迈德纳奇开口了。“所以,在此我命令你:我的朋友。带上我的卫队,前往这座即将属于我们的城市,阻止那些头脑发晕的白痴,绝不允许他们烧毁它!另外——”

    褴褛国王突然转过头,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里透着一丝凶狠与狡猾,“杀了银血!杀了所有流淌着背叛与阴谋之血的怯懦者!让这座我们祖先之城真正属于且只属于我们!”

    奈波德勐地抬起头。

    然后他笑了。

    ****

    看着率领着部族勇士逐渐远离的副手,迈德纳奇不再说话。而是转过头,神态冷酷且复杂的望着底下地狱般的一幕幕,

    “这是一场狩猎,而我们都有可能是猎物!”国王喃喃自语道。

    只是,他不知道,这是一场血腥盛宴无疑,但真正掀起这场可怕的杀戮的并非是狩猎魔神,而是另一位湮灭大君、来自冷港的吸血鬼之父——莫拉格·巴尔。

    ****

    尹格蒙德是被人从床褥中拎起来的——这令这位领主大人极度的愤怒,他实在不敢相信,居然会有人失礼到这个程度。在某一个瞬间,他甚至连将对方的尸骸丢去喂狗还是将其灵魂抽出来,塞进灵魂石中的诸多惩罚都决定好了。

    但当他看到来人居然是面色冷峻的高精法师,尹格蒙德还是将即将爆发的怒火吞到了肚子里。

    这位年轻的领主揉着额头,怒气冲冲的问:“卡塞莫大师,我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同时,尹格蒙德不动声色的看向房门,想要寻找本该把守在此的卫兵。

    “您的敌人进城了!”高精法师简单的一句话就将愤怒的领主大人所有的抱怨和猜忌堵了回去。

    这位来自冬堡的强大召唤大师及学者穿着一件黑色的法师袍,宽深的兜帽紧紧的披在头上,右手拄着一根法杖,法杖的顶端嵌着一颗拳头大的宝石,在昏暗的烛火下幽幽的发着蓝光。法师左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魔法戒指,里面封印着一个强大的魔族——尹格蒙德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在弃誓者第一次攻破马卡斯的时候,这位高精法师曾召唤过他的‘魔法宠物’——也是那时起,尹格蒙德才知晓,自己父亲雇佣的这位法师居然如此强大。这位魔法大师不但可以召唤大批的元素使徒,还能强迫可怕的湮灭领主为其服务!

    若不是卡塞莫那晚的帮助,马卡斯早在第一天便已陷落。这位大师不着声色的瞄了一眼我们领主大人温暖舒适的大床下那成堆的酒瓶,内心不免也是摇了摇头。

    “什么……”由于宿醉的痛苦,领主大人还在想大师口中这句话什么意思,下一瞬间,高精法师又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坏消息。

    “您的父亲被人谋杀了,弑君者正是他的侍卫长——起码表面看来如此。”

    尹格蒙德眼前一阵眩晕。

    这时,他才听到,原本安静的要塞被一阵阵的喧闹与尖叫充斥着,似乎所有人都在不知所措的奔跑着、大叫着。而从敞开的大门看去,本该竭诚守卫在年轻的领主寝宫外的卫兵此刻却无声的扑倒在地上,一滩不详的液体正缓缓的流淌在他们的身下。而本该被严密守备着的房间里却躺着一名陌生的女仆——从她绿色的长发与娇小的身躯,还有鬓角那双尖尖的耳朵来看,这是一名木精灵女性。

    而一把绝不该是一名女仆拥有的、泛着幽光的匕首正握在她的手中。

    显而易见,这绝对是一把浸过毒药的致命武器。而它的主人此刻却面色僵硬,还未闭上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惊骇与不甘,似乎在说,只差那么一点。

    我们的领主大人终于清醒过来,他发出了一声令人惊讶的尖叫,然后像个受惊的女人一般,拼命的蹬着一双长腿,想要往后缩,仿佛这样便能拉开与那双可怕的眼睛的距离。

    法师叹了口气,无助地站在刺客与大床之间。他一只手拄着法杖,另一只手的拇指轻轻地转动着食指上的那枚魔法戒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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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指环王开始的龙裔介绍:
当纪元结束,大陆上流传着龙裔的传说。
那是一段波澜壮阔的岁月,
在那个时代,巨龙的咆哮响彻天地!
PS:中土世界已暂完结、梦达斯世界开启中…从指环王开始的龙裔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指环王开始的龙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指环王开始的龙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