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通知
我回来啦!!!
今晚尝试更新w
第二十二章:那什么的逆熵基地(2)
看到这位个人武力值居于整个基地前列的身影出现在门前,龙马心里咯噔了一下。
竟,竟然都找到这里来了吗?!
…要遭。
正当他下意识地要出声帮躲在屋内的齐格飞蒙混过关时;
却见面前的塞西莉亚突然微笑着歪了一下头,唇齿轻启,让龙马的心在胸脯里跳得就像攻城锥使劲地冲撞城门一样,不但不均均,而且还一次紧似一次:
“我,知,道,他,在,这,哦。”
在对方那宛若化作实质的压力面前,他差点被吓得背过气去,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这就是…S级女武神的恐怖之处吗?
心里权衡一番利弊之后,龙马不由得擦了一把额头上泌出的冷汗,讪笑着后退半步,并很有绅士风度地给塞西莉亚让开了门边的位置:
“这个…塞西莉亚夫人,您,还真是,敏锐啊…请进!”
兄弟,对不住了!
齐格飞:?!
半分钟后,距离工作室不远的走廊上。
听着“老婆大人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用私房钱买那种杂志了!”之类的惨叫声,门矢织似笑非笑地一手插兜,一手将品红色的相机对准了那边的景象;
“咔哒”一下,珍贵的画面就此定格。
不久之后,大家便能在这位摄影爱好者的推特上见到一张十分鬼畜的照片。
内容大概是:
“震惊!某白发男子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倒地不起!这究竟是…”
脑海里快速地编辑着推特发文的相关内容,门矢织眯起的眸子淌着些许狡黠。
飘逸的茶色长发舞着清风,微微扬起的嘴角裹挟着深深的恶意,此时,她整个人仿佛都化身成了一朵绽放的黑色玫瑰。
那个眼神,那抹微笑,搭配着那一套低调却意外合身的西服,完美地彰显了她骨子里的那股流氓啊不…放达不羁的气质。
而这一幕,也恰好被正在单方面挨打的齐格飞所看到:
“…原来是你!”
此刻,终于意识到行踪为什么会暴露的他,只能惨兮兮地在塞西莉亚这位最强(前)女武神的铁拳制裁之下痛声疾呼:
“哦诺咧(可恶的)Decade!”
轻轻一抬手,一面灰蒙蒙的次元壁随即在门矢织身后不远处生成:
“嗡——”
只见那只抬起来的手顺势而为地一挥,次元壁便瞬间移上前来,吞没了她的身影。
“景色不错…那么,再见~”
“嗷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齐格飞杀猪般的惨叫声中,门矢织这句轻描淡写的道别是那么的微乎其微。
距离此地不远的大型崩坏能实验室里,特斯拉看着手上的电子面板,一双柳叶似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心情不算愉快:
“呼,太高估龙马那边的进展了吗?鸡窝头那个家伙…她倒是到圣芙蕾雅那边享清福去了,整个项目就这么不负责任地砸我头上,那家伙还有没有半点良心啊喂?!
“……不过,芽衣的情绪在和龙马见面之后确实是稳定了许多,嗯…实时监测得出各项数据也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些不安呢?
“啊啊啊啊真是的,烦死啦!!”
正当红色双马尾的博士又像往常一样在地板上跳起了“踢踏舞”时,一道灰色的朦胧屏障忽然在一旁的转椅处生成,让特斯拉抓狂的动作为之一顿。
屏障散去,只见拍到了“好”照片的门矢织一个转身坐到转椅之上,动作潇洒自如,顺带还毫不客气地翘起了二郎腿,活像一个狩猎成功的苍蓝星(注:《怪物猎人》中的玩家代称)。
末了,她还笑着向某红发败犬打了个招呼:
“哟。”
“哟你个头啦!”
完成今日份的吐槽任务后,特斯拉才想起了她刚刚真正想要说出来的话语:
“门矢织…你这次动作怎么这么慢,出什么事了?”
“关心我?”
当了一圈狗仔队的摄影爱好者小姐闻言一挑眉,顺势靠在转椅的椅背上。
回应她的自然是一记扑面而来的冲拳!
“去死!”
呼——
轻而易举地操作转椅躲开特斯拉的一拳后,门矢织看着气急败坏的某人,眼中笑意未减:
“…喂喂喂,你介种暴躁的吕孩子,是没有蓝孩子喜欢的哦~”
“少拿古古怪怪的腔调恶心我,快说!刚才你干什么去了?!”
“也没干什么啦…”
故作无奈地耸耸肩膀后,心情不错的门矢织收起二郎腿,直起身来,接着便向特斯拉展示一下怀里的品红色相机,挑挑拣拣地用一些片段讲完了关于她如何指引塞西莉亚成功追捕到在逃嫌犯齐格飞的故事。
毕竟,没有比她门矢织更有爱心的假面骑士了嘛。
“噗,你这也,太损了吧?!”
“啧啧啧,整蛊齐格飞的事情,哪能叫损呢?反正他又不是什么正经人。”
“…这次算你说得对,正经人哪里会用私房钱去买那种东西?”
“下贱!”×2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里,实验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间章:九霄子和卡门美的日常(1)
千羽学园坐落于长空市郊外的学园都市中。
长空市,是近年来重樱、乃至整个极东地区的贸易中心。
这座都市汇聚了世界上最高新的设备器材,而都市中的教育机构更是几乎涵盖了所有层面。
从学前教育事业到高新科技产业,相关的专门学府可谓是应有尽有。总计有六所知名中学,十所大学与各类科研机构,数十万学生与教室职员生活在其中。
而千羽学园,则是位于这座学园都市中的学园之一。
学园整体分为小学,中学和高中三个学部,而其中最具知名度的,则是ME社在学园中投资设立的研究机构。
“……如果不再甘于平凡,就在此振翅飞翔吧!”
今年,该机构宣发的传单上是这么写着。
“有意思。”
收起手中的传单,少女正了正自己头上的十字发饰。
然后,她提起放在脚边的手提电脑包,跟着周围和她穿着相似的人流一起行进,迈步走入ME社大楼之中。
“那么此处,即为吾辈救世主的启程之路!
“哼哼呵呵呵……”
2013年4月,樱花烂漫。
与重樱其他的学校一样,此时正是新生入学的时节。
要问重樱的新生们入学时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当然是参加入学式(开学典礼)了。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许多高校的开学典礼一般不会在学校举行。
大部分高校会选择租借大型的活动场所,例如东京国际会议中心、武道馆、东京巨蛋等等。
多数学校在决定选用一个固定场所后就会一直沿用下去,渐渐地,租借该大型活动场所举办开学典礼就会演变成学校的一个传统,以此来展现学校对新生的重视和自身的实力。
作为长空市的地标建筑,ME社大楼自建成起,便一直作为千羽学园开学典礼的举办场所。
雷电芽衣,15岁,ME社的大小姐,现就读于千羽学园高中学部,是二年生。
与去年开学典礼有所不同的是。
今年今日,她将作为在校生代表,在一年一度的开学典礼上发布欢迎致辞。
“…雷电学姐早上好!”
“早上好。”
唇齿轻启,而后甜甜一笑。
此时的芽衣,正颇为熟练地应付着周围一脸兴奋的学妹们。
微笑,鞠躬,握手。
一举一动之间,尽显她身为名流大小姐的风采。
“哇啊~居然是雷电芽衣诶!”
“好厉害……”
“呐呐,一起去跟她打个招呼吧?”
“嗯嗯嗯!”
“…?”
感觉到身边的人流渐渐开始分别朝两个方向流动。
那个手提电脑包、一直跟随着人流移动的少女脚步一顿,目光投向另一个方向的源头——
雷电芽衣。
站在纷纷攘攘的人群之外,少女细细地端详起那边仿佛正上演着一只宫廷中飞出的金丝雀,被一群形形色色的走兽围在中间的情景。
不一会儿,少女忽然嗤笑了一声:
“嘿…金丝雀?别开玩笑了。”
傲慢、不安、还有隐隐约约的扭曲……
隐藏在那副虚假面具之下的存在,绝对不可能是金丝雀那种无害的东西。
“雷鸣的魔女,么…?真是个不幸、不祥、不羁的存在啊。”
“…嗯?”
多年潜修剑道的经验,让芽衣感知到了少女格外锐利的视线。
虽然被人一直盯着的感觉很不舒服,但是,良好的教养依然让她维持住了表面上的笑容。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作为对视线的回礼,她转身看向少女并发出了问询,将周围一众学妹们的视线巧妙地转移到了少女身上;
这样一来,即使对方有什么不良的企图,也会迫于视线的压力而选择暂时放弃。
果然。
那个提着电脑包的少女再次看向她时,眼神里已经不再带有明显的敌意。
呵呵…
看来,对方是个识趣的聪明人呢。
见成效不错,芽衣的嘴角上扬起美丽、温柔的弧度。
这是她从父亲那里学来的几招防身用的小技巧之一。
身为名流大小姐,芽衣不仅在接人待物和学习成绩上无所挑剔,关于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她也一直有在注意,不会在这方面上让她的父亲为此过多担心。
因为从小修炼北辰一刀流的缘故,她的体力也比之常人要超出许多。
所以,若一定要动手的话,芽衣是不会输给对方的。
也就是说,如果出现了危害她安全的“麻烦”和“敌人”,在对方得手前……
就会受到来自北辰一刀流·免许皆传·雷电芽衣的制裁!
“吼吼~是魔女的邀请吗?
“…有趣。”
顶着众人齐刷刷看过来的视线,少女没有对此感到畏惧。
流淌在骨子里的那股中二特质促使她挺直腰杆,迈出了沉稳而有力的步伐;
一步,两步……
小皮鞋的木质鞋跟“踏踏”地敲击着地板,围观的人群不自觉地为她让开了一条道路。
不消多时,少女便走到了芽衣的面前。
只见她将手中提着的电脑包轻轻地放在脚边,顺势举起左手拦在面前,并特地给她那双宛若红宝石般的眼眸留出了一条空隙;
随即,她整个人猛地一个夸张的后仰!
“ゴゴゴゴゴゴ~~~”
(注:ゴ是拟声词,发音是go,中文的翻译是“轰”。)
“诶诶诶诶?!”×N
稍作停顿之后,少女保持着这个不明觉厉的姿势,自然而然地向芽衣伸出了右手:
“…雷鸣的魔女哟!
“吾名为蓬莱寺九霄,是‘被选中之人’、亦是此世当之无愧的救世主;
“此时此刻,吾已预见了汝将要爆炸的现实!”
包括芽衣在内,突然遭受到某股强力“中二电波”冲击的学员们顿时停止了思考。
这是…
什么鬼啊?!
喂,刚刚还有一连串奇奇怪怪的字符在她头顶上飘过去了吧?
绝对是吧?!
原本,芽衣以为对方会趁机从怀里掏出小刀、微型手枪之类的凶器。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
那个名为蓬莱寺九霄的少女,居然,居然会当众做出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这?
呸,这就已经很要命了啊!!!
……
几秒过后,九霄没能等到芽衣所给出的答复,只得轻轻“啧”了一声,恢复成原来的站姿。
接着,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提起脚边的电脑包,转身步态潇洒地扬长而去。
此时此刻,
只剩芽衣一人在风中凌乱……
第二十三章:叮!您收到一封来自门矢织的邀请——单挑吗?
皇都大学附属医院,抢救室门外。
“踏踏,踏踏…”
快而不乱的脚步声从远处徐徐传来。
循声抬头望去,丽塔的视线里却只有那道她所熟悉的金发身影。
对方那一头到了小腿处的金色大波浪长发一抖一抖地飘动,末端处还有些许被烧焦的痕迹,而那身原本干净整洁的常服,此时却有多处破损。
敏锐的女仆小姐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幽兰黛尔没能追回第三律者。
“嗅嗅…”
突然,丽塔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鼻翼轻轻耸动。
不一会儿,她那两撤淡淡的长眉毛陡地一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若不仔细去闻,根本无法闻到那几丝细微的血腥气。
当然,那是针对普通人而言。
作为天命组织现役顶尖的女武神之一,这些微弱的气味逃不过丽塔·洛丝薇瑟的感知。
“您受伤了吗,幽兰黛尔大人?”
闻言,金发女武神前行的步伐微微一顿。
但她还是很快就调整好自身的状态,三两步走到丽塔身边,挑了个干净点的座位坐下:
“……不用担心,擦破点皮而已。”
说着,幽兰黛尔向丽塔展示了一下她肩头处一小块已经愈合好的伤口。
女仆小姐所闻到的那些血腥气,正是源自于伤口周围那几处破损的衣物残片。
“就是可惜了你帮我挑的这套衣服,对我个人而言,还是很喜欢的。”
“您没事就好。”
“……”×2
二人相视一眼,突然没了声音。
一阵难以言喻的尴尬顿时弥散开来。
用右手拇指摩擦了一阵左手的食指指尖后,幽兰黛尔深吸一口气,决定打破这个气氛:
“…抱歉。”
“不,幽兰黛尔大人,您不需要为此感到自责,这一次,是丽塔疏忽了……”
严格来说,重逢的喜悦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女仆小姐的警戒心,以至于让一向机敏的她没能及时反应过来,错过了拦住自家小少爷作死的最佳时机。
嗯,对,没错,就是作死。
自家的小少爷竟然只身一人去面对连幽兰黛尔大人都不能轻易解决的对手。
这不是作死,还能是什么?
勇气可嘉吗?
那代价也太惨重了一点吧。
想起自己背地里收集到的有关于卡门的战斗报告,丽塔的脸色就不由得一黯:
不论是哪一次的战斗,卡门在事后的下场都无一例外:不是重伤,就是致命的身体损伤。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斗,在女仆小姐看来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但是,当这种行为出现在自家的小少爷身上时,却又让她倍感心疼。
唉……
当年多可爱的一个小少爷啊,宝宝装、洛丽塔、水手服、玩偶装……
不对,
不是这个!
“…咳咳,失礼了。”
“嗯?”
看着突然捂住鼻子一把将头侧到一边的丽塔,坐在家属等待座位上的幽兰黛尔歪了歪脑袋,头顶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疑问号:
丽塔这是,怎么了吗?
简直就跟突然换了个人似的,感觉,她的样子稍微有点恐怖呢。
恐怖,么……
想起自己刚刚所面对的那个敌人,金发女武神的眼睑微微下垂。
脑子里越想,她人就越来气,放在大腿上的双拳也忍不住跟着攥紧了几分:
太犯规了!
太欺负人了!
那个家伙,居然仗着她的空间能力可以随便使用,让自己在量子之海里追的那叫一个拼命,几乎是被硬生生地消耗掉了将近两分钟的行动时间!
好不容易,自己才利用幽兰黛尔圣剑的能力暂时封锁住了双方落脚的世界泡;
结果……
“追的可真紧啊…喂,你就是天命最强的女武神,幽兰戴尔对吧。”
“……”
“难道我没叫对你的名字吗?那么,幽兰惠普?幽兰华硕?总不能是幽兰外星人吧?”
“……(怒)”
“嘛嘛,总而言之~跟你打,还是用这张卡比较好。”
只见那个粉红色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游戏机一样的物件,还满脸坏笑地朝着自己出示一张全是奇怪图标的卡片。
她神色嚣张地点了两下卡面,接着,才熟练地更换起了腰带上的装配部件。
“空我、AgitΩ、龙骑、Faiz、Blade、响鬼、Kabuto、电王、Kiva、W、欧兹、Fourze、Wizard、铠武、Drive、Ghost、Ex—aid、Build、Zi—O!FinalKamenRide!Decade!”
然而,当幽兰黛尔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已经晚了。
只见完成NEO·神主模式切换的门矢织大手一挥,十九张印着相应骑士纹章的卡片四散而飞,连同神主模式下的Decade一起,将手持圣枪、呈战斗态势的女武神小姐团团围住。
下一秒,十九位装甲颜色各异的骑士从卡片化成的光影中跨步走出。
“…来单挑吗,你一个人单挑我们全部哦?”
见此情景,幽兰黛尔甚至可以指天发誓:
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间章:九霄子和卡门美的日常(2)
在跟“雷电の魔女”进行了各种意义上都不得了的对话之后。
我们元气满满的救世主——蓬莱寺九霄大人,正跟随着人潮的流动,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向ME社大楼的会议大厅处迈步走去。
不过,就算不跟着人潮走也没有关系。
因为在预先规定好的几条路线上,都会有隶属于ME社的相关工作人员部署在那里,专门负责引导新生和家长有序地进入会场。
“啊…稍微有点紧张的说。”
“毕竟,千羽学园也是重樱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呢。”
“ME社好厉害啊……”
渐渐地,路上穿着正装的人越来越多,尽皆是些年轻的面孔。
千羽学园的入学新生必须身穿一套整齐的校服到场,而对于参加开学仪式的家长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要求。
一般情况下,校服会在开学仪式举办前的一段时间内置备完毕,所以新生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去调整正装的尺寸,以免因为校服不合身而在大家面前闹出笑话。
当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随着新生基数的增大,“有违规者出现”这种小概率事件发生的可能性也会随之增大。
毕竟从概率学的角度上来看:
如果随机事件重复无数次,只要是发生概率不为0的事件都会发生。
这个结论,我们称之为小概率事件必然发生。
而当身披一件黑色大衣、全身多处缠有绷带的蓬莱寺九霄提着电脑包,优哉游哉地经过一直紧紧盯着女学生穿着打扮的工作人员面前时——
名为“有违规者出现”的小概率事件,就这么巧合而又必然地发生了。
“…喂喂,前面那个同学!”
“唔姆?”
周围的人群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一时间,不断向前行进的人群有了停滞的迹象。
而被工作人员突然叫住的九霄,则是下意识地拉了一下裙摆,并为此感到很是不爽。
可恶……
那个家伙的视线,从十分不得了的地方那里扫过了啊。
好,既然如此……
不装了!
摊牌了!
吾就是来自真新镇的小…九霄!
她缓缓转过身来,以充满戒备的架势,目不斜视地盯着那位工作人员。
视线对上了就战斗,这可是吾辈训练家们(现在又不是救世主了吗)约定俗成的规矩!
想到这里,九霄三下五除二地解下了电脑包上的红白精灵球挂饰,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吸——”
接着,就要拿它朝工作人员的方向丢去!
“呼,决定就是汝了!皮…啊好痛!”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少女抡圆了胳膊,将要掷出手里的红白精灵球挂饰时;
有一道穿着白色医用大褂的身影犹如白色的闪电一般,从众人面前“唰”的一下飞速闪过,抢在少女动手之前及时制止了她的行为。
斩(手刀敲头)!
夺(抢下挂饰)!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半分泥水。
旁边围观的人群忍不住心生感叹:
那个穿白大褂的家伙,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而且……
长得好漂亮!
简直就像是画里蹦出来的人儿一样!
“呼呵…呼呵…呼呵…这,这位同学,请你冷静一点!”
确认挂饰真的拿在自己手里之后,那道身穿白大褂的人影才放下心来。
他捋了捋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有些气喘吁吁地瞪了少女一眼。
看到一副流露着真性情的“美人图”就这么在自己的面前绘出,围观的人们身形微微后仰,甚至连呼吸都不禁为之一滞:
只见那人有着白净而又无比精致的脸庞,吹弹可破的肌肤;
双眉修长如画,双眸沉稳似海;
高挺的鼻梁下有张樱桃般的小嘴,嘴唇薄薄的,嘴角正微微向下,撇出一道无奈的弧度;
一白一黑,分明是两种极端对立的颜色,却在其头发上构成了寓意颇深的绘卷。
这样的姿容,这样的美貌,明明应该只存在于人类的幻想之中才对。
但少女却无视了对方那堪称倾国倾城的美貌,并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吾不要汝管!”
“可是。”
见此情景,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下意识地张张嘴巴,明显是要说些什么。
但理智告诉他,这样会伤害到面前这个本心不坏的孩子。
最后,他只得将自己所有的无奈,尽数揉进了一声轻轻的叹息里:
“……唉。”
下一秒,那人拉着满脸不情愿的九霄转过身来,一起向那位工作人员深深地鞠了一躬:
“十分抱歉!这孩子不是故意的!
“啊…呃,她的服装问题我也会想办法解决,请相信我!”
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的缘故,一张原本夹挂在他口袋内侧的证件被晃了出来。
只见那张证件上面这样写着:
“千羽学园校医室(保健室)相关负责人——卡门(Carmen)。”
看清了对方挂在胸前的证件以后,工作人员的眼神突然变得忌惮许多。
原先,他一直在借着这个职位和位置的便利,时不时打量一下路过的女学生们的诱人美腿。
但多年混迹职场的经验与求生欲,让他在面对一位有编制的在校教职员工时收敛了许多。
而他也自知:
如果那些偷窥的行为被对方察觉并闹上法庭的话,他可不会落得一个好的下场。
一开始,被强行按住鞠躬的少女还有些挣扎;
但没过几秒,比之前要冷静一些的她也在卡门手里安分了下来。
“哼,多管闲事。”
“……”
万幸的是,工作人员和周围的人们都没来得及发现九霄的危险举动。
所以在卡门和九霄态度诚恳地道歉之后,这出不大不小的闹剧也就此落下帷幕。
不久,人群恢复了流动。
再也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而在旁边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
“唰——”
猛地一把甩开卡门拉着自己的手,九霄气呼呼地指着神色冷淡的杂发男医:
“没想到,汝居然会屈服于那等宵小之辈的淫威之下……真是白生了这副好看的皮囊!”
“无端出手伤人,是不对的。”
“吾只是想给那等宵小之辈一个深刻的教训!”
“任何人,除了自卫和履行自己的职责之外,都没有伤害别人的权利。”
“…哼!那教训宵小之辈,就是吾应当履行的职责!”
看着少女双手叉腰、不可一世的模样,帮忙提着电脑包的卡门默默地空出了手来;
然后……
手起,刀落!
咚!!
“好痛!你,你你你干嘛!”
前一秒不可一世,下一秒抱头蹲防。
看来,名唤蓬莱寺九霄的救世主兼训练师大人从现在开始,也有了她所惧怕的事物。
“阻止学生犯错,也是我身为校医应当履行的职责,哪怕是还未入学的新生也一样。”
放下电脑包,卡门忍不住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手掌。
这丫头的脑壳也太硬了一点……
啊不对,
这个不是重点。
“拥有维护正义的思想并没有错,但出手伤人,那就是你的不对。”
说着,他从白大褂外侧的口兜里掏出了一部造型有些奇特的翻盖手机。
打开屏幕,卡门蹲下身来,向抱头蹲防的少女出示其中显示的内容——
是那个工作人员在偷窥女生裙底时的音频和录像文件。
“只要把这个交给ME社人事部门的负责人,就足够了。”
“……诶?”
我去,还能这样的?
捂着脑袋的九霄,表示自己有点跟不上对方的思维节奏。
“虽然音频不能作为法庭上的证据材料,但只要在ME社这种跨国大公司里面闹臭了名声,这家伙的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
“你,不,汝是怎么知道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亲身经历吧。”
“诶,什么?”
“没什么……来,把你头上的发饰摘下来,暂时先换上这个。”
“噢…哦。”
在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情况下,九霄任由卡门取下了自己头上的十字发饰,然后,又任由他用不知从来的发带,给自己扎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侧马尾发型。
解下脖颈处的绷带,老老实实地穿好大衣。
走出角落之后,衣着风格变得规范许多的救世主大人脚步一顿,突然意识到:
她,甚至连对方的名字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蓦然回首,
那道白色的身影或许已经融入了流动的人群,再也不见踪影。
间章:现世·繁樱(八重樱生日贺文)
圣芙蕾雅学园,音像店。
伸手轻轻拿起面前柜架上的一张专辑,八重樱微眯起一双蓝宝石般的美眸,细细地端详着专辑的封面——
那是一个头戴粉白色兜帽的樱发少女。
不大不小的照片中,少女手捧着一簇盛开的栀子花、面露甜甜笑意。
然而,她的眼神,却似乎若有若无地偏向了镜头的另一侧;
是突然间看到了什么特别的景色吗?
还是在暗暗地憧憬着谁呢?
又或许,是遇见了某种特别重要的人?
少女的表情,实在是惹人深思。
而那一朵朵素洁如凝的栀子花也与周围明媚的阳光一起,浅浅地映照出了她那副稚气未脱、却已有几分俏丽初现的可爱面容。
“…《少女的夏日思念》,RIN(凛)。”
此时,柜架上的专辑数量仅剩寥寥几张,看来这位歌姬人气的火爆程度非同一般。
不过嘛……
“噗嗤。”
一想到自家妹妹在拍摄定妆照时紧张兮兮的模样,就算是向来秉节持重的八重樱,也忍不住在公共场合里陡地笑出了声来。
当然,她笑得很含蓄、隐秘,没有给周围的顾客造成困扰。
保留有许多大和抚子作风的樱,还是很注重人前礼节的。
没过一会儿,她又翻过专辑盒的背面,从几处醒目的说明中找到了厂商标在上面的售价:
345秘银币(含税后)。
有点小贵,但是可以接受。
“嗯…要少订几本医学周刊杂志才行了呢。”
想了想,樱还是决定入手这张凛的初回专辑,哪怕只是作为纪念意义的收藏也好。
毕竟,杂志可以找别人借,而倾注了妹妹努力与汗水的专辑,还是自己入手一张比较好。
拿着手里的专辑,樱跟着人群一步步走到收银台前,将专辑递给了收银员。
嘀——
“哦呀,八重老师?下午好呀!”
收银员是剑道部的一名部员,跟身为剑道部指导老师的樱算是熟人。
今天,她没有去参加社团活动,而是选择来到音像店里当一名临时的收银员。
在圣芙蕾雅学园里,这种行为并不少见。
除了已经成为B级或者A级的女武神学员享有总部发放的津贴之外,学员们想要足够的资金,无外乎就是通过零花钱、打工和奖学金这几种渠道来获得。
作为指导老师,樱也很理解这些少女面临存款严重不足时的那种压力。
嗯……
好吧,是非常理解才对。
“下午好,一之濑同学,你来这里打工的事情,有跟芽衣同学她们请假说明吗?”
“诶,诶嘿嘿……”
“呵呵,不要蒙混过去哦?”
“老师我知道错了!”
摇摇头,樱发丽人熟练地在钱包里翻出345秘银币,将其交与面前的收银员小姐。
“下不为例哦。”
“呜~”
接过装有专辑的便利袋后,八重樱边走边拿出手机,并特意在对方面前晃了一晃,而收银员小姐随即会意,赶忙连连做出了几个90°的鞠躬,态度十分诚恳。
那一声日常的“多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里面,也明显多了几分真切的谢意。
对此,樱笑而不语。
……
今天是7月22日,期末考试结束的第四天。
出梅(梅雨期结束)后,绝大部分地区进入了盛夏高温季节,圣芙蕾雅学园也不例外。
但对于学员们来说,从考场里转移到另一个“烤”场的滋味并不好受。
然而,比正常人还多了一对毛绒耳朵的八重樱,对此更是感到苦不堪言。
何以解忧?
唯有空调、WiFi、以及西瓜,
三者缺一不可。
“唔……只是走了几步路,就已经浑身是汗了。
“卡门最近倒是走动的挺频繁,一点也不像他平日里的样子。
“呵呵,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了呢。”
轻轻拭去额头处泌出的几颗汗珠,樱却并没有停下自己赶向浴衣店的步伐。
今天晚上,圣芙蕾雅学园的海边将会举办隆重的烟火大会。
作为重樱夏天的代名词之一,烟火大会自江户时代开始兴起,是重樱夏日庙会活动之一。
在重樱,素有春季欣赏樱花而夏季观看烟火的传统。
观看烟火大会时,民众一般会穿着重樱传统的浴衣。
相对一般和服的昂贵和复杂,浴衣的色彩简单而又清丽,若是租用的话,费用也相对低廉,是夏日烟火大会不可或缺的装扮。
身为地地道道的重樱女子,樱既然知道了有这类活动,那么她自然就不会缺席。
虽然,她所生活年代是室町时代(1338年至1573年),距离烟火大会起源的江户时代(1603年至1868年)相隔甚远,但这并不妨碍已是拟似律者的她参与到其中来。
不老不死,对樱来说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种恐怖的诅咒。
但偶尔,她也会感到几分庆幸。
自樱和卡莲等人离开封印空间中的八重村后,已经过了快有半年的时光。
担任校医的这一个学期以来,八重樱没少接触过拥有各式各样烦恼的学员们。
在跟学员们交流问题、解决问题的同时,她也学到了许多现代的常识和经验。
像是普通的女生烦恼自己不出众;
平庸的女生烦恼自己不独特;
安静的女生烦恼自己不外向;
忧郁的女生烦恼自己太敏感;
沉默寡言的女生烦恼没人读懂自己的内心世界;
嘻嘻哈哈的女生烦恼没人看见自己坚守的平和;
谈恋爱的女生烦恼以后的感情;
单身女生烦恼没有人呵护;
这些东西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
从出世,到入世。
这种心境上发生的变化,让她重新找回了身为正常人类时的乐趣和感触。
而这种变化对她到底是好是坏……
我们无从得知,只能交给时间来做出定夺。
……
在浴衣店里排了老长老长的队伍之后。
很遗憾,
等待樱的并不是什么美好的结果。
“非常抱歉!八重老师,浴衣的租用名额…已经满了呢。”
“是吗…不好意思,多有打扰了。”
“不不不,这边才是!”
当樱晃晃悠悠地走出浴衣店时,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感觉心情略微有些沉重。
已经快到下午5点了。
今晚的烟火大会,看来是去不成了呢……
“本来,明明还是很期待的。”
提着装有专辑的便利袋,樱独自一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不时有一些与之逆行的人群经过,八重樱只好一边面带微笑地跟其中相识的面孔打着招呼,另一边,又不免下意识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尴尬,在心头悄然蔓延。
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似乎有火在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想不明白的话,那就不想了吧。
啪啪——
用力拍拍双颊,借此强自打起精神之后,樱站在宿舍门前,从口兜中摸索出开门的钥匙卡。
只是,还没等她打开房门,门突然自己就开了——
“惊喜!!!!!!”×N
“?!”
门里突然蹦出两只一白一黑的浴衣娃娃;
白的是琪亚娜,黑的是九霄。
当然,她俩都没能抱住在门开启那一瞬间就后撤跳开的八重樱。
除了这两只日常活力过头的丫头之外,其他人都站在玄间带着笑意看向不远处的樱发丽人。
而摆在他们中间的,不是什么别的物件。
正是她之前挑好要租的那件深蓝色、浅色交加的浴衣。
啪嗒。
看着门外震惊得连便利袋掉在地上都无暇顾及的樱小姐,卡门微微一笑,率先出声道:
“和大家一起稍微花了点时间打工,然后看樱姐你之前很喜欢……就把它买下来了。”
“看起来很适合你哦!嗝,八重小姐~”
“……姬子老师,烟火大会以前还请您不要喝太多的酒。”
“她那种酒精笨蛋没救的啦,唉……Teriri也好想让自家的某人买点礼物呢。”
“八重老师,这是大家的一份心意,还望您能笑纳。”
“芽衣~这么漂亮的衣服,你以后也给我买一件好不好,好不好嘛~”
“闭嘴,琪亚娜,你这个好吃懒做的笨蛋。”
“臭板鸭,你再骂?!”
“库库库,逆神的巫女哟!吾与伙伴,在此赐(咚)……啊好痛!”
“姐姐,这件衣服真的好漂亮呢,你穿上的话,一定会成为最美丽的巫女的!”
末了,大家相视一笑,然后,一齐向着樱大声喊道:
“祝你,生日快乐!!!!!!”×N
眼泪,一粒一粒地从樱的眼眶里掉落出来。
她不愿擦干,也不愿停止哭泣。
因为她知道,这不仅是一份惊喜的生日礼物,还是她不再孤单的证明。
“谢谢……大家。”
……
不久,
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花瓣如雨,纷纷坠落。
烟花时而像金菊怒放、牡丹盛开;
时而像彩蝶翩跹、巨龙腾飞;
时而像火树烂漫、虹彩狂舞。
但在这五彩斑斓的烟花之下,形形色色的人群之中。
不管直接或间接,只要是见过那道樱发身影的人,心里都会下意识地这么想道:
花美,景美,
人……更美。
第二十四章:不安
早上八点,花家诊所的大门准时打开。
朝阳透过碧纱的窗帘,大地早已一片大白。
“…还是老样子啊。”
身穿白色医用大褂的花家大吾习惯性地站在门口观望了一下,随后,他转身慢步走回室内。
血压计、听诊器、体温表、压舌板、紫外线消毒灯、污物桶、高压灭菌设备……
不一会儿,他手法娴熟地整理起医疗用具,为接下来要进行的一系列会诊做好了万全准备。
今天不同于以往,他要赶在午饭之前去到皇都大学附属医院,参加“关于升级卡带和游戏数据研究”的探讨会。
为此,大吾在昨天推掉了下午所有的会诊预约,并把原定在上午的预约全部提前。
看得出来,他本人还是很重视这次研讨会的。
“…嗯,微妙的感觉。”
替最后一名男患者听完胸音后,花家医生摘下了听诊器。
他一边打量着对方那副廉价西装+红领带的穿着打扮,一边伸手从旁边的电脑桌上拿过用夹板夹住的诊断书,边问边写道:
“胸闷和气短,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呃,刚起床就…应该是早上六点多吧。”
“感觉自己有呕吐的冲动吗?”
“不,这个没有。”
“会经常无缘无故地打嗝么?”
“这个…有一点,但不是很多,肚子在那个时候也有点,怎么说呢……肿胀的感觉。”
瞥一眼对方那足以媲美某种圆滚滚生物的眼眶,大吾用钢笔笔盖的那端敲了敲手中的夹板。
对于患者的病情,他已经有了几分眉目:
间歇式发作的心慌、气短,以及睡眠严重不足的迹象,再加上肠胃会积囤胀气……
典型的社畜病。
“嗯…测测血压吧。”
“哦噢,好的!”
也就不到一分钟的功夫,血压计的数字面板上一阵跳动,最后,显示出两个不健康的数字:
收缩压144毫米汞柱,舒张压95毫米汞柱。
正常来说,人体血压只要大于或者等于140/90毫米汞柱,就已经属于高血压。
然而,花家医生从资料上得知患者的年龄不大,只有20岁,并不是那种参加“996”工作很多年的资深社畜。
这一结果,让他的诊断变得更加谨慎了起来:
“家里有高血压病史吗?”
“不,这是我大概……八年前就开始的毛病了吧。
“压力一大,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压力、毛病…八年前?”
听到这里,大吾默默地掐指一算。
八年前…也就是2006年。
嗯,正好是他们那一届医学生考入皇都大学的那一年。
难不成是…
不,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能说具体一些吗?”
“呃,呃嗯,其实我已经有点记不清了,不过,大体上还是知道一些的……”
事情发生在2006年的4月份。
当时正值春季,是重樱各地高校开学的时间段。
那一天,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啪嗒啪嗒。
细雨席卷在行人的视野之中,隔绝着他们眼帘外的世界。
有些人拿着书包、躲在街边店前的屋檐下急得满脸通红,他们的脸上有水珠不停地往下掉,分不清是汗水,还是从发根处流淌下来的雨水,嘴里则是不约而同地咒骂着这糟糕无比的天气;
有些人撑着花花绿绿的伞在雨中行走,好像各式各样的花朵在春雨的滋润下翩翩起舞。
人来人往。
无数道仿佛机械的身影,擦肩接踵地与彼此擦肩而过。
大多数人握着伞柄,伞下阴影和雨幕让他们看不清彼此间的面容。
“啪嗒。”
忽地,一把不大不小的雨伞摔在了地上。
伞下的那人顿住脚步,身体像被人施加过定身魔法一般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滋滋滋……”
“呜额,呃,啊!”
那人脸上表露出相当痛苦的神色,隐隐约约间,他的身上似乎闪过了一阵金黄色的光芒。
下一秒,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向前倒去。
噗通,噗通噗通……
紧接着,一个身影的倒下,就像是多米诺骨牌阵列的第一块牌被无形的大手所拨动似的;
人们手里的雨伞纷纷掉落在了地面上。
他们转而捂起自己胸口部位,面露苦色,然后不受控制地倒下。
“呃…啊!”
“您没事吧,还好吗?!”
“咳呜…呜呃。”
“嗤——”
“快,快叫救护车!”
一时间里,汽车紧急的刹车声、警报声、还有路人的惊呼声,像是热油倒进锅中的那一刻,欻(chuā)拉一下,在这绵绵的细雨中陡地炸开了锅。
……
在给患者开了一些降压的药物,叮嘱他尽量避免熬夜、饮酒,还要保持良好的心态之后。
一身白大褂的花家大吾靠在诊所门口,目送着那位年轻的上班族渐行渐远。
直到他看不见对方的背影为止。
“嗬……那年的重大公共安全事故,果然有蹊跷。”
叉着腰,大吾呼出了一口长长的浊气。
在呼气的同时,他隐晦地打量了一眼四周:
周围暂时还没有可疑人物出现的迹象,但他不能保证今天的这个患者是不是一个诱饵。
想到这里,他迅速地将门上的挂牌从“OPEN”翻至“CLOSE”,关上门窗,并拉好窗帘。
这还不算完。
桌脚、路由器、电源插头和插座……
直到确认完自身所在的环境没有被别人布置任何监听、监控的设备,花家医生才转过身去,将目光投向了桌上另一本记录用的档案文稿。
“来让我看看,这件事情之中,究竟还埋着什么样的秘密……”
一转眼,十多分钟过去了。
仔细检查完上面所写的内容,大吾小心翼翼地将那份文稿封装进一个牛皮纸质的档案袋中。
然后,他看了一眼自己在玻璃桌面上被映照出的一缕缕白发,登时陷入了沉默。
嘀嗒——嘀嗒…
熟悉的声音又在大吾的耳边响起,那是墙壁上的石英钟所发出的声响。
“……果然,是同一种病毒吗?”
良久,他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不安。
第二十五章:监察医务院
坐落在东京都文京区的监察医务院,距离皇都大学附属医院仅有28分钟左右的车程。
尽管乍一听上去,这个机构的名字可能根本没法把它和法医这个职业联系在一起。
不过,它确实是重樱的官方法医鉴定机构。
该机构负责接收全国各地发现的死状异常或因遇害而死的遗体。
每年,这里受警察和地方自治体委托处理的遗体多达数千具。
年仅26岁的九条弦一郎,是监察医务院中的一名业务能力出色的监察医生。
今天是2月26日,水曜日。
他刚刚作为解剖班的一名执刀监察医,完成了一具“非自然死亡”遗体的解剖作业。
执行业务时,监察医将会被分成两个班组进行工作。
一个是检案班,由监察医、助手及司机三人为一班,每日组成四至五班;
检案班会在案发现场进行现场检案,所得尸体检案记录将会交由现场的警官并上报卫生局,而他们所做出的尸体检案报告则会交给死者家属,并上报给管辖该区的官府。
如果他们未验明遗体死因。
那么,遗体将会交给另一个班组进行更细致的检验。
——那就是弦一郎所在的解剖班组。
他们由监察医(执刀及记录各一名)、检查技师(解剖助手)、一般技能辅助人员(两名)共五人为一班,每日组成三班。
这个班组负责对遗体进行行政解剖(包括药化学检查和病理组织分析)。
若发现传染病等,他们还要向当局做异状报告。
等到全部规定的流程都走完一遍之后,解剖班才会编写确定死因的文件。
同样,届时写出的检案报告将会交给死者家属,检案记录将会上报给卫生局。
而解剖记录,则由解剖班自行建档保管。
……
跟弦一郎在同一个班组里负责记录和编写文件的监察医,是他的好友蓝原纯吾。
结束了解剖作业之后,纯吾站在解剖室门口,拧着眉头抿嘴犹豫了半天,心里直打鼓。
最终,他还是决定叫住某个正准备去值班室睡回笼觉的法医:
“咳呃,那个…喂,弦一郎。”
“哈~啊嗯,怎么了?”
可能是今天一大清早就起来进行解剖作业的缘故,九条法医现在明显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即便如此,他也看出了好友的异样:
“纯吾,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
“诶,真的吗…”
听到弦一郎的提醒,纯吾很是认真地揉了揉脸颊。
没道理啊,明明有吃早餐的。
诶不对……
我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哎呀那个没有关系!咳,我是想问,你有没有觉得,之前的那具遗体有点……奇怪?”
“……奇怪?”
脚步一顿,弦一郎的两颗眼珠子前后左右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没多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将右手拿着的手机换到左手,又抓挠了一下脖子:
“噢噢~你是说,那一阵噼里啪啦的黄光对吧?”
“对,对对对!就是那个呃…你这家伙怎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啊喂?!”
“……我哪有,不过话说回来,你也不用想太多,那顶多就是幻觉而已。”
“幻觉?”
嘴巴咂咂地品味了一番“幻觉”这个有趣的词汇之后,纯吾摸摸下巴,用十二分的努力调动起他那被日式早餐滋润过的思维中枢:
“你是说……我看到那阵黄光,是因为视错觉里面的‘视觉后像’原理?”
光的刺激在作用于我们人体的视觉器官时,细胞的兴奋并不会随着光的刺激的终止而消失,反而还会保留一段短暂的时间。
这种在刺激停止后所保留下来的感觉印象,科学家们称之为后象。
而视觉后象,分正后象和负后象两种。
正后象是一种与原来的刺激性质相同的感觉印象。
例如我们看的电视、电影,当画面以24张/秒的速度放映时,视觉的残留使我们产生错觉,误认为电视、电影上的画面是连续的。
负后象则是一种与原来刺激相反的感觉印象。
例如光亮的部分变为黑暗的部分,黑暗的部分变为光亮的部分。
“额,对啊,你在现场做记录的时候不是会时不时看一下灯光,时不时看一下剖面的嘛。”
“原来如此……”
看来,尸体的剖面突然发出一阵黄色光芒什么的。
果然是自己的错觉……吗。
尽管纯吾对于弦一郎的说法还存有一定疑虑,但在他的潜意识里,也更倾向于那种解释。
毕竟,总不可能是死者感染了一种极其罕见的病毒吧?
想到这里,这位性格认真、为人老实本分还有点胆小的法医先生,终于是松了口气:
“呼——谢谢你,泰罗。”
“不用谢,初代。”
用彼此间熟练无比的奥特认人梗【注】玩闹过后。
二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地向着值班室走去。
直到弦一郎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谁啊?”
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除开那个熟悉的号码之外,映入他眼帘中的还有那多达11则的未接来电通知。
——它们全都来自“宝生爱梦”一人。
因为之前要在解剖室进行高强度的解剖作业,所以弦一郎并没有把手机带在自己身上。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这手机往寄存处那一放,就放出了个大事情:
“…喂,爱梦?我不是说过的吗,今天早上我有工作,研讨会得下午才能去。”
“不,弦一郎桑,你听我说,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可千万别害怕!”
“呦呵,怎么了这是?我是法医,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你说吧。”
“我们CR的总部,不久前被人袭击了!”
“纳尼(什么)?!”
听到这个劲爆无比的消息时,弦一郎情不自禁地做出了一个战术后仰。
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下一秒,在感受到周围的同事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后,他又赶忙用手掩住手机的扬声器,急匆匆地对自己的好友留下了几句嘱托:
“……纯吾,我现在有急事要去皇都大附院一趟,麻烦你帮我请假了!
“还有,这份尸检报告你先别动,等我回来还要再向院长申请复检一次!
“记住啊,千万,千万要等我回来才行!”
“呃,呃嗯,那你路上骑车小心点。”
“知道了!”
见此情景,老实八交的纯吾点了点头,目送着弦一郎化作一道白色的旋风呼啸而去。
然后,他就被自己的上级——监察医长喊住了。
“蓝原啊,你很闲吗,待在这里干什么?”
“医,医长?啊我…”
“你们组的报告还没交吧?听说,卫生局可是很重视这次的遗体哦?你懂我的意思吧?”
“是,是……”
迫于上级的压力之下,蓝原纯吾只得穿戴好医用防护器具,只身折返回冰冷的解剖台旁。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是。
他的后颈处,隐约有一阵黄色的光芒闪过。
“滋滋滋……”
第二十六章:真实面目
九点三十分,花家诊所不远处的街道上。
淡淡的风裹挟着阳光款款而来,将街道从安眠中唤醒过来。
一般来说,这个时间段里不会出现在职员工的身影。
即便有,也应该是那种害怕全勤奖落空而一路狂奔的小职员。
但是,从诊所里走出的那位却似乎有些不同。
一步,两步…
步伐轻盈、悠闲,不见丝毫慌乱。
青年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却如同行走在无人的小径里一般。
这种极度内敛的优雅,是经过生活洗礼而成就的修养与智慧,就像秋天里弥漫的果香一样,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绝不是他身上的那套廉价西装所能掩盖的存在。
按常理来说,这种气质出众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人群中最瞩目的焦点。
但此时却不然。
只要你仔细去观察这个城市的人流,就会发现——
所有的人几乎都是一样的。
一样的表情,一样的步伐,去一样的地方做一样的事情,就像工厂流水线上的产品。
“……先操纵集体潜意识,再操纵人心么?”
啪嗒。
在路旁的休息椅旁陡地停下脚步,青年一手叉在纤细的腰间,让另一只手顺其自然地垂下,用无比优雅的姿态,看着他面前那些形形色色的身影蠕动而去。
哼…
真是绝景啊。
这样想着,青年的嘴角处隐隐约约地勾起了一丝愉悦的弧度。
哗啦哗啦(喧闹声)…
人群就像河水一样不停地流淌。
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就这么驻足观望了一会儿以后,他又俯身坐在休息椅上,顺势翘起了相当标准的二郎腿。
此时,西服青年的行事作风,已经不复他先前在大吾面前所表现出的那种青涩、老实:
“第八的【权能】,一如既往的恶趣味呢。”
但他并没有嘲笑那些人群的意思。
因为生活的真相,除却所有浮华与恣睢的表层之后,便是活在当下。
有人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努力奋斗,吃苦耐劳毫无怨言;
却也有人懒惰成性、混吃等死,每天张口闭口地啃食着父母和社会对他们的关爱;
从青年个人的观念来看,他应该很欣赏人类的这一点——
不确定性。
正因为人类的生活、乃至命运都具有不确定性,他才能够悠闲地坐在这里,笑看人间百态。
而关于青年先前所说的“集体潜意识”,著名的心理学家荣格曾用岛打了个比方:
“露出水面的那些小岛是人们能感知到的意识;
“由于潮来潮去而能显露出来的那些水面下的部分,就是个人无意识;
“而岛的最底层,是作为基地的海床,也就是我们的集体潜意识。”
集体潜意识是荣格理论中最具有创新性、最神秘、并引起最大争议的概念。
它反映了人类进化进程中的集体经验,用荣格本人的话来说,就是:
“个人出生后将要进入的那个世界的形式,作为一种心灵的虚像,已经先天的被他具备了,这种心灵的虚像,会和与之对应的客观事物融为一体。”
这听起来似乎很抽象。
然而换个说法,对“集体潜意识”的理解就会变得简单起来。
——那就是“下意识地默认”,或者说,是“约定俗成”。
基于这样的逻辑定则,青年借助某种特殊的能力操纵了周围人的集体潜意识,让那些人即便能够用肉眼在生理层面上看到他的存在,却也会在心理层面上否定掉“看到他”的这个事实。
这样的现象,可以通俗地称之为“心理学隐身”。
虽然,这种现象对于大街上的监控录像器毫无影响,但是掌握有这等恐怖能力的西服青年,想必也不是什么等闲的人物吧。
……
有时候,离人群久了。
说话,像是隔着水面;
活着,都有种漂浮感。
眯着眼,抿着嘴,缅怀似的看了一会儿街道上的人群过后。
青年坐罢起身,轻轻抚去身上的尘土,走入那片人声噪杂。
没多久,他便来到了附近一个较大的商场。
“这边是生鲜食材区,当季有打折优惠,请千万不要错过哦……”
“一斤仅需1500樱元!是的,一斤仅需1500樱元!新鲜鲷鱼火热开卖中…”
商场里的商品种类相当丰富,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员工们的工作态度也很热情,不断地向顾客们推销或介绍着各种各样的商品。
但是,他此行并不是来这里购物的。
拿出放在廉价西服兜里的钥匙,青年的眼力很好,不出十秒,他便在储物柜区找到了钥匙所对应的储物柜。
插入钥匙,然后轻轻拧开。
“…咔哒。”
可能是使用年份已经很久了的原因,即便青年没用多少力气,锁孔处还是传出了响声。
这让周围和他一样来取东西的人不由得一惊!
卧槽,柜子……
自己打开了自己?!
然后,他们的眼中便突然出现了一位看起来有些颓废的西服青年。
心理学隐身,并不能让人无视掉眼中客观事物发生的变化。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青年只好捏起钥匙,强行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向大家挥了挥手:
“…嗨,多磨(你们好)?”
“……”×N
顾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时间,双方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才好。
……
强忍住内心深处“噌”地一下窜起来的尴尬感,西服青年一把拎出储物柜中的黑色旅行包,转身快步离开这个气氛已经凝固到极点的地方。
周围的人只来得及看清他离开的方向,视野里便再度失去了他的身影。
就在人群又要像几秒钟之前一样躁动起来的时候。
忽然,有一道微不可查的波纹从他们中扩散开来。
嗡——
片刻过后,顾客们只记得自己的意识似乎在方才恍惚了一下。
“…所以,我们刚刚在干嘛?”
“不知道诶……啊,我还得拿东西呢!”
“是呢,动作快一点吧。”
感知到顾客们都恢复了正常以后,此刻,躲在男厕所隔间里的青年才“呼”地松了口气。
然后,他将右手搭在自己的下颚处,一把向上撕开!
“呲啦——”
下一秒,碎屑飞溅。
有一头柔顺的白色长发犹如瀑布般直泻而下,并顺应着头发主人的动作抖了一抖。
撕碎掉佩戴多时的头套以后,“青年”终于是露出了“他”原本的外貌:
白净而又无比精致的脸庞,吹弹可破的肌肤;
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金灿圣洁;
高挺的鼻梁下有张樱桃般的小嘴,嘴唇薄薄的;
未多时,这位有着倾国美貌的人儿嘴角微微向下,撇出了一道烦恼的弧度:
“真是扫兴……”
米游社活动文【海滨浴场】:夏有春光闲暇事(上)
8月5日,海滨浴场。
早晨,天空还是一片浅蓝,颜色很淡。
蓝天之下,水天一色。
远处的波浪慢慢地向海边靠近,当快到岸边时,迅速形成了一波波浪花,扑上岸来。
浪哗啦啦地拍打着礁石,溅起了几尺高的洁白晶莹的浪花。
纵使被礁石摔得粉碎,那余下的碎片飞沫也依然向前飘洒。
最后,四散纷飞的浪花诵唱着不为人知的歌谣,飞溅到一个男,呃…男子的脸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呜!”
感受到残余的水渍在自己的脸上化成水珠,顺着颊线一颗接一颗地向下滴落。
“这可真是…无可奈何啊。”
擦擦脸,男子看着他那已经被浪花们“不小心”打湿的袖口,嘴角上扬的弧度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清茶的风味;
淡如清风,恬静闲适。
轻轻拭去水珠,再把打湿的袖口翻折起来。
他转过身去——转身时的动作很优美,手随着身体往后轻轻一摆——然后,径直往前迈起了轻便的步伐。
那一头黑白双色的秀丽短发,也随着微风在空中一抖一抖地飘动起来。
走着,走着;
海滩上渐渐多出了一条长长的足迹。
宽阔的沙滩上满是晶莹、细小的沙子,一脚踩上去,就像踩上了松软、舒适的地毯。
然而,转眼间天边出现了一道红霞,正慢慢地在扩大它的范围,加强它的亮光。
他知道太阳要从海那边升起来了,便背过手去,停下了脚步,不转眼地望着那里。
过了一会儿,果然在那个地方出现了太阳的小半边脸。
红是真红,却没有亮光。
这个太阳好像负着重荷似地一步一步、慢慢地努力上升,到了最后,它终于冲破了云霞,完全跳出了海面,颜色红得非常可爱。
随着红日从海里冒出,悬挂在云层之中。
那层层云海即刻被染得橙红鲜亮,如同一团火焰在沸腾。
海水也被染红了,映射而来的光彩浸染在男子那原本白皙的肌肤之上,透出粉盈盈的红色,像是涂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呼…
闭上双眼,任由海风撩拨起耳边的几缕秀发,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享受此刻的宁静。
没有什么能和宁静一样,给人带来美的气息;
没有什么能和宁静一样,让人听懂心灵的声音。
天空与海,霞光与人,共同构成了一副美轮美奂的画卷。
站在男子身后的不远处,无量塔姬子将戴着的太阳眼镜默默撑起,扶至额前。
然后,安安静静地欣赏着这唯美而又充满协调感的风景;
她突然想起,有句话似乎是这么说的: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境。”
人与人之间,总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际遇、缘分。
至少这一次,姬子觉得自己能看到人与自然如此和谐的一幕,属实有缘。
不久,天完全地亮了起来。
“…姬,无量塔老师?”
等到姬子回过神来的时候,男子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一脸关切地询问着她的身体状况:
“您没事吧?”
“唔,我?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卡门医生。”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对方现在的穿着打扮:
在一件纯白的医用大褂之下,淡蓝色的紧身潜水衣将男子玲珑有致的身材展显到极致。
那妖娆的身段,简直就是一条婀娜的水蛇,都快赶上那些维密秀里面登台的超模了!
而潜水衣的紧致加上白大褂留下的余裕,让他明明没露出几处肌肤,却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朦胧的色气感。
尽管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那些游客——尤其是男同胞们——毫不掩饰的视线,也让卡门开始觉得有些不适。
另外,还有一张印有其头像的工作证件,夹挂在他左胸前的口袋上。
只见那张证件上面这样写着:
“圣芙蕾雅学园校医室(保健室)相关负责人——卡门(Carmen)。”
收回了打量对方的目光,姬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脑壳疼,忍不住伸手扶住额前的太阳眼镜,用另一只手的中指跟无名指在鼻根处按压,放松起眼窝的肌肉:
“……那个,你为什么到了海滨浴场都还要穿白大褂啊?”
因为工作的缘故,姬子平日里所见到的卡门都是“西服+白大褂”的正经打扮,很少能从他身上看到其他的穿衣风格。
但是,这次的海滨浴场之行着实是让她大开了一次眼界。
讲道理……
为什么这个男孩子穿上泳衣之后,会比她这个比基尼大姐姐还要吸睛啊喂?!
而且,明明他全身上下都没露出过多少地方,为什么还会有种扑面而来的色气感啊喂?!
哪有这样的道理啊喂?!
无量塔姬子,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
看看左边,看看右边。
直到确认了周围不再充斥着那种奇奇怪怪的视线之后,卡门这才鼓起勇气,向前踏出一步,凑到姬子的跟前悄悄地问了一句:
“难不成,真的很显眼吗?”
“还用说吗?那肯定啊!”
“…是吗,那就好。”
“嗯???”
你不对劲!
听着对方像是突然松了口气一样的答复,姬子猛地后退一步,惊讶得像是头顶炸了个响雷,连额前的太阳眼镜滑落下来都没有在意。
“你认真的吗?!”
“嗯…啊,什么?”
“不,没什么……”
你可能真的不会了解,那种槽哽到嗓子眼,想吐又怕毁坏自身形象,最后生生咽下的感觉。
Umm…
嗯?
吓得老娘眼镜都掉了啊,收起来收起来。
嘿咻(噗哟)~
也许是因为刚才那一幕的冲击力过于强大,姬子一不留神之下,竟然顺手就将滑落到她胸前的太阳眼镜收放回了胸内!
见此情景,远处的男同胞们相视一笑,纷纷比出了一个大大的拇指:
啊,我好了!×N
……
过了不久,天完全亮起来了。
“嘻嘻,来追我啊!”
“姆~你别跑那么快呀!”
“等下就追上你!”
“哈哈哈哈,追不到追不到!”
沙滩上,一片童稚的呼叫。
在蓝天下,在阳光里。
一伙赤裸裸的孩子,也赤裸裸着自己的欲望,拼命向着远方追逐、奔跑。
恍惚间,好像有金子在跟着孩子们跳跃、奔跑,却似乎永远也追不上他们的脚步。
忽地,似乎奔跑时对沙滩施了太大的力的缘故,跑得最快的那个孩子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和大地母亲来上一次亲密无间的摩擦!
说时迟,那时快。
有道白色的身影脚步一顿,恰逢其时地挡在了那个要摔倒的孩子面前。
然后,你以为这样就平安无事了?
错!
然后,这二人便在牛顿女士欣慰的目光下,齐齐地倒了下去;
砰——×2
“呜呃…咳,小朋友,没摔着吧?”
“没,没有……”
勉勉强强从那人的身上爬将起来后,小孩晕乎乎地睁开双眼,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白净而又无比精致的脸庞,吹弹可破的肌肤;
双眉修长如画,双眸沉稳似海;
高挺的鼻梁下有张樱桃般的小嘴,嘴唇有些薄薄的;
小孩看呆了。
他敢对自己发誓,他以前未曾见过这般秀美的人儿,就算是他老爸床底下的那些杂志里面,也找不出这么漂亮的一个美人。
此刻,在小孩眼中。
这位有着倾国美貌的人儿嘴角微微向上,勾出了一道足以媲美人妻和贤母的温柔:
“那就好,以后跑跑闹闹的时候,你们可千万要注意安全哦。”
“嗯嗯嗯嗯,那…漂亮的大姐姐,你可以每天早上给我做味增汤吗【注】?”
“……这个免谈。”
阳光之下,沙滩之上。
现在,卡门觉得自己好生尴尬。
《外传:雾都迷迭香》(其一)
伦敦,一座有名的“雾都”。
时至三月,太阳直射点向着赤道偏移,尽管如此,这里依然暖不到哪儿去。
处处喧闹却又井然有序的大街上,两匹形体俊美而健壮的马儿拉着一辆通体乌黑的厢式马车,稳稳地朝着柯文特花园剧院方向驶去。
“格拉格拉……”
马车驶过,车轮辘辘的声音渐渐淹没在伦敦街头的夜色里。
“今晚,估计会很热闹。”
车厢内,一位身着大学教授服饰的人轻轻拨开帘布,看了一眼街上的车水马龙。
因为重工业规模高速发展的缘故,伦敦的空气质量每况日下,到了夜晚,“十米开外,人畜不分”已经成为现实,不再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将帘布放下,自然而然地靠回到车厢内置的沙发上,把视线移向坐在其正对面的一位女士:
“这辆马车的车费,可不怎么便宜啊。”
“一瓶康曼迪的卡萨图【注】,如何?”
“咳咳,我可不想因为喝了高卢鸡的酒水,就患上骨质疏松的毛病。”
“您说笑了,不过,与淑女讨价还价,可不是一位绅士的美德哦?”
“…呵呵呵。”
兜帽下,“教授”发出了阵阵低沉而沙哑的笑声,似乎是在嘲笑,又似乎是对女士称呼他为“绅士”的举动感到满意。
车外,骏马们的足蹄踏踏,鼻中“噗”地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老长的白气。街旁路灯的灯光照在它们和车厢之上,却都没有放出反射的光;
仿佛是这辆乌黑的马车,吞噬了那些光明……
柯文特花园剧院后门。
这里曾经是威斯敏斯特的一个天主教堂修道院的花园,在修道院被取消时,亨利八世将它赐给了贝德福德的祖先鲁塞尔家族。
而第一座剧院的建造者约翰·里奇先生为了将剧院建成,选择了从贝德福德公爵的手中租来了这个花园。
正是由于这个缘故,现在歌剧院中仍旧有一个被称作“贝德福德包厢”的私人包厢,它从不向公众售票,并且在弗洛尔大街的后台入口旁有一个专属的私人入口。
今晚,这个包厢被一位名叫维克多·亨利的贵族所包下。
有传闻说,这位亨利家族继承人的有力竞争者无法自拔地迷上了一位女歌剧演员,这一次,他将在此向世人宣告他的爱意。
一位英俊潇洒的得势贵族,一位风情万种的女歌剧演员。
毫无疑问,这对经典(而又十分老套)的组合将会在迷人又致命的伦敦街头,鸣奏出罗曼蒂克式的恋曲。
至少一般人是这么想的。
不过,其间也不是没有插曲响起。
“……听说了吗,那个最近很有名的小偷好像给那位贵族老爷写了封,呃,信?”
靠着街边的一个小巷里面有一排马房,一群马夫正在梳洗着最后几匹将要在夜间工作的马匹。
大概是觉得无聊,其中一个马夫一边喝着混合酒(是一种黑啤酒和烈啤酒或者新陈啤酒的混合物),一边打起了岔。
不出意外,他这种很没水平的打岔即刻就遭到了其他马夫的白眼:
“哦,吉姆,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说你比较好,这是三天前的新闻啊。”
“我的老兄,那天可不止一家报社像给你报八卦一样报道过这个消息,整个伦敦都快传疯了!”
“你连买报纸的钱都没有了吗?”
“哈哈哈,我们的酒鬼吉姆一定又把他可怜的便士们像子弹一样,啪啪地打在隔壁那条街的老板娘身上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法克,泰勒!法克!我不过是更喜欢把我的便士喝进我的肚子里罢了!只有傻子才会去找那个松了不知多少年的婆娘!”
“可你就是那个傻子不是吗?”
“才不是,她可比艾琳小姐便宜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酒劲上来之后,马夫们的话题便越来越向着不可描述的领域发展。
就在这时,一个样子邋邋遢遢,留着络腮胡须,面红耳赤,衣衫破烂不堪的落魄马夫抹了一把胡子上的啤酒沫,笑道:
“…嘿,先生们,不介意的话,我们就来说说那个小偷的故事怎么样?”
“说的好,詹姆斯,吉姆只能做五分钟男人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听腻了。”
那个叫泰勒的魁梧马夫点点头,两簇浓密的眉毛近乎弯成了一对毛虫,顺势敲起了手里酒杯的杯底:
“老兄,谢谢你帮我们梳洗了一下午的马匹,现在,麻烦你再给我们来点更有意思的故事吧!”
“哦,怎么会麻烦?我当然乐意之至。”
落魄的马夫清了清嗓子,吐着一口让其余马夫倍感亲切的腔调,讲述起有关于他们口中那个“有名小偷”的事情:
“最近几个月,我们的伦敦蹦出了一个自称是亚森·罗宾的怪盗,哦,他简直就和几百年前的那位紫鸢怪盗一样懂礼貌。”
说到这里,落魄马夫压低了嗓子,对着还在一个劲儿给自己灌酒的吉姆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
“这位先生,我会在今天晚上偷走你钱包里的酒钱,你知道了吗?”
“哈哈哈,去你的!紫鸢怪盗可不会偷穷人的酒钱!”
活跃了一下气氛后,他又收起那副深沉的模样,继续以接足了地气的腔调跟马夫们侃起大山来:
“呵呵,巧了,他也不偷穷人的东西,这几个月以来,怪盗亚森·罗宾先后作案多达三起,对象几乎都是为富不仁的奸商。”
“干得漂亮!”
“可以啊,那什么的小偷小子!”
“干脆把那些暴发户们都偷个精光!”
对于马夫们如此明显的仇富心理,落魄马夫只是笑笑,继续道:
“可是这一次,他却给维克多·亨利这个大贵族发出了预告信。毫无疑问,这违背了他之前的行动规律,我想,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定是为了艾琳小姐吧!”
“看来我们的怪盗先生也不能免俗啊!”
“不管怎么样,他不会来偷我的酒钱就万事大吉啦。”
“…呵呵,谁知道呢?”
摸出藏在破口袋里的一柄烟斗,落魄马夫熟练地借了个火,看向街对面那辆乌黑色的马车,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
“请问,要帮忙吗,女士?”
随着阵阵轻微的铃声渐渐远去,一袭紫黑色礼服的女士收回了目光,转身笑吟吟地看向一旁略显紧张的侍者,把嘴一抿,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那就拜托你啦,侍~者~先~生。”
“呃…额嗯,遵从您的意愿。”
“呵呵~”
从女士手中接过提箱后,侍者感觉自己手里猛地一沉,脸上的表情也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几分苦色。
(咚——)
怎么这么沉?!
她在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当侍者原来要干这么辛苦的活吗?!
尽管在心里连连叫苦,但他还是咬紧了牙关,哆哆嗦嗦地跟随着这位步态优雅的女士迈步走入门内。
“……有意思。”
等到他们二人走后,把这一幕完完全全看在眼里的落魄车夫拍了拍手,拔下烟斗,从嘴里吐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烟圈:
“呼——好了,伙计们,最后一匹马也梳洗完了,我认为,我们也到该互相说再见的时候啦。”
说完,他掐灭了烟斗里的烟丝,然后轻轻捏起头上的那顶破布帽,给同样忙活了半天的马夫们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去。
啪。
这时,一只粗大有力的手搭在了车夫的肩上。
他扭头看去,只见马车夫中最为魁梧的泰勒正咧着一嘴黄牙,冲他发笑:
“噢我的伙计,别忘了你的报酬!”
落魄车夫稍稍愣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成那副失业人士的模样,嘴巴一抿,伸手接过旁边一位车夫递过来的东西:
两枚一便士的银币,以及一袋足以装满三烟斗的板烟丝。
“…伙计,你们给多了。”
用手掂量了两下烟丝袋的分量后,他抬起头来,看向马站里其余的车夫们,目光里沾染上了些许不解。
见此情景,车夫们面面相觑。
随后,纷纷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到最后,还是由那个死抱着酒杯不放的吉姆起了头:
“我的伙计,我的朋友,马夫这个行当失业后的生活可不好过,便士这种好东西,我们也不多,烟丝倒是每人都余了一点。”
“所以,就收下吧!”
“至少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
感受着这些马夫之间美好的互相同情、意气相投的感情,落魄车夫摘下破帽,将其按在胸前,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扑腾扑腾…”
距离车夫们头顶不远的那根电线杆上,似乎有某种的鸟类振翅飞过。
它不被人所知,不被人所见。
但至少,它切切实实地存在过。
……
柯文特花园剧院内部,演员通道。
一进门,便能发现这里确是供上流人士享乐的场所:
剧院的主色调为红与金并重,再配以繁多优美大气的纹路,整体显得奢华而又不失格调。
墙上装裱有一幅幅精美绝伦的海报,排头第一张,也是宣传意味最浓的一张,当属“《尼伯龙根的指环·女武神》,主演:艾琳·艾德勒(布伦希尔德役)……”
海报上,一位留有灰金色长发的女子身披银甲,穿血红色的紧身战袍,头戴以羽毛为装饰的头盔,手持发光的矛与盾,骑马目视前方;
那股从眼神中由内而外迸发出的气势,那只要看上一眼就足以令人沦陷的美貌,不由得让观众们联想起一个只存在于神话幻想中的身影——
女武神,布伦希尔德。
而这正是女士接下来所要饰演的角色。
一身轻松地走到化妆室门前之后,艾琳·艾德勒拿出钱包,数了数,付给“哈呼哈呼”提着手提箱的侍者5便士作为小费。
然后,她又提起裙摆,带着坏坏的笑容给对方行了一礼:
“谢谢你哦,先生~”
“为,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女士。”
虽然现在侍者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要不属于自己了,但奈何对方已经抢先一步行礼,不回礼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
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只得吃力地放下手提箱,然后双手发颤地摘下制式的员工帽,再咧出八颗雪白洁亮的牙齿,这才向女士回了一礼。
然而,借此机会,艾琳·艾德勒又突然向侍者发起了难:
“要叫我艾琳小姐。”
“好的,艾…咳,女士。”
“要叫我艾琳酱。”
“好的,女士。”
“…噗嗤,你的北欧口音,下次要记得藏好一点哦,我的私人医生(小声)。”
“?!”
听到这里,侍者的脸上虽然还维持着那副价值5便士的笑容,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掀起了一阵比天还要高的巨浪:
见鬼,她认出我来了!
老实说,这真是有够倒霉的,他可从没想过会在设置完机关返回剧场的路上,被这样一位聪慧过人的女士所截住;
没错,是截住。
不知是凑巧,还是艾琳小姐有意为之,她走下马车后所选择的位置正好卡在侍者的行走路线之上。
这便迫使这位伪装成侍者的男子不得不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
有时候,只要一个动作上的变化,就能影响到整个事件的走向。
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这位伪装者现在都在扮演着一位剧院的侍者。
而从旁人的角度来看,当一位端庄美丽的淑女出现在一位侍者面前时,他除了主动向其询问是否需要服务以外,其他行为都会令他显得可疑。
为了不当众暴露自己的身份,侍者只能跟随着艾琳小姐的节奏一路走到现在。
结果,显而易见,该来的还是来了。
“呃,女士,我想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侍者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僵硬,索性就让那张不会骗人的嘴也一起硬起来。这时,他已经做好了被当众揭穿身份的准备。
“是~吗?”
放下裙摆,艾琳小姐故意拉长了尾音。
即便如此,她的每一个吐字和音节处理依然是那么的完美,令听到的人宛如置身在空谷的秘密花丛之中;
风风韵韵,悠长婉转。
“那,就是吧~”
她又笑了,话里却净是充斥着母亲哄自己孩子般的纵容,直教脸皮薄的侍者感到手足无措,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过道上的花香似乎更浓郁了一些。
二人对视一眼,一时无言。
就在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妙的气氛时;
一连串带着十足惊讶意味的词藻陡地从化妆间的门缝里挤了出来,毫不在意气氛的破灭,径直钻入到二人的耳中:
“…老天呀,那是真的吗?!”
“哦,苏珊,我敢以我对歌剧演员这份工作的热爱起誓——千真万确,那位漂亮得根本不像男人的维克多阁下真的在那儿!”
“虽然,我觉得你这个说法有些奇怪,但感觉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听着化妆间里传出的那些八卦和话题,艾琳和侍者同时缓过神来,默契地没有再谈起刚刚那个令人尴尬的气氛:
“那个…女士,我还有事,先告辞了,祝您演出顺利。”
“你也是,先生。”
等到侍者走远以后,艾琳用手在空中随意比划了一下,像是在指挥着什么事物从手提箱里离开似的;
然后,她弯下腰来,仅用一只手就提起了先前那位侍者提得气喘吁吁的箱子,推开化妆间的房门,步入其内。
房间里,一位衣着朴素无华的女子正端坐在化妆台前,任由一位化妆师在她脸上施加着魔法一样的粉黛。
那是这场《尼伯龙根的指环·女武神》另一位女角——齐格琳德的扮演者珍妮。
此刻,她正一脸兴奋地跟身旁的化妆师聊着先前的话题:
“不过呢,我果然还是更加期待那位怪盗大人的登场呢!”
怪盗……
听到“怪盗”这个独特的词汇之后,原本打算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化完妆的艾琳小姐,也饶有兴致地加入到话题中来:
“怪盗大人…呵呵,为什么,珍妮小姐会期待他的登场呢?”
“噢,是我们的艾琳小姐!不瞒您说,我的家住在一座儿童福利院附近,经常能看到那些可爱的孩子们。”
嗯嗯,孩子们确实是很可爱的事物。
留着灰金色长发的演员小姐赞许地点了点头,并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带着些许羡慕的表情。
“有一天晚上,我演完了夜场的节目,坐着马车回家,马车走了以后,我站在公寓门口,习惯性地朝福利院那边看了一眼;
“没想到,竟然有一位身穿燕尾礼服的人提着一个布袋站在福利院门前!”
说着,珍妮发挥出了她身为演员的过硬本领,绘声绘影地表现着当时的情景:
“我当时害怕极了,还以为那是个凶残又狡猾的人贩子。我不敢出声,怕他手里有枪,就在我想要转身逃跑的时候;
“他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还向我鞠了一躬,说……”
此时,她用手抚在胸前,略微压低自己的声音,使她本人添了几分绅士的魅力:
“亲爱的小姐,您,应该是这附近的居民吧?如果是的话,可否请您帮我把这个布袋转交给福利院的玛利亚修女呢?”
这的确是他的作风。
只不过…他在我面前可没有这份从容。
从手提箱里取出自带的脂粉,艾琳小姐一边给自己画着淡妆,一边在心底里暗暗地揶揄着那句话的艺术加工成分。
“我答应了他,他向我道了谢,然后,他便化成夜里不可捉摸的清风,就此离去,从那刻起,我的心就被他偷走了。”
那你的心还真是容易得手啊……
只是给自己补了一个淡妆以后,灰金发的演员小姐便停下了手里的活。
一个相当漂亮的女人可以不需要装饰的帮助,纯粹利用艺术的手法,就能把化妆降到次要的地位,并突出自己的纯粹之美。
“这一次,怪盗大人所发出的预告信也是十分的帅气呢!
“我还记得,我要念诵,请听好——”
越讲越起劲之后,珍妮小姐现在的样子已经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了。
“傲慢的大罪人,维克多·亨利阁下:
“践踏弱者的尊严,妄图利用无辜的女性来达成一己私利;
“你的所作所为我已全部知晓,
“在黎明与黑夜的更替之际,
“无暇的丽人受难之时;
“我会亲手偷走你那扭曲的愿望!
“——亚森·罗宾敬上。”
完了,这孩子已经没救了。
凝视着激动得快要踩到椅背上的珍妮,艾琳小姐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提着装有戏服的手提箱向更衣室走去。
离去时,这位被誉为“伦敦明珠”的女演员小姐身形一顿,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
“可别让你的粉丝小姐失望了哦…
“怪,盗,先,生~”
《外传:雾都迷迭香》(其二)
柯文特花园广场。
从查理二世时期开始,这里便是伦敦民间艺术最集中的地方。
即便到了晚间,这里依然有着各式各样的民间艺术演出:滑稽搞怪的小丑表演、精彩新奇的杂技,还有花样百出的魔术等等。
“好!!”
“真是太奇妙了!”
“啪啪啪啪啪……”
人群包围在艺人们的摊前,不时传出一阵阵欢呼声、尖叫声、掌声。
当然,对于艺人们来说,最美妙的声音莫过于银币落到摊布上的“叮当”一响。
从口袋里掏出并抛下了两个便士之后。
人群中,一个侍者打扮的人拉开袖口,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
“…歌剧已经快开演了。”
【卡门,快点动身吧,我们距离弗洛尔大街的包厢入口还有一段距离,时间可会不等人!】
此时,侍者耳内响起了一个只有他本人才能听到的女声。
那是他的另一人格——Kamen。
一般来说,双重人格这种精神疾病是不会出现在正常人身上。但显然,身为游戏病患者的卡门和正常人是完全没法挂钩的。
只见他面不改色地整理好袖口,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反问道:
“Kamen,这个我当然知道,只不过,之前那个一直在跟踪我们的气息呢?”
【不见了…仅仅依靠直感,我无法感知到对我们没有敌意或隐藏起敌意的目标。】
“…这说明,我们的对手至少拥有能够瞒过直感级别的隐匿能力,小心为妙。”
说着,卡门悄悄地退出了人群,并在大街上连续做了几个反侦查的动作。
确认再也没有那种异样感之后,他这才向着他今晚的目标——大贵族维克托·亨利所在的贝德福德包厢走去。
而在歌剧院马路对面的红色电话亭里,一道戴着破旧鸭舌帽的身影不时用余光观察一下卡门,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警惕性很高啊,看来,他的确是个不容易对付的家伙…”
那道身影压低了帽檐,然后投入硬币,拿起话筒,拨号,顺势倚靠在电话机旁;
其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熟练得反而有点让人心疼。
“嘟……”
一阵短暂的忙音过后,一个洋洋自得和充满信心的声音从话筒里钻了出来:
{“你好,这里是雷斯垂德探长!噢,我早就想试着这么说说看了(小声)。”}
“你好,雷斯垂德探长,这里是符华,确认疑似为怪盗亚森·罗宾的目标已经准备进入剧院,苏格兰场可以行动了。”
{“噢!我亲爱的华,请不要把我们苏格兰场的警察与那些随叫随到的仆人们混为一谈……好的我马上派人过去。”}
“顺带一提,道尔先生已经联系了几位马车夫驾车前去警署搬运设备,定金已付,尾款还请苏格拉场分担一二,那么再见。”
咔哒一下,符华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耳朵受罪。
“嘟,嘟,嘟……”
在电话的另一头,一位面色发黄,獐头鼠目,生得一双黑色眼睛的探长先生一愣。
几秒后,他又反应了过来:
这个才不是顺带的吧?!
想都不用想,尾款肯定比定金贵的多,而且,因为事出突然,这笔费用来不及向警署报备,估计一会儿还是得他自掏腰包来付这笔费用!
“……可恶的柯南·道尔!!!”
轰——
霎时,雷斯垂德探长的声音冲破房门,让办公室外几个准备来报告的警员都忍不住“噌”地丢开手里的文件,死死地捂住了耳朵。
尽管如此,他们依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种快要裂开的感觉,晕沉沉的,不听使唤:
“哦…老天,我的,头…”
“该死,老大今天又抽什么风了…”
“我估计,呃,又是道尔先生坑了他一把…吧。”
……
弗洛尔大街,剧院后台入口门前。
在这里,能够看到维多利亚女王的画像俯瞰着柯文特花园剧院的拱门。
一盏盏由天使手擎的灯火环绕于此地,与女王的画像遥相辉映;
尊贵与高雅的结合,不外乎如此。
可能是剧目快要上演的缘故,进出后台入口的侍从已经寥寥无几。
在后台售票员小姐鄙夷的眼神注视下,一位身高5.74英尺(1.75米)左右的侍者“哈呼哈呼”地从街道上跑入其内。
“…费歇尔,你这头游手好闲的猪猡!今晚包厢里可是有位大人物等着你伺候呢,真该改改你那糟糕的时间观念了!”
“这,请放过我这个愚笨的可怜人吧,玛丽,求你了!我会对你的宽容回以真挚的谢意!”
“油嘴滑舌…接着。”
“哦,噢!”
啪。
侍者伸出手来,堪堪接住了售票员玛丽突然抛来的一瓶香水。
“这是?”
“我,我可不是要帮你,我只是不想让你这个臭烘烘的家伙败坏剧院的名声!”
“…谢谢你,玛丽。”
“哼,快给我滚蛋吧!”
点点头,顶着“费歇尔”这个名字的侍者用这种有些抽象的方式和玛丽小姐道了别。
随后,他转身快步离去,搭乘上了前往贝德福德包厢的电梯。
“…咔嚓。”
电梯的栅栏门应声关闭,随后,这一台充满了旧时蒸汽风格的机械开始徐徐上升。
目送着侍者离开之后,玛丽用她那只已经磨出些许老茧的手掌撑住一边的脸颊,眼神迷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似乎,她的思绪也跟着那道身影一起去了远方。
她感觉自己一直飘啊,飘啊;
仿佛在恍惚之间,她飘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场葬礼上。
那个年幼的男孩在他英年早逝的父亲灵柩旁边,对着同样年幼的她,一脸郑重其事地说道:
“……玛丽,我果然,还是想要成为一流的歌剧演员啊!”
“诶,为什么?”
“因为,因为…舞台上,有我父亲一直在看的风景,我也,我也想看看那样的风景!那个,值得他把生命都奉献出去的风景!”
可惜,时过境迁。
现在的他们,一个是整天只能待在售票台前,负责接人待物的女售票员;
另一个,则是干一天算一天,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就要被负责人解聘的临时侍从。
生活不易,绝非儿戏。
“那个笨蛋,一定又掐着时间点去广场上表演了吧…
“结果,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放弃那个已经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吗?”
电梯里。
“吸——”
往自己身上喷了点刚才得到的香水来掩盖住汗味后,侍者装扮的卡门松了松领口上的束带,深深地往自己久经束缚的肺里吸了一口气;
接着,再缓缓吐出:
“呼……”
相比起后世平稳、安全又可靠的电梯设施来说,这种老式电梯的乘坐体验其实并不好受。
闷热,以及不稳定的摇晃,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乘客们耳内平衡器的承受底线。
等到那种强烈的晕眩感稍微好上了那么一些之后,他一边重新着手给自己系好束带,一边倾听Kamen在他脑内发起的对话:
【开始行动之前,卡门,我们最后再来回想一下作战计划的内容吧,首先是…】
“利用费歇尔·格林的侍者身份潜入到包厢内部,确认并记录下那个维克多·亨利的宝物位置,让身为电子妖精的卡莲姐偷偷在宝物上做手脚。”
【唔姆,就是这样!接下来是…】
“等到卡莲姐得手之后,我们找个机会外出,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完成骑士系统的着装,最后,就是在暗处等待变电箱断电的时候了。”
【没错,不过放心吧,从我们给艾琳那个坏丫头递出辞职信的那一天开始,已经过了三天,在这三天的时间里,我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剩下的,就随机应变吧!】
随机应变啊,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听着Kamen那明显就是在和某位演员小姐较劲的语气,卡门默默地伸出手来,擦了一把额前并不存在的冷汗。
这时,电梯的栅栏门开了。
“叮——”
虽然有些不安,但是,现在也只能上了!
确认自己已经整理好仪容过后,他露出了一抹礼节性的微笑,迈步向着电梯门外走去。
《外传:雾都迷迭香》(其三)
柯文特花园剧场,音乐厅内部。
相比起欧洲其他著名的大歌剧院而言,这里的装潢无疑是要显得“简朴”了许多。
当然,这充满英伦风味的“简朴”,在一般人看来仍然是极致奢华且有内涵的风格。
——看看那一片非金即红的海洋!
仿佛,只要置身其中的人鼻尖微微耸动,就能够从中嗅到几缕英镑在疯狂燃烧的味道。
虽然此时此刻,它是那么的光鲜亮丽。
但在历史上,这座英国著名的剧院却曾两次被无情的火海所侵染。
1808年9月19日,柯文特花园剧院被焚毁,新剧院的重建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而过了不到五十年后,1856年3月5日夜,又一场大火使剧院再次化为废墟。
现在的剧院是1858年由爱德华·巴里设计建造的。
此后,柯文特花园剧院虽然几经修缮,但始终保持着以深红和金色为主调的色彩。
不过因为最近一段时间要上演《尼伯龙根的指环》系列歌剧的缘故,针对歌剧的剧情内容,剧院方也适当地调整过音乐厅的内部布局,以求带给观众最好的体验。
前几天,他们更是请了一批专业的电气工人,为剧院里最近隔三差五就会表演跳闸的变电箱做了一次彻头彻尾的手术。
准备到了这个地步,可以说,剧院方的负责人就差请一位货真价实的吉普赛女郎双手合十,对着大家说上一句“希望《尼伯龙根的指环》系列演出成功”了。
金光闪闪、犹如繁星点缀的穹顶之下,两道主色深红却绣有诸多金丝花边的幕布,正安安静静地垂在舞台上。
而与这份安静相对应的,却是陆陆续续从侧厅的入口处走进来的观众们。
无论男女,他们大都穿着隆重、举止文雅,可见他们已经完全将欣赏音乐作为一种高雅的社交活动。
说人话,其实就是应酬。
“哦,我亲爱的女士,昨天上演的那一场《尼伯龙根的指环:莱茵河的黄金》完全出乎了我对这家剧院的意料!”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它实在是太美妙了,以至于我差点认为是女王陛下把她皇冠上的钻石制成了发条,拜托辛德瑞拉帮忙安装在演员们的歌喉上!”
“呵呵,您可真是幽默啊,不过,说起钻石……鄙人有幸在上个月入手了一对意义非凡的钻石耳环,您如果有意向的话,欢迎您过两天来参加鄙人举办的下午茶会~”
“上个月,难道是那位怪盗先生的…!哦,我会的,我会去看看的,先生。”
在比舞台低了将近一个楼层的乐池里,管弦乐团的演奏手们有条不紊地调试着自己的乐器,一旁的工作人员们正把最嘹亮的铜管乐器放到最深处。
那里距离指挥有一段很远的距离,位置也远远低于舞台上的歌手。
由于演绎《尼伯龙根的指环》这部歌剧的乐队编制要求极其庞大,所选择的歌手在音量音色和强度方面都有特别要求,同时还要采用一些极端措施来保证聆听效果;
因此,为了让每一位观众都能够享受到一场极致的视听盛宴,剧院方只能暂时辛苦一下这些辛勤劳动的工作人员们了。
算上包厢,柯文特花园剧院有2250个座位,并且还拥有一个满编制的管弦乐团和合唱团。
想要让他们真正地安静下来,估计也只有等到幕布被正式拉开的那一刻了吧?
可能是剧目将要开演的缘故。
人从视线最好的贝德福德包厢向下看,能够清楚地看到下方每一个人脸上的热情、风度,还有那份对歌剧演出的期待。
一位绅士为姗姗来迟的淑女礼貌地让开了道路;
淑女向其致礼,绅士也对其回礼。
然后,他们对彼此的座位相邻感到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兴致满满地攀谈起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
尼伯龙根、钻石、怪盗……
能从他们交谈时的口型中分辨出来的词汇,大概就只有这些了。
“你在看什么,赛巴斯。”
一道清冷的声线,打破了贝德福德包厢里宁静而又沉闷的气氛。
闻言,一位满脸沧桑的老管家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收回了他看向下层观众的视线,并不着痕迹地藏住了嘴角处那抹淡淡的微笑。
他转过身来,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不大不小的包厢里,四位西装革履打扮的护卫分别把守在了房间的四个角落,构成了一个毫无死角的防守阵型。
从他们上衣处鼓起的褶皱来看,这四个护卫显然是装配有左轮手枪之类的武器。
一张做工精致的沙发和茶几,有序地摆放在房间中央靠墙的那一边。
沙发上,一位气质绝佳的男装美青年正端坐在那里,时不时会分心去注意一下茶几上摆放着的那捧玫瑰花束。
那人生得一头柔顺亮丽的金黄色短发,细细看去,明显有刻意裁剪过的迹象;
皮肤很白,是无暇的象牙色。
穿着很华丽,侧面衬托出其身份不凡。
明明在微笑,眼神却是无比的淡漠,仿佛已经失去了那抹代表生机的高光。
如此一位有着上位者气息的男装美青年,正是先前女演员珍妮小姐所说的那位“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贵族——
维克多·亨利。
见此情景,老管家赛巴斯蒂屈下身段,恭恭敬敬地向声音的主人行了一礼:
“是一些美好的风景,比安卡大小姐…哦,不,是维克多大少爷。”
(噔——)
听到这里,在沙发上坐着办公的金发贵族动作一顿,那一双猫眼石般的蓝色美眸里登时迸发出了两抹千年冰窟里的幽光:
“注意你的言辞,管家先生,我现在是维克多·亨利,是亨利家族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以前,以前那个随母姓的私生女比安卡·阿塔吉娜已经死了……懂吗?”
“…非常抱歉。”
“哼,算了…抬起头来吧,赛巴斯蒂。从我幼年时便照顾我至今的管家先生啊,我现在需要一份文件,一份新的文件。”
“好的,大少爷。”
得到主人的应许后,正起身来的老管家塞巴斯没有耽搁,立马就表现出了他身上那股与普通老人全然不同的行动力和判断力;
一,二,三……
仅需三秒左右,他便完成了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翻出文件,到在那一叠与亨利家族事务有关的文件中挑拣出一份待处理文件然后将其交给自家主人的行动。
“……”
看着手上突然多出来的那份文件,维克多抬起头来,眯起她那对寒冰般美丽、冷冽的蓝眸,打量了一眼那位老管家重新恢复成侍立站姿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在老管家将文件交到她的手上时,她隐隐约约瞥见,对方那对厚厚的眼镜片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光芒。
幻觉,吗……
按上次她在家里无故晕倒的情况来看。
可能,真的是因为她最近工作得太累,以至于出现了这种小小的幻觉吧。
这样想着,名为“维克多”的金发贵族继续埋头对付起她手上的文件,丝毫没有在意某位快要迟到的侍者。
此时,贝德福德包厢门外的走廊上——
一位侍者将手里盛有红酒和高脚酒杯的托盘放到旁边,接受着安保人员例行的检查。
在顺利地通过了搜身检查后,侍者正要端起托盘,却听到了安保员对他低声的提醒:
“…你可要小心一点啊,费歇尔。”
“诶,为什么?”
伪装成临时侍者费歇尔的卡门微微一愣。
这一刻,他可谓是本色出演了一位经验不足的服务业从事人员。
“听我说,里面的那个老爷…脾气可大着呢!刚刚就有个送酒的小伙子被轰了出来,别说捞不捞得着小费了,嘿,我估计啊,现在他的饭碗都悬咯!”
听到这里,另一个年长些的安保员左瞧瞧,右看看,替谈话的俩人确认周围没有别人之后,他才微微侧过身来,在一旁跟着加入到这个话题中:
“……总而言之,这次的客人来头很大,进去之后,你要少看,少听,多做事,知道了吗?费歇尔。”
看来,这个临时侍者平日里的人际关系真的很好啊。
在得到了更多有关于“费歇尔”这个角色的情报之后,卡门借低头捏下巴这个动作的功夫,开始全力调动起面部的肌肉——毕竟,他平时的表情并不算多。
下一秒,即便隔着一层硅胶材质的面具,卡门也同扮演对象平常时所表现的那样抬起头来,朝着两位安保人员咧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嗯,加油干吧。”
“要早一点成为配得上玛丽的男人哦?”
“我,呃,我先走了!”
在两位安保员带点揶揄色彩的目光中,卡门扮演的费歇尔一把抓过托盘,在保证盘中事物安全的情况下,飞也似的逃开了。
等到那侍者离开了二人视线范围之内,这两个坏家伙与彼此对视一眼,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捉弄这个老实本分的临时侍者,可是这些剧场员工们为数不多的娱乐时间。
这一点,对于要扮演“费歇尔”这个角色的卡门来说也略有耳闻。
尽管他本人对此颇有微词:
“费歇尔,你这根该死的该烧的木头,现在,整座剧院都知道玛丽小姐喜欢你了,好歹争点气啊…!”
单身年龄等同于实际年龄的他,对这个被人所爱的临时侍者感到着实有些羡慕。
不过,也不会有女孩喜欢自己的啦。
想到这里,卡门肚子里打转的酸水又悄悄地平息了下去。
【这个,呆子…!】
在一片纯白色的意识空间里,黑发紫瞳的Kamen突然用手“啪”的一下拍在自己脸上,樱桃般的小嘴也跟着不满地翘起。
与卡门有着不同性别和性格的她,现在已经有点生气了。
【十年了!从觉醒到现在整整十年了!他难道还没把我当成女孩子看吗?】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想一个办法让卡门能够意识到我作为女性的魅力啊!】
另一边,趁着Kamen还在意识空间里冥思苦想(瞎想)的时候,卡门已经端着托盘走到了贝德福德包厢的门口。
打量着面前这扇红木材质的高端木门,他把托盘换到了左手边,然后伸出右手来,正欲上前叩响木门。
没成想,他这一个小小的停顿,却让他得以听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求婚?假的。”
听老管家说起求婚之后的安排,维克多把已经批阅完的文件铺在茶几上,然后端端正正地在那上面签下了名字。
“那大少爷您这是…?”
“啊,那个啊,稍微利用一下那个女演员的热度罢了,”将文件顺手交回给了老管家后,维克多又向其伸出了手,“这一次,主要还是为了打消掉家族里有关于我是女人的传言……给我文件。”
“…好的,那,那位怪盗先生呢?”
再度收到老管家递来的文件后,金发的贵族美青年没有急着查阅,反而是用她那双毫无波澜的蓝眸紧盯起对方的动作:
“能被他盯上,倒是一个意外,不过我也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怎么,难道你想被当成怪盗抓起来吗,赛巴斯?”
“…您说笑了。”
“哼,你知道那东西对我有什么意义,但是,为了能够当上家主,实现母亲临走前最后的愿望,我甘愿付出任何代价。”
“包括她的遗物?”
“包括她的遗物。”
此时此刻,在老管家塞巴斯的视线里,他所面对的已经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家族继承人,而是……
一头满眼血丝的金发恶鬼。
《外传:雾都迷迭香》(其四)
魔术,一种违反客观规律的表演。
它可以依据科学的原理,运用特制的道具,巧妙地抓住人们好奇、求知心理的特点,制造出种种让人不可思议、变幻莫测的现象,从而达到以假乱真的艺术效果。
曾经有一段时间里,柯文特花园广场上兴起过一股以魔法为噱头来表演魔术的风气。
虽然,那些“魔法”最后都被人通过细致观察和多次复盘的办法所破解,但是至今仍然有一些人对此信以为真,拿着表演魔法的要求去看待专业的魔术师们。
这种行为其实是很不尊重魔术这个行业的。
而现在,看着对面侍者手上那一块深红的平平无奇的桌布,维克多·亨利却怀疑对方是要借着魔术的名头在她的面前来表演魔法。
几分钟前…
随着一阵轻且缓的敲门声响起,正与老管家对视的维克多眼神一冷,往后一仰靠回沙发上,右腿顺势搭在左腿上,翘起了一个无可挑剔的二郎腿。
她收起了在熟人面前那一丝丝为数不多的亲切,整个人又散发出凡人不可轻易靠近的气场。
如果把女人比作花,那么高傲而冷艳的她无疑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但只有看着这朵花从花蕾时期成长至今的塞巴斯才知道,那些尖锐的棘刺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
若非如此,她早就被逐权的虫群给蚕食殆尽。
“…咔喀。”
听到门把手被人拧动的声音时,站在角落里的保镖们纷纷把手伸进了大衣的内兜处。
如果来者一有任何不善的表现,他们就会立马从内兜中掏出武器,以此警告和喝退对方。
这四位保镖都在苏格兰场做过持枪管理登记。
因此,只要不对社会造成恶劣的影响,他们使用枪支进行自卫的行为就是合乎法理的。
打量一眼保镖们的警戒举动后,靠在沙发上的维克多又用余光快速地瞟了老管家一眼,直到她确认对方没有异常,这才把视线放回到她手里的文件上。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用眼角处的余光隐晦地注意着老管家的举动。
这些都被塞巴斯看在眼里。
一时间,包厢里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稍有一点儿“火花”冒出头来,就很可能会引发一场异常剧烈的“爆炸”!
“那个…我进来咯?”
就在这时,贝德福德包厢的房门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位金发紫瞳的侍者。
他的面容洁白,白净的有些不真实,但除此之外,那些英伦绅士们该有的东西他身上都有:高且白的额头、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还有那股骨子里披发出来的独特气质。
最醒目的,是他那一对紫水晶般的眼眸——紫色可是世界上最稀有的瞳孔颜色。
而在那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膺般的眼神,配在一张端正刚强、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脸庞上,更显气势逼人,令人联想起热带草原上扑向猎物的雌狮,充满危险性。
……嗯?
雌狮?
为什么会是雌狮?
看着对方那张做侍者真是有些埋没了的面容,维克多捏了捏下巴,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
“客人,这是你申请更换的红酒。”
众人循声看去,这位侍者的右手托盘上确是放着一瓶红酒和几个高脚杯,红酒的瓶身上贴有玛歌酒庄的正牌酒标。
顶着视线带来的压力,侍者依然沉着镇定,不慌不乱向众人展示了自己的意图和无害程度:
“嘛,作为一个临时的侍者,我个人感觉这款酒还是蛮适合你的。”
瞧见对方那副成竹在胸的表情时,老管家塞巴斯的嘴角微微抽动,并眯起了他那一双即便浑浊暗淡却还是同年轻时一样精明的眼睛。
如果一个人对红酒有所研究,那么,他应该就会知道:玛歌红酒颜色优美,气味香甜优雅,酒体结构紧密细致,入口温柔典雅,而且平宜近人。品尝这种酒的时候,感觉有力度但不上头,喝起来舒服而不易醉,微微张开口,会感觉口腔纯静清凉。
这确实是很合维克多胃口的红酒。
只不过……
“如你所见,我正在办公,虽然这款美酒令我感到无比的心动,但是为了工作,我并不想让我的大脑被酒精所侵染。”
“哦,那没有关系,我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不过嘛,现在的我还需要一样东西,才可以真真正正地帮到你的忙。”
解决…问题,帮忙?
与侍者一样留着一头金发的贵族美青年尽管没有明说,也没有明着表现出来,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只要她脸上的表情一缓和下来,就已经是露出了相当在意的神情。
别看她表面上是那么的冷酷和不近人情,私底下,她其实还是很喜欢小猫咪、软软的玩偶,以及其他同年龄段的女孩们所喜欢的东西。
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魔术表演,当然也包括在内。
只见那位侍者四下打量了一眼贝德福德包厢内的布置,视线没有在玫瑰花束、老管家的胸前和保镖们的身上停留超过一秒,最后,他锁定了他的目标:
一张铺在茶几上的深红色桌布。
“那个就可以。”
顺着侍者的视线看去,见对方所要的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深红色桌布,维克多的眼里微不可查地闪过了一丝诧异:
“…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跟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无关。”
“有意思。”
仅仅依靠一块没有做过手脚的桌布,又能做到什么呢?
那副自信满满的表情,那种毫不在意自己身份的语气,切切实实地勾起了维克多的好奇心。
再加上,对方也没有做过什么可疑的举动,所以在老管家的示意下,保镖们纷纷把手放回了原位,一块跟着在旁边观看起了侍者的表演。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金发小子,到底是不是一个只会嘴上说说的骗子。
只见侍者眼里紫光一闪,三两下便将老管家递来的桌布叠成一个30厘米见方的形状,然后,他保持着营业式的笑容,自然而然地对众人说出了开场白:
“好的,谢谢,就跟大家看到的那样,这是一张桌布,”说着,他顺势指了指他右手抓着的桌布块,“猜猜看,里面放的是什么?”
“空气?”
老管家首先发言。
“不对,不是空气,我真的有放东西在里面。”
侍者又拿着叠好的桌布块放到他的眼前,用另外一只手比了一下大致的尺寸:
“大概看看这个尺寸,再猜猜看?”
“…美女?”
四位保镖中的一位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却被金发紫瞳的侍者当即回以一个标准的白眼:
“这位先生,请不要在公共场合里当众做梦,谢谢。”
“那就…猫咪?”
“猫咪,嗯…这个倒是有可能哦?我们来看看里面到底放的是什么。”
到了关键时刻,众人一边配合着他的表演,一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希望能看出点破绽。
却见侍者往那桌布块之间的空隙里“呼呼”地吹了两口气,然后,像是从里面突然发现了什么东西似的,陡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哦~这个东西呢!其实是居家必备的器物,就算出门在外,也是交朋友的良伴。”
说着说着,他缓缓地、慢慢地从桌布块的空隙里……
掏出了一个印有猫咪图样的茶壶。
“啊这?!”
“哇,这,这个是哪里掏出来的?”
“不可思议…真的,不可思议。”
侍者没有在意众人发出的声声惊呼,又继续从里面依次掏出了两个茶杯、一袋红茶,然后把它们全都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任凭众人检验这些东西的真伪。
结果自然是真的。
而在老管家塞巴斯的眼里,他刚才那些的表演,无论是取出东西时的动作,还是那副自信满满的说辞以及任凭众人检验的从容神态,全部都毫无破绽可言。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很厉害的一个年轻人啊。”
扶一扶鼻梁上的眼镜,头发已是全部花白的塞巴斯默默地在心里给对方做出了评价。
“先生,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费歇尔·格林,一个业余的魔术表演家。”
“请不要取笑于我,先生,如果你的水平只是业余,那些表演时净会放鸽子、变玫瑰花和玩扑克牌的表演者们可是会哭的。”
对于维克多那把自己和其他魔术师相比较的言行,侍者只是笑了笑:
“魔术师职业戒律第一条:尊重同行——先生,我并不认为那些人比我要差。”
“那,可以告诉我这个魔术…”
“魔术师职业戒律第五条:不公开魔术的秘密。”
说到这里,明白人都知道侍者想要表达的意思。
聪慧如维克多,自然不会在这方面犯蠢。
当然,她也不会真的向对方示弱:
“说实话,要是放在四百多年前,你肯定会因为使用黑魔法而被天命教会送上火刑架的。”
“魔术可不是魔法,我可没办法变出不存在的东西哦?”
——这是实话。
这位金发侍者的真面目,即是Kamen附身状态下的卡门。
说来也巧,若不是心细的卡门在之前进行准备时,突然想到了维克多这个工作狂很可能会不喜欢饮用红酒的这一点,就算是演技高超的Kamen,估计也会在实际的表演里露出马脚。
到那时,她嘴中的随机应变,可就真的变成毫无保障的随机应变了。
那么,这一场精妙绝伦的魔术表演,又是怎么实现的呢?
其实很简单,卡门和Kamen只不过是利用了系统空间可以自由收纳、取出物品这一点,提前准备好了相应的茶壶、茶杯和茶叶……
请不要露出这么失望的表情,表演之前,魔术师当然要准备好茶壶之类的道具。
不然,你以为一个茶壶是可以凭空变出来的啊?
魔术师要变出一个茶壶,那就得准备一个茶壶。
…不好意思,打碎了诸位的美梦,但这无伤大雅,因为这个魔术本身只是一个缓兵之计。
接下来才是重点:他们表演这一出魔术,其实是为了更好地观察贝德福德包厢里的环境。
比起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召唤出电子妖精形态的卡莲,这种方法能够更加隐秘地探查到他们这一次要盗走的宝物所在的位置——这个,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现在,最重要的目的已经达成,侍者模样的Kamen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向着为首的金发贵族维克多行了一礼后,他便拿起放在一边的托盘,转身离开了这个气氛并不怎么好的包厢。
然而,Kamen的一只脚刚踏出房门,维克多就像被一瓶黑色墨水当头淋下一样,原本还有些缓和的脸色猛然一暗,用突然锐利起来的眼神向最靠近房门的两位保镖吩咐道:
“…去,跟上他。”
情况一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外传:雾都迷迭香》(其五)
与贝德福德包厢仅隔着几个楼层的区域,是剧场专门留给员工的准备区,侍者们在去为客人提供服务以前都会先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来做好相关准备。
交接完关于夜班的诸多事项之后,售票员玛丽小姐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回到她的单身公寓,而是怀着一种莫名不安的心情,忧心忡忡地赶到了这里。
她在找一个人。
那人的名字是费歇尔·格林,她的青梅竹马,也就是那位被卡门和Kamen顶替了身份的侍者。
在先前与那人碰面的时候,玛丽就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只不过,因为她当时突然被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所以并没能及时地反应过来。
事后一想,她立刻就发现了对方的古怪之处:
——太自然了!
无论是表情、举止、说辞,还是那种情绪的宣泄,全都太过于自然了!她只在费歇尔的父亲逝去之前,从对方的身上看到过这种几乎完美的表演。但是自那以后,费歇尔的表情就再也没有他以前的那种“灵气”了。
失去了“灵气”,在这个时代等同于扼杀了一位歌剧演员的未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生得一副好面孔的费歇尔努力到现在,却只能混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临时侍者。
而那个顶着费歇尔容貌的人,居然,居然能够模仿出与他儿时一模一样的那种气质、神态,以及那股独一无二的…“灵气”。
想到这里,玛丽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那个家伙…简直就像是寄生在人身上的恶魔一样。”
这时候,只听“叮——”的一声铃响,玛丽立马停止了她碎碎念下去的行为,捂上自己这张很可能会招来祸事的小嘴,飞快地扭头往左右两边各看了一眼,发现没人在关注她时,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
“唉……”
在铃响之后,随之而来的电梯开始打开那一道有些生锈的栅栏门,并发出了“吱呀呀”的摩擦声响,只是,刚被铃声给吓了一跳的玛丽根本无心在意这些细节。
抹一把额头上泌出的几滴冷汗,拍一拍能够直接感知到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胸脯。
尽管如此,她也依然感到心有余悸:
要是她刚才的那些喃喃自语经由别人的口舌散播出去,无论真假,费歇尔都会摊上大事儿!天命教会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恶魔”有染的人!
“哼,才,才不是关心那家伙的死活呢,要不是阿姨…对!要不是阿姨几年前嘱托我要好好照顾他的话,我才不管那么多呢!”
“是吗?那~可以请你稍后来我负责的工作间一趟么,玛丽小姐?”
“…什?!”
一阵熟悉的香水芬芳伴着温柔的吐息而来,肆意地挑逗起售票员小姐那敏感的耳根,令她感觉自己的耳根突然一阵骚痒,小脸顿时染上了两片可爱的嫣红。
直到那股异样的感觉稍微消退了一些,她才反应了过来,整个人被吓得跳到一边,用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那个罪魁祸首,声音里少见地带上了些许哭腔:
“噫?!你,你你你你你……”
“一会儿见~”
那人见自己的捉弄行动大获成功,也不继续乘胜追击,转而换上了一副玛丽从未在那张脸上见到过的狡黠笑容,后退两步,然后转身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跑去。
伴随着鞋跟敲击厚地毯发出的“噗噗…”声一阵起起落落,几乎就是十秒钟都不到的功夫,那道鬼魅般的身影便与香水的芬芳一齐飘到了走廊尽头。
从出现,到消失,他就像是夜幕之下的一颗流星,在留下了片刻的不可思议之后,一转眼,又坠入了不可知、不可视的所在。
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见鬼了?!
这是玛丽反应过来后的第一个念头,随后,又被她本能地给否定掉。
那股熟悉的香水味还在她的鼻尖萦绕,那张熟悉的面容仿佛还在她的面前挥之不去;
直到触碰到自己兜里突然多出来的一样事物之后,一霎间,她全身上下紧张得像一块石头,心也陡地一沉坠,像是被人往里灌满了冷铅:
她刚才不是见鬼,更不是身在梦境,但绝对,跟现实扯不上半点关系——
那样多出来的事物,正是她先前借给“费歇尔”的那瓶香水。
“不可思议……”
“叮——”的一声铃响,此时又有一架电梯的栅栏门顺着轨道缓缓向两边滑动,只是,还没等栅栏门完全打开,“唰唰——”,两道西装革履的壮硕身影便迫不及待地从电梯里挤了出来。
只见他俩脚步一顿,脑袋一扭,仅仅一个简简单单的对视过后,这两个保镖模样的家伙立马就让身体先脑子一步行动了起来。
一人向左,一人向右。
无论是半身雕像后方的阴影,还是花瓶的底座、画像的背面等等死角,都没有被他们放过。
一时间,这条走廊就剩一条长长的厚实地毯没有被人扒出来看过了。
呆在旁边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的玛丽打心里觉得,这二人打了鸡血般四处搜索的模样就好像是两条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只不过,他们看起来明显要比一般的鲨鱼要蠢得多。
讲道理,正常人谁会躲在那几个地方啊?
“那,那个…”空无几人的走廊里,她的搭话对保镖们来说犹如新鲜的肉块一般醒目,“你们是在找一个金发的侍者吗?如,如果是的话,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在哪里。”
“……我们可以信任她吗?”
见对方脸上的神色不似在作假,一位保镖犹豫了一下,扭头向同伴投去疑问的目光。
“没问题,”却听啪啪两下声响,另一位保镖伸手拍了拍他上衣的鼓起处,嘴角一斜,显然是对他自己的枪法和实力很有自信,“这位小姐,请~给我们带路吧。”
玛丽的眉毛微微一皱,本能地感到了不适。
那个保镖所说的话虽然听起来像是请求,但那股不容许别人忤逆的语气,真是像极了那些个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而出身平民的她,发自内心地对那些不仁的人感到厌恶。
而且,那个鼓起的形状,难道是…
在心里咽了口唾沫的玛丽表面上却不做声,一边低着头,尽量不让别人看见她脸上的惧意,一边迈开步伐,默默地领着身后两位凶神恶煞的保镖向那个“费歇尔”所在的工作间走去;
——如果,他真的在那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