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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袭全文阅读

作者:殊乖     盛袭txt下载     盛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1章:归朝

    不过李盛袭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小皇帝有这样的举动,就当小皇帝要率领将士出城门之时,李盛袭叫人传来了消息。

    建议皇帝暂时封城,免得叛军逃窜,小皇帝自是听命。

    而后就再也没有李盛袭的消息,直到李盛袭到了皇宫门口。

    皇帝这才率百官相迎。

    而这一下,李盛袭也没有拒绝,在皇宫门口,百官相迎,也不算过分逾矩。

    至于百官跪拜,只要小皇帝敢提出口。

    毕竟在宫门口,天子发出这样的施令,与让政有何分别?

    “姑姑。”

    “微臣拜见圣上。”李盛袭恭敬的下拜。

    “姑姑这是做什么?长日未见,你我姑侄何至于生分至此。”小皇帝赶忙要请李盛袭起身。

    李盛袭却不愿意起来,她请罪说道:“微臣有罪,还请圣上责罚。”

    “姑姑?”小皇帝似乎是不解。

    李盛袭又继续说道:“微臣被叛军袭击之后,不慎流落青夏,发现叛军宗营或在京都。心急如焚,又担心东窗事发,便私自调遣一万青夏军入京,还请圣上责罚。”

    李盛袭说完,就正正的跪在宫门口。

    “姑姑说的这是哪里话,姑姑一片忠君体国之心,又是事事为了朝廷着想,朕又岂会怪罪?况且姑姑一统江山有功,后又削去前朝旧宗,今又剿灭叛军,战功卓著,朕尚未赏你,如何要去罚?”小皇帝说完,就亲自去扶李盛袭。

    一边的黎王看的心惊无比,李盛袭方立功归来,而一回来,就直接在宫门认罪,为的就是将她私自带兵的事情一笔带过。

    圣上可以罚她,但是绝对不能辱她,因为她有实在的功绩,所以圣上必须扶起她。而圣上扶起她,就代表不再追究此事。

    “圣上仁德,微臣却过意不去,若是圣上不予以惩戒,微臣寝食难安。”李盛袭虽“被”扶起,但是却依旧不肯就这么被原谅。

    “这”小皇帝有些犹豫。

    “若是圣上实在不忍心,那么微臣愿捐出一年封邑收益给天下百姓,以全今日之过,不知圣上以为如何?”李盛袭提议道。

    裴殿成看到这个场面,不由得感叹李盛袭的精明,做官做到李盛袭这样的地步,已经是不缺钱了。她的封邑已经到了一万户,每年的收益可以养活多少臣民,这是在给自己攒威望,又能将这件事情彻底揭过去。

    小皇帝无法拒绝,因为这是利民的大事,明章帝见此,只得答应。

    众人迎着李盛袭进去,李盛袭又说道:“要紧的头目已经送到了内卫,楚王势力扎根已久,想必在各地还有残余,不如让各地官兵去搜寻,挖出窝点来。”

    小皇帝自然没有办法拒绝,而李盛袭身为兵部尚书,理所当然的负责这件事,她甚至拟定好了相关的方案,俨然是不愿意让人插手,黎王脸色越发的沉。

    李盛袭此举的确是为朝廷根除祸患,但是更多的则是为了自己独揽大权。

    “兵部侍郎何在?”李盛袭突然开口。

    两位兵部侍郎都是李盛袭的人,但是在李盛袭“死”的那段时间,因为各种原因下狱,而一时间还没来得及将侍郎之位补上来。

    小皇帝有几分尴尬,他说了一下大概的原因。

    李盛袭疏忽色变,“两位侍郎在朝已久,虽是侍郎之位,却有尚书之才。当以国士待之,怎能随意轻辱?

    虽是穿白衣,却不曾用棉麻。如何算是咒微臣?至于另外的官员,不过是府中女奴思乡,才吹了一曲思乡曲,这只能说名侍郎对下宽仁,而并非娱乐?

    圣上虽是挂念微臣,也不能如此对待臣下。如此,倒教微臣不安了。”

    李盛袭言辞恳切,俨然是一副长者的模样,并不以臣斥君,而是以长辈的身份教导皇帝。

    即使是让皇帝下不来台,皇帝也不能训斥她。

    因为她说的有理,而且她的权势更甚。

    小皇帝只能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立刻下令将人官复原职。

    “今日归朝,便觉朝中少了不少贤臣,若是皆因微臣之故,还是要好好核查,免得造成冤狱为好。”李盛袭劝阻道,“若是着实大不敬,酌情削官,若是冤狱,便改官复原职,再加抚恤才是。”

    李盛袭似乎有些无奈。

    李盛袭这一开口,又是做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又乘此机会,借皇帝的手削去那些对自己有异心的官员。再给皇帝扣上一个无能的名声,毕竟能在短时间之内下狱这么多无辜的官员的皇帝,不是无能,就该是坏心了。

    皇帝素来温良,又如何会有坏心呢?

    那就是无能,李盛袭甚至可以以此为由头,夺去一部分权柄。

    面对李盛袭的提议,小皇帝自然没有反对,他又不由得说道:“朕年幼,朝中大事,还是要姑姑多家帮助才好啊。”

    “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今日之祸,是圣上心系微臣所致,自然不是圣上的错,只是几位在朝的辅政大臣,尔等岂能坐看圣上关心则乱,而不多加制止呢?

    先是贬谪官员,后又是将难免治水的雍王提前召回。水患严重,则害其民。雍王如何能贸然调回?还请圣上再将雍王遣归,以安百姓。”

    “自然。”小皇帝眼见李盛袭驳回他前段时间一项一项的政令,他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李盛袭欣慰的点了点头,她将目光看向了裴殿成和黎王,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黎王,裴公,你们二人受先帝托付,辅弼圣上,圣上下令之时,为何不曾劝谏呢?无论是南面百姓,还是国中朝臣,他们都是我南晋栋梁啊。”

    朝臣似乎并没有想到宁王在归朝之后会将剑锋指向几位辅弼大臣。

    裴殿成却是相当明白,他们这些辅弼大臣被打压的越发严重,那么李盛袭所收拢的权柄就会更多。

    而且李盛袭的本意也不是想要收归他们其他人的权力,因为他们本就是以李盛袭马首是瞻。

    李盛袭想要打压的,只有黎王一人而已。

第392章:收权

    裴殿臣连忙告罪,黎王却没有说话,因为换上皇帝的人手,本就是他提出的主意。

    李盛袭并没有切实的问责二人,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光凭这么一点事情就想把黎王驱逐朝堂,几乎是不可能的。

    黎王可是几朝老臣,年德高迈。

    但是眼下他的无言,其实就是一种输,日后他对上李盛袭之时,只会是更加的没有底气。

    最后,只是罚了这两个人三个月的俸禄,算是彻底揭过。

    此后,李盛袭又上了一则谏言,“青夏军这些时日随微臣舟车,剿匪虽是以多胜少,但是叛军据点却是格外的古怪,青夏军死伤惨重,还望圣上恩德,允许他们在京修养三月,再回青夏。

    加之,微臣对于青夏军有些改造的想法,也正好可以在他们身上实验。”

    “这倒是极好,姑姑时时刻刻为国朝着想,真乃国朝重臣。”小皇帝即便是不情愿,也不得不点头说道。

    李盛袭微微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散朝之后,李盛袭甚至不急着去休息,而是直接换了一身官服,直接去了兵部任职。

    勤勉的简直不像话,直到散值的时候,她都不曾休息,小皇帝本想请李盛袭前来一叙,谁知刚派人去兵部,就被告知李盛袭出了城,她去操练青夏军了。

    小皇帝:“.”

    他要是记得的不错的话,李盛袭自归京到现在,她甚至没有回过府吧?这般勤勉吗?

    李盛袭当然是勤勉无比,她不仅自己勤勉,她在把两位兵部侍郎从的、天牢里接出来之后,只给了他们两个时辰回家洗漱和用饭,随即就拉的来一起当值。

    直到暮色,才把人放了回去。

    入夜之后,李盛袭没有归府,而是特意去找了一趟裴殿成。

    裴殿成:“.”

    李盛袭叫他将小皇帝白日里所做的事情都尽数告知。

    裴殿成知无不言,“只不过,此后散朝之后,微臣就去了尚书省任职,并不直到圣上去了何处,更不曾窥探帝踪。”

    “圣上若是想要将我放在火上烤,应该一开始就出城迎接我才是。”李盛袭轻喃,她不由得联想到李瑞,但是这或许也是皇帝自己想出来的招,没能随机应变也不算是什么稀奇。

    只不过,她是真没有想到,李瑞可以这么沉得住气,坐看那五千人被她剿灭而无动于衷。

    抑或是,李瑞知道自己回天乏术,也看出了她的钓鱼之计,所以,他才故意按兵不动。

    李盛袭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是回了自己府邸。回去之后,她又召见了一个人。

    她在宫里是藏了自己的人手的,只不过一直没有派上过用场,埋伏很深而已。

    而今日,她特意命人传消息出来,她埋在宫中的那名宫女才想办法递了消息到外头。

    “圣上今日在初次朝会之后,去见了谁?”李盛袭开口问道。

    “并未见谁,只是圣上十分喜爱新来的棋诏侍,近来虽未下棋,但是棋诏侍还是时常奉诏在殿,不曾离去。”那人回话道。

    “棋诏侍?”李盛袭忽而想起来李书仪叫她带的那一副棋子的事情。

    当时她还奇怪,为什么李书仪要刻意叫李珣传来一句那样的话,如此想来,或许是这位棋诏侍有什么古怪。

    只不过令她感到奇怪的是,今上是李书仪的亲弟弟,但是她只不过是李书仪的姑姑。

    姑姑能够带来的,如何能与同胞姐弟所带来的相比呢?

    “那位棋诏侍,是什么来历?”李盛袭问道。

    “是顾氏旁支子弟出身,名叫顾曜。无心科举,醉心棋道,便拖了家中关系,进宫做了棋诏侍。”

    棋诏侍不过是末流小官,即便顾氏在朝中已经没了侍中那样的重职位,但是想要为自家子弟谋一个闲职,那也是十分容易的。

    “顾曜。”李盛袭轻喃,“去查一查这个人。”

    顾氏一族自贬官之后,除却还有官职在京的,几乎都南迁而归,但是顾氏一族身上的嫌疑,她是一点没忘记。

    其实如今李珣治水已经差不多了,即便是走了,也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折返,但是她还是要让李珣在南边多逗留一段时间。

    除了彻底稳定南方,除了查褚弗超之事,还为了看一看顾家有没有玩什么花招。

    此后的日子,李盛袭依旧是疲于忙碌,皇帝想要召见她单独说说话,几乎都找不到机会。

    李盛袭的勤勉和朝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些时日她无比忙碌,却有并不放过一丝收拢权柄的机会,整个人更是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直到她从北方带来的人回京之后,她的情况才好一些,容治依旧是长史,却帮李盛袭处理了不少政务。

    詹歧睿她本想叫他进御史台,但是想了一想,如今她在御史台并不缺人,何况詹歧睿除了口才厉害,本身也有能力,李盛袭干脆把人塞到了吏部,便于接洽。

    左右不是什么大官,加上是李盛袭举荐,且詹歧睿本身也是名士,朝廷自然没有异议。

    还有孟纨,她没有着急将人送到户部,这会儿塞人,朝堂上又要扯皮许久,她直接将孟纨塞到了青夏军中去,随便安了一个主事的官位给她。

    朝廷对于李盛袭塞女人入朝已经见怪不怪了,和顾留今那个一地掌管以及顾念昔那个统兵三万比起来,孟纨这个主事简直算不了什么,可以说是末流小官了,再者,又是李盛袭一人所用,在他们眼里,和内官没有什么分别。

    只要不是正是站在朝堂上,李盛袭用女人,旁人也不会过多的在意。

    顽固派倒是有异议,但是李盛袭压根不理他们。

    当初因为辅弼大臣不曾劝谏皇帝,已经被李盛袭拿了话柄,如今李盛袭又极为收拢权柄,顽固派压根斗不过她,只要李盛袭做的不是太过火,他们的弹劾,根本掀不起一点波澜。

    不是被驳回,而是真的无人在意,李盛袭甚至都不理他们。

    也只有黎王开口的时候,才有人听上两句,但是事实上,还是没有什么用处。

第393章:不宜久留

    就在李盛袭在王都逐渐大权独揽之时,李珣的也将南边的水情处理的井井有条,这两年来,他已经逐渐的能够独当一面,挑起大梁。

    李珣处理好南方的水势之后,也没有急着回来,水虽然处理好了,但是水灾之后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而且,他还要差灵州的事情。

    很快,一个月又过去,经过李盛袭训练过的青夏军已经焕然一新,李盛袭倒是没有恋恋不舍,直接将人放了回去,因为这个时候,她又从边地掉了一万人过来。

    将士们是需要换防的,去了边关一批,她自然就又从边关调回一批前来操办,并且,她请求彻底负责此事。

    朝廷为此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李盛袭终于开始举荐孟纨入户部。

    这一下,遭到了以黎王为首的顽固派的反对。

    “女子怎能入朝廷?”黎王公开反驳,他又说道:“别说是詹员外郎的妻子,就是那顾留今,也应当召回京中,本是内官,如何能做外官。”

    “留今在西昌得尽百姓称颂,黎王想要将她召回,也要看百姓答不答应,况且新令正行,把留今召回,那要换谁过去?

    至于孟纨,昔年望中放奴,孟纨占半功,其数算之才,几人能与之一教高下?如今天下方入承平,快要清点户数,划分田产,孟纨精通数算,有有过相关经验,如何不能做户部的主事?

    至于女子,我亦是女子,黎王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黎王年德高迈,很少有人跟他如此疾言厉色,就连先帝在的时候,都很少有人这么跟他这么说话。

    黎王微惊,李盛袭从来温和谦逊,笑意盈盈,性格与先帝迥然,让人感到亲近。

    但是如今的李盛袭,几乎有些蛮横了。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恭谦未篡时。

    谁能想到有今日性情。

    “大长公主身为女子,本就不该立于朝堂之上。”黎王气性上来,又继续开口说道。

    本以为李盛袭会因为黎王这句话而愤怒,谁知李盛袭压根不管黎王,而是看向高殿上的小皇帝:“圣上也是这么想的吗?”

    这算是在质问他了吧。

    明章帝:“.”

    他虽然是这么想的,可若是直接承认了,那么以李盛袭如今的势力,只需要她振臂一呼,朝廷就有的是人来对他进“谏言”了。

    “姑姑劳苦功高,黎王此语,也不过是担心姑姑太过于辛劳。姑姑切莫介怀。至于朕,朕感念姑姑的社稷之功,更是希望姑姑不要如此劳碌。”小皇帝的一番话说的还算是漂亮。

    李盛袭神色一松,面露感动:“所为士为知己者死,圣上如此体恤,微臣必定为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明章帝:“.”

    “既然微臣可以立于朝堂之上,那么能力出众的孟娘子,又有何不可呢?”临音再度反驳。

    “若是有朝一日,孟娘得恩而高升,比詹郎还要高,岂非妻贵而夫卑?如此,岂不是尊卑颠倒?”黎王继续搬出三纲五常。

    谁料李盛袭轻轻一笑,“那黎王说说,昭仁皇后与我外祖父,二人谁尊谁卑呢?”

    黎王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难看。

    “昭仁皇后贵为国母,母仪天下,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外祖父即便是公爵之身,那也不过是臣属。既然女可以尊于父,那么妻为何不能尊于夫?昔年我嫁于穆氏,难道不是我尊贵于驸马?而且黎王这话说的古怪。”李盛袭古怪一笑,有几分促狭得看向黎王。

    “倒像是,黎王害怕女人做出成就一般?难道堂堂大丈夫,独独畏惧‘小女子’?”

    黎王脸色疏忽一变,“本王立朝多年,岂容小儿轻辱?”

    说完,黎王就不再和李盛袭说话,转头看向高殿上的少年帝王,“圣上,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古来有多少祸患是因女子而起?

    吕后掌权,才有诸吕之祸害;贾后专政,才有八王之乱。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李盛袭冷冷一笑,本想搬出历史上更多男祸的例子来,但是话到嘴边就戛然而止。

    满殿公卿都是男人,她这个时候开口,会让属于自己的势力走向对面。

    李盛袭心头一凛,忽而意识到一件事情,她的部下,似乎大多都是男人。

    人想要夺权成功,最不可缺少的就是自己的势力,一个人不可能破除所有的阻碍。

    而她最大的阻碍,来源于她是个女人,想要破除这个阻碍,只有男部下是不行的。

    而眼前的这些男人当中,黎王是“最敏锐”的,只有除掉他,她才能组建起属于女人的势力。

    黎王,不宜久留。

    “圣上,也是这般认为的吗?圣上也认为,微臣、你的姑母,会给大晋带来祸患吗?”李盛袭沉声问道,她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目光落到高台上的天子之时,一双眼睛慢慢的都是失望。

    明章帝从没有想到原本强势的李盛袭会突然露出这样的一副表情。

    如果李盛袭出言反驳,他或许还能偏袒黎王一二,但是李盛袭露出这个样子,他就绝对不能多说一句了。

    “姑母何出此言?”明章帝连忙反驳,他看向李盛袭,神色略有几分慌张,“姑母是朕至亲之人,有姑母才会有如今的大晋,即便是给大晋带来什么,也应当是给大晋带来福祉,怎么会是祸患?”

    说到这里,小皇帝又有几分责怪道:“黎王,不过是册封一名主事,你怎能如此诛姑母之心?”

    裴殿成连忙附和,“是啊,孟娘子既然能被殿下举荐,必然有才,若是黎王不放心,不若考校一二,以安人心。”

    “姑姑以为如何?”小皇帝看向李盛袭。

    李盛袭点了点头:“甚好。”

    黎王咬牙,没有想到李盛袭会这样。

    他用言语裹挟逼迫李盛袭,李盛袭就用功绩和情分裹挟天子。

    如今她尚且没能做到大权独揽,就敢裹挟天子,焉知来日她会不会弑君?

    不,她一定会,一旦找到机会,她就会篡帝自立。

    李盛袭,不宜久留,她得死。

    这个学期有两场重要的等级考试要考,实在是忙不过来,今天开始每周一更,谢谢大家陪伴我到现在。

第394章:道阻且长

    李盛袭为了孟纨争取到了这次机会,只不过这一次的争执,李盛袭和黎王几乎以到了撕破脸的地步。

    小皇帝不知道是喜是忧。这两个人在朝堂上闹了起来,受伤的还是他。

    李盛袭费心思给孟纨取得了一次机会,孟纨十分激动,她郑重的拜在李盛袭的跟前。

    李盛袭叫人将她扶起,“若真是感谢我,那就好好准备这次考核吧。此风一旦开,造福的将不会是你一人。”

    她去兵部任职的时候总会带着几个适逢的女官过去,潜移默化之中让她们接触政务。

    只不过,李盛袭犹觉得不够。

    她是女子,府中侍奉之人多为女郎。府中事务不多,所以闲暇之余,李盛袭会叫人教她们练武,不说变得武功高强,至少让她们身体强健,遇到什么不测之时,不必寄希望于他人就能逃脱。

    孟纨点了点头,自信满满的说道:“只要考核公正,微臣必定通过。”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会叫人去好好监察的。”李盛袭允诺道,顿了顿,她又有几分好奇的说道:“你的丈夫是怎么想的?”

    “他他阻拦不了我的脚步。”孟纨坚定的说道,詹歧睿的确不反对她,但是也没有她想象的那般支持,或许是什么顽固的思想在作祟,但是孟纨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李盛袭当即了然,随即赞叹而又羡慕的看着孟纨:“心智坚定,便已然走出了一大步。继续做下去吧。”

    孟纨点了点头。

    等到孟纨退下之后,李盛袭去叫人将容治寻了过来。

    “我要杀黎王。”李盛袭斩钉截铁的说道。

    只要黎王活着,即便是将黎王从朝堂之上驱逐而出,他也能用他的号召力来阻拦她。

    黎王的确是个忠臣,但是在她这里,并不需要这样阻拦她前进道路的忠臣。

    他的这一份忠,会将她害死。

    “如今殿下和黎王已然势同水火,若是在这个时候杀死黎王,所有人都会怀疑是殿下所为,若是杀他,将会自损八百。”容治分析说道。

    “所以我需要一个办法,不会损害到我的办法,黎王,我一定要杀,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李盛袭并没有因为容治这番话而动摇这个想法。

    “其实黎王的声名不在百姓之中,而在士人与宗室之内,后者可以忽略,只是士人的嘴,最是难堵。”

    “无论我杀不杀黎王,士人对我都不会有什么较好的评价。”李盛袭轻笑,在这一点上面,她十分的有自知之明。

    “话虽如此,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殿下还需要静心等待。”容治了解李盛袭,李盛袭虽想杀黎王,却不会愿意污毁黎王的名声。

    李盛袭未免有些失望。

    这一点她也知道,之所以叫来容治,就是希望容治能有什么办法。

    “罢了。”李盛袭轻叹。

    “不过,殿下或许该想办法争取一二朝臣和士人之间的支持了。”容治提醒说道。

    皇室和世家就算了,世家被李盛袭削的七七八八了,这个几乎不可能争取,而且皇室和世家不死不休,谁上位都一样。

    至于皇室皇室在宏兴帝手里已经被打压的很厉害了,李盛袭上位之后还要削一拨,争不争取已经不总要了。

    重要的是朝臣和士人。尤其是后者,前者或许会被利益驱使,但是后者,数量庞大,一腔热血,只怕没有那么动摇。

    而这些人,他们自小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和黎王一样,这一批人的支持是最难争取的。

    而他们的数量庞大,李盛袭不能忽略不计,更不能全部剿灭打压。

    李盛袭沉默一会儿,“寒门?”

    容治点了点头。

    这里的寒门并不是指除了世家子弟之外的人,而是像当初的他一样,穷的吃不起饭的人。

    “还有孩童。”容治又提醒道,幼年的孩童还没有接触相关的教育,思想还没有变得那么顽固。

    “还有女人。”李盛袭又吐出了这四个字。

    李盛袭说完,就去桌案之前忙碌了起来。

    扶持寒门倒是容易,出钱就是了,反正她有的是钱。

    但是孩童和女人却不一样。若要扶持孩童,改变他们的想法,那么一些儒家之道,就不能让他们去学。

    可若是不去学儒家之道,科举考试又该怎么办呢?毕竟科举就是围绕儒家典籍而展开。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是李盛袭这样,学习完了儒家之道、圣人之言之后,还能保留自己的思考。

    有些人学习了儒家之道之后,就会对其奉为圭臬,尽信圣人之言。

    若是要熏陶儿童,那就要从科考上面来动手。这又是大刀阔斧,有黎王在,这件事情很难顺利完成。

    至于扶持女人,那就更难了,李盛袭至今废了那么大的功夫,才给孟纨争取到了一个担任主事的资格。

    如果想要科举的大门为女人而开,那比前一点还要难。只怕要等到她继位之后才能继续试行,而且又要杀不少人。

    李盛袭这样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道阻且长啊。

    李盛袭心中慢慢规划,手上却兵部停止,很快,她写好了一封奏疏,大约就是类似于减免面学子的束脩;若是谁家有一人中举人,就可以免去家中一人的劳役;若是中进士,就可以多分一些田宅等。

    这是朝中的政策,需要向皇帝请示。但是她自己又吩咐了一些事情下去,譬如在她的封邑之内,她会用一部分她自己的银钱以及封邑的收益去补贴学子。

    这般明晃晃的收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李盛袭这么做是在邀买人心,或许有家中富贵的学子憎恶李盛袭此行为,认为这是用铜臭侮辱他们。但是会有人因此而真的感谢李盛袭。

    就比如对于少时的容治来说,这一份的补贴,就是救命薪柴。

    小皇帝深恨李盛袭的这种行为,但是这样利国利民的行为,他没有理由去阻拦,于是便放任李盛袭去做。

    而很快,就到了孟纨参与考核的日子。

    为了公正起见,黎王和李盛袭一同到场。

第395章:通过

    考试一共分为两场,一场由户部出题,考孟纨对于户部事务的了解。

    还有一场,就是算数了。

    户部的人眼见黎王与宁王一左一右的坐在上首,不由得汗然,户部一次性来两尊大佛,还偏偏个个都是这样的架势,只怕稍不留意,就会得罪其中一位。两场考试分别设在上午和下午。

    对于户部的事宜,孟纨有着充足的经验,自从李盛袭打算让孟纨进户部开始,她就一直在让她接受户部的事宜了,回到临熙之后,临音办公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的跟她讲述一些户部的有关事项。

    孟纨聪明,又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如今对她来说,户部的事情早就是十分熟悉,很快,这一场考试就结束了。

    至于数算,更是不必多说。

    户部的人也聪明,搬了一堆户部还没算的账出来,孟纨算,几个户部的官员在后面帮着核对。这一场,当即就能出结果。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能把账算得这么好又这么快的,不由得咂舌,看向孟纨的时候,目光之中多了几分赞赏。

    黎王沉着脸看着这一切。

    至于第一场考试的卷子也是当着这两尊大佛的面评定的。

    孟纨每一句话都言之有物,见底不俗,落于实处甚至还有几条可行的。

    这是一张无可争议的上等卷。

    一天下来,孟纨通过了这场考核。

    饶是黎王这样本身就怀揣着恶意的人都不曾挑出什么毛病来,更不要说旁人了。

    于是孟纨成功的入了户部。

    这是很好的一个开始,即便她日后的升迁将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但是她拥有了一个机会。

    这是一件很好的开始。

    李盛袭连忙叫绣娘帮她做好了官服,等候继续去户部任职。

    “我会想办法让你参与户籍调查的事情,但是你得帮我留心一件事情。”李盛袭叮嘱道。

    孟纨一愣。

    “回京之前,我让你看过不少北齐户部的卷宗,你对于户籍的事情想必也有一定了解。如今你一旦参与了户籍调查的事情,就必定会接触到大晋的卷宗,有机会的话,看近三十年各地死于水灾的人数,若是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务必留心一二。

    当然了,你若是还有空闲,便也留意一下其他的卷宗,统一也看看近三十年的事情,若有古怪,也务必留心。不过行事最好谨慎一些,不要叫人察觉。”

    李盛袭说的每一件事情工程量都不小,但是如今户部的人当中,她的心腹不多,其他人数算也好,记数也罢,都不如孟纨快,所以这件事情就只能劳烦孟纨去做。

    孟纨隐隐觉得这事儿怕是牵扯了什么更大的事情,心下慎重,点了点头,“殿下放心,微臣有分寸的。”

    “这就好,我会给你身边配个人保护你,如今你可算是有些人的眼中钉了。”李盛袭不由得唏嘘的说道。

    孟纨明白李盛袭的意有所指,连忙去忙碌起了手中的事务。

    而李盛袭,今日倒是难得的没有在兵部加班,在散值之后,她就换了一身衣裳,去了内宫。

    她帮着李书仪打了一副棋子,至今还没有交给李书仪。

    “姑姑若要送棋子过来,派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呢。”李书仪温和的说道,而后又拈起一枚棋子,不由得感叹,“不愧是西昌的玉石,果然是名不虚传,圣上必定会喜欢的。”

    “圣上喜欢,就不枉我跑了西昌一趟了。”李盛袭漫不经心的说着这些客套话。

    李书仪连忙叫人收好了玉石,她担忧的看着李盛袭,“西昌之后便是渡江,渡江一事,姑姑九死一生,本以为姑姑回京之后会休息一两日,没成想抓完了叛军之后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就连宫都不常进。姑姑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毕竟阿爹就是英年早逝,姑姑虽是武将出身,但是按她这样忙碌的程度,只怕是铁人都扛不住。

    “国事繁杂,我忙碌一些,便能有一些百姓因此获利,想想便也不觉得累了。”李盛袭摇了摇头,而且,同样坐在这个位置上,她得比旁人更加的努力。

    否则根本保不住她今时今日的地位。

    李书仪点了点头,“姑姑忠君体国,非我可比啊。”

    “这些年不在京,你也成长了不少,何必妄自菲薄呢。”李盛袭安慰道。

    “姑姑谬赞了。说起来,自姑姑离京之后,原本学的不少东西都落下懈怠了不少,也只剩下吟风弄月了。”李书仪不由得感慨,又继续说道:“雍王兄和圣上才是进益不少呢。尤其是圣上,这两年来虽未亲政,但是却勤勉无比。

    不仅是政事,就连琴棋书画都不曾落下。尤其是这棋术一道,别说是我了,就是雍王兄都下不赢圣上了。”

    “圣上竟如此喜欢下棋吗?”李盛袭故作好奇的说道。

    李书仪点了点头,“的确,说起来,那棋诏侍还是顾氏的郎君。我曾经见过一次,的确是棋术大家。”

    “既有此才,从前便该引荐到宫里来才是。”李盛袭轻笑。

    “据说是从前他父亲一心只想叫他读书,就一直把人拘在老家,后来发现他确实不是读书的料,加之他又下的一手好棋,也就将人引进了宫,做了棋诏侍。”李书仪一边说着,一边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不由得调侃道:“姑姑这是技痒,也想要寻之切磋一二?”

    “若是从前,或许还有几分闲情雅致,只是如今怕是不行了,下棋颇耗心力,若是旗鼓相当,只怕还要废上许多功夫,国事繁忙,这样一来,又要耽误许多事情了。”

    “姑姑何必如此自谦。我虽不问政事,却也知道姑姑的贤名,因为姑姑在,许多的事情都变得井井有条,闲上一会儿有何不可?权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而且下棋益处颇多,也不算是荒废。姑姑若是想要下棋,此番去棋院就是了,指不定圣上也在那里呢。”

第396章:催婚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瞧瞧。”李盛袭轻轻一笑。

    两人过去的时候,小皇帝和顾曜正在下棋。

    坐在小皇帝跟前的青年风姿清朗,气质不俗。

    两人下棋正入迷,一时之间也没有察觉到有旁人,一旁的内侍正欲开口,李盛袭就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内侍噤声。

    可以看得出来,明章帝这些年棋术当真是进步不少,只不过比起他跟前的顾曜,却要逊色许多。

    一局结束,小皇帝落了下乘,他正要说些什么,一抬头就看到了李盛袭,他面露惊喜:“姑姑和阿姐怎么过来了,也不告知一声。”

    一边的顾曜则是端然的行礼。

    “姑姑送来了棋子,我便同姑姑说起了此事,便一同来瞧瞧。”李书仪温和的说道,随即就叫人拿出了那两盒棋子来。

    小皇帝看着这两盒棋子,神色欣喜,“姑姑与阿姐费心了。”

    “也说不上费心,多年未见,圣上的棋术进益了许多。”李盛袭微笑说道。

    小皇帝未免有几分自得,但是想想方才败了几句,又想起李盛袭高超的棋术,便压下了那几分雀跃,“九郎棋术高超,姑姑也堪称国手,不如你们手谈一局?”

    顾曜微微拱手,看着一副不通人情世故的模样。

    李盛袭浅浅一笑,也对着顾曜回了一礼,而后就坐在了顾曜的跟前。

    两人便对弈起来。

    棋术一道与行军打仗有相同之处,李盛袭学棋时虽不如学琴时兴趣足,但是她行军打仗的经验多,而且,她天资高。

    李盛袭下棋,便如她人一般,机敏而又锋芒毕露。

    顾九郎则是谨慎周密,层层布局,二人你来我往,可谓是棋逢对手。

    两人似乎也是许久没有遇到这般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兴味都十分浓,一腔心思都在棋局之上。

    顾九郎是个棋痴,从不会因为对手的身份而有丝毫的让步,李盛袭更是如此。

    两人交锋许久,最终以顾曜的落败告终。

    顾曜躬身行礼,郑重一拜,“殿下棋术高超,微臣敬佩。”

    “承让了。”李盛袭微笑的点了点头。

    “好好好,九郎进宫许久,宫中所有棋手无一能胜,到底是姑姑有本事,竟能胜九郎一局。”小皇帝赞叹道。

    他这话倒是真心,顾曜棋术高超,又从不让棋,进京至今,没有一人能够胜他,如今才出了一个李盛袭。

    心中这般想着,看向李盛袭的目光就不由得复杂了几分。

    同是李家儿女,也不知道李盛袭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天时地利,又都被她占尽。

    若她是个男人,只怕这一切轮不到他,也轮不到雍王兄。甚至不需要李盛袭出手,先帝就会亲手帮着她扫平所有的障碍。

    李盛袭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微笑的看着顾曜,似乎对他分外的感兴趣。

    小皇帝似乎时察觉出了什么来,“姑姑可要与九郎再来一局?”

    李盛袭轻轻摇头,“这倒罢了,从前倒是不知道,顾氏还有这样的妙人。”

    一般换了旁人在这个时候,必定要谦虚一二,而顾曜似乎并不会说这样的客气话,只是沉默不语。

    “九郎从前不在京中,也难怪姑姑不知道。”小皇帝轻轻一笑,随即看了一眼一旁的顾曜,“现在想想,若是他早知京中有姑姑,怕是会早入京来吧。”

    李盛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小皇帝摆了摆手,示意顾曜退下。

    “姑姑若是喜欢九郎,不妨召九郎多多入王府陪侍。”小皇帝又补充说道。

    李盛袭和李书仪:“.”

    “这怕是不好,这是圣上看重的人,我怎好夺爱?”李盛袭客套的说道。

    “一个臣子罢了,说什么夺爱不夺爱的。”小皇帝轻笑,又继续说道:“如今姑姑操劳国事,为国朝奔波,如此辛苦,若是朕身边之人能为姑姑解乏,朕又有什么不舍得给的。”

    “正是因为过世繁忙,才不敢沉溺于这些娱情之事上。下棋本就耗费时间精力,若是棋逢对手,那就更加耗费了。”李盛袭微笑的婉拒。

    “姑姑勤勉,朕自愧不如啊。”小皇帝不由得感慨。

    “圣上有所不知,姑姑原本是不肯过来的,还是我劝了许久,姑姑才来下了这一局棋。”李书仪微笑的说道。

    小皇帝轻轻叹气,目光之中有些许担忧,“说起来,曾今留今念昔在的时候,姑姑身边还有两个帮着照顾的人,现如今她们不在了,姑姑越发忙碌了。

    朕知道姑姑割舍不下国事,不过,纵然如此,姑姑也要叫个人来帮着打理才是啊。姑姑今年也二十四了,孀居久矣,何不再谯?也总好过孤身一人。”

    李盛袭没有想到小皇帝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叫她再婚,心中只觉得有趣。也不知道这是再打什么主意?

    又想要借婚姻之名约束她?

    可是她如今大权在握,他就不怕,他给她安排了婚事,对方为了荣华富贵,转手就投奔了她?

    不过她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李盛袭摇了摇头,“这也不着急,如今国事繁杂,天下尚未承平,婚嫁之事,不急也罢。况且.”

    李盛袭顿了顿,神色微暗,“先帝虽是我兄长,于我而言,却如生父。所为如兄如父,大概便是如此。他崩逝不久,我也实在无心婚嫁。愿意为其守孝三年,届时,再谈嫁娶之事吧。”

    小皇帝没有想到李盛袭会拿这个来当挡箭牌,他有几分无奈的说道:“姑姑何必如此,若是阿耶在,只怕也不愿意姑姑因为他而耽误婚嫁。”

    李盛袭摇了摇头,这一回的她,与方才不一样,若说方才的她是为了搪塞小皇帝,那么这个时候,则是发自内心。

    不过她并没有说话。

    虽说她只是妹妹,但是她却比阿兄的儿女更了解阿兄,若是不生儿育女能让她更好的建设这个国家,她兄长也会愿意的。

    感情这样的东西,和千秋万代的家国比起来,不过是掌心浮沙罢了。

第397章:面首

    见李盛袭没有说话,小皇帝又继续说道:“即便姑姑不愿意婚嫁,府里还是要备着几个人为好,这样,朕便赐给姑姑几个人,也不求他们能做点什么,能够帮着姑姑打理好府内事务就好了。”

    李盛袭:“.好吧。”

    反正多几张嘴也死不了人。

    李书仪有些玄幻的看着这一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姑姑并不重男女之念,既然得知对方来者不善,又为什么要收下呢?换句话说,姑姑即便是重男女之念,以她如今权势,要什么人没有?非要要来者不善的。

    李盛袭不知道李书仪所想。

    同明章帝分别之后,二人一同走在宫道上。

    “你同圣上似乎生疏了许多。”李盛袭不由得开口说道。

    李书仪和李珩是同胞姐弟,自小关系亲密,自陈妃离宫之后,就一直是李书仪教导李珩,按理来说,二人的关系只会更好,而不会更糟啊。

    李书仪眉眼微垂,天子和人子又怎么会一样呢?

    但是这样大不敬的话她没有说,而是委婉的说道:“阿耶崩逝之后,我不大出宫门,圣上忙于政事,往来就少了些。加上这些年来,大家都渐渐大了,便也不能如少时那般了。”

    “无论如何,你与圣上是同胞姐弟,血脉亲缘在此,终归是斩不断的。”李盛袭颇有深意的说道。

    李书仪浅浅一笑,不置可否,“或许吧。”

    在寻常人家,血脉亲缘或许是斩不断的羁绊,但是在皇家,同室操戈再正常不过。

    她听的明白李盛袭这话之中或多或少有着试探的意思,只是在这样的事情上,她难以自证清白,也不需要去自证。

    二人说了一会子话,便各自分开。

    当容治看着宫中的内侍带着几名容貌俊秀的男人入府的时候,他的神色有一些茫然。

    容治:“.”

    “有劳公公了。”李盛袭客气的对内侍说道,随即就看了一眼皇帝送过来的几位郎君。

    不得不说,李珩这是早有准备吧。

    送过来的四位郎君,容貌俊秀,类型不同,而且这些人还并不是空有皮囊的木头美男,他们大多学识渊博,就连出身也算是清贵。

    容治后知后觉明白了点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盛袭,李盛袭则是一脸的无辜。

    “容长史,带几位郎君下去,安排好住处,不可薄待。”李盛袭有些憋笑说道。

    容治看着李盛袭,心下五味杂陈,继而又有几分无奈,他看得出来李盛袭如今的蓄意,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好。

    但是他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李盛袭没脸,他带着四个人下去。

    宁王府很大,容治给他们安排了独立的院落,不过这几个人都是宫里出来的,不可不防。

    他安排的位置,说好听一些便是清幽雅致,说难听了就是偏僻。四人是在不同的独立院落,但是总归实在宁王府一角。

    “宁王府重规矩森严,几位郎君可在后院行走,但是不得随意去前院,尤其是书房和武场。若有什么要事,便直接去寻府上管家,若是要见殿下,需得先来寻我。若是没有殿下召见,不可私自去寻殿下。”

    容治在一瞬间,有一种自己是那宽仁贤惠的正宫,而这些郎君则是新进府的偏房,李盛袭是只管纳不管管的丈夫。

    心中只觉得荒唐又好笑。

    “为何求见殿下需要征求你的同意?”一位青衣郎君开口说道。

    青衣郎名叫向怀,眉目冷冽,看向容治之时有些不善。

    “并非征求我的同意,而是由我转传殿下。”当然了,只传该传的话。

    向怀还是不满,开口道:“你和殿下很亲近吗?为何是你传话?”

    容治突然回过味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今的向怀和他,怎么有一丝争风吃醋的妻妾之感?容治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倒是并没有将向怀放在眼里。

    “我是殿下府内长史,府中许多事都由我打理。”容治没工夫争风吃醋,想到这里,又委婉的说道:“国事繁忙,殿下辛劳,并不是每日都有空,几位郎君若无要事,最好不要随意请见殿下,以免叨扰殿下。”

    “圣上将我们赐下,便是侍奉殿下,为殿下排忧解难,容长史此语,似乎与圣上之意相悖。我们奉承圣命,又岂能在宁王府中白吃白喝?”向怀语气不善的说道。

    容治也不客气,“进了宁王府,那么府内之事,便是殿下说的算。究竟是排忧解难,还是添忧增难,对于殿下来说,自然是殿下说的算。微臣卑微,不敢与圣上相悖。

    可是我既然是宁王府中之人,那么为殿下尽心才是应进职责。对于殿下而言,几位郎君安分守己可要比迎逢结语,要能排忧解难的多。”

    容治这话是对于皇帝的几个眼线的敲打。

    几人均是脸色一变,只听容治又继续不客气的说道:“不管几位郎君从前学过什么,听过什么,或是要做什么?我都奉劝一句,收起心思。宁王府并不需要除了宁王以外的主子。”

    安分守己才是他们最大的活路。

    如果他们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即便是皇帝送来的人又怎么样?以李盛袭如今的权势和与皇帝的关系,难道还处置不了他们?

    而且,这还给了一个李盛袭能够向皇帝发难的机会,到时候李盛袭不放过他们,皇帝不放过他们的家人,得不偿失的只有他们。

    几人听完容治的话,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刚要反驳,却发现眼前这位看着温润的长史目光沉沉,隐隐透露出几分深不可测来。

    几人既然是小皇帝早早给李盛袭准备好的,那么对于李盛袭府中的情况便早已有所了解。

    这位长史,看着相貌出众,言语温润,但是昔年却是北齐朝中奸名在外的酷吏。

    即便是如今跟了李盛袭,他的那些名声依旧是难以掩盖。

    他又颇得李盛袭的看重与喜爱。

    他们和他对上,只怕难以讨得了好。

第398章:妒意

    容治安置完了后院之中的男人之后,就来找了李盛袭,看着依旧气定神闲的处理着公务的李盛袭,他不免有几分恼意。

    李盛袭看着容治走了进来,目光之中带着轻微的笑容。

    “殿下倒是勤勉于公务,连圣上赐下的几位郎君都不曾理会。”

    “公务自当勤勉,别说只是赐下几个人,就是成了婚,政事也不能懈怠。”李盛袭不甚在意。

    容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即便回京之前,他就猜到少帝会给李盛袭的身边塞人。但是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他却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淡然。

    他确认李盛袭没有男女之心,但是那些人,到底是李盛袭的后院人,有正经的身份和名分。

    有些事情,他们可以做,他做绝对不行。

    即便是想要亲近,也要注意分寸。

    所谓至亲至疏,莫过于如此了。

    “你似乎不高兴。”李盛袭将笔搁在架子上,木制的毫管敲在了陶瓷架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容治的心绪仿佛被敲动,说起来,他今年也二十四岁了,正常人在这个年纪,已经娶妻生子。

    而李盛袭,若是穆氏没有动乱,此刻她与穆栩大约孩子都已经六七岁了。想到这里,容治一时之间又气闷了几分。

    比后院那些郎君还要幸运的,大约就是李盛袭的那位前夫和情人了吧。前者名正言顺,后者真心实意。

    唯独他只是一个长史,或许日后还能加官进爵。但是

    容治心知自己不能这样想,李盛袭也好,他也罢,已经过了沉溺于小情小爱的时候,若是因为情爱而耽误大事,李盛袭也不会选中他。

    只是,欲念如何是人能所控。

    李盛袭是他的欲念所在,亦是他的志向所在,两者交杂,欲念与志向便皆被放大。

    愈发的难以控制。

    容治不由得看向李盛袭,目光之中隐隐透着惊骇,眼底的情愫如同荒败庭院中的野草一般野蛮疯长。

    他从来温润克制,很少有这样炽热的目光。

    李盛袭也不由得看向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二人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一时之间都是一言不发。

    容治容貌出众,挺拔的身姿立于窗前,满园的景致都因他而失色。此时的他仿佛是天地精华凝聚成的灵,能够轻易的调动李盛袭心底的情绪。

    “容郎.”李盛袭不由得轻唤开口。

    这两个字,本是最寻常的称呼,但是喊这个称呼的人一旦变成了李盛袭,似乎又有了别的情愫。

    “容郎”二字似乎比唤他的字还要让人动心,明明称字才更亲密。偏偏是这句不远不近的容郎君。

    李盛袭意识到了方才那一瞬间自己的失态,她不由得摸了摸书桌上独属于宁王的印鉴,原本浮动的心思于此刻平静了下来。

    她撇过目光,暂略收回了方才眼中的无限情愫。

    容治心中慢慢漫起一丝的甜与涩,最终,他也收回了自己原先的目光,看向李盛袭,问起了正事:“后院那几位郎君,殿下打算怎么处置呢?”

    李盛袭对后院的人没有男女之间的欲念,而那些人又是今上所赐,可以说是圣上派过来的耳目。

    李盛袭平白留下这些“钉子”总不可能是真的为了养闲人吧?

    宁王府可不养闲人。

    李盛袭目光微垂,随即一笑,“方才我叫人去查了查他们几人的底细,发现有个人和户部尚书有些关系。”

    “殿下想要动户部?”容治不由得问道。

    李盛袭轻轻点头,“户部尚书并不是我的人,许多事情做起来也不方便。况且,这些年人口也好,钱财也罢,只要有户部尚书那边打掩护,很多事情就能很好的遮掩,我怀疑他有问题。”

    既然如此,就把户部尚书换掉,一则给孟纨腾出晋升的位置,二则也好继续去查当年的事情。

    “殿下想要怎么做?”

    “安排人到他们的身边去吧。”李盛袭轻轻说道,做什么?自然是让别人做些什么了,“圣上既然叫他们到府上来,自然是为了让他们去做什么。我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就不会老实。”

    “若是他们安分守己呢?”容治又继续问。

    “向怀都能同你顶嘴,又如何安分守己?若是安分守己,今上又为何要将人送到我身边来?圣上既然敢将人送过来,那么必定是有一定的把握的。无论是用什么法子,必然是能够确认这些人能够为自己所用。”

    这是李盛袭的府邸,容治并不意外李盛袭知道这个府上所发生的事情,不过他有些好奇,若是异地处之,李盛袭会怎么做呢?

    “若是殿下陷于这样的情况,因为某种缘故,譬如说所在意的家人捏在圣上手中,而殿下又不肯为圣上驱遣,殿下当如何处之呢?”

    “我若是他们,会想办法私下见宁王一面,向宁王投诚,实则在双方之间虚与尾蛇。双方押宝,取得两方信任,但是对两方都有所保留,直到确定了我心中所要选择的主之后,便对另一方背刺。以此大功保全自己的家人。”

    李盛袭毫不留情的说道。

    在选定主之前,双方都是利益纠葛,那么她当然可以无情背刺。双方将她当棋子,她也可以将双方当作棋子,只要她有本事。

    “殿下这么说,倒是有些两面三刀的意味了。”容治轻笑。

    “被选中作为棋子的人,就要想一想自己的利益了。身处权力角逐中央,选择更少,就只能自己保全。”李盛袭摇了摇头。

    “若是这其中有人选中了殿下的法子呢?殿下会允许他在殿下手中玩弄这些小心思吗?”容治又问。

    作为上位者,只怕难以容下这样“两面三刀”,对旧主无情,又心思颇多的下属。

    “当然会,只要他不要叫我发现他的小心思就是了。”李盛袭不置可否。

    也不要求那人能瞒她一世,只要能瞒她一时,后面有对她或是对国朝有用,她就能一直装聋作哑下去。

    毕竟在获取人才之时,就会伴随这种的试探与算计。

第399章:投诚

    如李盛袭所料,南苑根本不可能安生起来,进入宁王府不过几日,四个人加起来就不知道请求求见李盛袭多少次,容治不厌其烦的不知拒绝了多少回,以至于几位郎君怨念颇多。

    只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即便是容治曾经明令禁止不许他们私自前来,但是这几日还有不少出了南苑的。若非容治察觉,只怕一个两个都要冒到李盛袭的跟前去了。

    只不过,容治也不是每回都拦,待到得了李盛袭的授意之后,他最终将向怀放到了李盛袭的跟前。

    “向郎君,我不是说过,即便要面见殿下,也应该由我通传,得了殿下允许之后再见吗?你怎可私自前来?这不合规矩。”容治不由得训斥道。

    “无妨。”坐在上首的李盛袭轻声开口,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向怀,不由得问道:“不知向郎君这般大费周章的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微臣是圣上赐予殿下,希望能够为殿下排忧解难,自然是希望侍奉殿下。”向怀一拜。

    “若是为此,那倒不必了。”李盛袭轻轻摆手。

    “微臣知道殿下繁忙,不敢强求,只是愿意时时陪伴在殿下身侧。”

    “你是听不懂本王的话吗?”李盛袭神色依旧温和,话语却不带客气,她就这么看着向怀,向怀只觉得心中一怵。

    “微臣不敢,只是”他慢慢抬头看了一眼李盛袭,眼中是满眼的欲说还休。

    李盛袭:“.”

    “只是如何?”李盛袭难得耐着几分的性子。

    “微臣希望能够为殿下分忧。”

    李盛袭有几分不耐,怎么又是这句话,她刚想开口,似乎就体会到了什么,似乎这个分忧同她想的并不一样。

    “你想如何分忧?”李盛袭故作饶有趣味,但是意思却无比的明显,若是向怀所说的分忧是闺内的分忧,只怕下一刻就会被李盛袭认为是戏耍。

    “殿下如今已然是鲜花着锦之势,大胆一些,说一句权倾朝野也不为过,只是越是炙手可热,虎视眈眈的人就越多,殿下还是要小心谨慎为上。”向怀的话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但是显然他想要表述的话并未就此结束。

    向怀看了一眼李盛袭,目光便示意李盛袭屏退左右。

    李盛袭轻轻挥手,除了容治之外,所有人便就此退下。

    见只剩下容治,向怀并没有纠结要容治也退下,毕竟若是容治是圣上的人,那么圣上派他们过来做什么?

    容治必然是长公主的心腹,如若不然,不可能留下在此。

    “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容治的嘴角微微上扬。

    “微臣向怀,乃是户部尚书族中子弟,原本是清贵人家,一年前,圣上召微臣入宫,希望微臣埋伏在殿下身侧,成为圣上的耳目。”向怀毫不犹豫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只见原本还算是和颜悦色的李盛袭倏忽之间神色大变,“竖子敢尔,竟敢挑拨本王与圣上之间的情谊——”

    “殿下息怒。”向怀自然知道李盛袭这是在做戏,他正色说道:“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殿下距离皇权仅有一步之遥,圣上如何能不猜忌,若是圣上不猜忌,当初殿下的死讯传入王都之时,为什么圣上就飞快的打压同殿下亲近的臣子呢?”

    李盛袭神色微顿。

    “殿下入京之后,圣上看似处处谦让,尊敬于殿下,但是却实则是处处扶持黎王,掣肘于殿下。如若不然,殿下举荐的那些臣子,为何在进入朝中三省六部之后,为何屡受打压。”向怀又继续说道。

    这份打压,是来自皇帝的打压,而并不是来自其他臣子的排挤。

    李盛袭神色复杂,当今的朝局,再没有人比身处漩涡中心的她更清楚了的。

    向怀看李盛袭没有说话,他也没再继续佐证,而是讲述自己的来历。

    “圣上虽然年幼,但是到底是手掌生杀予夺之权的天子,我等虽出身官家,但是到的是旁支,身份悬殊之大,恰如天堑。

    圣上将微臣父母圈禁起来,虽好生供养,却难得自由,不过是用以挟持我等。皇命之下,恩威并施,微臣一介黎庶,并无反抗之力,只得听命。

    圣上训练我等一年,要我等侍奉长公主,名为侍奉实为监视,不仅如此,或许还兼带盗取之责。总之,是想要对殿下不利。”

    李盛袭闻言,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假惺惺的说道:“一家子骨肉,嫡亲的姑侄,陛下何至于如此疑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殿下之罪,不在自身,而在殿下手中的权势。只不过,以圣上如今对殿下的猜忌,即便是殿下交出来了权柄,圣上也不会轻易信任殿下。更何况,权势是殿下手中的护身符,岂能轻易交出?“向怀一语道破。

    李盛袭眉目微凛,似乎有几许羞恼之意,“你倒是胆大,只是如你所言,你是圣上的耳目,又何必同我多说这些呢?圣上或许心思不纯,你同我说这些,便是背起旧主,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向怀并没有因为李盛袭的这一番话而生气,他继续说道:“圣上虽是圣上,却并非微臣旧主,微臣正是因为不甘为圣上所用,这才来告知殿下此事。”

    李盛袭神色一顿,面露疑惑,“你的家人被圣上挟持在手,你却不为圣上所用?”

    向怀点了点头,“正是因为家人为圣上挟持,才不甘为圣上所用。再者,殿下乃是我朝功臣,有开疆拓土,一统天下之功,又心系百姓,落事于实,是真正的英豪,微臣心下敬佩,不愿意对殿下不利,故而才有今日的和盘托出。”

    “你不愿为圣上所用,却愿意为我所用?”

    “殿下是世间真主,又光风霁月远胜今上,于情于理,微臣都更愿意为殿下所驱遣。”

    向怀说完,就又郑重的拜下,“愿为殿下驱遣,以效犬马之劳。还请殿下不弃。”

第400章:相类

    李盛袭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又与容治对视一眼,料想会有人跳出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跳出来。

    李盛袭沉默许久,才继续说道:“本王凭什么信你呢?”

    户部尚书一向不为她所用,甚至未必为今上所用,向怀的家人又被今上牢牢地捏在手中,若是向怀反身,那便随时都可以背刺。

    她很好奇,向怀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微臣若是圣上耳目,就不该同殿下说这些,而是应该一切按照圣上所为。殿下虽掌握生杀大权,但是若是没有实证,也难以奈何微臣。微臣没有必要以这样的方式兵行险招。

    如今殿下炙手可热,就利弊辨,追随殿下方为上佳之策。若是追随圣上,日后圣上一旦胜,难免对微臣心怀猜忌。但是殿下却不同。微臣先是殿下院内人,后为殿下之臣,远比与今上亲近。

    再者.”

    向怀稍顿,他微微垂头,“微臣年少之时,曾经见过殿下。”

    李盛袭:“.”

    容治:“.”

    “天上有香能盖世,国中无色可为邻。殿下出嫁之日,微臣曾远远而望,殿下惊鸿一瞥,微臣心愉于侧。此番来到殿下府中,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也心存亲近之意。”

    “好个巧言令色。”李盛袭轻笑。

    “日久见人心,微臣是否真心,殿下日后便会知晓。”向怀说完,就微微抬头,看向李盛袭。

    李盛袭有一瞬间的惊诧。

    不得不说,向怀的确是皮囊出众,虽不如容治,但是也着实是风姿清绝。

    小皇帝捏准了她的喜好,向怀清逸,姿容绝然,目光温柔又多情。

    只不过,这有几分向昔时故人。

    李盛袭做出一副微微恍惚的模样,但是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她已经攥紧了拳头。

    容治注意到了李盛袭的异样,他顺着李盛袭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觉得此时的向怀有些熟悉。

    疏忽之间,他想起了当初在洪阴之时所见之人。

    原本因为李盛袭的神色而略略不安的容治此刻彻底安心,他松了口气。

    若说在洪阴事前,殿下还对那位有着美好的记忆,如今的李盛袭,对于那位,怕就只剩下恶心了。

    他虽不知道小皇帝是从哪里得知李盛袭那段过往的,但是很显然,小皇帝所知道的并不全面,如今的李盛袭,对那人怕是厌恶至极。

    这一步棋,走的当真是臭啊。

    但是向怀浑然未觉,最终,李盛袭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等到人走远之后,李盛袭“啪嚓”一声掰断了笔。

    “咳咳——”容治为了掩盖笑意轻咳出声。

    李盛袭看着容治,那半截狼毫就从手中掷出。

    容治轻易的接住狼毫,他走到李盛袭的身侧,将笔沾上墨就在空白的宣纸上面写下了一个“忍”字。

    “即便是觉着膈应,殿下还是要稍作忍耐。”容治憋着笑温声劝道,他微微低着头,与李盛袭对视,“正是因为圣上自作聪明,殿下才能更好的‘信任’向郎君。”

    “可若是他在圣上身侧,旁人不清楚,他难道不清楚我对他的厌恶吗?我根本不会因为向怀与他的相似而轻信向怀。”

    “以为是投其所好,却不料冒犯至极。即便不是冒犯,他也太过小瞧殿下。”容治笑着摇了摇头,以李盛袭的心性,即便是心中还挂念着那人,也绝不会因为那人而对眼前之人有任何的手下留情。

    “倒是你知我。”李盛袭轻笑,她伸手上去,轻轻抚上了容治的脸庞。

    容治的心猛地跳了起来,轻如羽毛的触感从他的脸颊滑过,辗转至他的脖颈,而后蜻蜓点水一般的离去。一切快的仿佛没有发生过,他的耳朵爬起红晕,目光一时间难以从李盛袭的脸上分开。

    李盛袭看着他恍惚的模样,不由得拉开了距离,原本心中几分怒意倒是因为他顺畅许多。

    容治看着似远似近的李盛袭,只觉得有些不甘,心中仿佛被一片羽毛拂过,有些痒。

    他有些气恼,倒不是恼李盛袭,而是有些恼自己,这样想着,他不由得握住了李盛袭的手腕。

    李盛袭有一些惊异容治的大胆。

    “容郎——”李盛袭轻轻开口,被容治抓住的手,轻轻扯上容治胸口的衣料,将人带近。

    隔着衣裳,就能感受到容治的心跳,他并不像他看着的那样镇定。

    二人近在咫尺,李盛袭的手却并没有再将人拉近,她的手掌轻轻拍在容治的胸膛上。

    他的心跳越发的快,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他紧紧的盯着李盛袭的眼睛,他忍不住再度靠近李盛袭,却没想到抵在他胸膛上的手微微用了力,阻止了他的前进。

    “正事要紧。”李盛袭另一只手攀附上了容治抓着她的那只手臂,她掰开了容治的手,再将人轻轻推开。

    容治深吸了一口气,一瞬间意识到了方才的失态,差一点,差一点就,就靠了上去。

    容治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她一定是故意的,她气恼他方才对她的取笑,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来戏耍她。

    她还真是小心眼啊。还好当初“十三娘”的事情不是发生在如今,不然的话,指不定他如今还要遭什么罪。

    说起来,他也该恼自己,明明知道李盛袭清醒克制,寻常人难以匹敌,她除了宏兴帝去世之时,有一时的失态,旁的时候什么时候有过放纵?

    她根本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去想男女之事,更不可能会在书房燕好。李盛袭在局势稳定之前,不可能会去行男女之事,因为她不会想要在这个时候要孩子。

    至于避子汤那种伤身的东西,李盛袭根本不可能喝。他也不会让李盛袭去喝。

    自从先帝早逝之后,他们这些人都格外的担心李盛袭的身体。纵然李盛袭身体强健,但若是和宏兴帝一般.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不止对于李盛袭来说。

    创业对于李盛袭来说很容易,但是难的却是守业,而对于李盛袭来说,守业必不可少的就是长久的寿命。

第401章:瓜田李下

    自那日之后,李盛袭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向怀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在宁王府中获得了更大的自有。

    他的行动不再如其他人一般受限制,虽然去哪里还是要被过问。

    他想要去见李盛袭也不需要再通过容治,可以自行求见,只要李盛袭应运即可。

    甚至他还获得了在李盛袭身边侍奉笔墨的机会,这一切都表明李盛袭对他十分的信任。

    向怀心中暗自窃喜。

    这一日,他照旧在旁为李盛袭研墨。

    李盛袭忽而开口说道:“向郎君,你是户部尚书远侄,与户部尚书是否亲近?”

    向怀研墨的手微顿,他抬起头来,却发现李盛袭并没有在看他,而是继续低头在批阅,仿佛方才的问题不过是随口一问。

    只不过一边的容治倒是好奇的看向他。

    向怀再度低下头去,“微臣虽与户部尚书有亲,但是毕竟是远亲,说不上有多亲近,也并不相熟。殿下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个人,怕是不简单。”

    “此话何解?”向怀不解,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揣摩着李盛袭这番话的意思。

    “他很会保全自己。”李盛袭开口评价道。

    户部尚书摆明了是没有站队的,而且他还很有可能是李瑞的人,这样的人,能在阿兄手下活过一轮,可不是很会保全自己吗?

    “嗯?”向怀还是不大明白。

    只是李盛袭却没有再指点的意思。

    等到事后,他忍不住去请教容治,容治只是微微一笑道:“郎君何必在乎这个,你既然是侍奉在殿下身边,只需要让殿下舒心即可。何必去揣摩殿下的一言一行。别的事情也就罢了,朝政之事瓜田李下,还是不要随意揣摩的好。”

    向怀神色微凛,容治这一句“瓜田李下”很好的提醒了他,李盛袭如今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他在这个时候问的多了,说不定还会被李盛袭怀疑。

    其中的分寸,他必须自己把握好。

    只不过,他并不觉得李盛袭那会是随口一问。如李盛袭这样的人,心眼子只怕比头发还多,平白无故说这样一句话,只怕是别有深意。

    宫中,棋院。

    顾曜和李珩对棋。一局很快就结束,毫不意外是小皇帝落败。

    “九郎,无论在内在外,下棋一道上,你都不会让着朕啊。”小皇帝不由得感慨。

    “圣上今年的进步很大了,若是再好好练习,不难有取胜之日。”顾曜没有说别的,只是鼓励道。

    只是这话双关之意明显。

    “但愿吧。”小皇帝轻笑,随即就有内侍送了一封信上来,小皇帝也不避讳顾曜,直接拆开来看,看完之后,他面露几分得意,倒不如在外之时那副少年老成之态。

    “是向怀的来信。我就知道,送过去那么多人,唯有向怀能够入姑姑的眼。”小皇帝笑着摇头,而后就将书信递给了顾曜。

    顾曜扫了一眼书信,“为何?”

    “向怀酷似姑姑的故人啊。”小皇帝说道。

    “故人?”顾曜不解。

    “我听雍王兄提起过,说是姑姑年轻时曾有一个情郎,只可惜那人不识抬举,放着一步登天的路不要。到了后来,姑姑又再次见到他,谁料他竟然成了叛军的人。所谓爱恨纠葛,姑姑虽深恨此人对她的欺骗,但是书房中曾有一段时间挂着此人的画像。”

    小皇帝虽然和李盛袭不是同一战线,但是在某个点上他和李珣的看法一致,李盛袭再有野心,也是国朝之内最好的女子,没有女郎可以与之比拟,当初的曲知离,当真是不识抬举。

    顾曜的手微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小皇帝,“以大长公主的秉性,她只会深恨此人的欺骗,如何还会挂画悬于屋内。”

    “这并不冲突,此前情郎为真,此后欺骗不假。面对背叛者,自当杀之,至于悬挂画在房中,大约只是难以割舍从前的美好时光。”小皇帝分析说道,他们李家人都心狠。

    姑姑和阿耶一脉相承,姑姑虽然看起来重情重义,但是谁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只会将人挫骨扬灰。

    此前情人为真,此后相欺不假,感情是真的,杀心也从未消弭。

    这句话,顾曜倒是十分的认同。

    只是李盛袭从来不是难以割舍之人,她从来清醒。

    且不说后来的背叛,便是从前的相负,就足以让李盛袭割舍掉那份前尘往事,她绝对不会是沉溺于情爱的女子。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句话用在李盛袭的身上并不合适,也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沉溺情爱。

    若是对手是女人,那就不能只用“固定”的“女人的思维”去想。人本来就是多种多样的。

    有喜好红妆的男人,也有喜好武装的女人。这样的男人和女人,他们依旧是男人和女人,性别不会因为喜好和习惯而改变。

    就比如李盛袭这样的女人,谁又能说她是男人?

    她悬挂画在屋内,只怕还别有深意。

    “只是大长公主这样克制又清醒的人,当真会中美男计吗?而且刻意又相似的容貌,只怕会引起旁人的忌惮和怀疑。”说不定还有膈应与厌恶,顾曜想到这里,目光微沉,拇指的支架从食指的指腹飞快地划过,指腹传来轻微的痛意。

    “刻意相似的容貌会引起忌惮与怀疑,但是容貌是父母所给,又并非是向怀想要生成这个模样,这与向怀何干?姑姑即便是怀疑,也该怀疑朕,朕才是将向怀搜寻来的人。只不过姑姑对朕的怀疑,只怕从未消弭。”这一点,小皇帝很有自知之明,如今他和姑姑就是在互相猜疑,互相猜忌,且都不信任对方。

    所以多添上一重的怀疑,又有什么干系。

    但是向怀不一样,一旦姑姑相信了向怀是“受他胁迫”,那么凭借着向怀那一张脸,姑姑就会更加愿意信任他。

    至于李盛袭一看到那一张脸就觉得无比恶心这个可能,李珩根本没有想过。

第402章:“将计就计”

    “只是看如今的情况,大长公主只怕还不曾完全信任向郎君。”顾曜看着纸条,李盛袭无端向向怀提起户部尚书,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言语之中的试探意味不容忽视。

    小皇帝点了点头,“这应当是姑姑对我们和对向怀的试探。”

    姑姑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向怀估计也是心存怀疑,所以才传讯过来提醒。

    “她想对户部动手?”顾曜有些疑惑的揣测道。

    “这番话透露出来的意思,的确像是向对户部动手,将户部争取过来。”小皇帝轻轻呢喃。

    “既然如此,圣上还是要看紧户部,免得户部真的被大长公主谋夺而去。”顾曜提醒说道。

    小皇帝却摇了摇头,“既然姑姑有心试探,我们一旦阻拦,就会引起怀疑,此前的行动,便也归于前功尽弃。户部尚书是先帝在时就十分信任的老臣,姑姑这样的人,对于先帝留下的人是格外的爱惜与敬重,他不会轻易的去动先帝手中的老人。

    对于先帝留下来的人,归附不归附她不要紧,站不站在她身边也不要紧,只要不阻拦她,且对北齐有利,姑姑就不会动他们。姑姑这个人,若是不卷入政事,或许能做个侠客呢!”

    明章帝轻笑嘲讽,若是姑姑老老实实的放权,去江湖之中自在逍遥,他们姑侄也走不到如今这一步。

    幼年人生之中,先帝嫌弃愚笨,即便是兄长残疾,也不肯选定他为储君;

    阿娘也怨他,直到兄长出事才重视他几分。

    对他好的,唯有姑姑与兄姐。

    可是姑姑为了权力背弃了他,阿兄与姑姑是天然的同盟,至于阿姐,他也隐隐觉得,阿姐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所有人都背弃他。

    其实他不明白,此前的姑姑,明明更愿意做一个江湖游侠,为什么在游历江湖几年之后就变了个人。

    小皇帝想不明白,他干脆不再想,而是继续说道:“户部尚书这个人,他很会自保。知道姑姑这个性子,所以他不站队,只要做好手中的实事。今后无论我与姑姑谁胜,都不会清算他。

    所以姑姑应当不会去动户部尚书,而我们这个时候如果去突然拉拢户部尚书,拉拢不拉拢的到不好说,费心送进去的一个人只怕还会因此成为弃子,这一步,不能轻易去走。”

    其实顾曜十分怀疑,送进去的那批人,会不会早就成了弃子,但是他并没有开口。

    “无论如何,户部都是十分重要的,倘若大长公主见我们不为所动,又是否会顺势去对拉拢户部尚书呢?”顾曜提醒道。

    这个时候,明章帝对于李盛袭不会对户部动手的理由竟然是对李盛袭人品的信任。

    李盛袭的人品是一回事,但是,若是户部尚书和李盛袭之间有什么小皇帝所不知道的事情,那么明章帝的猜测就会完全不成立。

    这位户部尚书,可远没有旁人所想的那么简单。

    顾曜目光微沉,李盛袭或许是直到了什么。

    不过这一点顾曜没有说出来,而是换了一个说法,委婉的提醒道。

    “若是拉拢有用姑姑早就拉拢过去了,又何必再送孟纨进户部呢?”小皇帝不以为意的说道。

    李盛袭不就是因为拉拢不来户部尚书,所以才送一个孟纨进去好进一步的把握户部的权力?

    顾曜:“.”

    送孟纨进户部是为了分权,就说明李盛袭对于户部的权力不属于自己非常不满,既然她有心扶持孟纨,谁知道孟纨长成之后,李盛袭会不会想要户部尚书给孟纨让路?

    从这一点看,即便是户部尚书和李盛袭之间没有什么,李盛袭的人品也不能继续信了。

    她或许君子之风,她或许和先帝兄妹情深。可是一旦一个人成了政客,就绝不会再是高山仰止的君子,至多不过保持本心。至于兄妹情深,先帝已故,还有谁能在感情上掣肘?

    小皇帝是先帝唯一健全的儿子,李盛袭不是照样没有打算放过?

    但是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对于小皇帝的自作聪明,他已经见怪不怪。

    “即便是如此,圣上也不能眼见户部被大长公主的势力渐渐侵食,户部尚书无论怎么说,他终有年老之时,等到户部尚书致仕,大长公主一定会将孟纨扶持上去。”

    如今朝中三省六部之中,大部分已经归到李盛袭的手中,眼见李盛袭坐大,最后损伤的只会是小皇帝的利益。

    “依你所见?”

    “开恩科。于明年开春之时再开一次春闱,将新鲜的人才引入朝堂,再破格提拔人才,打破如今的局势。”

    小皇帝再初登基之时就已经开过一次恩科,下次再开,应当是明章四年,而明年只是明章三年。

    “国朝取士,名正言顺,到时候圣上只要随便寻一个理由,即便是长公主想要阻拦,也是有心无力。”顾曜补充说道。

    李珩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倒也好。”

    明章元年的时候虽说开了恩科,但是当时他手中的权力不如现在,没能在恩科上面做什么文章,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开科而已。

    但是如今却有些不同,李盛袭积攒自己的政治势力靠的是先帝的帮助,以及她自己的南征北战,还有破格提拔人才,抚恤灾民,体恤百姓。

    他与李盛袭的情况略有不同,他如今的情况,反而有些像先帝。而先帝当年登基之后,先是收服内卫,而后吞狼驱虎,灭了四王。并且在这个情况下,利用他从前在民间和士子之间积攒的声望,以及一干宗室重臣的帮助,暂时遏制世家,获取了和世家一同瓜分四王政治遗产的机会。

    而后,便是和世家僵持多年,彼时的他,再继续破格录用人才。直到宏兴十二年,李盛袭下嫁,兄妹联手,产出穆氏,并且逼迫顾氏退一射之地。

    由此可见,破格提拔人才是必不可少的。

    而且如今的他,比阿耶登基之时的情况更为艰难。

    阿耶登基之时虽是群狼环伺,但是只要是群狼,就会难以一心。

    可是如今他只有一个政敌,这个政敌却拥有群狼的势力,不容小觑。

第403章:改图

    “工部这些年事情做的越发的好了。”李盛袭不知道小皇帝的打算,她正在屋子里看着南面李珣送过来的书信。

    好不容易水灾解决了,结果堤坝坍塌了,还好雨季已经过去,否则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李盛袭赶忙叫户部批了银子下去,让李珣在那边修葺堤坝,暂时不要回来。

    这堤坝在两年前被洪水冲塌,在那个时候重新修建,结果又给塌了。

    “将修筑堤坝的有关人员全部下狱,挨个审问。”李盛袭摆了摆手,她倒是很好奇,这么一大笔钱下去,怎么就把堤坝修成这个样子。

    “其实孟娘子算过一笔账,这回工部的官员或许没有贪腐。”容治忽而开口。

    李盛袭看了过去,只见容治正不停的写写画画,不曾抬头。

    “什么意思?”李盛袭开口。

    “这十年来,灵州的堤坝只坍塌过两次,头一回我等以为是年久失修,此次我们以为是官员贪腐。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十年来,灵州只发过这两次大水。”容治抬起头来,放下了手中的笔,他将自己新绘制的图纸放到李盛袭的跟前。

    这是一幅新的堤坝绘制图。

    “或许是堤坝的问题。晋朝对付水灾很有一套,但是这一份经验则是来自于黎江沿岸的水灾,可是黎江到底不是灵州,两方堤坝或许不能相通。微臣曾经看过灵州堤坝多年前的卷宗,本朝新修的堤坝都留存不久,而前朝留下来的却保存良久。”

    当年天下分裂,李氏先祖先是占据江南,这里的江南指的是黎江以南的几块地方,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开始面临黎江的水灾,但是南方真正的统一,还有过两年,彼时,那座存在多年的堤坝坍塌。

    太祖于此时下令修建,而太祖身边的官员都是跟随太祖打拼,对于灵州庶务不熟,他们建造的堤坝全都是按照黎江沿岸的规制而来。

    这样的堤坝对于黎江有用,加之多年来灵州并未泛起大水,所以也没人察觉问题。

    “那当时工部的人,也足够懈怠。”这样的事情,依葫芦画瓢是最要不得的,李盛袭面色微冷。

    容治不予评价,而是继续说道:“这是微臣根据前代堤坝所绘制,殿下可交予即将前往南方的郎官看,若是可行,不妨稍作修改。”

    李盛袭点了点头,很快就将工部的官员传召过来。

    工部如今捅了篓子,面对李盛袭的召唤,他们怎会不畏惧?

    听了李盛袭所说之后,他们赶忙接过了容治手中的卷宗和图纸,仔细的翻阅起来。

    过了许久,工部侍郎才有些颤然起身,“回殿下,容长史所言,或许属实,灵州堤坝,或许真的要改建重修。”

    “既然如此,此前为何不曾发现?”

    “都是工部失职,还望殿下息怒。”他只是一个近两年提拔上来的侍郎,哪里知道这个,这分明是工部尚书的锅。

    只可惜工部尚书被眼前这位主抓了下狱了,所以只能让他来承担眼前这位主的怒火。

    只不过他不好在这个时候甩锅或是辩解,无论如何宁王对工部的感观已经不好,不能再让她对自己的感观不好。

    “新的工图完善,或许还需要容长史的指点,不知殿下可愿意将容长史借与户部两日。”户部侍郎又提议道。

    这位长史很受宁王信任,眼下怕宁王诘难,也不知这么做能否打消宁王的怒火。

    李盛袭看了容治一眼,容治却摇了摇头,“怕是不行,下官并无此才,能够提出建议,也不过是心细几分。比不上诸君多年经验。况且这图纸无论在临熙画的有多么天衣无缝,若是不能去灵州实施,都只是纸上谈兵。侍郎还是尽快南下较好,毕竟时移世易,也不知道多年前的堤坝是否还是适合如今。”

    这话也算是帮着这个侍郎开脱。

    李盛袭摆了摆手,“罢了,你退下把,南下与雍王会和之后,再正式着手,今日之事,不要再发生了。”

    工部侍郎松了口气,略带感激的看了一眼容治,而后飞快退下。

    “何必推辞?你在北朝工部待过,对于工部事宜,你也算是清楚。国家统一之后,望中的许多营造事宜也都是由你负责,你天资高,经验也有,这个时候若是跟着他们南下,事成之后,一个侍郎跑不了。”

    如此一来,容治就能正式进入朝堂。

    容治摇了摇头,“大晋地广,人才辈出,如工部之类的人才,天下间胜于微臣的不知凡几,将微臣放在工部,既是挡了旁人的路,也是挡了微臣的路。”他的擅长不在于此。

    “你想去中书省?”李盛袭微笑道。

    这是奔着宰相去的。

    “这不就是殿下此前对微臣的许诺吗?”容治亦是微笑。

    其实说是李盛袭对于他的许诺,不如说是李盛袭对于他的期许,李盛袭希望他成为宰相,与她君臣相得。

    “但是这并不影响。”三省官员也有六部出身。

    “的确,只不过,那工部侍郎并非酒囊饭袋,微臣提点到此,便足够他去做好此事,遑论还有雍王监督。微臣去与不去,意义已然不大,而殿下身畔,才是微臣该待得地方。”

    灵州有工部侍郎和雍王已经够了,要他现在舍弃李盛袭南下,他实在是做不到。

    李盛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工部的官员有许多也是科举出身,儒家典籍之上可并没有写该如何挖池通渠,修建堤坝。其实许多的事情,匠人或许比官员清楚的还要多。”

    但是在大晋如今的环境下,匠人地位低下,但是实际上,他们的用途却是必不可少。

    匠人备受打压,许多事情,他们可以做的比文人要好,但是地位却始终不及。

    所谓士农工商,他们后面还有个“商”,但是商人起码还有钱。

    李盛袭如今要积蓄政治力量,或许可以从这方面着手。

    想办法抬高工匠地位,既可以促使国家发展,也可以为李盛袭取得更多的支持。

第404章:新政

    临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朝中也有不少匠官,只是匠官终究是少数,倘若匠官人数多,就不一定会出现坍塌的情况。倘若匠官权力大,也就不会任由官员胡来。”

    此前未必没有要求按照新的办法修建堤坝的匠官,但是或许被户部尚书驳回。

    李盛袭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就赶忙上疏,提议广征匠人,并且提高了匠官之俸。

    同时,对于户部的官员的制度进行了改变。

    科举官员有相关才能者,可以去报名工部相关的考试,考试一旦通过,就可以去工部做官,而非外放。

    同时,她又鼓励生产,若能对现有的工具、建筑做出有利改造之人,可以上报工部,工部会按照功劳大小予以金银、田地,乃至官职。

    李盛袭的这一封奏疏上去并没有遭到多严重的阻拦。

    这份奏疏或许损害到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些人在李盛袭的跟前没有叫板的本事。

    黎王虽说有这个本事,但是对于真正利国利民的事情他也不回去阻止。

    可问题是,李盛袭借机要求担任工部尚书一职,这一点又让黎王跳脚了。

    这一条政令下去,李盛袭会得罪许多她根本不在意得罪的人,而这件事若是落实好了,那么李盛袭的声望必定日益广增,甚至丹青史笔又添美名,这是她在积攒力量。

    李盛袭会为了国家钻研出一条条有利的政令,同样她也会在每一条政令之下找出最适合自己利益所在之处,从而达成一种平衡。

    若是李盛袭知道黎王所想,必然会嗤之以鼻。

    黎王赞叹她的才华与功绩,愿意将功绩推行下去,但是又希望她深藏功与名,这怎么可能?

    黎王的这一份跳脚属实是没有任何用处,李盛袭刚刚清算了工部的一批人,同时又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而且这件事情再没有比李盛袭去做更加适合的了。

    “你不去工部,那我就只好自己去了。”李盛袭最近很忙,也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有功夫跟容治闲聊几句。

    她可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若不是怕弄脏公文,她甚至直接在书桌上面用饭了。

    何至于像是如今一般搬一张桌子到下面来吃饭。

    她吃的也简单,三四道菜,但是分量十足。

    “殿下去的作用可比微臣去要好。”李盛袭可以无事那些阻力,他可不行。

    “只怕叫你去,黎王都不会阻拦成这个样子。”李盛袭轻笑,目光之中掠过一丝嘲讽。

    人人都说黎王傲骨铮铮,她却觉得黎王不过是胆小如鼠之徒。

    他对李盛袭所有的一切打压,都是因为畏惧,来自对李盛袭的畏惧。

    他担心李盛袭上位之后,女人能和男人并尊,他所受到的“独尊”地位会遭到改变。

    可是纵观古往今来,那个朝代不是男人弱,所以女人才被约束的越多?

    女人地位崇高的时候,往往国家会更加的强盛。

    女人也是劳动力,上天也会赋予女人智慧与辛劳。

    拥有这份能力的她们若是一直受到束缚,就是放弃上天赠与整体人类的能力。

    人类自己放弃掉能力,又怎能指望家国强盛。

    黎王自诩目光长远,实则是鼠目寸光,愚不可及。

    这样的人,在国家危亡之时,他们可以联手而动。但是在太平清泰之时,她和他,必定不能两存。

    李盛袭上台之后,就开始了对工部进行了改革。

    这项政令推行不难,难的就是要钱,若是换了旁人,户部给的那点钱最多只能丢下去听个响,但是李盛袭就不一样了,户部不敢敷衍李盛袭。

    而且即便是户部给的银钱不够多,李盛袭也不在乎,她非常的有钱。

    出生起她就破格拥有一千户的食邑,阿兄登基之后想着法子给她加。阿兄在铲除四王之后,四王府库之中女儿家的钗环首饰都进了她的库房。阿兄甚至还把福王的全部家产都给了她,理由是她和福王关系好——实际上,当初四王当中,她是和福王关系最差的

    产出穆氏之后,阿兄更是把穆氏一般家产都给了她。那可是在南方立足几代,累世公卿、名门望族的穆氏的一半家产。有些人一辈子吃的米都未必有穆氏一族的银子多。阿兄直接分了一半给她。

    更不要说多年南征北战,阿兄更是想着办法给她送钱。如今的大晋朝若要斗富,怕是没谁比得过她。

    而同样的,由于这是由她李盛袭颁布的一条新的政令,所以其实有不少空子可以钻。

    比如说,如果有女人立了功,这个女人受到的赏赐会和男人一样,包括授官。

    李盛袭府中就有拥有此才的婢女,她改造的物品被李盛袭和户部的官员认可之后,李盛袭毫不犹豫给她封了官。

    户部的官员想要反驳,李盛袭直接开口说道:“此令初行,我等就要背信,既如此,又该如何取信百姓?尔等是想坏我新政?”

    “可她是女子。”

    “新政从没说要将女子拒之门外,况且,我亦是女子,你们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李盛袭毫不犹豫的说道。

    官员们乖乖闭了嘴,李盛袭这句与其说是问“对她有什么不满?”,不如说是“对自己现在的官职和未来的前途乃至于自己的性命有什么不满。”

    他们可不是黎王。

    因为这件事是李盛袭全权负责,所以当黎王吹胡子瞪眼弹劾李盛袭的时候,李盛袭直接一句,“圣上令我全责此事,新政也不曾说此法有何不可。”将黎王反驳了回去。

    而且此后,李盛袭所做的许多事情,几乎都是往黎王的雷区上面踩。

    如果有男子因此而获得官职,而此人又没有父亲兄弟和儿子,为了防止农耕耽误,李盛袭会让他的母亲、女儿和妻子去种地——李盛袭会以市价买下土地,而后授予她们。

    其实这些农家的女人,此前农忙之时也会下地,只不过当时土地并不属于她们。但是如今,李盛袭将土地分给了她们。

第405章:论史

    “姑姑原先透露出来的消息果然就是声东击西之计。”棋院之内,小皇帝垂着眉头,连眼前的棋局都失了兴趣。

    姑姑果然不打算去动户部。

    可是虽不曾动户部,但是谁知道她一出手,竟然把工部给端了去。

    工部好歹是六部之人,她如今兼任两部的尚书,又手握重兵,势力越发的大了。

    再者,如今她的新政如火如荼,所惠及的百姓数不胜数,她在民间的威望也是越发的高了。

    长此以往……

    可是姑姑的政策是利民之政,他无论从发哪个角度都不能阻止。

    也阻止不了,朝臣不会让他制止的,他毕竟不是先帝。

    偏偏姑姑霸道,一旦发出政令,必定要亲力亲为。

    她倒是得了个事必躬亲的美名。实则是收拢权柄,积攒实力。

    “未必是声东击西,或许是一石二鸟。即便动了工部,也未必会放过户部。”顾曜神色未变。

    户部的分量可比工部高多了。

    殿下从来不能小觑,谁若是轻视她,终究会败在她的手上。

    “九郎.”

    “圣上,大长公主虽是您的姑母,但是亦是您的敌人,无论她从前人品如何,但是圣上都必须要去防备。如今她统领兵部与工部,吏部尚书萧景平虽然已经去往西戎,如今吏部只有两位侍郎主事。可是这两位侍郎都与大长公主同心。

    这三部,都归于长公主的掌控之中,就只剩下户部、礼部和刑部。户部何等重要,若是再让大长公主所得,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尚书左仆射的裴殿成也是她的人。门下省如今是掌握在雍王手中,雍王和大长公主之间的关系,自然是不需要微臣去多说。”

    小皇帝太过于自得,仅仅是塞了一个人进李盛袭的府邸就开始洋洋自得,自鸣得意。如今半个朝廷都在李盛袭手中,若是再守不住户部,那更加不必多说了。

    “朕朕知道了。”小皇帝神情讷讷。

    顾曜神色微沉。

    太液池边,李书仪与顾长瑞并肩而行。

    二人是未婚夫妻,一起同游,旁人也无法指摘什么。

    “许久不曾见长公主了,也不知上次托人带给长公主的那张字帖长公主是否喜欢?”

    “这些时日沉迷读史,疏于练字,不过想来是顾二郎送的,必然是上等佳品。”李书仪微微一笑,落落大方。

    “公主近来读史,不知是在读什么?”顾长瑞又问。

    “一些前代的历史,只觉得能够修撰史书之人,必然是当世大家。”李书仪有些心向往之的说道。

    “史官记录史书,要公正而又不失偏驳,更要文采兼备,自然是当世大家。”

    “二郎,你说日后汗青史笔,会如何记载我呢?”李书仪有些好奇的说道。

    顾长瑞看着她清秀的脸庞,不由得眉眼放柔和几分,他略微思忖,就开口说道:“归善公主李氏,世宗独女,东宫之姊,婉懿淑质,纯善昭德,为当世女子范;公主寿数绵长,百岁未老,临别之际,金光乍现,羽化登仙。”

    面对顾长瑞后半句的讨好奉承之语,李书仪笑不太出来,不过她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来,佯装欢喜。

    如顾长瑞所言,她这般好,好到长命百岁、羽化登仙,但是最终在史书之上,也不过留下一个“李氏”,连名字都不曾留下来。

    在史书之上,她不过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

    李书仪三个字,仿佛永远传不下去。

    “我如何能算是当世女子典范呢?有姑姑在,谁能与之争辉?不过你说,史书会如何评价姑姑呢?”李书仪态佯装好奇的问道。

    顾长瑞神色微变,不由得看向一旁笑得欢喜的李书仪,不明白她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背后评论,非君子所为。”顾长瑞拒绝说道。

    若是按照他真心实意的想法,那自然是:晋宁长公主李氏,世宗之妹。曾匡扶晋朝江山,一同天下,驱逐西戎,乃当世奇女子也;

    主好权柄,欲与上争锋,屡屡不敬天子,更妄图以女子之身效行吕武之事……事败,赐死。

    若是李书仪知道顾长瑞的想法,指不定要心中嘲讽。结局也就罢了,但是就连李盛袭这样的人物,都只能留下一个姓氏吗?

    这何其讽刺。

    李书仪知道顾长瑞的顾忌,也知道顾长瑞心中对于李盛袭干权的不满。

    在顾长瑞的心中,李盛袭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若是他为史官,估计会吧姑姑写的黯然失色。

    还好他不是史官。

    不过转念一想,史笔握在后人手中,谁知后人会是怎么想?

    哪怕是天子都不能干预起居注的内容,甚至不能翻阅,何况是身为公主的姑姑?

    记录姑姑的史官若是如顾长瑞一般所想,那么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抹去她的姓名,想办法将她的功绩去移花接木。甚至删除一些史实。

    因为他们不愿意有这样一个女子在汗青之上大放光彩,他们改变不了事实,就只能改变史书。

    史书若是继续由这些人撰写,只怕姑姑的功绩要消磨一半。

    这不会是李书仪想见的。

    这又是何等的不公!

    李书仪心思一沉,或许她该做一点什么。

    她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但是对于这场婚事,她实在是提不起什么旁的兴趣来。

    顾长瑞或许很好,但是他们二人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就如同当日的姑姑和穆栩。

    李书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调转话题说道:“如今圣上愈发喜欢下棋了,此前还不知道,你们顾氏还有这样一位棋术大家。”

    “公主是说九郎?”

    李书仪点了点头,“前几日他和姑姑下棋,虽不曾取胜,但是能和姑姑下到这样地步,也是极为难得了。”

    “九郎痴迷棋道,却入了圣上的眼,于他父亲而言,可谓是无心插柳了。”顾长瑞有些无奈。

    “说起来,那位棋诏侍虽然是个棋痴,但是在下棋的时候,却是进退有度,行举有谋,看着倒是和往日的为人处事有所不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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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袭介绍:
上辈子李盛袭埋伏敌国,在望中改名换姓,搅乱北朝风云。为南北统一立下定鼎之功。
最后不成器的侄子上位,将江山拱手让人。兔死狗烹,权臣给她安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一代辅弼长公主,凄惨射杀菱花渡。
重来一世,李盛袭想了想,北朝还要去的,敌国还是要乱的,只是这天下共主的位置,她打算自己坐。盛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