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抵临埃多拉斯
在前往埃多拉斯之前,阿拉图下令将战死的人分别埋葬。其中,波洛米尔与埃肯布兰德的遗体被带到了埃多拉斯。
而北方诸将的或被就地掩埋,或被带回安努米那斯,入葬皇家墓室。
敌人被集中焚毁,并用泥土覆盖。
所有阵亡者的尸体,以及他们的甲胄和武器,在西伏尔德平原中央堆成了一座大山丘,甚至从远处就可望见。精灵叫它“豪兹-恩-恩登禁”,“阵亡者之丘”,也叫“豪兹-恩-尼尔耐斯”,“泪眼之丘”,与第一纪元的那座著名的坟丘同名。
后来,这山丘上的青草长得最为翠绿又茂密。没有任何邪恶之辈敢踏上这一方山丘,在它底下,人类诸族与精灵的刀剑腐朽归回尘土。
第三纪元,3019年。
六月的第一天。
一支庞大的军队正沿着南北大道,蜿蜒的向南进发。他们中既有精灵,也有矮人,更有甚者,一种外边像大树,却有着双脚的古老生物也在其中。当然,他们中人数最多的还是北方的人类。
空气中,寒意愈发重了。东方的漆黑渐渐淡褪成冷冷的灰。在他们左边远方,埃敏穆伊黝黑的山障上空,万道红光迸射出来。清朗的黎明到了。一阵风横扫过前路,匆匆刮过弯低的绿草。
“看!”
崩灭之战结束后的第二天便已经苏醒过来的伊奥梅尔叫道,“那里便是埃多拉斯,洛希尔人的王都!”
阿拉图与其他人抬起眼睛望去,只见远方的美杜塞尔德宫高高的矗立在一座山丘上,四周围绕着沟渠、坚实的护墙和带刺的栅栏——正如世人传唱的,殿顶似乎是黄金铺就,它反射的光芒所及甚远,阿拉图甚至能看到殿顶那金色的瓦砾。
“我能感觉到,此地不像被黑暗笼罩的样子。”阿拉图对伊奥梅尔说:“人们的表情很平静,而且他们脸上只有笑容。”
伊奥梅尔并不清楚他的妹妹已经推翻了佞舌,他对于银白君王的长子的描述感到很惊奇,他于马背上直起身,向远方望去。
果然看见王都的大门虽然紧闭着,但城门守卫却紧迫中带着一丝从容。
“我的妹妹,你都做了什么?”伊奥梅尔感到很惊讶,要知道,他离开前,王都的氛围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埃多拉斯不说人人自危,但喜乐与笑容可是离洛希尔人已经很远了。
“埃奥尔的子孙中,女人也能上战场。”甘道夫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也许在这里,我们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阿拉贡总觉得有些不安。因为他感觉到,巫师的这话似乎是对他说的。所以他明智的选择闭口不言。
当他们一行来到那条溪流前时,晨光已经大亮,天气晴朗,鸟儿欢唱。北界河急速流下,奔入平原,过了丘陵脚下便转了个大弯,横过他们的路向东流去,在远方注入密密长满芦苇的恩特河。
这地绿意盎然,湿润的草地上,以及沿着溪流绿草茵茵的河岸上,都长着许多柳树。
在这片南方的土地上,那些柳树已经感觉到春天临近,柳梢都已飞红。溪流上有一处渡口,那里两边的溪岸都被渡溪的马匹踩踏得很低。大军从那里涉过溪水,来到一条印着车辙、通往高地的宽路上。
在护墙围绕的山丘脚下,有着许多高高的青冢。这些坟冢便是历任骠骑王及其继承人的最终归宿——草地上开满了小花,犹如天空中数不清的繁星。
甘道夫说:“看哪!我们来到希奥顿的诸位祖先长眠的伟大陵寝了。”
“左边有七座坟,右边有九座。”伊奥梅尔说,“这是埃奥尔子孙的历史,自从金殿建成之后,人类历经了许多漫长世代。”
欧洛芬威在返回中土之前,从未与人类打过交道。第一纪元时的愤怒之战,泰勒瑞精灵并未参与,因为彼时他们对掀起亲族残杀的费艾诺及其家族的那些诺多们极为愤恨,所以关于贝烈瑞安德上发生的一切,他们只是从其他亲族口中听说。对于传说中的次生儿女,他表现得即惊奇又有着精灵的骄傲。
他说:“这段时间对精灵来说不过是短暂一瞬而已。”
“但对洛汗的骠骑而言,那却是年深日久了。”阿拉贡说,“建起这座宫殿也仅仅是存于歌谣中的回忆而已,而在那之前的岁月,已经佚失在时间的迷雾里。现在,他们称这地是他们的家园,属于他们自己,他们的语言也已经有别于北方的人类了。”
接着,他开始用一种悠缓的语言轻声吟唱,欧洛芬威和芬丁二世都不懂得这种语言,但他们侧耳聆听,因为其中蕴含着强有力的韵律。
一曲完毕,伊奥梅尔先是感激了阿拉贡,然后说,“很多人并不喜欢骑马民,认为我们都是些粗鲁的整日与马匹与动物打交道的莽夫,但其实我们有着自己的文化与信仰,我们的语言就像这片大地本身,有些部分起伏丰美,其他部分却如山脉般坚硬不屈,铿锵有力。”
这话前半部分是对欧洛芬威说的。欧尔威的长子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后面这话是对阿拉图说的。彼时,很多人皆已知晓,人类世界未来如何,就掌握在这位年轻的王子手中。
银白君王的长子坐在一匹雪白的高大战马上,那是一匹精灵神驹,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他没有戴头盔,只是系着一条秘银的额冠,金色的竖瞳威严而令人生畏,身上的盔甲极其精美,蓝色的王室披风垂在肩后,上面龙裔家族的徽章栩栩如生。
彼时,诸将皆围绕在他身边,无一人可与他并肩。
他说:“我能听到这歌声蕴藏着悲伤。”
“确实如此。”伊奥梅尔说:“这是很久以前洛汗一位佚名的诗人所作,回忆年少的埃奥尔从北方策马南下而来,是何等高大英俊。他的坐骑,‘群马之父’费拉罗夫,四蹄翻飞如生翅翼。这里的人类晚间仍会唱起这首歌谣。在通用语里它是这么唱的:
骁骏勇骑今何在?吹角长鸣何处闻?
高盔铁衣今何在?明亮金发何处飘振?
诗琴妙手今何在?炽红火焰何处照映?
春华秋实今何在?麦穗何处欣欣向荣?
俱往矣,如山岗微雨,草原飘风;
落日西坠,幽隐山后。
死木燃尽,谁人收取长烟?
谁能见,岁月流逝西海何时归?”
芬丁二世嘟囔着说:“这歌我不喜欢。”他的头发与胡子皆扎着很多辫子,性格上像戴因二世多过巴林。
甘道夫看了他一眼,说:“矮人有他的锤子与歌声,但洛希尔人也有他们的骄傲。我们不该随意评论。”
芬丁二世撇了撇嘴,不说话。
于是,众将越过大军,一边交谈着,一边过了那片寂静的坟冢,沿着蜿蜒的路上了山丘的青翠山肩,最后来到埃多拉斯宽阔的挡风墙和大门前——由于树人实在太过高大而令人生畏了,树须与他的族人没有跟上来。
“站住,这里是希奥顿王的王城,你们带来大军前来,所为何事!”守卫们用里德马克的语言喝道,命令陌生来者报上名号和来意。
他们眼中含着惊奇,看向为首的阿拉图的眼神即敬畏又欢喜。他们又看向城外的大军,表情多少有些不安。
“请放行吧,我的同胞们。”伊奥梅尔越众而出,用同样的语言大声道,“我是伊奥蒙德之子,伊奥梅尔。如果你们还认得我,当知晓,这是我带来的援军,特为拯救我们洛希尔人而来。”
“伊奥梅尔!”一个卫士惊喜的答道,“果然是你!那么远方的那场战事的确是光明一方胜了!公主所言不虚!”
伊奥梅尔更加惊讶了,他说:“你口中的公主可是我的妹妹?她在哪?王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很愿意给您解释,但我接到的命令是:在此迎候得胜的西方之人!”那名卫士向阿拉图深深的弯下了腰:“请问,尊贵如您,可是图尔卡·阿拉卡诺之子?”
“是我!”阿拉图说。
哗然声适时在人群中响起,有人立即吹响欢迎的号角,并大开城门,迎接西方诸将。
于是,阿拉图留下了树人和其他人,只带着欧洛芬威、甘道夫、盖米尔、阿拉贡、芬丁二世和伊奥梅尔在一名向导的带领下,进入了这座洛希尔人的王城。
他们踏上一条铺着打磨过的石板的宽阔小路,一会儿迤逦上行,一会儿又爬上小段精心砌就的阶梯。许多有着黑色的房门的木头搭建的房子在道路两侧,一条石渠哗哗流着清亮的水,从众人左侧流过。
阿拉图能看到,随着欢迎的号角被吹响,很多人推开家门与窗户,好奇的向外张望。但正如此前他之所言,这里的人表情并未有太多的惊恐与不安,仿佛笼罩这里的阴影已经散去。
哪怕城外正驻扎着一只庞大无比的大军。
终于,他们登上了山顶。
这里,骠骑王的近卫们立即迎了上来,他们中很多人的头发都是金色的,编成辫子垂在肩头,绿色的盾牌上装饰着太阳纹章,长长的锁子甲亮得耀眼。
“前面就是大殿的门。”向导说,“我现在必须回到大门前去值勤。再会!您的疑问将在此处获得解释。”
他转身迅速沿着原路走了下去。诸将在那些高大卫士的注视下,爬上了长长的阶梯。那些卫士此刻高高伫立在上,不发一语,直到阿拉图踏上阶梯尽头铺石的高台,他们才突然开口,并致以礼貌的问候。
“远道而来者,向你们致敬!”他们说,将剑柄转向旅人们,以示和平。绿色的宝石在阳光下闪亮。接着,一名卫士走上前,用通用语说话。
“我是希奥顿的殿门守卫。”他说,“我名叫哈马。在你们进门之前,我必须请你们留下武器。”
“哈马!”伊奥梅尔惊喜的叫了起来:“是你!”
“是我。”近卫队长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们亲密的拥抱,相互叙说着重逢的欢喜。直到众人看向阿拉图。
“我愿意尊重一名国王的权威。”与他们的父母极其相似的俊美脸上没有笑容,金色的竖瞳里有着比他们父亲更加冰冷的光芒:“也无意去挑衅他人。但同时,这里的人也应该认真的考虑,随意的为难另一名国王是否明智。”
他将佩剑阿兰如斯连鞘横在近卫队长面前,说道:“这是高等精灵打造,我父亲赐予我的佩剑,它出鞘至今,杀死的皆是你们口中传说的魔物与奸佞之辈,我不认为你们有资格触碰它。”
仿佛为了呼应,欧洛芬威也举起了他的佩剑。
毫无疑问,那同样是一柄传说中的精灵宝剑。上面用宝石点缀,气势恢宏。
然后,盖米尔、阿拉贡也纷纷亮出他们的佩剑。
其中安督利尔即使在鞘中,也隐约的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
“这是一把曾经断裂又重铸了的宝剑,它最初是在遥远的过去由矮人工匠铁尔哈打造。除了埃兰迪尔的继承人,任何抽出埃兰迪尔之剑的人都将惨遭杀身之祸。”阿拉贡说:“这非恐吓,只是善意的提醒。”
芬丁二世哈哈大笑,举起斧头与战锤,大声道:“矮人的武器也许没精灵和银白君王之子的传奇,但它们同样足够锋利,也许你们可以试试。”
本就被阿拉图那惊人的气势吓到的哈马及其他人脸色急变。
甘道夫长叹一声:“殿下,何必为难他们。”他亲自解下腰中宝剑,客客气气的道:“好啦,好啦!在场的全都是朋友,或者说,本该是朋友。我们闹翻的惟一回报就是敌人的耻笑。来吧,希奥顿王的忠诚守卫哈马,这是我的剑,请好好保管它。此剑名唤格拉姆德凛,是精灵在很久以前打造的。”
每一把都是传说中的武器,每一个人都仿佛古代的君王,希奥顿王的近卫们全都不安起来。
只有哈马向所有人弯腰,说道:“你们似乎是从那段被遗忘的年代里乘着歌谣的翅膀而来!但请原谅……”
就在这时,金殿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个悦耳的声音自殿中传来。
“就让他们进来吧。”
第七十七章 欢庆与悲伤
佞舌的死毫无波澜。
甚至,在杀掉这个卑鄙的、阴险的、下流的家伙后,希奥顿的态度也变得缓和起来。彼时,他已经从他的侄子、侄女口中得知了很多关于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他沉思良久。
最终,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回答了此前阿拉图提出的问题。
他说。
“我的侄子,我的侄女,都替我向北方之王做出了承诺,那么,我也不会无视这份承诺,就让以前之事随风而去吧,洛希尔人会参战!只为结束这黑暗的纪年!”
“很好。”
阿拉图说:“如此一来,精灵、矮人、人类、恩特,全中洲的良善之人在此定下神圣的誓约!我们会直驱敌人老巢!解救那座圣白之城,让世界重返光明!”
据说,当阿拉图于希奥顿王的宫殿中发出神圣的宣言,埃多拉斯内外,无数的欢呼骤然爆发。
“嚯姆——呼噜姆!”
树须与他的族人们双手放在嘴边,向南方白色山脉发出了挑战的咆哮,巨大的、悠长的咆哮如同号角,在群山之中轰隆隆的响着,一直传到了在山脉另一头的圣白之城米那斯提力斯。
诸将之中,矮人芬丁二世兴奋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人类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我不禁想问:我们今天浪费很多时间,见到了国王复苏,也见到了毒蛇授首,可洛汗的待客之道在哪里?来吧,来吧,今天是个欢喜的日子,我们需要庆祝!”
“虽然矮人一向粗鲁,但关于这点,他说得不错。”希奥顿王微笑着说:“埃奥尔的子孙不该让客人如此的受到冷落,啊,在我困顿于黑暗之中时,我宫殿里的礼仪已经被遗忘得太久了。伊奥梅尔,如今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统帅了,但同时,你也不该忘记作为一名合格的王子,要让洛汗的朋友受到全身心的照顾。去吧,从今日之后,国家就交给你了。”
彼时,老国王之子希奥杰德早在第一次艾辛河渡口战役中就战死了,伊奥梅尔正是洛汗唯一的继承人。虽然白袍巫师的恶毒咒语已经被甘道夫驱逐,但希奥顿中的毒还未完全清除,因而,我们知道,老国王这是准备将权柄授予伊奥梅尔。
“谨遵陛下之命。”伊奥梅尔单膝跪下,如此说。
玉手,埃多拉斯的大门被打开,哈马和其他人把国王苏醒,并加入联军的消息告知了所有还残余的洛希尔人。
使者从大门疾驰而出,向四面八方冲去。
崩灭之战的消息如风一般的传开,洛汗境内所有的战车民和东夷民皆狼狈的逃出了这片被他们荼毒了数十年的土地;整片洛汗原野上,一片青绿延伸到天际,淡褪成暗灰。
躲在深山老林、峡谷洞穴中的洛希尔人重新走了出来,他们欢欣雀跃,他们激动痛哭。
他们中的年轻人跟随埃多拉斯的使者,向那座洛希尔人的王都进发,只因为王已下达命令:最后的决战来了,所有还能骑得动马的洛希尔人需向埃多拉斯集合!
在此同时,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兄弟命人抬着波洛米的遗体和受伤的法拉米尔进入了埃多拉斯。
他们给德内梭尔之子盖上一大块金色织布,神情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见者无不脱帽鞠躬致敬。他们将波洛米尔的遗体放置于国王的陵寝,又点上火把,火焰迎风摇曳,火光在阳光下显得惨淡苍白。
法拉米尔则被医师妥善照顾。他受伤颇重,不知道能否赶上最后的决战。但无论如何,他在崩灭之战中的英勇表现,值得众将钦佩。
其他的伤者也被人专门照顾。
然后,盛大的宴会在希奥顿王的宫殿内召开了。当晚,阿拉图他们受到了隆重的招待,伊奥梅尔取了埃多拉斯内所有的食物和酒水,用以招待庞大的联军。这几乎是洛希尔人全部的存粮,但包括伊奥温在内,所有的洛希尔人都知道,如果他们不能在这一战中彻底打垮在中洲掀起滔天巨浪的黑暗魔君,他们没有明天可言。
在宴席上,伊奥温代替虚弱的国王,一直在诸多英雄与国王之间来回的穿梭着,照顾洛希尔人的客人。
但她的目光一直在人类中最伟大的那个身影上徘徊。
“我们也许还能见证一段新的联合。”在一张长长的桌子上,甘道夫微笑着对希奥顿王道。
希奥顿王也注意到了侄女眼中的那抹情愫,老国王看着沉默不语的阿拉贡,又看看美丽的公主,叹道:“我不会阻止,但我怀疑你的预见会否成真。埃西铎的后人眼中只有那座圣白之城,只有哀思,并非良配。”
“让我们拭目以待。”巫师说。
在另一边,阿拉图心中也一直盘算着关于战事,关于某些事物的发展,他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欧洛芬威察觉到年轻的王子内心的不安,他说:“阿拉图,你可是在担心你的父亲?”
阿拉图俊美的脸上闪过犹豫和忐忑,他点点头,回答道:“我的心一直有个声音在说:父亲此行非良事,北方的战事也许会出乎我们意料。”
欧洛芬威却说:“银白君王是这个纪元最强大的龙裔,我不认为还有人能伤害到他。”
“如果不是人呢?”阿拉图说。
欧洛芬威哑然。他开始思索起来,然后不安也在他内心翻涌。不过,他们皆没有把关于这事说给其他人。
这时,一个惊讶的声音骤然响起:“你说阿拉贡殿下已经多少岁了?”
是伊奥温。
她正和矮人芬丁二世愉快的聊着、试探着,谈论某些事情。结果矮人的答案让她都不禁感到害羞,还有惊讶。
“你不知道?”年轻的矮人粗豪的一边饮酒,一边对公主说:“刚铎王族的寿命可比一般人类要漫长。当我还年幼的时候,我就曾听说过他的事迹了,阿拉松之子阿拉贡,被精灵抚养长大的人类,在伊希利恩和洛汗,他还有个名字,叫梭隆吉尔!”
“梭隆吉尔!”伊奥温看向阿拉贡的眼神即温柔又古怪。“我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我以为那是传言。”
“传言并非全都虚假,女士。”阿拉贡无奈的说:“我曾见过精灵的优雅,也在铁与血中与敌人厮杀,我的朋友中很多洛希尔人和刚铎人类,也许正是那个时候,你从他们的口中听说过我的故事。”
“可这个故事已经有些年月了。而您……”伊奥温惊讶的看着他鬓角的灰白。
“在我的族人中,我也不能算年轻了。”阿拉贡说。他对这位美丽的公主确实很敬佩,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怜爱,但那并不是爱情,起码现在不是。
巫师叼着他的烟枪,抽了一口香醇的长谷叶烟草,吐了出来,幽默的道:“但还不算老。起码在我面前,你还年轻。”
据说,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阿拉图也暂时放下心中忧虑,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两人。他还年轻,对于爱情,他并不憧憬。
而且,他的妻子也注定不是凡人。
但很多人都乐于见成刚铎的国王和洛汗的公主结合,所以他们那一晚谈论了很多阿拉贡的故事,很多也许连他本人都已经遗忘了的故事。
“好了,好了。”据说,那一晚,英豪如阿拉贡也不禁感到有些无奈和害羞,他举起手中酒杯,大声道:“让我们略过旧日的故事,高举手中美酒,为胜利庆!为光明庆!”
“为了光明!”所有人大喊,一饮而尽。
然后欢乐与喜悦在希奥顿王的宫殿中继续了很久。
但就在当夜,所有人都睡下后,风吹雨丝,帘幕般斜斜落下。头顶和北边以及南边的天空仍是黑沉沉的,伴随着雷声,闪电在隐于远方的群山峰间明灭不停。
然后风转向北吹去,从东方刮来的暴风雨已在减弱,朝南方的大海翻滚而去。漫天星辰在雨幕中朦胧又凄美,落雨被映得闪亮如银,遥远的河流熠熠发亮,像是发光的琉璃。
一个意想不到的使者在雨夜中抵临了埃多拉斯。
彼时,阿拉图、欧洛芬威、甘道夫几乎同时若有所觉的睁开眼。他们走出希奥顿王为他们准备的寝室,来到美杜塞尔德宫外边的平台上。
大鹰怀特希尔辖一阵狂风,自天而降,落到了希奥顿王宫殿那金碧辉煌的柱子上。
守夜的卫士大为惊叹,他们竖起长矛,不知所措。
但阿拉图和甘道夫却命他们退下。“这是我们的盟友,请不用害怕。”巫师笑眯眯的说。
于是,卫士们这才纷纷离开此地。
“一个不好的消息。”
第一纪元中的鹰王梭隆多的后裔向他们点了点头,他身上那柔顺的羽毛在雨水中光滑得如同天上的星光,雨水落到他身上,很快便滚了下来。
他说:“远古恶魔席卷铁丘陵和孤山,巨龙咆哮,索林·橡木盾战死、戴因二世战死,巴德之孙战死,林地王国的瑟兰迪尔独战炎魔,断臂濒死,褐袍巫师杀死一头炎魔,但他也重伤将死,北方之王辖人类铁骑在矮人和精灵最绝望的时候及时赶到,但他在炎魔和卑鄙的蓝袍巫师联手偷袭下,陷入昏迷,北方战事停滞,敌人的计划奏效了。”
阿拉图与欧洛芬威听闻勃然变色,内心的不安在这一刻成为现实。他们恨不得马上便出发前往孤山,救出他们的君王。
但甘道夫却说:“请下别急于下结论,我的朋友,别遗漏,把全部的情况说出来,然后由我来决定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先是认真的倾听了关于第二次孤山战役的全过程,然后说,“好吧,这确实不太秒。但我依然要说,事情并没有到绝望的地步。起码,我不认为如此。”
甘道夫劝慰银白君王之子,说图尔卡的命运即使是维拉也不能全部看透,他不会死在此刻,也不会死在将来。
“我们的任务是率领包括树人、精灵、矮人、人类在内的大军,击破南方的敌人,彻底摧毁魔君和他的戒指!图尔卡大人有他的命运。这一点,我敢肯定。”甘道夫那双黑色的眼睛中在夜色下迸发出璀璨的光芒,一如天上的星辰。
“也许,大鹰不会过多评论。”大鹰怀特希尔说:“我们更习惯默默的观察、然后在最需要的时候出击。但鹰王让我转告你们,从极北山脉而来的巨龙已经被我们驱逐出了孤山,但他们并未全部被消灭,敌人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甘道夫闻言严肃的对年轻的王子道:“阿拉图,你的时间不多,应该继续南下,还是北上,皆由汝之决定。”
彼时,图尔卡的长子内心不停的挣扎,也在不停的思索,他认真的考虑着所有人的命运,甚至向至圣的一如祈祷。但都没人能替他做出决定。
苍穹之上,群星闪烁,细雨微蒙。
大地上,希奥顿的宫殿前,甘道夫、欧洛芬威,还有大鹰怀特希尔都在等他的决定。
于是,最终阿拉图长叹一声,厉声道:“我会让索伦付出代价的,以伊露维塔的名义!我发誓!”
刹那间,雨丝骤停,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重洒大地。
欧洛芬威和甘道夫,还有大鹰怀特希尔立即知道,一如见证了他的誓言。于是,他们纷纷欣喜的低了下头。
“我会把你的决定告知鹰王。”大鹰说:“事实上,我觉得巫师说得不错,银白君王生机未绝。因为在我飞过那座连绵的森林的时候,看到了洛丝罗瑞恩的暮星公主正跨越湍急的奔流河,前往孤山。她走得很急,似乎心怀忧虑,没有注意到飞在高空的大鹰。但我却发现,在她胸口,埃莱萨宝石正散发着翠绿的光芒。”
甘道夫闻言更加肯定的说:“我认为她看到你了,只是她没有浪费时间去和大鹰打招呼。她是去救我们这位伟大的君王的。所以必须争分夺秒。”
“也许。”
大鹰展开他那巨大的翅翼,腾空而起:“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了,祝你好运,阿拉图。还有你,灰袍甘道夫。”
“也祝你好运。”
阿拉图和甘道夫垂首,向大鹰告别。
第七十八章 阿尔玟与图尔卡
当旧日的美善,带回新生的希望,命运的轨迹在此发生改变。——精灵史诗《nak-ruste》最后一章·结尾。
第三纪元3016年,当澳阔泷迪那美丽而圣洁的白色船帆刺破天边的海平线,从贝烈盖尔海的西边返回中土,整个灰港都轰动了。
大量的法拉斯精灵与少部分的诺多精灵们聚集在洁白的堤岸上,向西方远眺。很多人的脸上与眼中俱浮现出激动的神色,内心雀跃。
自双树纪元1497年,费艾诺率领的诺多精灵从阿门洲返回后,很长一段岁月以来,只有精灵从中土返回西方,逃离这个世界的樊笼。
如今,无数的岁月过去,那些远古时期就存在于西方蒙福之地的卡拉昆迪(光明精灵、高等精灵)再一次自维林诺返回,带来了预言中的希望与纪元变更的讯号
于是,一首非常古老的精灵诗歌被唱响。那是诺多、凡雅、泰勒瑞三族精灵还共同生活在维林诺;黑暗中的龌龊与流言并未显露之际;悲伤的第一次亲族残杀发生之前,英格威、芬威与欧尔威还英明的领导着他们子民的时代,流传于阿门洲关于三族精灵和谐互助、幸福满足的欢快音符。
欧尔威的使者非常惊讶能在中土听到如此久远而美好的歌声,他登上灰港的码头,竖起泰勒瑞精灵一族的王旗,上面是一艘洁白的天鹅船,说:“我是欧洛芬威(Orophinwë),欧尔威之子!我仅代表西方的王族,向滞留中土的亲族们致以我王久违的问候。”
他是赛洛斯与加利安的兄弟,埃雅玟的长兄。欧尔威的儿子们与菲纳芬关系很好,经常一起外出打猎与饮乐。埃雅玟后来甚至嫁给了菲纳芬。只是,由于第一次亲族残杀,泰勒瑞精灵与诺多精灵的关系变得恶劣,他们便减少了交往。
直到后来引发动乱的费艾诺与其七个儿子们一一魂归曼督斯的殿堂,两族的关系才有所缓和。
彼时,奇尔丹非常高兴的在洁白的台阶上欢迎了侄子的归来。(奇尔丹原名是Nowë,后来因其高超的造船技术而被称为Círdan,即造船者。)并派出使者,一同跟随欧洛芬威前往北方王国埃尔佩拉,与龙裔会晤。
当这些俊美高大,身上与脸上俱闪耀着维林诺之光的高等精灵打着王的旗帜,自西方而来,安努米那斯响起了盛大而嘹亮的歌声。
“白帆再现,西方之民重归中土!”
当日灰袍巫师的预言犹在耳边,所有人都不曾忘记。如今,欧洛芬威及其他使节的到来,似乎无不在证明,巫师的预言已然应验!
数不清的七彩石城的居民推开自家的窗户与大门,站在洁白宽阔的街道两侧,怀着激动而骄傲的心情,目睹着这些传说中的种族抵临银白君王的都城。
欢呼与洁白的花瓣从城门一直延伸到最顶层的国王之环。
中土的百姓用此等方式来表达他们对传说之民的欢迎与雀跃。这和多年以前,诺多精灵在费艾诺及其七个儿子率领下第一次返回中土的待遇差了十万八千里。
事实上,当图尔卡在王庭中见到这些妻子的亲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欢迎。”王说:“埃尔达的光辉重临中土,此乃这个纪元最令人雀跃的消息。”
彼时,高等精灵们也被龙裔身上那股比远古的那些精灵王们都要炽烈与浩大的力量所震慑,只见一如的祝福如今愈发的璀璨,浓郁的命运之光在龙裔的身上流转,金色的竖瞳流光四溢。
配合他那伟岸的身躯,在欧洛芬威眼中,图尔卡·阿拉卡诺甚至比很多迈雅都要神圣。
因而欧洛芬威深深的低下头,向这名即使在蒙福之地都声名远著的至高君王行以精灵的礼节:“我王深感彼之同族孤怜之苦,特令他的族人重返中洲,让他们不至于失去亲族的眷顾。”
而彼时双胞胎站在王的宝座下的第一阶台阶上,好奇而又欣喜的张望打量着这些母亲的族人。只见这些西方的高等精灵们比之他们在东方的亲族们更加的高大和俊美,也更优雅与伟大。他们眼中闪烁着维林诺之光,谈论间自有精彩,望之令人心仪。
欧洛芬威也注意到了两位王子。他们同样惊讶于阿拉图与诺拉图兄弟眼中的那股宏伟的命运之力;也注意到了兄弟俩身上的那股源自于海洋精灵追寻自由的心。
“这便是我的儿子们。”图尔卡说:“他们将继承精灵中泰勒瑞一族与龙的力量,希望他们母亲的亲族们可以好好的教导他们,让爱与希望不曾从他们身上流逝,同时也让远古的知识与力量在他们身上得以延续。”
彼时欧洛芬威很喜欢双胞胎们身上那股自由与光明的气息,他欣喜的说:“他们的族人会追随并保护他们,直到世界尽头。”
“我可不需要保护。”诺拉图小声嘟囔着。他性格上更像当初的芬娜,是家中活跃气氛的那个。不过他的恶作剧一般只止于兄长,不会涉及他人。所以埃尔佩拉的民众都很喜欢银发的诺拉图。
相对而言,作为长兄的阿拉图更恬静一些。也更威严。但他的发言总是能直指事情的本质,而且对事物阿拉图也有他的看法,因而朝臣们更喜欢黑发的大王子。
兄弟俩性格上的差异并没有阻碍他们之间的感情。他们的父亲不允许他们争吵,而是要求他们相亲相爱。而图尔卡也公平的把他的爱给了给双胞胎中的任何一个,所以兄弟俩的感情一直很好,而且他们都对他们的父亲充满了爱。
图尔卡有些无奈的说:“那么,埃尔佩拉将永远为精灵敞开,在我的命令抵达之地,欧尔威与他的族人们享受与王室一样的待遇。”
虽然欧洛芬威并不是很在意王许下的地位,但他依然很欣喜的从银白君王这里收获珍贵的友谊。
还想说什么的诺拉图得到了来自父亲的警告,于是才悻悻然的闭上了嘴。至于阿拉图,他更关心他们这些西方的亲族带来的知识。他没忘记塔丘上的那颗帕蓝提尔,对远古精灵们的知识极为好奇。
就这样,欧洛芬威在安努米那斯居住下来,并担任起教导两位王子的重担。
这极大的让埃尔佩拉变得更加伟大起来。
因为正如图尔卡所言,这些从西方返回的高等精灵们带来了自远古以来就诞生于蒙福之地的种种新奇而又强大的事物与知识。
其中,欧洛芬威向银白君王进献了很多被打磨得无比瑰丽灿烂的宝石。它们是无色的,但在阳光下却会激发出蓝色与银色的火光。中洲的精灵与矮人们都无法打造出这么美丽的事物,哪怕第一纪元时的精灵与矮人的工匠都不行。
因为此等技术早已在中洲失传。
而且这些美丽的事物是精灵们在双圣树还存在于维林诺时打造的。它们内里蕴藏的不是冰冷的石头,而是一股股圣洁的维林诺之光。
费艾诺是精灵中最杰出的工匠,他打造出了蕴藏着双圣树光芒的宝钻,从而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惨事。而其他精灵工匠虽然没有他那么技艺高超,但他们同样打造出了许多蕴藏着维拉圣光的美丽事物。
诺多精灵叛逃时曾带走了很多类似的珍宝,可惜最终存留下来的已无多少,甚至就连黄金森林的加拉德瑞尔夫人与埃尔隆德的宝库中,都已找不到一件旧日精灵们锻造的美丽事物。
而这些珍贵的宝石与事物在维林诺却被精灵们用它来装饰他们的宫殿与大地,这让他们的城镇与港口光辉闪耀如同曼威的殿堂。
澳阔泷迪的海岸就是由各色宝石与珍珠铺就的,在日光与月光的照耀下,比天上的星辰都要耀眼。
作为欧尔威派遣返回中土的使者,欧洛芬威只是带了一小部分作为礼物赠予了银白君王。可即使如此,它们的光辉依然照亮了王的宫殿。
传言图尔卡很喜欢这些美丽的宝石,他把其中最美的三颗宝石嵌于王座之上,以代表阿拉卡诺家族。它们散发着中洲上最美的光,比大山之心都要漂亮。同时,图尔卡又命精灵工匠与索林的族人们,用剩下的宝石锻造出了很多具有力量的饰品与武具。
而这些强大的武具与饰品在日后光明与黑暗的大决战中发挥出了极大的作用。
就在北方变得越发的荣耀与伟大之际,就在埃昂威与灰袍巫师的预言开始实现之时,索伦也注意到了自西方传来的那股充满了希望与变化的风,知晓了高等精灵们乘着白色的帆船,重返中土!
传闻,这极大的令黑暗魔君变得愤怒、变得不安、变得嫉妒起来。因为每当他费劲时日的布局,谋划诡计,北方的那位伟大的君王就收获比他更强的力量:如今,就连索伦都开始畏惧龙裔的力量,他的力量甚至开始超出维拉与一如定下的规则。
甚至,那些美丽又快乐的埃尔达们也回来帮助他——虽然只是他背后那个主子一向看不起的‘水手’们,但作为次一级的迈雅,索伦可没有挑战一整群自远古时期开始就沉浸在维林诺之光中的精灵的底气。
于是在那段时间里,索伦日渐变得焦躁,变得恐惧。因为他能感觉到,他的末日就要到来了。在这股迫切的不安中,索伦做了一件不理智的事。
他谋杀了德内梭尔二世。
彼时,由于波洛米尔与法拉米尔的失踪,曾目睹过某件隐秘之事的德内梭尔变得一蹶不振,他不再关心国政与民生,也不关心人类世界会变得怎样,而是整日的躲在国王的寝宫之中,自艾自怜。
但只要他一日在位,他依旧是全刚铎之主。刚铎的人类也依旧还抱有一丝的希望,不至于彻底堕落。
然而在欧斯吉利亚斯之战后,索伦觉得胡林家族已经没用了,也不希望当他掀起对北方的攻击时,有人在一旁节制甚至妨碍他。于是索伦在一个没有月亮与星光的夜晚,谋杀了这位备受争议的国王。
并在事后,一直在追杀后来重新出现在世人视野之内的王储及其胞弟——虽然彼时化身为奥兰迪尔的索伦号称那是心怀奸邪的卑鄙小人冒充的,但依旧有很多人认为那就是波洛米尔与法拉米尔兄弟俩。
于是,人群中谣言四起,很多人都在议论,是宰相谋杀了国王。毕竟王室与宰相的争斗由来已久,如今国王又死得不明不白,那最有嫌疑的自然是彼时化身为奥兰迪尔的宰相大人了。
加上宰相府对那对号称是冒充之人的兄弟俩的追杀,很多人开始涌起对宰相的不信任。
不过,那个时候索伦已经不在意人类的想法了。毕竟他虽然忌惮中洲大陆上的良善阵营联合起来,但如今人类的潜力已经被他消耗得差不多了,而矮人一向更喜欢躲在大山中挖石头。于是索伦错误的认为,他的敌人就只剩那些美丽的精灵。
而当刚铎重新失去了它的国王,权柄再度回归到执政宰相之手的消息传来——这确实很讽刺,也不知道心心念念想要重振国王权柄的埃克塞里安听闻是什么心情——几乎所有关注中土大陆的有心人们都猛然发现,世界的风向变了。
南方吹来的风更急,也更令人不安。
连带就连从西方吹来的暖风都被影响了。
在那个时间段里,天空变得更阴暗了,而寒风呼啸、没有星光的夜晚也变得更长。
野外,某些邪恶也重新出现在广袤的北方大地与南方荒野。仿佛它们一直潜伏在地底最深也最阴暗的洞窟里。
如今黑暗滋长,它们立即从地底钻了出来,再度作恶起来。
它们甚至越过灰水河与苍泉河,窥觑起美丽富饶的北方王国。
于是夏尔以南的土地变得不再安全,笑容与欢乐重新从人们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消失已久的恐惧与戒备。
从蓝山到铁丘陵、从乌姆巴尔到多温尼安,从魔多到灰色山脉,皆开始等待着战争的号角,整个中洲大陆风雨欲来。
第七十九章 努阴-埃尔-洛德贡防线
这天,是索林·橡木盾和菲力、还有巴德之孙布兰德等许许多多战死之人的告别仪式。图尔卡恢复得比精灵和矮人预料的要快,只是一个晚上,他便可以毫无阻碍的下床了。
他悲恸的看着旧日好友那恬静的模样,知晓他们的缘分自此终结,也许很多很多年之后,他们还会再重逢,但那时肯定已经物是人非。
图尔卡不禁响起了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样子。
那时,还是王子的索林·橡木盾踏着晨光,骑着角羊,从灰港前的战场中走来,英勇而又骄傲。
然后他又想起了他们在安格玛山,在幽谷,在多尔古都,在魔栏农下,在霍比特人的洞府,在幽暗密林,在孤山等地的一幕幕。
最后,一切的画面定格在了眼前。“愿你在奥力和先祖的厅堂中得以安享,我的朋友。”图尔卡轻叹。
在索林·橡木盾的棺椁旁边,菲力、杜瓦林、比弗等曾在孤山远征中与索林一同面临过巨龙之火的矮人们分列两旁,他们用生命阐述了他们对这名伟大的国王的忠诚。他们将在死去后,依旧守护着他们的国王。
另外,还有死去的诸多人类及精灵。
曾经灰港一役后,矮人有幸葬入了精灵的陵寝,如今,林地王国的瑟兰迪尔在时隔多年后,亲率领精灵大军,作为盟友,参加了第二次孤山战役。
作为联军侧翼,精灵们承受了巨大的损失,很多永生的首生儿女用他们的生命去完成了他们的誓言。因而战后,矮人采取了同样规格的仪式,将战死的精灵一同葬入了他们的陵寝。
失去了一臂,整个人显得清冷又孤寂的精灵王出席了这场葬礼。他站在角落里,用黑暗掩饰了他的悲伤与残缺的身躯。莱戈拉斯站在他旁边。
精灵、矮人、人类都用尊重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同样伟大的精灵王。但没有人过去打扰他,只因大家不愿引起他的悲伤。
巴德的曾孙,战死的布兰德的儿子在一些人类家臣的陪伴下,同样出席了葬礼。
另外还有洛丝罗瑞恩的凯勒博恩,及半精灵公主阿尔玟·乌多米尔。啊,是的,这一次她没有再逃避,而是勇敢的和银白君王站在了一起。
厚重的号角声阵阵,大山发出了悲恸的轰鸣,似乎也在哀伤这位传奇矮人的逝去。许多来自各地的矮人和铁丘陵逃出来的那批妇孺陆续赶来,聚集到了那古老的宫殿厅堂中,目送这位传奇矮人的最后一程。
在宽敞高大的矮人大厅中,精灵、人类,皆沉痛的注视着,静静的默哀。
但见,诸多开裂了的盔甲和砍卷了刃的斧头都撂在地上,死去之人的棺木布满了国王陵寝,可见当时战斗之惨烈。
其中奥克锐斯特剑置于索林的双手之间,他双目紧闭,如果不是知晓他已逝去,你很难从这位山下之王的表情中看到他曾遭遇的一切。
据日后的歌谣说,只要有敌人靠近,它就会在黑暗中发出耀眼光芒,矮人们的堡垒再也不会遭到偷袭了。
然后精灵开始吟唱那首曾经在灰港低吟过的哀伤歌谣,每个人的脸上俱浮现出悲痛之情。
人们用各种方式缅怀战死的同胞。
索林的妹妹狄丝之子奇力继承了索林的王位,成为山下之王。
他头戴王冠,身着钢甲,手中利剑长鸣:“thekingisdead,loheking!”
无数的矮人、精灵、人类学着奇力一世,抽出他们的长剑、利斧,发出关于缅怀,甚至关于复仇的呐喊。
“国王已死!浩气长存!”
等到这场宏大但令人哀伤的告别结束,事实上,他们便开始讨论起关于接下来的战事。
“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们,一味的坚守只能让敌人壮大。”凯勒博恩是经历过第一纪元的那些残酷战事的老将。他虽然对矮人不抱好感,但他知道,如果精灵在这场战事中置身事外,那么等待他们必然不会是什么美好的结局。
在出发前,他和妻子就曾预言过,这是中土精灵最后一战,这是他们的责任,也是他们必须接受的考验,待一切结束,他们将全部返回西方,精灵时代落幕。
奇力一世说:“我非推卸,只乃矮人在这一战中遭受了巨大的损失,都灵矮人已无法再次发动远征。”
彼时,埃昂威已从乌图姆诺返回,他向联军说出了他看到的,那是一座绵延数千里的大山,它地形险恶,除了寸草不生、毒水遍地的孤寂荒野,那片土地上什么都没有。
“在那深不见底的地窟中,潜藏着不知多少邪恶的爪牙,仅凭你们如今的兵力无法摧毁那座远古的地狱。”他说。
“维拉可曾预见这一切?”图尔卡问道。
埃昂威说:“大君王曾前往黑夜之门,巡视彼地的要塞,但并未发现米尔寇返回一亚的痕迹。”
黑夜之门是阿门洲最西部边缘的一道通往空虚之境的入口,愤怒之战后,魔苟斯被众维拉从黑夜之门推出,放逐至空虚之境,埃雅仁迪尔永世看守着此门,严防他重新自此门进入阿尔达。
这几乎是曼威的使者第一次谈论关于西方大能者的行动,这反而让凯勒博恩与奇力一世他们大为不安。关于诸神之战的传说多在首生儿女口中流传,连见之文字都没有,但这不妨碍他们对那个可怕的名字感到害怕。
图尔卡紧皱眉头,他说:“那么,如果不是黑暗大敌,又是谁呢?能够令蓝袍巫师都俯首称臣的,除了魔苟斯,还能是谁?”
“我没有更多的讯息能够提供。”埃昂威说:“大君王的命令是让我将堕落的白袍巫师和蓝袍巫师带回维尔玛接受审判,但关于大乐章的事情,大能者们并没有阐述更多。”
图尔卡更加的不豫了。他静坐良久,在沉默中忍受悲伤与愤怒。
似乎察觉到他的愤怒,埃昂威说:“彼地岂非深受维拉们的祝福?但一切因果皆由汝等而起,也该由尔等终结。西方之地不曾放松对大敌的监视,我只能这样说。”
图尔卡松开紧皱着的眉头,他叹气说:“确实如此。”他们不再谈论这个事情,而是开始对接下来的行事展开辩论。
最终,精灵还有矮人,皆同意了在孤山和铁丘陵之间狭长的平原上布下一条漫长的防线。以防敌人再次毫无预兆的穿过北方的平原,进入罗瓦尼安荒野。
而这条日后被称之为“努阴-埃尔洛德贡”防线的正对着的正是那条用无数矮人的尸骸铺垫的可怕甬道。而在这条可怕甬道的尽头,正是乌图姆诺那漆黑的,不断冒着黑烟的三个巨大大门之一。
彼时,矮人的工匠在这条漫长的防线上建造了一座座坚固的堡垒和哨岗。其中最北的,同时也是最大的那座岗哨由图尔卡与凯勒博恩率领埃尔佩拉的骑兵以及洛丝罗瑞恩的精灵驻守。
这座岗哨日后也被称之为“灰石堡垒”的坚固要塞死死的守住了北方那座险峻可怖的山脉南方的道路。当天气晴朗的时候,图尔卡甚至能看到乌图姆诺那三座巨大的洞口。
埃尔佩拉的骑兵彻夜不停的在那片永冻的大地上巡视,防止敌人再次偷袭。
不过,包括图尔卡在内,都不敢深入那座横卧极北地的可怖山脉。彼时,就连光线都无法照亮那三个巨大的洞口,它们就像三张巨大的巨兽之口,吞噬着一切胆敢误入其中的生命。
奇力一世则率领剩下的矮人在更西面的岗哨驻守。格罗因,和他的儿子吉姆利也在彼地。
在更东面,也就是靠近铁丘陵的一座山丘上,则驻守着林地王国的精灵。他们的统帅是莱戈拉斯。
就这样,精灵、人类、矮人呈不规则的三角,守住了敌人那座阴森恐怖的地狱要塞南下的道路。
图尔卡他们打算等南方战事的完结,再集合中洲所有光明阵营的人马,攻击摧毁这种远古时代就存在的地狱。
另一方面,阿拉图他们在埃多拉斯待了三天。这三天里,联军一边尽可能的照料伤者,补充人马,一边也在等待孤山战线的消息。
虽然巫师一直说,银白君王有他的命运,但阿拉图对父亲的爱还是让他无法彻底安下心来。而且彼时,关于图尔卡·阿拉卡诺受伤的消息也在人群中蔓延。
毕竟大鹰的到来被很多人看到了。
所以,阿拉图只能花费更多的心力去按抚骚乱的联军。
直到甘道夫开始催促银白君王的长子,认为他们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必须赶紧趁着敌人还没有更多的行动之前,先攻击敌人。
“索伦已经知晓了他的失败。”睿智的巫师在国王的议会上如此说:“我们必须赶在他纠集更多的爪牙之前,赶往米那斯提力斯,将他从宰相的宝座上踹下来。”
彼时,阿拉贡、希奥顿王、欧洛芬威、树须、芬丁二世,伊奥梅尔和埃林沃恩人等联军首领皆出席了会议。
希奥顿王由于身体还未彻底痊愈,他把发言权交给了伊奥梅尔。于是,伊奥梅尔说:“我们的探子发现,敌人在魔多的大军已经缩了回去,而南方的道路被隔绝了,刚铎人对旧日的盟友表现得更暴躁和警惕,不肯让我们的使者通过。”
说这话的时候,伊奥梅尔看向了阿拉贡。
埃西铎的后人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从我的心来讲,我并不愿意和刚铎开战。他们只是受索伦蛊惑,才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们不清楚自己的做的事其实是魔君的奸计,我们不可落入了敌人圈套。”
“但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等待事实真相水落石出!”芬丁二世说:“而且,我怀疑,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们又怎么知道他们做的事其实是错的呢?”
然后,树须、欧洛芬威和伊奥梅尔也纷纷说了他们的担忧,其中,关于图尔卡伤情也是一个无法躲避的要点。
其中,埃林沃恩人只愿意听从银白君王的命令,新的埃林沃恩人将领对阿拉图这位王子虽然足够尊重,但他也明言了,如果没有关于新月之王的确切消息,他们是不会继续出兵的。
这让阿拉图即愤怒,又更加的难以抉择。
甘道夫一直倾听着众将的发言,直到他们都说完了,他才站出来说:“阿拉贡和矮人的担心皆有道理,但我相信,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考验。我们必须继续前进,这一点确切无误!”彼时,他身形暴涨,高大的影子将众将全笼罩其间,声音即威严又宏大,黑色的眼睛中精光四射。
“敌人正是希望我们陷入内讧,在混乱中自行溃散!所以,所有人不能停下,我们需怀抱必胜的信念,勇往直前,如此我们才能在这黑暗的年代,寻找到最后的光明!这是我的忠告,智者皆该知晓!”
“而且,我们必须给弗罗多制造机会。”他低声的对阿拉图说,一双威严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众将,似乎在拷问他们的内心,又似乎在警告阿拉图,“我们如果攻击米那斯提力斯,敌人的目光将只能从他的老巢中移开。”
于是,阿拉图在座位上静坐良久,终于,他开口了。
“我意已决!”
他站起来,环顾四周,威严又不容置否。众将无不一凛,站起来垂首以待。
“两天后,全军开拔!”
年轻的阿拉图目视众将,和他父亲一般无二的金色竖瞳里亮起了刺眼的光亮,“所有人皆不可再言退,此乃军令!”
“您的命令!”
众将尽皆俯首,大声回答道。
在结束了这场事关决战的会议后,甘道夫找上了心事重重的阿拉贡。“我会先离开,前往南方海岸。”他说:“在那里,有一个能让刚铎人类倒戈相向,重回光明的人物。”
“阿拉贡,你需打起刚铎王旗,大张旗鼓的走在联军前方!安督利尔的光辉和埃西铎后人的身份会避免一部分的刚铎人类被杀,汝当牢记。”
然后,他便骑上一匹名为捷影(Shadowfax)的神驹,冲出了洛希尔人的王都。这是希奥顿王为了答谢巫师救了其一命的赠礼,是洛汗最好的一匹马。
第八十章 王者归来
我们先不去提离队的灰袍巫师,毕竟他们总是神出鬼没,自有章法,如果他们认为他们该离开,没有人可以阻拦他们。
崩灭之战后的第五天,中土联军离开埃多拉斯,沿着南北大道,向刚铎而去。
最先出发的是阿拉贡。他听从了巫师的劝告,准备率领着一部分游民,和伊奥梅尔麾下的骑兵马不停蹄的直驱凯尔安德洛斯。
在埃多拉斯的大门前,伊奥温公主叫住了阿拉贡。在短短的数天时间里,这位美丽的公主早已情根深种,她爱阿拉贡,不希望他就此离开。
阿拉贡转过身,见她一身白衣,在晨光中宛若一团闪烁的清辉,但她的双眼却在燃烧。
她说:“请您务必保重,只因我不想再听到悲伤之哀悼。而且,您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急?如果可以,跟随大军前行不可以吗?”
“因为我别无选择。”他说,“这是我的责任。伊奥温,索伦正在荼毒我的家乡故土,我不能让他们被黑暗魔君蒙骗,走上悲剧的道路。”
她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索他这话的含意。接着,她突然将手搭上了他的臂膀。“您是位刚毅的领袖,并且意志坚定。”她说,“如果您必须走,请容我跟随您一起去。我已经厌倦了躲藏在男人身后,我一心盼望去面对危险和战斗。”
“您的责任是跟您的人民在一起。”他答道。
“我总是听到责任!”她叫道,“可我难道不也是出身埃奥尔家族吗?我是女战士,不是保姆!我已经迟疑着等了太久。既然所有人都在为那光明奋斗,那我难道就不能去过我向往的生活吗?”
他答道,“公主,您已经做到了!您拯救了国王,而且在我们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治理百姓的责任岂非落到您的身上?”
“为什么总是选中我?”她痛苦地说,“每次骑兵出征时我都该被留下吗?在他们赢得卓著声名时我却在打理家事,然后在他们归来时为他们张罗食宿?”
“一个无人归来的时刻,或许很快就会来临。”他说,“届时,将会需要没有卓著声名的英勇,因为在保护你们家园的最后一战中,没人能活下来铭记那些事迹。但那些英勇的事迹,并不会因为无人赞美而有所失色。”
她答道:“您这些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说:您是个女人,您的本分就是待在家里;但是,当男人在战斗中光荣阵亡,您就有了被烧死在家里的自由,因为男人再也不需要家了。可我出身于埃奥尔家族,我不是女仆。我会骑马,我能使剑,不管是痛苦还是死亡,我都不惧怕。”
“那您怕什么呢,公主?”他问。
“怕牢笼。”她说,“怕待在栅栏后面,习以为常,年老体衰,所有立下丰功伟绩的机会都化为乌有,再也唤不回,或无心去唤。”
“我不否认女人也能拿剑。”伊奥梅尔说:“但阿拉贡说的没错,妹妹,我们的舅舅还需要你照顾,我们的人民也需要你照顾,你不该任性。”
“一个人可以这样劝说他人。”她说,“但您却不能!如果您还记得,那当记得正是我劝说您前往北方,去寻找新的希望!如果有人需要留下来,那么我希望这次是你,我的兄长!”
伊奥梅尔哑然。
“我并非要您逃离危险。”阿拉贡叹息道:“也许您奔赴战场,挥动您的剑,在那里赢得声名和胜利。可战事又岂是只有欢呼而没有悲伤的呢,我不愿见到一件崇高杰出之物被无谓地丢弃。所以,请留下来吧。您的使命不在南方。”
伊奥温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泪珠流转,几乎令看到的人不禁心碎。
但最终,阿拉贡与伊奥梅尔都扭开了头。
“那些跟随你去的人除了声名和胜利,更因为不愿与你分离——因为他们爱你。”说完她转身离开,消失在埃多拉斯的城墙里。
伊奥梅尔看着阿拉贡,说道:“你背负了另一个责任,阿拉贡。”
阿拉贡沉默片刻,摇头说:“也许,但这非我所愿。”
“你不可辜负她。”彼时,很多人都看出了洛汗公主对埃西铎后人的情愫,伊奥梅尔作为兄长,他不希望一母胞妹受到伤害,他说:“因为这不是作为王子的命令,而是作为兄长的请求。”
阿拉贡沉默不语。
在这之后,大军开拔。
阿拉贡与伊奥梅尔率领前锋,箭一般的冲出了埃多拉斯。
他们沿着南北大道,一路奔驰。他们渡过雪界河,又穿过阿诺瑞恩,进入了刚铎的土地。
彼时,白色的刚铎王旗迎风招展,埃兰迪尔之星的光芒照耀千古。
所有目睹这二者的光辉的刚铎人类无不大受震撼。
一则谣言开始在刚铎的土地上流传。很多人都在说:埃西铎的后人回来了,他将取回属于他的王号!
于是,当阿拉贡率领的这部分人马抵临第一次光明战争后,图尔卡率领的中土联军归家时遇上的第一个人类世界的关卡——凯尔安德洛斯,彼地的领主从他那坚固的堡垒中走了出来,目光惊疑的看着那面高贵的旗帜和阿拉贡那威严的面容。
阿拉贡也看到了他的同族那紧张、希冀以及恐惧的脸,他越众而出,于安都因河的西岸向对面的人类大喊:“我是阿拉贡,阿拉松之子,埃西铎的后人,我应约前来,夺回属于我的权力!如果你们还不曾忘记旧日的誓言,当知晓,此乃天理循环!”
“埃西铎的血脉已绝!汝不过是一个口出狂言的惑众之人!”领主惊惶又不安。
彼时,对岸的刚铎士卒都看到了阿拉贡那威严的面容和头上的埃兰迪尔之星,很多人想起了流传在刚铎人类中的谣言与传说,心中开始怀疑起来。
但城墙上的混乱让领主的亲卫镇压了,因为如果他承认了阿拉贡的身份,那将代表着他要和米那斯提力斯为敌。可所有胆敢不服从化名奥兰迪尔的索伦的领主都被杀了。如今这名新上任的领主知晓坐在宰相宝座上的那位的力量。
所以,他选择了视而不见,他大骂对岸的人为篡国之贼,不肯归顺。
这让诸将极为愤懑,伊奥梅尔更是暴怒的出言诅咒,说等到大军抵达,必将此地焚之一空。
但都被阿拉贡给劝阻了。
他摘下额头上的宝石,褪下身上华美的服饰,如同一名普普通通的游民一般,走到岸边,向对岸的人大声说道:“如果说我的这个名字不足以让你们心有臣服,那么我希望,高尚又尊崇的刚铎人还不曾忘记梭隆吉尔这个名字!”
他拔出安督利尔,将其插在了潮湿的岸上,独自走上一艘独木船,划动双桨,企图抵达对岸。
伊奥梅尔飞快的从马上跳下,快走几步,跳上船,提着盾牌护住他。
阿拉贡并未阻止。
他们在双方剑拔弩张中靠岸,然后阿拉贡走到凯尔安德洛斯的城墙下,呼唤此地的同胞,让他们加入光明一方。
“这是叛贼!”那名领主又惊又怕,他厉声大叫,命手下的人放箭:“所有听从这荒悖之言的人将受到宰相的惩罚!”
但士卒们却并未听从他的命令。因为他们不曾忘记梭隆吉尔这个名字,很多人想起了那个曾在最黑暗的时候,拯救过他们及他们家人性命的英雄。
又看到北方尘烟大气,一批又一批英武且士气高昂的人类,以及传说中的种族一一的出现,各种背着王旗的旗手及骑着大马的传令官来回奔驰。
于是,混乱爆发了。
有人不愿意和梭隆吉尔战斗,也有人觉得,北方那位伟大的君王可不像是抢夺他们家园的暴君。
因而,忠诚于宰相和心存良知的人开始争吵起来。
混乱中,一个声音疾呼:“如果我们不听从真正的国王之命令,我们又该听从谁的呢?梭隆吉尔!梭隆吉尔!平民的拯救者,伊希利恩的利剑!”
声音由小及大,最终汇聚成一个浩荡的呼喊。
那名领主惊骇欲死,他和他的亲卫被暴乱的士兵杀死,不肯归顺的人或被逮捕,或被当场格杀。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凯尔安德洛斯的大门在纷乱中轰然洞开。此地的守卫将阿拉贡及伊奥梅尔迎入了这座坚固的堡垒。
“王者归来不外如是!”
伊奥梅尔收起盾牌,恭敬的向阿拉贡微微的躬身道。
阿拉贡沉默不语。因为虽然被杀的人不多,但确实很多人死了。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悲剧,人类世界的力量在这场本该可以避免的动乱中再度受到了削弱。
而阿拉贡掌权后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把所有不肯归顺的人放了。
他说。
“正如我之所言,我此次前来,只为诛除盘踞在米那斯提力斯的那个黑影,你们中很多人都是被蒙骗了,银白君王并非夺取他人家园的暴君,希望你们回去后,能向更多的人宣扬这点。”
于是,选择相信阿拉贡的人发出更大的欢呼,声音响彻云霄,在群山间不断回荡;这欢呼喧闹汇聚成一股极大的响声充满了整个北方海岸,仿佛喧嚣暴动的怒吼,令远处所有听到的人无不充满了惊疑。
事实上,当被放归的人把凯尔安德洛斯陷落的消息传回拉马斯埃霍尔(RammasEchor)——这是一道将佩兰诺平野环绕其中的外墙,它是米那斯提力斯城重要的防御工事。它起自山脉脚下,绵延十多里格,又回到山脉脚下,将佩兰诺平野围绕起来,保护在墙里。
整片平野就是一片美丽又丰饶的城邦,绵长的缓坡和阶地倾斜着向低处的安都因大河延伸而去。
围墙的东北端离白城的主城门最远,有四里格之遥,在那里可以从起伏的坡岸上俯瞰平坦的绵长河滩。
人们把这段围墙修得高耸坚固,因为从欧斯吉利亚斯的渡口及诸桥而来的大道,就是在此经由一段有护墙的堤道,穿过由两座严阵以待的塔楼把守的大门。围墙离城最近之处在东南段,约一里格远。
在南伊希利恩,安都因大河环着埃敏阿尔能那片丘陵绕了个大圈之后急转向西,外墙就耸立在此处的河岸边,墙底下是哈泷德的码头和泊处,从南方封地溯流而上的船只就停靠在此。
——米那斯提力斯果然被震动了。
他们不敢相信,北方重镇的凯尔安德洛斯居然如此轻易的就陷落了。
而且。
“埃西铎的后人?这怎么可能,你确定没有看错?”有人问那些惊魂未定的家伙。
“其实如此。”一名被放归的人如此说:“王旗不假,埃兰迪尔之星更非可以伪造,他自称阿拉贡,阿拉松之子,手中宝剑乃传说中的纳西尔圣剑。”
于是拉马斯埃霍尔内的人全都哗然。
很多人都在谈论国王回归的消息,对城内传出来的命令开始怀疑——索伦欺骗他们,说北方王国是来夺取他们的家园,消灭人类正统的,可如果对方是埃西铎的后人,那么他们还有战斗的必要吗?
毕竟正如阿拉贡所言,他是来收回他的权力的。宰相只是作为没有国王的日子里保管这一权柄的过渡者,没有权力阻拦。
并且——“国王是梭隆吉尔!”
这一惊人的消息同样随着被放归之人的宣扬在米那斯提力斯内飞快的传播者,很多人不曾忘记那个英雄的名字,他们兴奋又古怪的谈论着,旧日的平民英雄化身国王归来,拯救这座伟大的石城。
这让索伦大为愤怒,他派出大量臣服于他的爪牙,这其中,有很多是受他蒙骗的刚铎人类。他们强令所有的人不许谈论关于埃西铎后人的流言,违令者全被投入了阴暗潮湿的地牢。
于是,混乱进一步的在刚铎境内爆发了。
事实上,当阿拉图听说了这一消息。他对阿拉贡的所作所为大为惊叹,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他非残暴之君,如果刚铎人类能够迷途知返,那联军面临的抵抗自然会削弱许多。
于是,他故意放缓了速度,让阿拉贡有更多的时间去‘劝降’凯尔安德洛斯以南的人类。
第八十一章 阿德拉希尔
我们不该忘记,甘道夫是在一个清晨离开的埃多拉斯。他骑着的捷影是一匹真正的宝驹,日行千里非戏言,即使精灵神驹亦不如它神骏。整个中洲世界,除了圣灵呐哈尔,陆地上的生物中就以它最为迅捷。
传言中,它是洛汗开国国王驯服的野马——费拉罗夫的后代。是美亚拉斯马群中的首领。而传说美亚拉斯马的祖先是由维拉欧洛米从蒙福之地带到中洲的。在甘道夫的出现之前,没有人能够驯服捷影,所以它从未被任何人骑过。
希奥顿王将这匹神驹送给巫师除了表达对他的谢意外,很大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洛希尔人中没人可以驯服它。
一人一马沿着南北大道飞速的驰行,黑沉沉的世界从身旁急掠而过,风在耳边大声呼啸。右面,远方有辽阔的暗影映衬着天空,那是正在渐渐退后的南方山脉。
看。
他们穿过了阿诺瑞恩,又沿着德鲁阿丹森林飞速前进,速度惊人。
凯尔安德洛斯的守卫甚至只看到一丛灰色的阴影自西方驰骋而来,轰隆的马蹄声转瞬即逝。
天上,斗转星移;巫师与捷影星夜驰行。
他们片刻不歇。
终于,天光逐渐大亮。
此时在甘道夫左边铺开了一片雾海,直涨到东方那片黯淡的阴影中;在他右边则是群峰耸立的雄伟山脉,从西方延伸而来,却陡然终止,仿佛在大地成型时安都因大河冲破了一道巨大的屏障,剜出一座巨大的山谷。
并且,白色山脉埃瑞德宁莱斯尽头处明多路因山的庞然黑影,高处的狭谷呈现出一道道深紫色的暗影,曙光映得高耸的山体越来越白。
米那斯提力斯,诸王与宰相之城赫然坐落在明多路因山突出的膝头,它的七道石墙历经寒暑,坚固无匹,简直不像人力所建,而是由巨人从大地的骨架上雕凿而出。
城墙从朦胧的灰渐渐转白,在晨光中微微泛红。
望着那座久违了的圣白之城,饶是甘道夫都不禁微微失神。他拉停了捷影,驻足在路边的一处土坡上。
捷影大汗淋漓地站着,浑身冒着热气,但它自豪地高昂着头,显得毫无倦意。
不远那座宏伟的都市是西方人类建造的最宏伟的造物之一,是精灵的智慧与人类的力量共同缔造的结晶。
却见太阳爬到了东方的阴影之上,送出一束万丈光芒,正照亮了白城的面庞。
漫长的拉马斯埃霍尔之墙后,耸立在米那斯提力斯最高一层城墙内的埃克塞理安之塔映衬着天空粲然发光,晶莹闪烁,如同一根珍珠与白银打造的长针,高挑、美丽、匀称,灿烂夺目的尖顶仿佛水晶造就,雪白的旌旗乘着晨曦的微风在城垛上招展飘扬,一阵清亮的银号声自高远之处而来,在他耳中回荡。
甘道夫不禁大声的念着一首古老的诗,那是刚铎人类还未堕落,英雄辈出的年代流传的某首宏伟诗句的一段,阐述了圣白之城的光辉与衰落。
翻译成我们熟知的语言是这样的:刚铎,刚铎!东起高山,西至大海!
西风吹拂,古时御苑,
曾有银树之光如雨洒落。
巍巍城墙,皓白高塔!
王冠饰双翼,宝座铸黄金!
刚铎,刚铎!但不知何时重睹银树,
山边海隅,西风再临?
声音惊动了拉马斯埃霍尔内的人类,晨雾中四处可见火把和火堆泛出的模糊亮光。守卫纷纷探头向北张望,目露警惕。
于是,甘道夫再度了望了一眼那座本阴影笼罩的圣白之城,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驭驶捷影,从拉马斯埃霍尔的东面直直的跑了过去。
由于巫师披着厚重的斗篷,将全身笼罩在阴影之下,手杖也藏了起来。所以拉马斯埃霍尔后的人类并未察觉他的真实身份,他们只看到一道灰色的身影自北方驰行而过,片刻不停留的往南方的海岸而去了。
灰袍巫师骑着捷影不眠不休的跑了三天三夜,他渡过埃茹伊河(Erui),又越过西瑞斯河(Sirith),几乎横穿半个莱本宁平原,来到了色尔尼河(Serni)和吉尔莱恩河(Gilrain)交汇后的入海口——林希尔(Linhir)
这几条河都发源于白色山脉的南麓,是刚铎王国境内的主要河流。而林希尔镇位于贝尔法拉斯与莱本宁的边界之间,它的西北面是多尔-恩-埃尔尼尔和多阿姆洛斯,东面是安度因河流经大半个中洲后,入海冲刷出来的三角洲,沿着安都因河口往上,正是佩拉基尔港。
另外,林希尔正是原本历史中,阿拉贡带领亡者大军在此击败占据此地的乌姆巴尔的海盗和哈拉德人的地方。
望着在海风与暮色中破显败落的人类小镇,甘道夫并未进入这个荒凉的人类聚集地。在林希尔镇的西面有一片河滩,还有一座渡河的浮桥。一人一马沿着浮桥,拐向了距离小镇约半里格的某处孤寂的小屋。
小屋没有栅栏,屋前种着两排山毛榉,门口的地方放了一张休息用的长木凳。并不华丽,但结实。就如同小屋的大门。屋后有着一个马厩,里面养着一匹栗色的大马。
马蹄声惊动了屋里的人,甘道夫能看到,橙黄色的光亮下人影闪动,里面的人似乎正透过窗口,警惕的观察着来人。
“你好啊,我是远方的旅者,本想前往埃蒂尔泷德,但行进自此,天色已晚,如果可以我想向这里的主人讨一杯水喝。”巫师大声说道。
屋里一片寂静。
突然,大门被打开了。
一个高大健硕,面目英俊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衣衫,和棕色的裤子,脚下套着一双舒适的长靴。他的头发是黑色的,而且有着一双非常锐利的灰色眼眸。
“埃蒂尔泷德早已废弃,说前往彼处岂非是谎言?作为前来寻求帮助的旅人,这让我不得不怀疑,自称旅者的人的动机。”
他们静静的对视了一会,然后齐齐笑了起来。
巫师掀开头上的斗篷,灵活的从捷影上跳了下来,“阿德拉希尔。”甘道夫上前热情的拥抱了前多阿姆洛斯王子。
曾随堕落者埃克塞里安一同参与了第一次光明战争,也曾目睹旧日的王子堕落、还因为仗义执言,而最终被埃克塞里安亲率大军,击灭家族所领——埃蒂尔泷德的阿德拉希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米斯兰迪尔。”他说道:“什么风把你吹到了这偏僻的海滨小镇?我已多日不见旧日朋友了,你的到来让我不禁欣喜。”
他们走入了这座不大,但温暖的小屋,在一张厚实的橡木做的桌子边上坐下。捷影自动的留在外边,悠然的啃着屋前的青草。
甘道夫发现,阿德拉希尔比一般的人类显得更加的能抵御岁月的侵蚀,仿佛这数十年的时光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的眼睛依旧锐利,容貌也和很多年以前相差不大。
但同时,巫师也察觉到了深埋他心中的那抹悲伤和仇恨。老巫师意味深长的说:“我的老朋友,你的样子可没怎么变,看来精灵血脉依旧在多阿姆洛斯领的主人身上流淌。”
阿德拉希尔看着他,依旧年轻的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表情,似乎在回忆,又仿佛在愤怒。很多年前的故事一幕幕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那时候他还那么年轻,朝气勃勃,是人们口中英武帅气的天鹅骑士。
鲜花与赞美才是他本该拥有的。
但一切从旧日的伙伴,后来的堕落者埃克塞里安在邪黑塔上夺取了魔王的戒指后发生了改变。
想到自己的家园、亲朋、父母、领民都在堕落的伙伴的铁蹄下化为飞灰,多阿姆洛斯领只有他一人存活下来,阿德拉希尔忍不住说:“这里的人可不在乎高贵与否,林希尔的渔民更在乎的是,如何在落日之前捕获到足够温饱的渔获。对于精灵、贵族、国民什么的都不大在意!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躲在此处经年,而不被米那斯提力斯的阴影发现!”
“巫师不会无故找寻一名为了一日三餐奔劳的可怜人。起码,我听说的不全是这样。”甘道夫乌黑的眸子精光闪烁,“我的朋友,追缅旧日的故事确实意义不大,但我接下来要说的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恩仇。你难道没有听到那宏大的号角?那是银白君王向黑暗发起宣战的呐喊,它告诉我们所有人,黑暗即将过去,希望之光会再次绽放在那座神圣的诸王与宰相之城。”
阿德拉希尔却说:“我听到了。图尔卡·阿拉卡诺愿意走出他的王城,不再无视这片大地上人们的悲伤和渴盼,解救它,这确实是一个极其令人振奋的消息。但这一切与我还有什么关系呢?我的悲伤已经无法挽回,我的希望已经灭绝,我的手甚至已经不再把握刀剑多年,我隐姓埋名,只为不再目睹旧日的悲恸重演。”
“我听出了你的怨懑,我的朋友。”甘道夫叹气说:“但我还是不禁要说,你的指责过于苛刻了。难道那日所发生的一切岂非我们都是见证者?图尔卡大人已经尽可能的做到了他该做的,但敌人显然比我们预想的要隐藏的要深。那时候我们都不曾得知敌人的真面目。而且,你也并未向我们道出事实真相。”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壁炉的在噼啪的冒着火星。阿德拉希尔端坐良久,在沉默中愧疚与悲恸。
“确实如此。”他开口说:“一切源于我自己的懦弱。是我让埃克塞里安在黑暗与迷茫中堕落,却未能拯救他。”
但甘道夫却知道,他只是迫于誓言的束缚,无法背叛旧日的伙伴,于是他说:“过往是非已是云烟,阿德拉希尔。如果需要人为此付出代价,那也只能是躲在背后的索伦。是的,波洛米尔和法拉米尔已把全部的真相告诉了埃尔隆德和图尔卡大人,我当时亦在场。”
“而且,岂不是你建议他们前往北地,寻求图尔卡大人的帮助?”甘道夫说:“可见,你的心依旧是光明的,而埃克塞里安也在崩灭之战中被放逐回了虚空,短时间内不可能再重现白日之下。”
但阿德拉希尔却敏锐的从巫师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悲伤,他不禁追问道:“米斯兰迪尔,关于多日前那湍急的号角我亦有所耳闻,请告诉我,我当日的建议可曾造就了一场新的悲剧?”
甘道夫原本光亮的双眸微微一黯,他想起了战死的英雄,想起了幽谷外和西伏尔德平原上所流的那些鲜血。但他不忍欺骗阿德拉希尔,便叹气说:“波洛米尔英勇的砍伤了安格玛巫王,但戒灵之王的铁锤击碎了他的胸甲。他战死了!埃西铎的后人,阿拉松之子,用重铸的纳西尔圣剑杀死了索伦的头号打手,为他报了仇。”
据说,那一刻即使温暖的壁炉都无法让阿德拉希尔的心热起来,阴影笼罩着他,让他显得又苍老又悲伤。
“那么另一个呢?法拉米尔呢?”他说。
巫师非凡人,但他确实拥有某些高贵的品质,他不忍的别开头:“法拉米尔因此大恸,他独自挑战他的祖父,奋战的英姿令十数万将士都不禁动容。”
“但他失败了,是吗?”阿德拉希尔捂住了脸,眼中流下了泪水。
我们很难得知,天鹅骑士那日在海边将兄弟俩救起来时的心情,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阿德拉希尔对旧日伙伴的后人肯定是怀抱着某种感情的,也许还辖带着对一丝旧日伙伴的缅怀。
毕竟,米那斯提力斯一直并未取消多阿姆洛斯亲王的王号。
加上在崩灭之战中,埃克塞里安古怪的没有亲手杀死他的后人,我们很难说他到底有没有彻底的堕落。
想起曾经亲密无间的伙伴以及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切,阿德拉希尔不禁潸然泪下。“埃克塞里安,埃克塞里安,你我何时才能从阴影中走出。诸神加之我们身上的命运实在是过于残酷了。”
“关于命运,我们不该过多的去评判。”甘道夫长叹说:“但我想我们不该过早的绝望,如果你真的倾听了我的全部叙述,当知晓,另一股希望正在崛起,我的朋友。”
“而且,法拉米尔并未死去,我只能这样说。”
阿德拉希尔这才平静下来。他确实听到了巫师口中的那个名字。知晓了他的来意。
那一晚,他们交谈了良久,关于南北两方的战争的、关于埃西铎后人重返刚铎的、关于魔戒去向的。最终,阿德拉希尔随着巫师离开了这座滨海的小屋,骑上快马,在夜色中疾驰向北。
第八十三章 人类重返光明
从东方吹来的风越发凄厉地呼啸,转瞬间凝聚成狂躁的风暴。梭隆多的后裔张开巨大的翅翼,划过了深邃湛蓝的天空。
作为使者,它几乎参与了第三纪元末期所有的重大事件。
“我热爱风吹过翅翼的感觉,但永不停歇的飞翔让我的羽毛变得黯淡了。但邪恶总是在躁动,这让我厌烦了这东奔西跑的日子。”
梭隆多的后裔比精灵还要锐利的眼神穿过万米的高空,看到了奔跑着的东夷民。他们那明晃晃的兵刃和险恶的铁质头盔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冰雪般明亮。那是魔君在魔多的军团,他们全部出动了。而且它也看到了欧洛朱因火山喷发的火云,东方之地电闪雷鸣,埃斐尔度阿斯山脉黑压压的向南蔓延。
“看啊,他们又在作恶了,希望这次年轻的凯勒多力恩做好了准备。”
风尘仆仆的使者瞥了这奇景一眼,穿过高耸的云层振翅高飞。它翻过了黯影山脉,和被人类称之为伊希利恩的大地,来到了佩兰诺平野。却见数座积雪覆盖的山峰拱卫着一座城堡,城堡与群山浑然一体,就像它是在这山峦中生长着一样。诸多塔楼交相辉映,主塔楼的穹顶上能清晰地映照出那些位置较低的塔楼的倒影。钢铁的支架如同一根根利爪,紧紧抓住白色的承重墙。
那是人类石城米那斯提力斯:一只庞大的军队正在广袤的佩兰诺平野上与石城及拉马斯埃霍尔围墙上的人类对持。首生儿女与次生儿女的旗帜迎风飘扬,冰冷的金属之光亮如白昼,一如第一纪元时的那些远古大战。
它唳叫一声,穿过厚厚的云层,开始向下俯冲,风声在它耳边呼啸,风拂过它光亮柔顺的羽毛,如同一团阴影般笼罩在银白君王长子的头上。
彼时,双方皆惊疑不定的看着大君王的使者。
底下的阿拉图认出了使者的身份,因而精灵与人类的利箭不曾落到它的头上。
“年轻的阿拉图。”怀特希尔在战场的上空盘旋,带来了北方的最新消息,那是一个对联军极为振奋的消息,“银白君王已然苏醒!人类与精灵,还有矮人正在围困那座远古的堡垒。”
阿拉图振奋的挺直了腰,一股难抑的激动直涌他的心。他于白色的大马上欢欣的大喊:“autailome!至暗时刻已然过去!欢呼吧,所有怀抱希望之民!胜利属于我们!”
欢呼如同雷鸣般在战场上空响起。
“万胜!”
埃尔佩拉的将士率先振奋的欢呼起来。声振寰宇。
这排山倒海般的山呼传到左翼,伊奥梅尔激动的拔出由希奥顿王交予他的王之宝剑赫鲁格林(Herugrim),大呼:胜利!
洛希尔人受此感染,也不禁敲响了盾牌,拔出刀剑与竖起长矛,跟随他们的首领山呼:胜利!
右翼的芬丁二世更是激动得胡子乱颤,他骑在一头强健的角羊上,厚重的钢盔甚至都被他勃发的须发给撑了起来。“BarukKhazad!Khazadai-mênu!”
他挥舞着斧头与战锤,发出了震天的战吼。
欧瑞与诺瑞他们不禁用更加宏大的欢呼回应了他,虽然矮人粗鲁又顽固,还很小气,甚至贪婪,但他们更是热情、勇猛的代名词,一丁点的火星都能让他们兴奋起来。于是将近4000矮人也跟着欢呼起来,喊声震天。
归顺于阿拉贡旗下的刚铎人类及埃林沃恩人一看,毫不迟疑的也跟着喊了起来。最终,所有的山呼汇聚成一个声音:万胜!
据说这一刻,北方王国的欢呼如同天地巨人在咆哮。多明路因峰与埃斐尔度阿斯延绵不断的山峰都回响着这浩荡无垠的欢呼。
欧洛芬威听闻这声音,不禁也是长叹一声,说道:“我有点理解费艾诺了,他虽然被骄傲害了,但如今,面对这开创历史的欢呼,我不禁想说:即使永生的精灵,又岂能抵御这自由的声音?”
彼时,盖米尔与埃尔拉丹、埃洛希尔这等诺多族的精灵听到欧尔威之子如此说,不禁面面相觑,心情很复杂。
拉马斯埃霍尔和米那斯提力斯的守卫更加的动摇。
他们的士气肉眼可见的崩溃,迟疑,手中弓弩如山般沉重,厚重的盔甲亦无法让他们冰冷的心与身感到一丝的温暖;
但彼时,勇敢的贝瑞刚德之子,贝瑞刚德二世却大呼:“如果侵略者也能自称为王,那么我愿放弃对光明的忠诚;如果胜利注定不属于我们,那么我愿用生命验证我对刚铎的忠诚!回去吧,底下的人,也许你是王室后裔,也许不是!但石城之民绝不向拥兵前来的掠夺者臣服,即使臣服,也不是我们真心的意愿!除非他愿意退兵,用更温和的方式,用我们杜内丹人的方式,获得更多人的认可!所以,回去吧,我不会警告第二遍!”
说着他拉开手中的弓箭,瞄准了下方的阿拉贡与哈尔巴拉德诸人。
啊。
愚忠的贝瑞刚德之子,他是黑暗纪年中被索伦蛊惑的众多刚铎人类之一。他的父亲,佩拉基尔港的贝瑞刚德男爵甚至是征服乌姆巴尔海盗的英雄之一。
正是他在乌姆巴尔海峡大败安加麦提二世(Angamait?Ⅱ)率领的海盗联军,以此奠定了第三纪元2941年那次南征的基础。
很多人被他的勇猛所感染,贝瑞刚德二世是拉马斯埃霍尔的将领,负责外围的防御之战——胆怯与懦弱顿时从他们的内心消散;正如他之所言,如果北方来的蛮子非要用恐吓与刀兵让他们臣服,那就这样吧,他们会用鲜血证明,刚铎人类非怯懦之徒!哪怕对方是声威赫赫的银白君王。
“刚铎绝不后退!”
被蒙骗、蛊惑的刚铎人大喊,但其实完全出于索伦构陷的可怕阴影,并非他们意愿;
听着人类自相残杀前的堕落之语,索伦盘坐在冰冷的石座上,哈哈大笑。
看着执迷不悟的同胞,阿拉贡即伤心又难过,如非必要,他实不愿意让联军的刀刃沾染上刚铎人的鲜血;但同时,他亦知晓,银白君王的长子不会允许退兵的提议。
他越众而出,在欢呼与咆哮中亮明身份,并大呼:“听听,都听听,我的同胞们,这是光明的声音,这是怜悯的声音:你们所言非汝之真心实意,因你们的心,你们的眼睛,你们的耳朵都被索伦欺骗了!是的,盘踞在宰相之座上的并非良善之人,奥兰迪尔只是他的别名,他的真名乃是索伦,欺骗之主,卑鄙的背叛者,黑暗魔君!正是他害死了图尔巩二世,引诱了埃克塞里安,谋害了德内梭尔,更把他的两个儿子逐出了米那斯提力斯!明智之人当看清他的真面目!”
“这是妖言惑众!”贝瑞刚德二世怒视他,手中的弓弩颤抖不已。但一个声音在他内心轰然作响,和盘踞在他内心的阴影争斗,这让他显得即苍白又无助:“离开,我不会相信一个僭越之人的话,因为他带来了刀兵与恶意!”
“那么你就是一个蠢人!”阿拉贡大声道:“智者不但用耳朵听,也要用心去思考:请想一想,无尽的战火因谁而起!而且我乃是阿拉松之子,阿拉贡,我天然拥有宣扬王权的权利,王庭之中的那个阴影才是僭越者!”
彼时拉马斯埃霍尔上的很多人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原本略有所恢复的士气又变得低落起来。特别是那些冷静又明智的人。他们惶恐不安的面面相觑,抬起了弓弩又放了下来。
宰相是索伦?
天啊。
这个指控实在太可怕了。
他们想道。
“回去!”贝瑞刚德二世脸色苍白的喊道,阿拉贡额头上的埃兰迪尔之星刺痛了他的双眼,一股绝望与恐惧占据了他的心,他实在无法接受阿拉松之子的指控,他变得恐惧又不安,“你之所言比最恶毒的诅咒更令人害怕,我不会听!也不会承认!除非自称刚铎之王的那个人有更直接的证据!”
但同时阿拉图也从大鹰怀特希尔口中得知了敌人正从南北两个方向直奔而来,于是在欢呼过后,他不禁大声喊道:“回来,阿拉贡!我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但人类的短视与顽固让他们听不得智者的劝告!现在,敌人正奔驰而来,我们没有更多时间在此浪费。”
同时旗手奔驰不休,号令传达到每一名与战的将领手中。于是,精灵、矮人、洛希尔人、埃林沃恩人以及树须率领的恩特一族开始安静,所有人皆振奋精神,战争一触即发。
阿拉贡的心确实是和他的同胞站在一起的,但他无法违逆银白君王长子的命令,他试图再次劝说拉马斯埃霍尔的人类,劝说他们不要助纣为虐,但以贝瑞刚德二世为首的刚铎人类却不肯接受。
就在这时,从南面风一般的跑来两匹马。
“请住手吧!”
甘道夫骑在捷影之上,如同圣者降临般,带着希望与光明,“都停下!无论是银白君王之子,还是被蒙骗的人类!”他的声音如雷霆般在战场中回荡:“如果埃西铎的后人无法让你们冷静,那么请听我一言:篡逆之人非阿拉贡,乃是宰相奥兰迪尔,或者说索伦!”
他旁边的那个人影掀开了头上的斗篷,只见阳光照在他传言中俊美脸庞上,显得即威严又忧心忡忡,正是久违了的天鹅骑士。
他说:“刚铎的人类呀,请擦亮你们的眼睛,清洗你们的耳朵。阴影盘踞我们之上已经太久,现在是让光明重新照耀这座圣白的伟大之城:王座之上乃是魔君化身,图尔巩之子正是为他所诱惑!”
彼时,命运让埃克塞里安在最疯狂的时候清醒过来,没有取缔多阿姆洛斯领的王号,于是,他的出现不禁让很多人大惊失色。
“多阿姆洛斯亲王!”
“是我!”阿德拉希尔说:“以我父亲的名义,我发誓,米斯兰迪尔之言不假!宰相乃是魔君!贝瑞刚德之子,放下你手中的利箭,你应该效忠之人乃是眼前的人类,他是阿拉松之子,埃西铎的后人!”
贝瑞刚德二世心中的阴影如同火焰般升腾不休,他并非怯懦之人,但他必须思考谁言乃真,谁言为假。
彼时,很多和他一样的人类也都陷入极大的惊恐之中。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城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钟声。索伦察觉到了事件的发展出现了让他不安的意外,他显得即愤怒又恐惧,他命令拉马斯埃霍尔的人类攻击北方王国的联军。
但他太过于急促且不体恤将士的命令让他弄巧成拙,贝瑞刚德二世心中的阴影如同潮水般退去,光明又回到了他的内心。他丢下手中的弓弩,长叹一声。
“好吧,就让命运决定我们的对错吧!我不承认埃西铎后人的王权,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命丧于此!王座之上的那个人只会让我们送死,却丝毫不体谅我们面临的恐惧,就让他自己去处理北方之王的怒火吧,这非叛国之举,只是无奈的妥协!”
就这样,拉马斯埃霍尔的城门豁然洞开,此前还与阿拉贡他们对持的人类选择交出他们的兵刃,归顺北方王国;不愿归顺的那些人类大都被贝瑞刚德二世命人抓了起来,也有一部分顽固分子被杀掉了,但和双方大战死的人相比,少了很多。
也是那时候起,阿拉图明白,同室操戈的悲剧始终没能从人类中消除。这一点,即使是甘道夫与阿拉贡都无能为力。
盘踞在高高的王庭之上的索伦看到北方王国的大军如同潮水般涌入拉马斯埃霍尔,明白他的一切险恶用心都在联军及巫师的计策下如同阳光下的雪水,转瞬即逝。
他的笑停在了脸上,愤怒涌上心头,俊美无双的形体都无法掩饰他那可怕又狰狞的怒火,他诅咒了那些怯懦的人类,诅咒他们的国度最终难逃覆灭。
他说:“如果他们以为他们能逃避,那就让他们怀抱这虚假的希望吧,但终有一天,他们会知道,即使不经我手,他们的一切终将化为尘土,旧日的宫殿会坍塌,石墙被推到,金属在泥中腐朽!是的,这一切都会到来!”
第八十四章 米那斯提力斯之战
在漫长的岁月里,索伦有过很多阴谋诡计,很多成功了,失败的也不少;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迅捷。只见随着拉马斯埃霍尔的倒戈相向,笼罩在圣白之城上的黑暗开始消散,比他的主人定下的时日来得要早:命运在这一刻背叛了索伦,世界转而对抗他;胜利就在他伸手攫取时,从他指间溜过。
索伦极为的愤怒,他从王座上站起来,影子却拉得极长,几乎触碰到了宫殿的壁顶;在这个影子中,一个非常可怕的魔君正在苏醒,他有着钢制的王冠,眼中冒着恶毒的火焰,挂着倒刺的铁护手又长又有力;他仍然统御大军,控制着极大的力量。魔多与南方的瓦里亚格人都在向米那斯提力斯前进,他必须思索,是在此地抵御中洲联军,还是舍弃这具美善的形体。
最终,索伦犯下了他漫长的一生中最大的一个错误: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第一时间逃跑——这在事后看来,要他的命;只因米那斯提力斯中大部分明智的人都被他派出去守卫拉马斯埃霍尔了,城中很多人都是被他蛊惑的人类与爪牙,他们甘愿为宰相战死;而且他虽然忌惮于欧洛芬威以及西归的那些泰勒瑞精灵的力量,但却过于小觑银白君王的长子,不认为他们能打败他。
彼时,石城中号声嘹亮,百钟齐鸣,汇成惊怒交加的音乐。被索伦蛊惑蒙骗的人类愚昧的意识到他们遭受到了背叛,很多人诅咒起了贝瑞刚德二世,认为他比死于冰冷的刀剑之下:他们拉起致命的利箭,投石机上堆满石块,誓要与石城共存亡。
贝瑞刚德二世听到了同胞们的诅咒,他变得衰老又佝偻,生机几乎从他身体里离开,即使是阿拉贡与阿德拉希尔都无法挽回他的意志,他选择自我放逐。他在战斗开始之前便独自离开了刚铎。
有人说他去了东方之地,在孤独与悲恸中离世。也有人说他最终去到了中土之外的另一片大陆,并在那里居住下来。但无论如何,中土再也不见他的消息,佩拉基尔领主的传说自此终结。
在此同时。
无辜的人惶恐又不安的躲进了自家的屋子,向所有已知的神祈祷,祈祷这可怕的战事能停止。关于宰相与国王之争,他们实在无法辨明谁对谁错,也不知道命运的浪潮已经逆转,厄运已在眼前,一股黑暗的恐惧笼罩了他们。
彼时,城外号角声声,马蹄阵阵,北方联军如同潮水般的越过拉马斯埃霍尔,包围住了米那斯提力斯。
甘道夫与阿拉贡重新与联军统帅汇合,阿德拉希尔受命去按抚那些归顺的刚铎人类——没人会要求他们立即加入到攻击自己族人的战争中,这对双方都是一个不明智的命令。
“殿下,如果可能,请多点耐心倾听围困之人的声音,他们并非堕落之民,只是被索伦蒙骗,才会拿起刀兵。”甘道夫向银白君王的长子欠身道,苍老的脸上显得忧心忡忡。
但阿拉图是一名极有威严的王子,他比他的兄弟更加的像一名国王;而他也发誓要索伦付出代价,这个誓言不断的在阿拉图的心中回荡,我们不得知晓这将带来是荣耀还是悲伤,他说:“米斯兰迪尔,我们皆知晓和平不会凭空掉下来,光明驱除黑暗也不会只凭一张嘴就能实现。”
他指着不远处的石城,指着那些即使浑身发抖,亦不愿放下弓弩与利箭,选择臣服的刚铎人类,缓慢但坚毅的说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愿让血与火在这座伟大的城市中蔓延,但索伦的谎言比刀剑还要锋利,比毒液还要致命!刚铎人类也听到了事实的真相,但你看,人类手中的弓箭可没有对准他们真正的敌人。”
贝瑞刚德二世的离去让阿拉贡极为的伤心和不安,他说:“但我们都知道这非他们真正的意愿。”
但彼时誓言的力量在阿拉图心头熊熊燃烧,对于人类的顽固也让阿拉图感到厌烦,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说:“不用再说,我意已决!因为一味的仁慈只会令人觉得懦弱!而且我们的敌人正从南北两个方向而来,我不能让这座城中的人类在我们与敌人开战的时候,在我们背后捅上一刀!”
阿拉贡为首的人类将领皆沉默以对。
于是阿拉图命人吹响号角,下达不惜一战的命令。
“嗯呜。”
巨大的号角声不断,大军开始移动。
彼时,埃林沃恩人与矮人,取代阿拉贡率领的刚铎人类成为左翼,而阿拉贡率领刚铎人类则与伊奥梅尔一同守卫拉马斯埃霍尔;欧洛芬威则率领精灵一族成为右翼;埃尔佩拉王国的大军与树人一族作为主要的攻城一方,最先占据了正门的很大一片区域。
“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命令。”甘道夫叹息说。灰袍巫师问哈尔巴拉德,“作为副相,你也是这样认为吗?即使你明知道图尔卡之子的命令实非明智之举?”
哈尔巴拉德听了不由的站了出来,他向王子行礼,并恳请他再给刚铎人类一个机会。他是这样说的:“您的仁慈我们都看到了,但还不够,尊敬的殿下,人类与精灵皆是您的臣民,我们不该自相残杀,这除了让敌人大笑外,没有一丝好处。”
伊奥梅尔也开口说道:“图尔卡之子,这非忤逆之言,请您聆听:明智之君当知晓何种命令对他的臣民更加有益,生命之光脆弱又易逝,我们不该然他们白白消散于此。”
但所有人的建言皆无法动摇银白君王长子的决心。他的言语如同刺骨的寒风,又似杀人的刀剑,他说:“你们岂非皆允诺忠诚?但为何臣下之人却总是违逆我的命令?如果是此,他们可以离去,因为我的王宫之中没有阳奉阴违之人的容身之处。”
彼时,所有人皆大吃一惊。欧洛芬威甚至出言劝说年轻的阿拉图,认为诸臣只是尽到他们的责任,阿拉图不该责备他们。
由于他的劝说更有智慧,也更有耐心,阿拉图沉默良久,回答道:“我不为这次的战争感到欢喜,但我绝不希望再听到违令之言。”
欧洛芬威一听,垂下高昂的头颅,不再开口。
虽然有人心里很不情愿,但所有人还是站在了银白君王长子的一方。“如果这是您的命令。”他们这样说。
阿拉图变得无比的威严,金色的竖瞳光芒闪烁,仿佛他的父亲附身,阳光照在他高挑健硕的身躯上,神圣又高贵,“这是我的命令。”他说。
但其实,所有人知道,正如阿拉图所言,和平不会凭空掉下来,刚铎人类在选择拿起刀剑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的命运。这很残酷,但我们不能说阿拉图错了。
“都灵的胡子啊。”芬丁二世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不会说这明智与否,但矮人已经承诺为洛尔欧德贡效力,那么就让我们鄙弃一切犹豫吧!BarukKhazad!Khazadai-mênu!”
彼时,树须也参与了这一战。他和他的族人皆蒙受了图尔卡的恩惠——由于维拉们的祝福,北迁的树人在弗拉德利夫的带领下,很多新生的树人从胡奥恩中诞生,这几乎是他们这个种族数千年以来第一次有新的成员。所有树人是除精灵和卡扎督姆的矮人外,埃尔佩拉最为牢固的盟友。
“霍姆,呼噜姆!”他挥舞的这长长的手臂,站在阿拉图的左边,“来吧,来吧,这是树人最后一战,就让我们用石头和我们本来讨厌的金属,摧毁黑暗魔君的阴谋,哪怕这也许并不明智。”
弗拉德利夫以及其他的树人回应的发出了悠长又浩荡的喊声,震得米那斯提力斯的城墙瑟瑟发抖——
在阿拉贡与伊奥梅尔收拢愿意归顺的刚铎人类的那段日子里,阿拉图命令善于锻造的矮人打造了很多攻城的器具,那是金属与木头的造物,散发着暴力且具有毁灭的气息,即便是精灵都无法在这上面做得比矮人更好。
于是,第三纪元最惨烈的一次攻城战在米那斯提力斯爆发了。
彼时,凄厉又浩大的号角声此起彼伏,所有听到这可怕号角声的石城人类皆绝望的睁大了眼睛,胆小的甚者捂住了耳朵;索伦从王座上走下来,脸上挂着得逞的大笑。但其实如果他更谨慎一点,等计划更周全一点,他未必没有胜算。
但他本人当时确实把银白君王的儿子想的太简单了,这导致了他后来的失败。
北方王国的可怕战争机器在树人的推动下,缓慢但坚定的向前移动;米那斯提力斯的人类在他们将领的吼叫下,开始率先发起攻击。看哪,巨大的石块划破空气,发出了呼啸的唳叫,狠狠的砸到了北方联军头上,鲜血横流,壮士肉碎;致命的铁箭飞舞,盔甲与肉体被刺穿的声音不绝于耳。
由于阿拉图率领的北方联军人数比刚铎多太多了,而且他们的士气更高昂,也更愿意为银白君王的长子效死,哪怕他们身边不断有人倒下,他们也依然迈着坚毅的步伐,向人类世界最著名的那座城市发起了进攻。
欧洛芬威率领的精灵比人类更擅长射箭,他们的箭矢每次都能带走很多索伦一方的人类,哪怕他们心中确实怀抱着不忍与悲伤。在他们的压制下,石城的人类很快便丧失了火力;矮人锻造的战争机器更是可怕的将巨大的石头投出了数百米远,精准的命中了米那斯提力斯的投石机。某种带钢索的旋转飞刃更是将精灵所没有杀死的人类射出的箭矢全都搅碎,并重重的砸到了石城的墙上;树人咆哮,势大力沉,米那斯提力斯的城墙与钢制大门在他们根深蒂固的拉扯与捶打下梭梭的震动。
两个像是榕树的粗壮树人推着一辆云车,奋力的撞在了白色的城墙上,全副武装的埃尔佩拉将士从里面冲了出来,与石城人类战斗在一起:钢刃啃咬,吱吱作响,斧刃劈开盔甲,鲜血喷涌与骨头断裂。人类自相残杀,精灵与矮人亦被波及。
芬丁二世挥舞着斧头与战锤,夺去了一名又一名刚铎人类的生命,但他并不欣喜,“我诅咒他,那个不可言名者!诅咒他和他的阴谋就像石块在铁毡下轰然破碎!诅咒他永坠黑暗,不见天日!”
他和他的族人在人群中奋力厮杀,直至他深陷人类的包围之中。彼时人类与矮人,一如选择的第二个儿女与收养的儿女在凡世间大打出手,死者颇重。但令人悲哀的是,他们皆得不到祝福。
啊,哪怕过去一千年,此战的悲伧依旧令后人哀叹。刚铎无数的家族在这一战中覆灭,很多家族甚至可以追溯到努门诺尔时代。而欧瑞与欧因这两名曾参与了孤山冒险的十三名矮人也在这一战以及稍后的佩兰诺平野之战中战死,悲伤同时降临在人类与矮人的头上。
“此战没有胜者。”甘道夫长叹道。
“这是我们身处这个时代的悲哀,我们无法逃避。”阿拉图抽出佩剑阿兰如斯,誓要斩断索伦笼罩在人类与精灵,矮人以及树人头上的阴影。他驭驶着白色的宝驹,直驱米那斯提力斯的钢铁大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前方是谁,我都一如既往,踏碎他!”
彼时,年轻的阿拉图双眼因激愤狂怒而精光四射,如同维拉一般,继承自他父亲的龙裔之血他的体内疯狂流转,他奋力的挥动阿兰如斯,只见伴随着耀目的红蓝二色光芒骤然爆发,被树须及他的族人擂打、撼动得梭梭发抖的巨门在银白君王之子的吼声与攻击中轰然破碎,铁片如同雨水一般倒飞出去,刺穿了门后的无数刚铎人类。
“索伦,出来,让我们了结这段历史!”阿拉图率领着欧洛芬威以及阿拉贡,巫师也在他身边,从米那斯提力斯的大门冲了进去。
在他们身后,人类和精灵、矮人以及树人的联军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第八十五章 索伦败亡
“城破了,城破了。”无数的恐惧喊声在钢铁大门被击碎的同时响了起来,起码有将近两打的刚铎守卫倒在了城洞之内,剩下的也用那种几乎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的眼神看着突入敌城的图尔卡之子与巫师他们。
“愚蠢的人类,如果你们还肯听一听灰袍圣徒的话,那么:别站在图尔卡之子面前!”巫师的声音如同雷霆般响起,震得偌大的白城瑟瑟发抖。甘道夫依旧希望能用这样的方式去拯救这些迷途的人类。是啊,毕竟他们又有什么错呢。他这样想着。
被激愤狂怒包围着的阿拉图甚至没有回头看他,年轻的王子冲破人类的防线,沿着光洁的石板道,一路疾驰,向七层石城最高一环进发,白色宝驹的蹄声如同毁灭的号角声,击叩在米那斯提力斯民众的心上。
阿拉贡咬紧牙根,一手紧攥着安督利尔那冰冷的剑柄,一手拉着缰绳,紧紧的跟在王子的身后。他祈求白城的人类听从巫师的警告,别再愚蠢的与图尔卡之子作对。但同时,他也暗下决心,如果阿拉图真的要在白城大开杀戒,他会站出来的,哪怕因此触怒这位强大的年轻龙裔。
但显然,他的担忧并未成真,因为彼地人们的勇气,他们的愚忠,他们的顽固在城门被击破的瞬间,如同潮水般逝去了。
伊露维塔在上。
白城人类引以为豪的钢铁巨门只是几击便被北方王国的王子与传说中行走的大树给击破了,高耸的城墙落入矮人与埃尔佩拉将士之手,精灵也在进城,死去之人的鲜血流满了大街,民众与守卫四处奔逃,惶恐如同潮水般在石城中溃散。
此前被索伦捕捉的无辜之人被放了出来,他们人数不少,但衣衫褴褛,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很多人甚至在绝望中死去。但当他们重获自由,每个人的脸上俱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因为他们听到了胜利的呐喊,阴影正从白城中消散。
“国王已经回归!黑暗即将过去,光明正照耀着白城。”救他们的人这样说。
“国王是谁?”他们问。
“是梭隆吉尔。他佩戴着埃兰迪尔之星,重铸的圣剑在他腰间,正如传言那般。”很多人说。
于是欢呼在人群中响起,很多人流下了泪水,几乎泣不成声当攻进城的北方联军找到他们时,所有人正相互搀扶着向七层上的喷泉广场进发,他们渴望看到来盘踞在王座之上的那个阴影被光明摧毁。哈尔巴拉德他们甚至无法阻止他们。
我们知道,米那斯提力斯城一共建有七层,每层都凿入山中,建了一道城墙,每道城墙都筑了城门。但这些城门并不是筑在一条线上:第一层城墙的主城门是在环形城墙的最东边,但第二道门半朝南开,第三道门半朝北开,如此交错而上,因此那条爬上顶层王城的石板路一层层往复回转,不断横穿山面。每当它经过与主城门成一线的位置,就穿过一条拱形隧道。
这条隧道打通了一块突出的庞大巨岩,而这块巨岩把除了第一层之外的白城各环皆一分为二:部分取自原始的山势,部分靠着古时伟大工匠的巧艺与辛劳,一座犹如棱堡的巨岩从主城门后那片宽阔广场的里侧拔地而起,其边缘锐利如船的龙骨,朝向东方。它直升到城的最高一环,顶上建有一圈城垛,因此,王城中的人或可像如山巨船上的水手那样,从船舷最高处陡直望向七百呎下的主城门。
王城的入口也朝东,但它凿在巨岩中央,从那里穿过一道点着灯的长斜坡,便可上到第七层的城门。如此,人们最终便可来到王庭,以及白塔脚前的喷泉广场。
阿拉图与巫师,还有阿拉贡以及欧洛芬威冲过了被守卫把守的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的城门,又强制的闯过了第五层与第六层,终于来到了警卫山上的第七层的城门之前。
在这里,被索伦蛊惑的那些人类在此聚集,他们大都穿着黑袍,头戴造型奇特的头盔:盔冠高耸,长长的护颊紧贴着脸,护颊上方嵌插着雪白的海鸟羽毛。这些人关闭了警卫山城门,企图阻拦图尔卡之子的前进。
又因为双方处于战争状态,他们愚蠢的躲在箭垛与门洞之后,向图尔卡之子射箭。这在阿拉贡看来实在是太蠢了,因为阿拉图·阿拉卡诺征伐黑暗魔君是西方大能者所允许与支持的,命运让他承担这份重任,所以他不会倒在利箭之下;而且哪怕他们也许是无辜的,但战争之火不会因为他们的短视与自以为的忠贞而熄灭;
相反,自隧道直冲而上的阿拉图看到这些人类依旧冥顽不灵,他心中的那团火焰更加炽热了。他甚至没有等甘道夫他们开口,便率先骤然发出了一声几乎令明多路因山都颤抖不已的怒吼。
据说,当阿拉图·阿拉卡诺发出了这浩大的吼声,所有射向他的铁箭全都在空中被震碎,然后澎湃的火焰喷涌而出。那是源自他父亲的力量,铁门与岩石甚至在这浩大的火焰洪流中烤得滋滋的响。
躲在箭垛之后的人发出惨叫的声音,被灼瞎了双眼。
“大君王在上。”甘道夫厉叫一声,手杖发出一道刺目的雷霆,本就被图尔卡之子的火焰炙烤得滋滋作响的铁门在这道雷霆中轰然破碎,躲在门后的守卫一声不吭的倒下了。于是更多的王城守卫惊恐的望着图尔卡之子与巫师,手中的矛与剑如同山一般沉重,几乎想要立马丢下。
阿拉图看了巫师一眼,没说话,只是从灼热的城门中冲了过去。
“看在埃兰迪尔的份上,闪开,都闪开。”阿拉贡胯下的战马一开始并不愿意冲入那灼热的门洞,但骑手的督促令它不情不愿的紧随着前方的那匹白色的马儿,也跟着冲了进去。他企图喝退那些人,免得他们将性命白白丢在此地。他的心深感悲恸,但他无法责怪更多。因为他知道,如果让图尔卡之子击破城门,那么死伤的人就不止那么一丁点了。
白城的人类看到了阿拉贡额头上佩戴着的埃兰迪尔之星,那阔别一个纪元的光辉刺痛了他们的双目,也驱散了笼罩在他们内心的那抹阴影。
“天啊,天啊,真的是国王。”他们这样喊着。
“是的,如果刚铎之民还未忘记先祖的誓言,也不曾忘记海国之王的荣耀,那么请让开,我们的敌人不是你们。”阿拉贡大喊道。
第二纪元3319年,当埃兰迪尔抵达中洲时,他用昆雅语说了这样一段话:“EtE?relloEúlien.SinomemaruvanarHildinyartenn’Ambar-metta!即:我越过大海,来到中洲。我与我的子孙后嗣将在此地居住,直到世界终结。”
所以,刚铎国王也称之为海国之主,因为跟随埃兰迪尔一同前往中洲的努门诺尔人起先居住的努门诺尔岛正是孤悬海外。
于是,这些被索伦蛊惑的人类终于放下了他们手中的矛与剑,恭敬的退到了长长的石道两边,向归来的国王惶恐致意。就像他们的祖先曾对埃西铎与阿纳瑞安这对开创了刚铎王国的先君做过的一样。
阿拉图风一般的从这些人类中穿行而过,终于踏上了警卫山最高一层,来到了喷泉广场。阿拉贡与甘道夫,还有欧洛芬威紧随其后。
然后,阿拉图做出了一件令后世传唱不休的英勇事迹,他向索伦发出了一对一的挑战,就向芬国昐挑战魔苟斯一样。“索伦,出来,像一名尊贵的迈雅,哪怕你已经堕落。”他怒吼道。
“这可不明智!”欧洛芬威大惊失色。欧尔威之子极力的劝阻阿拉图,请他不要犯下如同芬国昐一样的错误。
甘道夫也劝他不要鲁莽,索伦败局已定,他不该用宝石与碰撞腐朽的黑铁。但年轻的阿拉图却没有听从,因为彼时誓言的火焰在他内心熊熊燃烧,他变得固执又骄傲。而且这也是他的命运,他和他的兄弟,以及他父亲,注定要结束这个纪元。
这极大的让索伦感受到了侮辱,如果他想要逃跑,在那个时候他是可以这样做的。因为他的本质依然是迈雅,虽然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失去了变换形体的力量,但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他重新获得了这一能力;但图尔卡之子的蔑视令他只想杀死他,于是,他出来了。
那是他在多个纪元以来,为数不多的几次战斗中的一次。历来索伦都更擅长在阴影中构建他的毒计,像蜘蛛一样一点一点的吐出丝,把凡世一切笼入彀中。但阿拉图的语气却仿佛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半兽人,多明路因山甚至在阿拉图的吼声中纷纷震动。而他下达战书的声音清楚锐利地传到了佩兰诺平野——
图尔卡之子直指索伦是懦夫,是一名只敢驱使一群奴隶卖命的主人。
因此,索伦歹毒狡诈的心难得的被激怒了,他犯下了第二个错:他从刚铎的王座慢慢走了上来,他每踏一步所发出的响声,宛如地底响起了阵阵闷雷。“如果这是你希望的,年轻的图尔卡之子。”化身奥兰迪尔的索伦推开王庭的大门,脸色阴沉的说。
彼时,虽然他依然保持着美善的形体,但甘道夫与阿拉贡,还有欧洛芬威俱感受到了索伦身上那份属于迈雅的力量;随着黑暗魔君的现身,天空中乌云密布,从魔多吹来的阴影重新占据了米那斯提力斯的天空。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精灵、人类、矮人、树人皆心中惊惧,惴惴不安。
然而阿拉图却怡然不惧,彼时,西落的阳光正好撒在他的身后,银白的精灵铠甲在橙黄的光下犹如一颗闪亮的星辰;他矫健的从精灵宝驹上跳了下来,提过一面镶嵌着蓝色水晶与宝石的盾牌,阿兰如斯剑锋闪耀犹如寒冰。
黑暗魔君哈哈大笑,他同样举著巨大的黑色盾牌,上面有他黑色的纹章,盾牌落在他身上的阴影仿佛暴风雨的乌云。他使用了一把黑色的战锤,那是魔君仿制魔苟斯的武器而锻造的,威力无穷。
他们战斗在了一起,每一击都带动着雷霆与火焰,巨大的动静甚至让天空的乌云都被震开了。索伦多次试图鎚死他,每一次他都及时跃开,如同自一大片乌云中闪射而出的电光;那柄被命名为:魔多阴影的巨大铁锤在地上鎚出了一个个大坑,从坑中冒出浓烟和火焰。
而图尔卡之子也还以龙吼与龙焰,结果那块犹如棱堡的巨岩在二者的狂暴力量下摇摇欲坠,整座米那斯提力斯开始震动起来,巨大的岩石开始自千尺高的地方坠落,把下方的建筑砸成了废墟。
惊恐的白城人类与北方联军停下战斗,眼中布满了恐惧。
“离开,离开这里!”
哈尔巴拉德大喊,声嘶力竭。
于是双方如同炸窝的蚂蚁,无数的白城人类以及北方联军的将士头也不回的从这座雄伟的城市中逃了出来。但依然晚了,很多住在巨岩之下的民众被可怕的石块砸成肉泥,半个米那斯提力斯变成了废墟。升腾的烟尘甚至升到了数千尺。
观战的阿拉贡只觉得心惊肉跳,他无比的恐惧,害怕图尔卡之子会战死于此。
同时,对于人类这座雄伟的城市遭遇的悲剧赤目欲裂;欧洛芬威更是忍不住想要上前,但双方的战斗是光明正大的,即使是他也无法违逆这场神圣的战斗。
只有巫师不住的抬头东望,内心即惶恐又着急。
然而阿拉图虽然年轻,但此刻他的心即勇敢又激愤,精灵的技艺与龙裔的力量正是蓬勃显露的时候,而且西方也吹来了一股暖风,它吹散了魔多的阴影,让雅瑞恩与星辰的力量落到他身上,映照得他如同一名维拉一般。
于是,索伦的攻击大部分落空了。哪怕他的力量在那一刻其实是比阿拉图更为强大的,但命运让他在此败亡,正如同魔苟斯亦不免失败一样。而且一股莫名的恐惧笼罩住了他歹毒阴暗的心。“这便是你们的计划?不。”他癫狂的大喊。
但阿拉图不明白他说什么,他的身心,他的力量在这场战斗中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但他依然还不是索伦的对手,只是维拉们在护佑着他,所以他显得即勇猛又无畏。
“索伦,你失败的日子到了,西方大能者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场战斗,这一次,你别想逃跑!”
说着他便想结束这场战斗。可就在这时,天地间传来一声巨响,那是一声即使是龙吼都无法比拟的可怕动静。
所有人都不禁抬头东望,只见魔多方向,欧洛朱因山火焰升腾,乌云翻滚,整座火山都仿佛摇撼起来。
第八十二章 兵临城下
因阿拉贡采取的怀柔政策,刚铎很多人类开始聚集到埃西铎后人的身边。彼时,南方人类俱希望有人能出现拯救他们,米那斯提力斯的宰相虽然在那黑暗的年代,很好的保护了圣白之城——我们皆知晓那是索伦顾忌如果他光明正大的为恶,银白君王会提前亲率大军前来;
一方面他也希望蛊惑努门诺尔人的后裔,以此来增强他的力量——但多年来,他也仅仅是‘保护’了米那斯提力斯,并未让刚铎摆脱东方蛮族的侵袭。
所以,当阿拉松之子,埃西铎的后人重现,很难不让刚铎人类心生振奋之意。平民英雄梭隆吉尔的身份也让阿拉贡更能获取人心。
在那段时日里,阿拉贡聚集起了一支属于他的力量。虽然人数上远不如北方王国的军力,但的的确确,甘道夫与埃尔隆德多年前的预言正在应验,他已经成长为一名君王。
而且,伊奥梅尔也率领着洛希尔人追随在他身边,他们一同作战,一同分享胜利的喜悦,一如五百年多前洛汗的开国君王埃奥尔与刚铎第十二任摄政王奇瑞安联合对抗从鲁恩内海迁徙而来的敌人巴尔寇斯人一样。
巴尔寇斯(Balchoth),是一支受到多古尔都的魔影操控的凶猛东方民族,跟战车民存在血缘关系。
于是,阿拉贡他们一路南下,声势浩荡。
对此,索伦显得即愤怒又心惊。因为他不曾忘记正是埃西铎砍下了他的手指,终结了他在第二纪元的统治。那是他作为一名迈雅却输给一名凡人的羞耻感,即使过去了无数个日月,但是索伦依旧感到难以忍受与震怒。
所以,听闻被折断的纳西尔圣剑已然被重铸,埃西铎的后人重返刚铎,索伦用尽一切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了阿拉贡——事后证明,这诅咒在某种程度而言,确实应验了;
然后一面躲在高高耸立的埃克塞里安之塔中谋划着他的阴谋,他偷偷的派出信使,向魔多和南伊希利恩的军团发出命令,让他们从南北两面夹击围堵精灵、人类、矮人和树人的联军。
是的,虽然阿拉贡的进军让索伦极为的愤怒,但他到底还是更忌惮北方王国的军力,还有西方的高等精灵——彼时,关于银白君王已然被半精灵公主救醒的消息还未传到南方,因而索伦心中觉得他真正的敌人还是欧洛芬威为首的西归高等精灵。
在他看来,这正是西方大能者插手中洲事物的信号,所以彼时索伦一心的想要铲除这些令人感到不安的首生儿女们;
对于银白君王的长子发誓要让他付出代价的消息,索伦发出了嘲弄的大笑。
“如果是他们的父亲,我或许会忌惮一二,但雏子舞剑只会吓唬不知深浅之人,对真正的魔影,他的力量不过是萤火之光!”
于是,无以计数的奇服怪貌、面目狰狞的东夷民从魔栏农的缺口涌出,只留下很少一部分的人在把守。
他们沿着北边的大道,穿过战争平原,一路南下。
当他们走后,戈埚洛斯平原显得寂寥又安静。
而在南方,来自远哈拉德地区的瓦里亚格人也越过波罗斯河,向北而来;
这几乎是中洲所有邪恶势力的全部军力。他们数量之多,甚至超过了阿拉图率领的大军一倍有余。
他们熙熙攘攘,喧嚣震天,行进间喇叭与号角连连,套着铁甲的脚踩得大地轰隆隆的响,兵刃都是些锋利的弯刀和漆黑的弩箭,着实令人害怕。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最危险的战车民和驭驶猛犸的斯乌廷人基本在崩灭之战中被北方王国给消灭了,剩下的几支蛮族在战力与士气上远不如他们的盟友。
他们将在欧斯吉利亚斯汇集,然后于此渡过安都因河,攻击北方王国的大军。
与此同时,由于索伦的欺瞒与蛊惑,刚铎人类也可能在此战中成为北方王国的敌人。坚固的石城和漫长的拉马斯埃霍尔防线将成为消耗并抵御来自北方王国的力量的棋子。这两道防线即使是在最黑暗的年代,亦不曾被敌人攻陷过。
不过,敌人的倾巢而出也非没有好处,由于敌人倾巢而出,敌人的老巢也由此变得空虚。如此一来,弗罗多与诺拉图的任务成功率将大大的得到提高。
但当时索伦并不知晓,他的设想中从未想过敌人会毁掉魔戒,因为索伦渴望统治与力量,这是他的本性,便以为别人也如此。他和魔苟斯一样,无法理解良善与爱,对弱小更是弃之如敝屐;虽然他们曾高贵,但早已坠入邪恶。他更相信敌人会利用戒指的力量来攻击他,或者,某些人会将他的宝贝据为己有。
事实上,索伦很希望于此,因为至尊戒汇集了他全部的恶念和部分的力量,如果有人起了贪图之心,那么他必然将在无止境的诱惑与细语中陷于疯狂,届时,新的魔君将诞生。
只是,幽谷的埃尔隆德一直利用精灵三戒中的气之戒隔绝着他的家,并保护着那个卑鄙无耻的持戒者——霍比特人的坚韧程度也超出了人们想象,弗罗多用尽他全部的意志和爱,抵御着索伦的诱惑。
而他派出去攻击幽谷的乌姆巴尔海盗也全军覆没,大大的折损了他的兵力。
加上崩灭之战失败的消息传来,索伦知道了短时间内他无法将戒指重新夺回。而这个时候,银白君王之子,还有阿拉贡他们率领全部的力量却已经汇聚佩兰诺平野,无奈之下,黑暗魔君也开始调兵遣将,准备于此与北方王国联军大战一场。
第三纪元3019年,六月十四日。
米那斯提力斯的人们在绝望中迎来了最终一战。这一整天都黑暗昏沉,从不见太阳的破晓直到傍晚,沉重的阴影越来越深,白城中人人心情压抑。高空中,一团巨大的乌云乘着战争的风,从黑暗之地缓缓朝西涌来,吞噬着光明。云下空气凝滞,令人窒息,仿佛整个安都因河谷都在等候一场毁灭性的暴风雨袭来。
从高耸的白城城墙上向外看去,漫长的拉马斯埃霍尔外,数不尽的王旗在佩兰诺平野上展开。
看哪,位于左翼的是伊奥梅尔率领的六千洛希尔人骑兵,绿色的白马旗迎风招展,高大的骑士身披铠甲,战矛耸立;
右翼是阿拉贡这段时间招拢的刚铎人类和卡扎督姆的芬丁二世,以及埃林沃恩人,白色的一树七星王冠旗闪耀千古。
中军是六万余的埃尔佩拉将士。
崩灭一战,近三万的北方王国将士永远的倒下了,但敌人倒下得比他们要多得多,几乎中洲所有的战车民和斯乌廷人都在那一役中全部被消灭了;剩下的战士依旧士气高昂,他们聚集在银白君王长子的身边,誓要报仇。
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振翼龙旗扑天蔽日。白色与金色的盔甲反映着耀眼的光芒,厚实的阵容延绵数里,令人望之不禁绝望。
精灵是人数最少的,但首生儿女脸上闪耀着瓦尔妲的星光,显得威严又强大。特别是西归的那一批精灵,他们身量更高,力量更强_彼时维林诺的光芒不曾从他们身上消失,只是他们便顶得上洛希尔人与刚铎人类的全部。
欧洛芬威及盖米尔,还有埃尔拉丹,埃洛希尔是精灵的将领,他们身披金色的精美铠甲,在晨光下注视着远处的石城。
树须率领的树人则留守后军。因为胡奥恩显得危险又暴躁,阿拉贡请求这些可怕的生物在此战中大规模出动,他对米那斯提力斯的同胞依旧怀抱同情,认为他们依然可以被拯救。
阿拉图听取大部分人的意见后,同意了他的请求。但同时,阿拉图也说:“人类的声音我听到了,但我才是这支联军的统帅,我会在觉得必要的时候投入全部的力量,哪怕攻破米那斯提力斯。阿拉贡,你可以怀抱希望,但最终这座城市难免火焰之灾。”
“没人否认这点。也不会有人挑战您的权威,无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我皆听从您的命令。”阿拉贡回答说:“但我只恳求殿下能允许刚铎有更多辨明敌我的时间,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求。”
“你会拥有一个早上的时间。”阿拉图望着那座宏伟的七层石城,和漫长的拉马斯埃霍尔防线,如此说道:“然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下令攻城。因为索伦不会那么轻易认输,魔多和米那斯魔古尔还有他的多个军团,我们不可能在此耗费过多时日。”
彼时,联军的首领们都感觉到了南北两个方向吹来的恶风,阴影不断的蔓延,直至佩兰诺平野。于是诸将知晓敌人也在行动,因而阿拉贡离开了统帅的营帐,前往了靠近欧斯吉利亚斯的一面,立下营帐。
而树须也坚定且认真的用他那缓慢的语调说道:“年轻的凯勒多力恩(辛达语,银白君王之子),树人会保证人类和精灵的后路,无论敌人是谁。”
“我相信。”阿拉图说。
但无论属于哪个阵营,有一点所有人都确认无误。如果王庭里的那一位不肯向北方之王低下他那高昂的头颅,那么今日便是一场悲惨的决战。
那么‘宰相’会臣服吗?
很多人抬头望向七环之上的王庭。但却只听到,王庭响起一阵清脆的钟声,那是迎战的信号,也是让他们送死的命令。
于是,刚铎人类绝望了。
数日之前,米那斯提力斯派出了半数的士兵,以增强外围的防御——宰相的命令是:我们不该轻易放弃外围防御,拉马斯埃霍尔是刚铎人类花了大力气修筑的,即使在最黑暗的年代,它亦不曾被攻下。除非他们愿意付出十倍于我们的代价。
这个作战命令不能说是错的,石城的人类无论是被他蛊惑蒙骗的,还是清醒自知的,都只能听从来自王庭的命令。
拉马斯埃霍尔的守卫从隐秘的石墙后走出来,站到漫长的城墙之上——
米那斯提力斯的守卫全都涌上城头,眺望同胞最后的挽歌。
王庭之中,宰相——或者说,索伦得意的大笑着,对于人类的自相残杀,他怀抱着极为畅快的自得心情,认为他的计划虽然多有失败,但在这点上他是成功的。
“杀吧,烧吧。”空洞的大厅中回荡着魔王的笑声,“无论是谁杀死谁,难道这岂非是有益于我吗?”
传说,索伦畅快又狠毒的笑声传出了王庭,传到了广袤的佩兰诺平野。
终于,众号吹响,三军皆肃。
阿拉贡率众而出,他的族人跟随他。哈尔巴拉德擎着埃西铎的王旗,紧随其后。这一战,他不作为埃尔佩拉的副相,而是作为一名杜内丹人参战。因为他曾对阿拉松有过誓言,他将保护旧日主上的儿子,直至王旗插上那座所有杜内丹人的王城的城头。
对此,阿拉图选择同意了他的请求。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你就去做吧,但安努米那斯的国王庭院中永远有你的位置。我希望你记得这一点。”他对副相说。
“是的,我永远感激这点。”为北方王国付出了数十年心血,亲眼看着北方从一片荒凉变成中洲最美之地的哈尔巴拉德说:“但我对阿拉松之子有责任,这份责任早在我为银白君王效力之前,待到我完成这份责任,我将重返安努米那斯,不再离开。”
然后他离开埃尔佩拉的作战序列,来到了阿拉贡的营帐。
对于父亲旧日大将的前来,阿拉贡非常的高兴,但同时阿拉贡也表示不肯接受他的行礼。因为阿拉贡知晓世事已变,游民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分裂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早在北方崛起之际,便选择了加入埃尔佩拉王国;一部分则一直游离在北方之外,直到阿拉松之子长大成年,竖起旧日埃西铎的王旗,才重新加入到阿拉贡的麾下。
他说:“哈尔巴拉德,我衷心的感激你的到来,因为这证明杜内丹人还未忘记旧日的誓言。但我不会接受你的效忠,也不要向我行礼,因为你是银白君王的臣属,这点我们都该记住。”
但哈尔巴拉德却以为他在质疑自己的忠诚,他大声道:“那哈多烈之子就只能用敌人或者他自己的鲜血证明阿拉松之子的指责毫无道理,因为我不曾忘记我对你父亲的誓言。只是阿拉松之子自小在精灵的护佑中长大,所以我才不得用刀剑去保护他。但如果他以此来责怪我,那我也只能接受。”
“你这样说岂非令我心痛?只因我并无指责之意。”阿拉贡摇头说,他把住了这位在北方声誉卓著的族人的胳膊,眼中闪露着诚恳的神色:“我只是实未想到,你会降尊纡贵,回到我这个粗鄙之人身旁。如果我的话令你感到愤懑,那么我向你道歉。但只请你不要再说那些可怕的言语,因为我的族人已经不多,哪怕再少一个都会令我痛彻心扉。”
哈尔巴拉德这才转怒为喜。他注视着阿拉松之子,发现他比他的父亲更加的高大,也更加的威严。埃兰迪尔之星和重铸的安督利尔让他与任何一名君王相比都不逊色,甚至更加过之而无不及。
因而他们一同出营,一同来到拉马斯埃霍尔的城墙之下。
彼时,双方十数万的将士齐齐的注视着这一小撮的杜内丹人。天地一片寂静。
众目睽睽之下,哈尔巴拉德擎着刚铎王旗,越众而出,高声喊道:“刚铎的真王已经归来,他将收回这整片属于他的大地。所有刚铎之民,当收起兵刃,大开城门,迎接国王的回归!”
第八十六章 洛丝罗瑞恩
弗罗多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乘上一头巨龙。甚至,除开阿拉卡诺家族,他几乎是中土世界里唯一一位有幸能把巨龙当坐骑的凡人。即使远古的那些君王与英雄,都做不到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他和比尔博注定成为这个纪元最为伟大的凡人之一。
在老斯毛格的背脊与他那长而又力的脖颈之上长满了尖锐的倒刺,他的鳞甲又硬又冰冷,就像坐在一块千年寒冰上一样,弗罗多紧紧的抱住了老斯毛格背脊之上的第十七根倒刺,强劲的风吹得他满心的恐惧。
“以巴金斯家的所有先祖起誓,我不喜欢这样子。”弗罗多尖叫道。
只见随着老斯毛格震动近一百二十米的巨大翅翼,一龙、一半龙半精灵混血、一霍比特人直冲云霄。
在这一刻,世界似乎缩小了,陷入了沉寂。东方天际低垂着一条条乌云,像是大火中腾起的浓烟。旭日自下方照亮了乌云,燃起暗红的火焰,但不一会儿太阳就爬到了乌云上方,升入晴朗的天空。迷雾山脉的山顶抹上了一层金辉。
如今斯毛格长成得愈发的庞大了,原本金红色的鳞甲几乎变成了暗红,下颌有力又巨大,粗大的鼻孔即使在呼吸的时候都会不断的冒着黑烟。
“闭嘴吧,小小偷,这话轮不到你说。我是斯毛格,大地本该在我的力量下颤抖,天空在我的吼声中撕裂,我屠戮矮人如同碾死蚂蚁,人类王国在我火焰中熊熊燃烧,自以为高傲的精灵从不敢向我张望。”
“但你看看,先是该受诅咒一千年的小偷走了老斯毛格的财宝,还引来了图尔卡……主人!唔,我恨誓言,我不……伊露维塔啊!”
老斯毛格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恶意,让本就惊恐不安的弗罗多几乎忍不住晕过去,他极度的害怕自己会从天上掉下去,届时他觉得自己将会如同一张饼挂在地面上。
但奇怪的是,原本还一腔怒火的老龙在说到那个如今已经被全中洲传唱的著名誓言,他的诅咒,他的愤怒全都如同一口老痰,卡在了喉咙。
“斯毛格,你必须应誓,这是一如与大能者们见证过的!”诺拉图攥紧了老龙的一根倒刺,一手搂紧了霍比特人,大喊道。
“光明啊!”
巨龙斯毛格气急败坏的嗥叫着,吼声如同雷霆般在迷雾山脉上空回荡不休。
夏尔啊,弗罗多终于好受了一点,作为邪恶的巨龙,斯毛格居然呼唤起了光明,这太可笑了。那个誓言果然是真的。他这样想道。
这时,弗罗多向东眺望,他看见一片广阔未知之地,那是辽阔的洛汗草原,还有原本的尖塔欧尔桑克,如今却已成为一堆废墟。从天空往下看,原本翠绿的艾辛格圆场此刻东一块西一块的泛着恶心的黑斑,偶尔还能看到袅袅升起的黑烟。
朝北望,他看到一片未经探索的森林。那是传说中的范贡森林。它连绵无算,茂密的树冠如同绿色的海洋,摇摇欲坠的海浪般卷起,在大地上随风摇摆;
朝南望,艾辛河像一条缎带在下方铺陈伸展,矗立的白色山脉显得又小又硬,像一排破碎的牙齿;
朝西望,他看见广袤荒凉的埃奈德地区,枯寂的大地光秃秃的,只有丘陵与数不尽的沼泽,千里无人烟。
朝东望,大河就在脚下,它像一道一头栽下涝洛斯大瀑布,落入满是水沫的深渊,氤氲的水汽中闪烁着一道彩虹。他还看见埃希尔安都因——大河巨大的三角洲,阳光下无数的海鸟如同一团白尘盘旋飞舞,下方则是银绿相间的大海,泛着无穷无尽的波涛。
然而,无论他往哪个方向看,都能看到战争的征兆。迷雾山脉拥挤得像个蚁丘:骑兵在洛汗的草原上奔驰,来自东方的人类源源不绝地前进:剑士、矛手、弓箭骑兵、首领的战车,以及满载辎重的大车。黑暗魔君的所有力量都在行动。
精灵、人类和矮人在与凶残的恶兽在殊死争斗。埃奥尔一族的土地一片烈焰,乌云笼罩着这些骄傲的骑马民,洛汗的边境浓烟四起。
然后,他看见了米那斯提力斯。它显得很远,也很美:城墙雪白、高塔众多,美丽骄傲地坐落在山上。它的城垛闪着钢铁的光辉,塔楼上飘扬着无数鲜明的旗帜。但他并不雀跃。因为他知道一个邪恶的魔君正盘踞在人类希望之城。美丽下邪恶丛生,光辉变短,黯影变长,阴影笼罩在白城之上。
而在更远的东方,掠过崩毁的欧斯吉利亚斯诸桥,掠过龇牙狞笑着的米那斯魔古尔诸门,掠过邪恶作祟的阴影山脉,望见了戈埚洛斯,位于魔多大地上的恐怖山谷。光天化日之下,那地却被黑暗笼罩。浓烟当中火光闪亮。末日山正在燃烧,浓臭烟气大股升起。
弗罗多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中紧紧的攥住了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弗罗多感觉到,当他的视线落到那座白色的大城,戒指变得又重又灼热。当他看着那熊熊燃烧的末日山,所有的希望更是都弃他而去。
诺拉图发现一股阴影笼罩了霍比特人,这邪恶甚至令他都感到极度的不安,以至于他抱住霍比特人的手收的很紧。
然而弗罗多甚至感受不到疼痛,因为戒指扭曲了他的心灵,它知晓他们正打算去摧毁它,于是它放出了一丝它那邪恶的力量,让弗罗多看到了很多他本来无法看到的事物,让绝望充盈着他。
斯毛格也察觉到了身上的那股邪恶的力量,它不安的扭动了一下庞大的身躯,差点没从天上掉下去。
“这可真是一份沉重的负担,小小偷,老斯毛格可以帮你,放手吧,只要你开口。当然,老斯毛格拥有很多黄金,或者精灵的宝石也可以,像山一样,聪明人应该知道,拿着一个不属于你的东西,不如选择你能拿上的一切珠宝。”
弗罗多以前也听人们或说或唱过关于恶龙的财宝——关于比尔博的那次冒险,他也从比尔博正在撰写的书中看到过,巨龙的声音如同一道魔咒,加深了他的想象,他仿佛看到了一堆堆珍贵的宝物,铸造过和尚未铸造过的黄金、宝石和珠宝,如同山一般,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抓住。
于是,弗罗多甚至有过一瞬间的动摇,他的手指几乎要离开了那个指环,并打算开口同意下来。但诺拉图的声音适时响起:“闭嘴,巨龙,你发誓为阿拉卡诺家族效力,这个誓言不曾过去。这非你可以染指的力量,我命令你:向东飞,不再打它的注意!否则誓言会灼烧你的心智,迫使你发疯!是的,你知道会的。”
同时,他放松了对弗罗多的禁锢,试图挽救霍比特人的心灵,他于风中疾呼:“弗罗多,让勇气流过你的心,别向它屈服。”
三股力量在弗罗多的内心彼此争斗,可怜的霍比特人甚至剧烈的抽搐起来,几乎从斯毛格的背上摔了下去。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隐约中,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惊呼,然后便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张洁白的床上,枕头极其舒适,头顶是某种藤蔓与树的枝叶构建的屋顶。相比埃尔隆德那精美的房间,这里显得更贴近自然。一股清新但生机勃勃的力量拥抱着他。
他愣愣的发了会呆,然后坐起来。
“希望我没有回到埃尔隆德的家。”他想道,“唉,我知晓这份责任的重大,但难道就连出发都是如此困难吗?”
“这确实是一份极其重大的责任,弗罗多,没人做得比你更好了。”一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响起,它就像一股清泉,润慰了他那焦虑与恐惧的心。
弗罗多大惊失色,他急忙伸手去摸脖子上的戒指,发现它依旧好好的挂在银链上,冰冷,毫无动静。
他松了口气,扭头张望,却发现房间里没有一个人。
他又看到,一套新的衣服正妥帖的放在床边的一张桌子上,于是他走过去,穿上后,走出了这间奇怪的屋子。
然后他眼前一亮。
只见黄昏苍茫的天空下,入目的都是些瑁珑树,比他所见过的都更高大。那些树高不可测,屹立在暮光中,如同有生命的高塔。
在众多层层叠叠的枝干上,在始终摇曳不停的树叶中,闪烁着数不清的灯火,有绿,有金,有银。
而在所站立着的是众树中最巨大的一棵,它粗壮、光滑的树干如灰色丝缎般闪亮,擎天的树干直到极高处才有分枝,粗大的枝干张开在浓密如云的树叶下。一架宽阔的白梯缠绕着大树一直延伸到千尺之下的地面。
在大树下方是一片宽阔的草坪,中央有座喷泉正晶莹闪烁。周围的树枝上挂着许多摇曳的银灯,照亮了这座喷泉,它喷出的水落入一个银盆,从盆中又溅出一条莹白溪流。美得令人窒息。
“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卓果与普莉繆拉之子。”那个声音说,“我会回答你,只要你找到我。”
弗罗多犹豫了一下,他没有发现这里有活人的迹象,但某种感觉让他并不是那么担心。如果这不是精灵的家,那我的脑子就是半兽人的。卓果与普莉繆拉之子这样想到。
他沿着那道白色的梯子,从树上的宫殿中走了下来。
这时暮星已经升起,正在西边的树林上方放出雪亮的光芒。
弗罗多凭借心中的那份感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一条条用石板铺设的小道上,它们的两侧总是布满了美丽的花的,很难令人不去注意。但他看不到居民,也听不到小径上有人行走,不知道这里的精灵都去哪了,这让他极度不安。
而且,诺拉图与斯毛格又在哪?
他相信,自己晕倒前的那声惊呼肯定是银白君王次子的,但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到了这里。
如果我所料不差,这里应该是加拉兹民之城,除了传说中的精灵城市,我想不到还有何处比这里更美丽。
但他隐隐作痛的头又让他无法过多的思考,恍惚中弗罗多走下一段长长的台阶,下到一处深深的绿色洼地,从山丘上的喷泉发源的那条银亮小溪,汩汩流淌着从这里穿过。
在洼地底部,在一个雕成树枝撑托的低矮基座上,摆着一个宽而浅的银盆,旁边放着一个大口的银水罐。一个美丽端庄,几乎无法用言语去描述的夫人站在基座旁边,微笑着望着他。
“夏尔啊。”
弗罗多如同石雕般站在了原地,痴痴的望着加拉德瑞尔夫人。
“欢迎来到卡拉斯加拉松!弗罗多。”树民女王开口了,她的声音比世间歌声最美妙的夜鹂都动听,精美额冠束住了她美丽的长发。星光落到上面居然散发出金银二色,“我是加拉德瑞尔,但我想,你应该猜到了。”
“我不明白。”弗罗多艰涩的开口,显得极为拘束,他慌慌张张的向这位尊贵的夫人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直视夫人的眼睛:“美丽的加拉德瑞尔,树民的女王,我的旅程不该来到这里,但我确实在。”
加拉德瑞尔凝视着持戒人的眼睛,直到弗罗多再也承受不住精灵女王那宛如星辰般的眼睛里的压力,垂下了头。
“你明白,弗罗多。”加拉德瑞尔笑了,她招呼霍比特人来到她身边,“戒指的力量让你虚弱,任何小觑它的人都是愚蠢的,但你知道,这是你的责任。斯毛格心中也怀抱着对它的贪婪,它伤害到了你,年轻的凯勒多力恩前来寻找我的帮助,因为走回头路是不可取的,你们只能前进,直到去到你们的命运。”
弗罗多忍不住攥紧了脖子上的那条银链,因为他发现精灵女王的目光落到了上面。
仿佛猜中了他心中所想,加拉德瑞尔脸上的笑容更加的微妙了。“你的担心是对的,弗罗多,没人可以抗拒它的力量。精灵不能,巨龙也不能!银白君王的儿子们也会被它所引诱,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或许会骄傲的以为他们能掌控索伦的武器,但事实上,除了铸造它的魔君,它没有主人。”
弗罗多惊恐的看着精灵女王伸出她玉一般的长臂,拂过他脖子上的银链,然后停在了那枚冰冷的,小小的黄金指环上。
第八十七章 加拉德瑞尔的水镜
“加拉德瑞尔夫人,你有智慧,既无畏又美丽。”弗罗多强压着心中的恐惧与不舍,甚至还有一丝怨恨,他说,“如果你要,我会把至尊戒给你。它对我来说实在是个太大的麻烦。”
“我不否认,我内心极其渴望索要你所提供的。”精灵女王抚摸那枚戒指的手可见的颤抖起来,她身上发出了一道极亮的光,只照亮她一人,其余一切都落在黑暗中。此刻她站在弗罗多面前,显得高不可测、美不能胜,既恐怖又尊贵。
“正如我之所言,无论是精灵,还是巨龙,甚至巫师,都无法抗拒它的力量。长年累月,我一直在考虑思索,如果主魔戒来到我手上,我会怎么做。而你看!它就被带到我唾手可得的地方。你心甘情愿,要把魔戒送我!你将会拥立一位女王,来取代黑暗魔君。我不会是黑暗的,而会既美丽又恐怖,如同清晨与黑夜!美丽如同大海、太阳以及圣山之上的白雪!恐怖如同风暴和闪电!强壮坚实胜过大地的根基!众生万物都将爱我,并将绝望!”
弗罗多也哆嗦起来,他的脸变得苍白又丑陋,矮小的身躯几乎要缩成一团,但一个声音强迫着他站在原地,他紧咬着嘴唇,直至一缕铁锈味的液体流入他的口腔。
但接着,精灵女王却任由那只手垂落,那道光消失了。突然间,她又大笑出声,哎呀!她缩小了——又变成一个修长苗条的精灵女子,裹着质朴的白袍,温柔的声音既轻软又悲伤。
“但若我真靠武力或恐吓从客人手中夺得魔戒,岂不是又给他的戒指添上了一桩丰功伟绩?”加拉德瑞尔望着他,“弗罗多,凡人皆不信奉命运,他们自信又骄傲,渴求自己把握人生,但实不知,众生早有安排,你岂不是就来到我面前?而无论索伦自己是兴起还是败亡,那很久以前就被谋划出来的邪恶,都会以诸多方式运作下去。但独独不会在我手中终结,命运早有揭示。”
“而我通过了考验,”她说,“我将衰微,并前往西方,依旧是加拉德瑞尔。”
弗罗多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也通过了第一个考验,他这样想到。
“夫人,那么我的命运又如何?”弗罗多沉默片刻,问道,“如果诸多比霍比特人更强大的智者皆不愿承担这份重任,我又如何能完成它?”
“这便是一直困扰你的问题,弗罗多。从知晓至尊戒的存在起,你便一直恐惧,哪怕你在埃尔隆德的会议上接过了这份残酷的命运。”加拉德瑞尔回答说,“但请你不要责怪图尔卡大人,他的责任也极其重大,他承受的远超你所知,而且你岂不听闻,世间万物自有它运行的轨迹与定律,有时候,你越想做成某件事,它反而越离你更远。”
弗罗多沉默不语,周围一片寂静。
加拉德瑞尔舀起溪水倒入银盆,直到满缘,然后对水面吹了口气。“这是加拉德瑞尔的水镜。”等水面再次静止下来,她开了口,“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在这里看到你想看到的,也许你就会有答案了。”
空气纹丝不动,小谷漆黑一片,精灵夫人站在弗罗多身旁,显得高大又苍白。“我们要看什么?又会看见什么?”弗罗多问,满心敬畏。
“我能命令水镜揭示许多事物,”她答道,“对某些人,我能显示他们渴望看见的一切。但水镜也会自发显示事物,此类事物通常比我们期望目睹的更奇特,也更有价值。如果你让水镜自由运作,那么连我也不知道你会看见什么。因为它会显示过去、现在,以及可能的将来。但一个人所见的到底是哪一种,就连最有智慧之人也无法总是说中。你愿意看看吗?”
弗罗多没有回答。
他们默然伫立了许久。“我还是不明白。”弗罗多的手一直未曾从脖子上的银链上移开:“如果诺拉图殿下将我带来此处,他肯定也希望精灵女王能够给可怜的霍比特人一点帮助,但我却没有看到他。斯毛格又在何方?”
“你开始以犀利的目光看待事物了。”加拉德瑞尔说:“图尔卡与芬娜之子有他的任务,他暂时把你交给精灵照顾,但很遗憾,我现在已经无法再提供更好的帮助。”
“我不明白。”弗罗多只觉得手中的戒指更加的沉重了,周围浓郁的阴影不断袭来,仿佛要将他吞没。他继续疑问道。
加拉德瑞尔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弗罗多,你听说过精灵三戒吗?”
“是的,我听说过。”弗罗多说。
“凯勒布林博和他的工匠们出于对“理解、制造和医治”的渴望铸造了它们,并注入了保存万物不受玷污的力量。持有三戒的人可以抵挡岁月的侵蚀损毁,延缓世间的疲惫衰老,因此索伦也最想得到三戒。但当凯勒布林博意识到索伦的意图后,他将能雅交给了我,并将另外两枚戒托付给了林顿的至高王吉尔·加拉德。吉尔·加拉德留下了维雅,将纳雅交给了海港之主奇尔丹。”精灵女王将旧日的秘辛娓娓道来,弗罗多听得很入迷,就连那股阴影都没那么沉重了,“最后的联盟大战后,维雅落到了彼时吉尔·加拉德的副官埃尔隆德大人的手上,而当米斯兰迪尔他们来到中洲,奇尔丹又将纳雅交给了他。他们都隐秘的保管着这些戒指,并用它们保护着那些美好的事物。”
“啊。”弗罗多惊呼。
“所以如果你失败了,我们将暴露在大敌面前,被他一览无遗。因为九戒皆为索伦的技术所锻造;但是,如果你成功了,那么我们的力量就将衰微,洛丝罗瑞恩将会淡褪消亡,时间的潮水将会把它冲刷殆尽。我们必须离世前往西方,否则就会衰落成山谷中、洞穴里的原始族群,慢慢忘记过去,并且被人遗忘。欧尔威之子除外,三大精灵族群中的某一部分将担负起新纪元的责任。”加拉德瑞尔望着他,语出惊人:“而且,维雅已经不在我的手中,我无法利用它来缓解你的痛苦,弗罗多,此行你们只能靠自己。”
弗罗多觉得一阵眩晕,“它遗失了?”
加拉德瑞尔恋爱的牵起了他的手,一股清凉的力量缓解了他的眩晕,但也仅此而已,“这便是我要说的:图尔卡大人遭受的比你想象的要沉重,不可言名的敌人之诅咒笼罩着他,只有维雅与埃莱萨宝石的力量才能拯救他。”
弗罗多紧咬着嘴唇,从眩晕中缓解过来,他感激的看着精灵女王,片刻后,他问道:“那你希望怎么样呢?”
“顺其自然。”她答道,“精灵对自己的土地与成就的爱,比大海的深渊更深;他们的遗憾将永不消逝,也永远不会彻底平息。但他们宁可抛弃这一切也决不肯顺从索伦——因为他们现在已经认清了他的真面目。你对洛丝罗瑞恩的命运不负任何责任,你惟一要负责的就是你的任务。只是,尽管无济于事,我仍愿至尊戒从未被铸造出来,或永远失落无踪。”
“此外,我能给你的建议是:尽可能的别去使用它!它会毁了你。除了索伦,没有人可以驭驶至尊戒!”
弗罗多这才惊觉自己一直攥着脖子上的银链,他羞愧的松开手,几乎不敢去看精灵女王。加拉德瑞尔微笑着放下了手。
“弗罗多,图尔卡大人和巫师皆认为你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冒这样的险,否则诺拉图不会带你来这里。请照你的意愿做吧!”说着她退到一边。
弗罗多迟疑片刻,走到水盆边。他俯身面对幽暗的水面。水镜立刻清澈明朗,他看见一片沉浸在微光中的大地。远处朦胧黑暗的山脉映衬着苍白的天空。他瞥见比尔博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书桌上凌乱堆放着纸张,雨敲打着窗户。
然后,停顿了一会儿,随后是接连许多场景一闪而逝,弗罗多不知怎地晓得,那是他被卷入的伟大历史的一些片断。迷雾消散,他看见一幅自己从未见过的景象,一条宽阔的大河流经一座人口稠密的城市。再是一座有七重塔楼的白色堡垒。一面绣着白树纹章的大旗在阳光下闪耀。一股犹如来自大火和战斗的浓烟升起,黑暗被驱散,光明重新照耀在那座雄伟的大城之上。
然后他看到了一座大山,冲天的黑烟与熔岩不断翻腾,遮天蔽日,于是他立刻就知道,那是末日火山。曾经他梦到过它,并看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境。他梦到自己被至尊戒给控制了,坠入了黑暗之中。
最后,他看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人影,他的脸朦胧不清,有时候俊美无匹,有时候又狰狞如世界一切之恶,他仿佛察觉到弗罗多正在凝实他,人影骤然伸出手,抓向了弗罗多。
于是,弗罗多剧烈的颤抖起来,他想要逃离,但指环却从他的脖颈上掉了出来,变得非常沉重,重逾巨石,他的头被拉得往下垂去。水镜似乎越来越热,水面开始有丝丝蒸气升起。他身不由己向前滑去。
“别碰水!”加拉德瑞尔夫人轻声说。景象淡褪了,弗罗多发现自己正望着清冷的群星在银水盆中闪烁。他退开几步,望着夫人,浑身发抖。
“我做不到。”弗罗多从未想象过自己居然会发出如此可怕的尖叫,霍比特人声音嘶哑,艰涩难听,仿若鬼怪。
“无论你所见是吉是凶,它对你来说都既可能有利,也可能无益。”加拉德瑞尔看着他,严肃的说:“每一个智者都会面临选择,弗罗多,构成命运的不在于你看到了什么,而是你选择怎么做。”
“图尔卡大人知道他做出的选择会面临什么,他的心随着爱洛斯与伊瑞玟之女的西去,永远的留在了阿门洲,但同时一股新的希望却留在了中洲;就在我们谈话的时候,精灵却在矮人的故乡生死搏斗,难道我们就不清楚这个抉择的结果吗?可你看,即使这座原本生机勃勃的树民之城如今变得空寂,变得如同落日的黄昏,但精灵依旧选择这么做了。”
“有些事,即便是智者都无法看清全貌,但我们却能从爱与理解中得到答案,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了让你明白这点。”
精灵女王举起白皙的双臂,朝东方张开双手。精灵钟爱的暮星埃雅仁迪尔正在夜空中熠熠闪烁,它亮得惊人,竟使精灵夫人的身形在地上投下了一个淡淡的影子。
弗罗多大受震撼,他有点明白为什么比尔博会那么的受精灵、矮人、甚至巫师的尊敬,因为他当年做出的种种选择,不单单是一次冒险,而是出于忠诚、爱与理解,即使是最绝望的时候,他都没有放弃他的责任。
他们默然伫立了许久。“我们回去吧!”终于,弗罗多开口了说,“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感激您,加拉德瑞尔夫人。”
弗罗多恭敬的向精灵女王鞠躬。
加拉德瑞尔看着他,脸上重新露出了微笑,“看来你确实明白了。”
“确实如此。”弗罗多说,“无论如何,我会完成我的责任,只为所有死去的人,以及还活着的人。”
于是他们转身离去。
在返回那座高高在上的宫殿的路上,弗罗多忍不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世人皆说精灵会使用某些神奇的魔法,那个水镜就是这样嘛?”
精灵女王笑了,“尽管我不完全明白你们口中的魔法意欲何指;你们似乎也总是用同一个词来描述大敌的诡行和一些你们认为不可思议之事。不过,你若愿意如此理解,那这就是加拉德瑞尔的魔法。”
弗罗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当晚,弗罗多倒在他那张长榻上,立刻酣然入睡了。没有声音也没有梦境来惊扰霍比特人的沉睡。等他醒来,发现天光早已高照在帐篷前的草坪上,喷泉在阳光下涨涨落落,晶莹闪烁。
“看来你确实恢复了。”诺拉图那张俊美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王子笑吟吟的看着他,却没解释他这段时间去哪了。
“诺拉图。”弗罗多开心的喊道。
第八十八章 告别罗瑞恩
屋子里一片寂静,弗罗多在思考该说什么,而诺拉图则在观察着霍比特人身心的同时不时的抬头朝屋外张望。
“我真希望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弗罗多开口了,“我记得当时我们正在天上飞,但是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不,是三个声音,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想必加拉德瑞尔夫人已经告诉你,这枚戒指非常危险。”诺拉图盯着弗罗多。
“确实如此。”弗罗多说。
诺拉图迟疑了一阵,然后叹气说:“弗罗多,虽然我不想承认,但遗憾的是,即使是巨龙也无法抵御它的魔力!斯毛格想要诱惑你:他对索伦的武器也抱有贪婪与渴求,但他不敢明着抢夺,只因他对我父亲立下过誓言!可我们永远不该忘记,斯毛格的内心并非全都是良善的,他们这一族群自诞生起,就是毁灭的造物,而你应该知道,龙的声音是具有魔力的。”
弗罗多想起了那日他看到的,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本已经缓解的头疼又开始了,“他几乎得逞了。”弗罗多说:“如果不是你,想必我们的任务早已经失败。这让我感到不安和恐惧。”
诺拉图视线落到了霍比特人的脖子上,准确的来说,是那枚戒指上,他严肃的说道:“你的担心是很有必要的,弗罗多,即使是我,都无法直视它的力量。但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完成这次任务。”
“我不怀疑这点。”弗罗多说。但是斯毛格怎么办?他想。一股凝重的气氛笼罩在两人之间。直到弗罗多实在忍不住问:“在我昏迷的这段日子,你做了什么?”
诺拉图这才笑了,他示意弗罗多不用担心,“我重申了关于誓言的事,阿拉卡诺家族依旧凌驾在老斯毛格之上。然后我骑上巨龙,前往南方洛汗探查,结果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顺利。北方大军已经击破魔君的爪牙,他们正在向刚铎前进,索伦的视线被牢牢的吸引住了。”
尽管诺拉图说得仿佛只是去郊游一般,但弗罗多却敏锐的觉察到王子言语中隐藏的担忧。“你没提纳兹古尔,我听闻戒灵已经复活了。”弗罗多脱口而出。
诺拉图很惊讶,他盯着霍比特人,一股威严从他身上升起。“你从何听说的?”
龙裔王子那金色的竖瞳令弗罗多极度不安。但他不肯将他在加拉德瑞尔的水镜中看到的一切告诉诺拉图,这里面并非不信任他,而是弗罗多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加拉德瑞尔也说了,他看到的,也许有益,也或许无益。
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吧,弗罗多这样想到。
“至尊戒的力量能让我看到他们的身影。”他如此说道,“尽管我并不想要这样的能力,但它确实令我与他们有一定的联系。”
诺拉图紧紧的盯着他,不肯放过霍比特人脸上的任一细节的变化。但也许是经过了精灵魔法的洗礼,又或许魔戒的力量确实在他身上流淌,图尔卡之子无法从弗罗多的脸上得到更多的情报。而诺拉图又不肯使用龙裔的力量,所以尽管知道霍比特人隐瞒了些什么,但诺拉图也只能安慰自己,弗罗多确实从戒指上得到了一些神奇的能力。
于是在沉默良久后,诺拉图开口了,“索伦的爪牙确实在盯着东方的天空。但正如我之所言,北方联军正在向米那斯提力斯进发,索伦的视线被吸引到了南方,东方的天空出现了空隙。”
弗罗多只觉得一阵轻松,说实话,在龙裔的面前隐瞒需要太多的意志力与勇气了,弗罗多几乎忍不住就要开口说出一切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弗罗多点了点头,但脸色却有些苍白。
“暂时如此。”诺拉图盯着弗罗多那苍白的脸,摇了摇头,目露担心的道:“但你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你马上出发,弗罗多,我有预感,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等到索伦反应过来,魔多的防御肯定会更加的严密。”
“精灵女王会照顾我,相比一开始,我已经好上许多。”弗罗多坚持说。
“但还不够。”诺拉图说:“来吧,我们还有一点点时间,希望你能在几日内彻底恢复过来,然后我们就出发。”
弗罗多并不是太情愿,但头疼一直缠绕着他,于是,他只能答应下来。他们停止了交谈。
而在与加拉德瑞尔交谈过后,精灵们也纷纷从各个隐秘的树冠与花丛中走出来,他们妥帖的照顾起了两人。其中西尔凡精灵哈尔迪尔是精灵们的代表,他事无巨细但又风度优雅的安排着两人的生活,让他们疲倦的心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于是,弗罗多与诺拉图在洛丝罗瑞恩停留了数日。他们生活在那里的时候,阳光灿烂,晴空万里,只偶尔落阵细雨,雨后万物都清新又洁净。风很凉爽又柔和,仿佛早春一般,但他们却又感觉到周遭有种冬天那样深沉又意味深长的宁静。他们觉得,自己除了吃喝休息,漫步林间,什么也没做。而这对他们来说便足够了。
在这段日子里,弗罗多没有能再见到加拉德瑞尔,似乎精灵女王在忙着她的事情,没空再与他们交谈,这让弗罗多极为的遗憾。
终于,在第五天,他们决定出发了。
这天,吃过早餐后,弗罗多与诺拉图告别了喷泉旁的草坪。此时弗罗多心情沉重。因为这是一个美好的地方,虽然他记不清楚自己在这里度过了多少个昼夜,但感觉上它已经像家一样了。就在他们驻足片刻,注视着阳光下的白亮水泉时,哈尔迪尔穿过生满青草的空地朝他们走来。他手里带着一个包裹。
弗罗多高兴地向他问好。
“很遗憾听到你们离去的消息,但我们都知道,这次的分离是必要的,所以精灵不会挽留他们的客人,只是愿他们前途顺坦。”哈尔迪尔先是向图尔卡之子微微鞠躬,然后笑着对弗罗多道。“愿瓦尔妲的星光永远照耀在他们头上”
“这比什么都重要。”弗罗多说:“因为在这混乱的年代,还有什么比前路光明更令人心动呢。”
“看来精灵到底给你留下了什么。”哈尔迪尔哈哈大笑:“蠢物不会理解这点,但霍比特人却说出了他们想要表达的深意。”
弗罗多微微躬身,表示谢意。
哈尔迪尔回过来也还了一礼。然后他递过来手中的包裹,并言明这是加拉德瑞尔夫人给予持戒人的礼物。注意,这里哈尔迪尔用了一个单数的他,也就是说,图尔卡之子并未收到精灵赐予的礼物。
但显然,诺拉图并没有介意,因为阿拉卡诺家族拥有的比如今中土精灵更加富裕与美丽的东西,加拉德瑞尔明白这点。
弗罗多打开一看,发现精灵给予他的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连帽斗篷,以加拉兹民所织的丝料制成,虽轻却暖。很难说它是什么颜色:在树下看起来像是透着暮光色调的灰色;但是移动起来,或在另一种光线下,看起来又像浓荫的绿色;夜晚时又像休耕田野的褐色;在星光下则是水一般的暗银色。每件斗篷都在颈部用一枚有着银脉纹的绿叶别针扣住。
“这件斗篷有魔法吗?”弗罗多惊奇地看着它问道。
“我不明白你那样说是什么意思。”哈尔迪尔答道,“它是精致的服装,质地极佳,因为它是此地制出的,肯定是精灵式的衣袍,如果你是这意思的话。树叶和树枝,流水和岩石:诸般事物沐浴在我们热爱的罗瑞恩的暮光中时表现出的色泽与美,这件衣袍都拥有;因为我们把对所爱万物的心思注入了手创的所有物品。然而它仍然是衣服,并不是铠甲,不能令你刀箭不入。不过它应该对你很有帮助:穿起来很轻,必要时可以很保暖或很凉快。你还会发现,无论走在山林中或岩石间,它都能极有效地帮你避开那些怀有敌意的目光。夫人的确非常看重你!因为这些衣料是夫人亲手织的,我们过去从未让外人穿戴过本族的服饰。”
这确实令弗罗多感到极为的荣幸,他高兴的穿上了这件斗篷。然后他发现,早上的寒风对他再也不起效果,他感觉暖洋洋的:礼物中还有一个水晶小瓶,瓶子里似乎装着星光,白色的光芒透瓶而出,绚丽又迷人。
“这个瓶子是夫人特意为你准备的,它被从加拉德瑞尔的喷泉当中捕获,那是埃雅仁迪尔之星的光芒。”哈尔迪尔说,“当黑夜包围你时,它反而会放射出更明亮的光芒。当众光熄灭之时,愿它在黑暗中成为你的光。请记住加拉德瑞尔和她的水镜!这是女王让我向你转达的。”
弗罗多收下了瓶子,有那么片刻,它在两人之间放射光芒,他仿佛再度见精灵女王那挺立,伟大又美丽,不过不再恐怖的身影。他面向最高的那颗瑁珑树弯腰鞠躬,却无言以对。
“而您。”哈尔迪尔恭敬的对图尔卡之子说:“夫人表示,中洲已无能令阿拉卡诺家族更加荣耀的事物了,所以加拉兹民不会送出令双方都感到羞愧的赠礼。但图尔卡之子该明白,精灵的祝福永远伴随着您。”
诺拉图同样微微躬身,以示感激。
就这样,他们结束了告别。弗罗多与诺拉图在哈尔迪尔的带领下,走过卡拉斯加拉松时,那些绿色的小径上空无一人。不过,在上方的树木间,他们听见许多嗓音在低语歌唱,但他们自己却默默前行。
终于,哈尔迪尔领他们走下了山丘的南坡,来到一扇挂着众多灯盏的大门前,上了一座白桥。然后走了出去,离开了这座精灵之城。
然后,他们转离铺石的道路,走上一条通往瑁珑密林深处的小径,继续向前,蜿蜒穿过银影斑驳的起伏林地,一直向下走,先朝南又朝东,朝安都因大河的河岸行去。
他们走了大约十里,来到一堵绿色高墙前,此刻已近中午时分。穿过墙上一道门,他们就突然出了树林,眼前是一片很长的草坪,绿草晶莹,点缀着在阳光下眨着眼睛的金色小花埃拉诺。草坪向前延伸成一块舌状窄地,岬角左右两边都十分明亮:右侧西边流淌着闪闪发亮的银脉河;左侧东边奔腾着波浪滚滚的宽阔大河,水既深又暗。
两条河流的对岸仍是森林,向南延伸直到极目之处,但是所有的河岸都是光秃不毛。离开罗瑞恩的领地后,再不见有瑁珑树高举起挂满金黄树叶的树枝。
至此,弗罗多与诺拉图正式离开了黄金森林。
“在此请允许我向精灵的朋友说再见。”哈尔迪尔停下脚步,用那种优雅如同贵族的语气对弗罗多道:“我有预感,我们在中洲不会再见面,但也许还可以在海的另一边再相逢,愿那时精灵与霍比特人的友谊长青如旧。”
弗罗多忍不住回头眺望,他似乎看见那位尊贵的夫人正在那颗千尺高的瑁珑树上抬手作最后的告别,距离虽远,她的歌声却乘风而来,清晰无比。不过,这次她是用那种大海彼岸的精灵的古老语言来唱,他听不懂歌词:旋律美妙至极,却不曾给他安慰。
然而,它们同样发挥了精灵语的功效,镌刻在他的记忆里,日后他竭尽所能,翻译了歌词:这语言乃是精灵歌谣所用的语言,所说的事物在中洲鲜为人知。
Ai!lauri?lantarlassisúrinen,
yéniúnótim?verámaraldaron!
Yé?yuldaravánier
mioromardilisse-miruvóreva
Andún?pella,Vardotellumar
nuluiilarieleni
ómaryoairetári-lírinen
Símaniyulmauva?
AnsíTintall?VardaOioloss?o
vefanyarmáryatElentáriortan?
arily?tierunduláv?lumbul?;
arsiamorni?
ifalmalinnarimb?met,arhísi?
untúpaírioial?
Sívanwaná,Rómellovanwa,Valimar!
Namári?!Naihiruvaly?Valimar
Naiely?hiruva.Namári?!
而翻译成我们所熟知的语言则是:啊,风中木叶纷落如金,
岁月流逝,
数不尽如林木羽叶,
滔滔如彼岸大厅席上蜜酒流淌!
瓦尔妲神圣庄严的歌声里,
头顶深蓝天穹群星闪烁。
如今有谁来为我斟满酒杯?
在永洁山巅上,
点燃星辰的群星之后瓦尔妲,
已高举双手,摒挡如云遮,
每一条归途,深掩在雾影中。
分隔两岸的灰海上,黑暗笼罩了白浪,
迷雾遮断了卡拉奇尔雅隘口的光亮。
如今何处追寻,此岸我等何处追寻
主神之城维利玛?
再见了!愿汝得见维利玛,
一路平安!愿汝终将得见维利玛。
“再会了,洛丝罗瑞恩!”弗罗多突然感到一丝悲伤,他大声道:“再见了,哈尔迪尔,愿你我还能再相逢。”然后斯毛格辖带着狂风,自天而降,落到了三人面前。
诺拉图与弗罗多登上这头不被允许停留在加拉兹民领地的巨龙,振翅而起,朝魔多飞去。
第八十九章 末日山
弗罗多不知晓此前诺拉图与斯毛格都说了什么,或者说发生了什么,巨龙这次几乎变得沉默不言,它那琥珀般的大眼睛里充盈着仇恨,呼吸间粗大的鼻孔里黑烟升腾,它飞得极高,进入到了云层。
夏尔啊。
弗罗多这一刻无比庆幸的从精灵那获得了斗篷,那是一片只有有翼生物才能抵达的高度,是凡人无法涉及的生命禁区,冰冷的风狂啸着从他们耳边吹过,带走了大部分的温度,但被精灵斗篷裹着的身躯及手脚却得以保存着生命需要的气息。
他瞪大了双眼,以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高度,看着缥缈的云朵从他们身下穿过,苍穹之上的星辰仿佛触手可及。
“弗罗多,我们时间不多,抓紧了,从南方传来的消息不好不坏,敌人已经倾巢而出,此时正是我们行动的绝佳时机。”
诺拉图的声音在狂风中传到弗罗多的耳中,但他却无法开口,因为那样狂啸的风将会灌满他的口腔。那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只是保持着攥紧斯毛格那坚韧的倒刺,就让他付出了全部的力量。
他艰难的点了点头,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光明啊,让他们全都冻死在这苍穹之上吧。斯毛格气急败坏的想着。
但它的期盼和诅咒注定得不到实现,图尔卡之子紧紧的搂着持戒人,无视了上下左右的虚空,强迫着它绕过敌人的视线,高速的向魔多飞去。
据说,弗罗多与诺拉图在北方的森林与天空中发生的一切索伦并未能完全觉察到,因为持戒人得到了埃尔隆德与加拉德瑞尔他们的接连提醒与祝福,霍比特人那个时候的身心也还足够坚韧,他还没使用过至尊戒,索伦的影响有但有限;而且我们说过,他无法理解善良与爱,他预想不到,敌人会去摧毁他的武器,而不是使用它。
但他还是命纳兹古尔在东方的天空不断的巡视,戒灵空洞可怖的眼神及飞兽嘶哑的咆哮是那个时期,洛汗及刚铎人民最为恐惧的事物;他们昼夜不停,警惕又歹毒的寻梭着,直到崩灭一役爆发。
在那一战中,九骑士中的首领及他的副官,另外还有两名戒灵在此役中被放逐,剩余的纳兹古尔只能远遁回他们的老巢魔古尔及魔多阴暗的巢穴。
紧接着,米那斯提力斯之战爆发,北方联军包围了白城。
那时候,索伦预感到他的失败,或者说他不肯就此认输,他命魔多及更东方的堕落人类爪牙们倾巢而出,企图从南北两个方向攻击阿拉图率领的北方大军。以森格尔为首的五名纳兹古尔们卷土重来,他们盘旋在邪恶大军的上方,嘶哑的咆哮着。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知,灰袍巫师所预想的正在变成现实,正如同这数千年来他曾谋划的。
于是当朝阳落下,群星逐一点亮又熄灭,弗罗多他们穿过了阴郁丘陵和达戈拉德平原,抵临了灰烬山脉。
“看那边,弗罗多!”诺拉图的眼睛更早的看到了山那边发生的一切,他大喊,“看那边!风向变了。米斯兰迪尔大人与欧洛芬威大人他们一定取得了振奋人心的胜利,弗罗多,黑暗正在崩溃,这是我们的机会。”
我真希望能看见出了什么事!骑乘巨龙可不像人们预想的那么舒适,一天一夜的飞行几乎消耗了弗罗多全部的心力,他显得即疲倦又冰冷。强烈的狂风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这时,老斯毛格穿过云层,巨大的身躯开始展露在天空之中,在他们左边,在远远的南方,那道雄伟山脉的群峰和高脊映衬着渐渐变灰的天空,开始显露出深色与黑色的清晰轮廓。在崇山峻岭背后,光亮正在增强,并慢慢朝北方蔓延开来。
那是从西方吹来的暖风,魔多的滚滚黑云正被驱退,从生者的世界里吹来的阵风扯碎黑云的边缘,将浓烟迷雾扫回来处那片黑暗之地。朦胧的光线从阴沉的天篷掀起的裙缘之下漏进了魔多,就像苍淡的晨曦穿过脏污的窗户透进了囚牢。
弗罗多终于睁开了眼,他看到,晨光的边缘沿着埃斐尔度阿斯全线的轮廓扩展,从天空望去显得辽阔又单调的平原实际上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整片戈埚洛斯平原的地表其实布满了巨大的坑洞,仿佛当年它还是一片荒凉的软泥时,曾遭到无数箭矢和巨大石弹骤雨般的袭击。那些最大的坑洞边缘都堆积着破碎的岩石,宽阔的裂缝从洞边向四面八方伸展。
第一次光明战争中,图尔卡·阿拉卡诺率领的精灵与矮人还有人类联军造成的伤害迄今无法痊愈。
在远处,在末日山北方约六十里格的地方,曾经令中洲闻风丧胆的邪黑塔如今已然是一片废墟,即使是再大胆的盗贼恶棍都不敢靠近那里;即使是索伦卷土重来,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混乱狂潮,他亦不敢让他麾下的那些黑统帅、堕落人类们占据那片废墟,重建魔君宝座巴拉督尔。
接着,他们看见一个巨大的身影矗立在戈埚洛斯平原。
“末日山!”
弗罗多长叹一声,原本疲惫的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振奋。
这是六月十四日的早晨,太阳正从东方的阴影之上升起,照亮了魔栏农后的峡谷,西南风正在吹拂,甘道夫携天鹅骑士于拉马斯埃霍尔下劝降了贝瑞刚德二世为首的人类,北方大军开始围困米那斯提力斯。
巨龙的身影掠过天空,急速的向高耸的欧洛朱因飞去,所有看到老斯毛格那庞大阴影的索伦的爪牙们无不瞠目结舌,然后惊恐得四下奔逃。它恶意的发出了可怖的咆哮,吼声在戈埚洛斯平原剧烈的回荡着。
如同耗子般的崽子们,跑吧,尖叫吧,你们的主子将和伟大的斯毛格一样,遭受失败!
“庞然大物斯毛格,旧日的山下之王斯毛格,你不应该这样做!黑暗只是沉睡,贸然的惊醒它只会带来厄运!”弗罗多心脏都快骤停了,他惊恐的感觉到,斯毛格惊醒了一股不详的黑暗,索伦的武器变得又重又烫,几乎要拉断他的脖子,灼穿他的胸膛。
“卑鄙的小小偷,我是斯毛格,永远的巨龙之王!你怎敢向我发号施令!”
老斯毛格的声音如同雷霆般在天空炸响,不但震得底下的那些从东方黑暗之地而来的堕落人类们惊慌失措、胡乱奔逃,喊声、喇叭声乱成一团;
斯毛格飞得太高,这些来自魔多以东的堕落人类的弓箭根本不可能射中它。而且他们人数不多,因为大部分的军团都已经被索伦派了出去;剩下的人要么是些胆小怯懦之辈,要么是些孤老惨弱。
但斯毛格迫于誓言,来到此地,它的心从来不感到高兴。誓言就像一条钢链,紧紧的缠绕在它脖子上,即使是巨龙也无法反抗。它渴望图尔卡之子和那个卑鄙无耻的霍比特人任务失败,对于底下的那些人类,老斯毛格并未放在眼里。
“我不会再说第二次!”诺拉图察觉到了斯毛格内心的那股阴影,他厉声喊道:“巨龙,我们必须完成这次任务,失败的后果是你的头颅将被制成雕塑,摆在国王之塔的岩石之上!以一如的名义!我会的!”
斯毛格又急又气,它用力的震动巨大的翅翼,如同一团阴影,飞速的向那座喷火的大山移动。啊,命运却让为祸中洲的恶龙成为这次任务最强力的一环,这一点,即使是图尔卡,当年亦无法完全看透。
却见随着末日山的急速接近,弗罗多内心的不安成倍的增长,它越来越近,耸现的身影越来越黑暗,像是黑夜之墙从世界尽头迎面压来。这股恐怖的威胁来自那个黑暗力量,索伦也只是祂的部下,祂隐在自己王座周围的黑色帷幔之后等候着,沉浸在幽深的思绪和不眠不休的恶毒当中。
弗罗多的右手会悄悄摸索到胸前,紧紧攥住,索伦的武器逐渐增加的重量。它既是肉体的重担,也是心灵的折磨。
“这不对。”可怜的霍比特人尖叫道:“大君王啊,驱散这里的黑暗吧,不要让白色的利箭刺中山下之王的翅翼。”
然则,末日山那遮天蔽日的黑烟仿佛一道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它笼罩在欧洛朱因那陡峭的山壁上,即使是巨龙的眼睛都无法看透。天空闪电频频。最糟糕的是,空气中满是烟雾,令人呼吸得艰难又痛苦。
蓝袍巫师帕蓝多自末日缝隙中走出来,哈哈大笑,枯木的手杖发出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击中了斯毛格的胸膛。
巨龙发出一声震天的嗥叫,自天空中坠落,将陡峭的末日山下乱石堆砸成粉末。巨大声响以及升腾的烟尘蔓延到极远的地方。整座戈埚洛斯平原为之一静。
但伊露维塔啊,弗罗多并没有死去,因为诺拉图在紧急关头救了他。图尔卡之子如同精灵一般自斯毛格的背上一跃而下,抱紧了弗罗多,打了几个滚,毫发无损。
可即使如此,弗罗多的胸膛亦急速的起伏不定,他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惊惧得长大着嘴巴,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惊人的一跃令蓝袍巫师都极为震撼,他被灰袍巫师逐离了米那斯提力斯后,一直潜藏在魔多的阴影之中,躲进末日山的灰烬里,即使是锐利如银白君王的眼睛,都无法看透他的踪影。
他就像狩猎的蜘蛛,耐心的,狡猾的观察着索伦搅动中洲风云,暗地里却和阿拉塔尔培育着某些不可告人的邪恶计划。无人知晓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巫师与精灵虽然有所猜测,但真正的幕后黑手却始终不曾展露行迹。
如今,命运的时刻已经到来,蓝袍巫师便显露踪迹,誓要摧毁龙裔家族,摧毁中洲的希望。
“图尔卡之子,这是你的末日,欧洛朱因将吞噬你那不值一提的卑微生命之光,正如同你的父亲。”这名曾经骄傲但如今早已堕落的巫师这样说,他的身影变得极其高大,几乎如同身后的末日火山。恶毒的火焰自他的眼中发出,仿若远古的恶魔。
诺拉图拔出佩剑凛吉尔,剑锋冷冽,如同月亮,“弗罗多,剩下的路只能由你去走了,快,离开这里,我们的希望掌握在你手中。”
这一刻,双胞胎中的第二个眼中放出了不弱于蓝袍巫师的光芒,龙裔的力量与精灵的血脉在他身上暴涨。在他身后,斯毛格偷偷的睁开眼,硕大的金色竖瞳里有狡诈,也有愤怒。
弗罗多的眼冒金星,周围灼热与有毒的空气令他几乎晕厥,脖子间的那枚戒指开始如同火一般滚烫起来,重逾巨石。恍惚中,弗罗多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它在可怜的霍比特人耳边呢喃细语,每一句都仿佛说到了他的内心,但仔细一听,却根本不知道它说的什么。
弗罗多颤抖着,扯下了脖子上的银链,戴上了戒指。消失在一龙,一巫师及诺拉图的眼中。
这让敌我双方皆为之一震,蓝袍巫师无法看穿至尊戒的魔力,他企图释放某个恶毒的法术,阻止那个渺小如同蝼蚁的霍比特人。
“斯毛格!”诺拉图的吼声如雷:“以一如的名义,此战汝不可退却!”
于是,这头狡猾的巨龙自烟尘中爬起来,心中充满了对不公命运的愤怒,它张开那长满了锋利如长矛般利齿的大口,发出了震天的怒吼。欧洛朱因在这吼声中骤然一抖,从大地深处传来了轰隆的闷响,然后,它喷发了!
“爬虫,你背叛了大君王!愿黑暗吞噬你!”帕蓝多对于这头巨龙显然也极为忌惮,但更多的是愤怒,只因巨龙一族本就是魔苟斯制造出来对付西方大军的,但如今老斯毛格却选择了投向光明!
黑暗大君王在上,这太扯了!
蓝袍巫师的魔法令斯毛格又痛又麻,从天空掉落也让它的一边翅翼受了伤。可即使如此,在漫天的火焰及滚滚的黑烟中,斯毛格还是强忍着伤势,震动翅翼,飞了起来。
“巫师,口舌之辩等到你那可笑又渺小的形体在我的烈焰下化为灰烬后再说吧。”
第九十章 戒指被毁
弗罗多只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黑白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灰色的,只有末日缝隙前的蓝袍巫师光辉璀璨。他的本体是一团巨大的光芒,但内里却散发着不详的黑暗。只是望了一眼,弗罗多便觉得浑身颤抖,所有的希望都离他而去。
他又看向诺拉图·阿拉卡诺,结果他同样看到了一个耀眼的人影,图尔卡之子俊美的脸上目光如电,银色的精灵盔甲和白发折射着夺目的星光,他手持利剑,却又如同倒持月亮,威严如同维拉。
他和巨龙斯毛格与蓝袍巫师混战在一起,彼此间的每一击都掀起了惊天动地的魔法风暴,与火焰洪流,欧洛朱因甚至在他们的力量下不断震动。加上天空中不断坠落的熔浆火球,衬托得如同末日降临一般。
夏尔啊。
弗罗多耗费了极大的意志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却随即又跪倒下去。他艰难地抬起双眼,望向高耸在上的末日山的黑暗斜坡,接着,他开始可怜地双手并用,朝前爬去。灼热与有毒的空气灼烧着他的肺部,陡峭的山体是那么的崎岖,锋利的山岩甚至割破了他的手掌与膝盖。但他丝毫不敢停下。
因为当他戴上至尊戒的一瞬间,索伦便察觉到了他的目的,据说在那一刻,索伦甩脱了心中的所有策略,抛弃了编织出的所有恐惧与背叛的罗网,以及所有的战略与战事。一阵战栗传遍他的整个王国,他的奴隶胆怯畏缩了,他的大军止步犹豫了,他的将领们忽然失去了引导,丧失了意志,动摇又绝望;他发出了可怖的嘶吼,几乎所有听到他可怕呐喊的生者无不心生恐惧;森格尔等戒灵感觉到他们主子的震怒与惊恐,立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号叫急旋归返,孤注一掷拼死向南疾飞,鼓翼猛冲向末日山,快逾疾风。
我不能停下。
索伦那可怕的幻想正在他耳边甚至心里咆哮,无数宛如地狱般的场景正在他眼前浮现,当它们不起效果后,种种美好与希望又占据他的内心。
这是假的,这是假的。
弗罗多哭泣着,向上攀爬。每一步都仿佛消耗了他某一部分的生机,每一步都惹得索伦愤怒又惊恐的怒吼不已;但他依旧坚持着。在他面前,一条慢慢爬升的长堤道,一直往上伸展到火山的东侧。路从那里盘旋而上,由南向北绕过宽阔的山体,最后爬到一个黑暗的入口——它位于火山锥的高处,“烈火诸室”萨马斯瑙尔正在路的尽头。
维拉保佑,弗罗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了,当他爬上末日山那高高矗立的山锥,他变得即佝偻又苍老,脸色如同死人,仿佛渡过了百年岁月的老霍比特人。
看着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漆黑洞穴,弗罗多再也坚持不住,他奋力的脱下了至尊戒,从幽界中跌落出来,摔倒在末日缝隙之前。
蓝袍巫师觉察到了霍比特人的身影,他发出了难喻的可怕声响,企图返回末日缝隙,但诺拉图却勇猛的从地面发起攻击。
诺拉图·阿拉卡诺与巨龙在末日山巅大战蓝袍巫师的事迹,有许多歌谣传唱:三者的战斗震天撼地,光焰雷霆四溅,吼声摧毁了欧洛朱因的主峰,万顷熔浆自地底喷涌而出,烟尘与黑影遮天蔽日。戈埚洛斯平原上的东夷民狼奔猪突,凄厉的嗥叫回荡在灰烬山脉与黯影山脉之中,传得极远。
诺拉图·阿拉卡诺如同小鹿般在崎岖的山体间奔跃,灵活的躲避巫师的攻击;虽然蓝袍巫师实力强大,卷起的风暴遮天蔽日,但斯毛格也从空中飞掠而过,吐出了一道煌煌的狂暴龙焰,拦住了他们通往末日缝隙的道路。大片红黑色的水雾将整个欧洛朱因的山锥笼罩在一片凄惨的迷蒙中。
最终,巨龙的血抛洒在末日山巅,巫师的胸膛被诺拉图的长剑凛吉尔贯穿,一个漆黑的影子凄厉的嗥叫着,从废了的形体中一跃而起,在空中徘徊,如同厉鬼。
这时一股从西方而来的大风吹散了末日的烟尘,企图卷走它,但它逃走了,向东,轰隆的雷鸣直至远方。这个纪元不再得闻。
另一方面,末日缝隙前的弗罗多心中被全部的恐惧所占据,他无法再前进,里面仿佛有着一个可怕的远古恶魔正盯着他,又似前方某个悲惨的命运正等待着他;卓果与普莉繆拉之子两股战战,几不能自已。他在末日缝隙前徘徊良久,脚步重如灌铅。手心的戒指灼伤了他的皮肤,他甚至能闻到焦臭。
埃尔贝瑞丝!吉尔松涅尔!
拯救我!
弗罗多喃喃道,仿佛一个人梦呓着答话,然后他的另一只手摸到了怀中的一个玻璃瓶,“对啊!我怎么忘了?众光熄灭之时的光!现在确实只有光才能帮助我们了。”
他慢慢地探手入怀,继而慢慢地举高加拉德瑞尔的水晶瓶。有那么片刻,它只是微弱地闪着光,就像一颗刚刚升起的星正在奋力挣脱笼罩着大地的浓雾。然后,随着它的力量增强,随着希望在弗罗多的心中升起,它开始燃烧,燃成了一团银色的光焰,恰似一颗耀眼光芒凝就的小小的心,仿佛额上戴着最后一颗精灵宝钻的埃雅仁迪尔亲自从高天之上循着日落之光的轨迹而来。黑暗在它面前退却,直到它仿佛化作一个正中央放着光的轻灵剔透的水晶球,连高举着它的手也闪烁着白亮的火光。
弗罗多惊奇地凝视着这件不可思议的礼物,他随身携带了这么久,从来没想到它具有这么大的价值和威力。
AiyaE?rendilElenionAncalima!
他喊道,但并不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因为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借着他的口说话,字字清晰,完全不受坑里污秽空气的影响。
刹那间,弗罗多的心燃了起来。不管那是愚蠢或绝望或勇气,他不假思索,一手高举着星光瓶,一手握着至尊戒,一步步稳稳地朝那道代表了死亡与黑暗的裂缝迎上去。
却见当他的一只脚迈入黑暗,外界的一切生机、希望,夏尔的风和比尔博那慈祥的脸全都被抛之脑后,弗罗多举高水晶瓶察看,发现面前是一片灰暗之物,星光水晶瓶的光芒是这里唯一的光亮,在黑暗中,他怀着恐惧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却骤然发现他身在一处山洞或隧道里,地面和两边的墙都被一道巨大的裂罅劈开,红色的强光就在路的尽头,一会儿跃上来,一会儿熄下去没入黑暗。
这黑暗比冰更冷,比一切恐惧更令人胆怯,即使拥有着加拉德瑞尔的水晶瓶,可弗罗多依旧感到无比的恐惧。每一步,他都仿佛能感觉到黑暗中潜藏着一双冰冷泛黄的眼睛,它们正在注视着他。对爱与希望的信念支持着他努力的向前,哪怕他的一步其实不过是碎小的距离。
当他破开黑暗,来到一道长长的台阶,瓶子在他颤抖的手中既苍白又冰冷,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散发不出任何光芒。啊,他已经来到了索隆国度的心脏地带,来到他古时力量冠绝中洲时建立的冶炼之所,其他一切力量在此都遭到了抑制。
弗罗多剧烈的喘息着,他的意志已经崩溃,他的神智早已飞灰,他凭借最后的力气,一步一步的走向萨马斯瑙尔的石台尖端。
终于,一道红光再次跃起,整座欧洛朱因都在颤动,在强光的映衬下,夏尔的霍比特人弗罗多的身影漆黑、绷紧、挺得笔直,但动也不动,仿佛已经化成了岩石,静静的站在七十八年前,图尔卡·阿拉卡诺曾经站立的位置。至尊戒在他手心剧烈的发着光。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抬起手,注视着手心的戒指,眼中看到的全是那小小的,金黄色圆环。眼神贪婪又凶恶,旧日的温柔与良善全都消失不见。
“我来到此地,只为拯救中洲所有善良的、还活着的生命。”他说,“但我现在选择不做我原来要做的事。我不会完成这项行动。魔戒是我的!”
啊,卓果与普莉繆拉之子最终还是被魔戒给诱惑了,如同第二纪元3441年,它诱惑了彼时的埃兰迪尔之子埃西铎一样。索伦的戒指在这里被铸造,凡人根本无法抵抗它最强的诱惑。
但命运让卓果与普莉繆拉之子成为持戒人,又岂非毫无道理?
突然,有个东西狠狠撞上了弗罗多的背,他站立不稳,整个人摔到旁边,头猛撞在石地上,他静卧着,有一刻失去了知觉。
“小偷!霍比特人小偷!”一个黑影用他冰冷枯瘦的长手指掐着弗罗多的咽喉,嘶吼道,“不,这是我的宝贝!别想毁掉我们的宝贝,它是我们的!死吧,死吧,霍比特人小偷!”
这时,命运让弗罗多松开了手心的戒指,它叮铃叮铃的滚向了石台边缘,而深渊底下的烈火在愤怒中苏醒,红光大炽,整个洞穴充满了炫目的强光与高热。
于是,黑影的心如同被磁石吸住了,他死死的盯着那小小的指环,冰冷的长手指松开了。他像一头饿了多年的瘦狗,飞快的扑向了戒指,在最后关键握在了手心。
“宝贝,宝贝,宝贝!”咕噜高叫道,“我的宝贝!噢,我的宝贝!”他这么叫着,抬起双眼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的战利品。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咕噜就被索伦捕捉住了,在经历了一系列惨无人道的拷打与询问后,供出了比尔博·巴金斯与夏尔这几个单词,然后他的行踪变坠入迷雾之中,再也无人得知。
却不想,原来咕噜一直被索伦关押在魔多,关押在末日火山那漆黑滚烫的山体之中,只提供一点点的残羹剩饭,让他充当魔君最后的守卫。只因为,索伦知道,任何被至尊戒蛊惑引诱的人都无法脱离戒指的掌控,他将永远是自己的奴隶,是最好的守卫。
弗罗多看到了一个瘦弱、饥饿、形容枯槁的家伙,只剩一层蜡黄的皮肤包着一把骨头。他眼中闪着狂野的凶光,但他的恶毒心思已经全部索伦的戒指吸引了,弗罗多颤抖着站了起来。
我都做了什么?
弗罗多心中几乎绝望了,我失败了,我输给了黑暗魔君,他的邪恶浸入了我的心,我无法反抗。
但紧接着,他的手心触碰到了另一样事物。
加拉德瑞尔的水晶瓶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它点燃了弗罗多内心的希望,如果这是我的责任,那就让我将这个错误重新拨乱反正吧。
弗罗多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站在远方的人。“咕噜,命运让你我在此相遇。你和我,都是戒指的奴隶,但我绝不肯让这结局向绝望的深渊坠落!”他说,“就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这是我们的结局了。别了!夏尔!在末日山,末日将临。”
说着,他奋起最后的勇气,朝那可怜又可恨的生物扑去,在火焰与地震中扭打在一起。突然,他们身子一歪,在边缘上晃了几晃,尖叫一声摔了下去。从深处传来了一声喊着“宝贝”的哀嚎,然后就消失了。
仿佛感觉到了末日的降临,整个戈埚洛斯平原,甚至中洲都听到了一声巨响,接着是一片洪大的混乱响声。
漫天火雨中诺拉图与斯毛格听到了;米那斯提力斯的阿拉图与西方诸将们听到了;努阴-埃尔-洛德贡防线的图尔卡听到了;幽谷的埃尔隆德与比尔博听到了;洛丝罗瑞恩的加拉德瑞尔听到了;灰港的奇尔丹听到了;埃多拉斯的希奥顿与伊奥温听到了;每一个立志与黑暗对抗的勇士听到了;于是,他们举目东眺,看见了转瞬即逝的景象——
乌云翻滚,云中有高耸如山的塔楼和城垛,坐落在压住无数坑洞的强大山基之上;巨大的庭院和地牢,没有窗洞的监狱如悬崖峭壁般耸立,牢不可破的钢门森然大张。接着,一切都消失了。塔楼倾圯,群山崩溃;高墙垮下、熔化,坍塌倒落;庞大的烟柱旋转着腾起,蒸汽喷涌翻滚着上升、上升,直到在空中形成滔天巨浪,随即翻覆下来,狂野翻卷的浪尖轰然压落地面。然后,一阵轰隆声终于越过这一里格一里格的大地传来,声音越来越大,变成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响;大地震动,平原隆起崩裂,欧洛朱因摇晃不止,大火从裂开的山巅喷涌而出。顷刻间,天空电闪雷鸣,倾盆的黑雨如鞭子般劈啪落下。
在暴风雨的中心,传来一声撕裂所有乌云、穿透所有喧嚣的号叫,那兹古尔来了,像燃烧的火矢一般疾射而来,却陷入了山崩的冲天烈焰中,他们被烧得劈啪作响,枯萎消亡,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