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盛袭TXT下载盛袭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盛袭全文阅读

作者:殊乖     盛袭txt下载     盛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1章:落荒而逃

    康国公走了之后,容治从内室走了出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褚弗超,这个人倒是对任何人都是十分的嘴甜啊。

    看看刚刚夸的。

    而且哪怕是对康国公,亦是如此,这也算是口蜜腹剑了吧。

    “褚府尹有把握吗?”容治缓缓于下侧落座。

    康国公方才气是气,但是也没有说要吐露的样子啊。

    “长史放心,降等的事情还没完,本官还是会和他打交道,自然了,也少不了一起吃吃饭,说说知心话。”褚弗超笑了笑,而后让人端了一些糕点给容治。

    容治扫了扫糕点,有些惊讶的说道:“这……”

    都是他喜欢吃的糕点。

    “长史是殿下近臣,来日青云直上,不可限量,下官庸人一名,却也知道投其所好。”褚弗笑得。

    他虽是讨好,却不显谄媚,反而格外有风度,虽自称“庸人”,但是没有把自己贬低到尘埃中。

    不过容治还有些拿不准,褚弗超如今,的确是为李盛袭做事,只是他喜好阿谀的性子,倒叫人看不出他到底背后有没有人。

    “不敢当。”容治摇了摇头,又说道:“容某不过王府属官,且出身不正,而府尹却是藩地重臣,又是系出名门,又哪里是容某可以比。”

    “英雄不问出处。况且,长史乃是北齐名将袁景养子,孟公高足,又得殿下青睐,怎能算是出身不正。”

    容治微微一愣,这些话,他只说过一次,却并未给出凭据,世人也众说纷纭,但是大都是半信半疑。倒还真是第一回有人提起此事。

    “况且,一朝随风起,便是扶摇直上九万里。”褚弗超暗示说道。

    容治知道褚弗超说的是什么,他佯装发怒道:“府尹是说我攀龙附凤?”

    “非也!”褚弗超笑着摇了摇头,他喝了口茶,悠悠放下了茶杯,笑眯眯的说道:“长史莫气,本官的意思并非说长史‘攀龙附凤’,而是说长史将‘乘龙跨凤’。”

    容治一愣,攀龙附凤和乘龙跨凤可不是一个意思。

    攀龙附凤是攀附权贵。

    但是乘龙跨凤,却是指夫妻双宿双飞。

    容治目光轻颤,神情顿时有几分不自然。

    他不是没有和李盛袭传出过留言,但是那些留言不过是他和李盛袭故意放出,为的就是让人误会,而谋取目的。而褚弗超这会儿,显然是真的以为他们有私情。

    他们……他们……他们如何能有私情?

    他早在投效宦官之后,他就没有想过要娶妻,寻常女郎,他尚且不愿意亵渎,何况是李盛袭。

    那是满城公贵任其挑选的天之骄女。

    她的追求者,均是系出名门。哪怕是招男宠,只怕随便挥手,便有无数子弟愿意成为其入幕之宾。

    他又岂能肖想?

    “不可胡言。”容治掩饰般的端起了水杯,却又忍不住说道:“凤鸣九天,岂是我能觊觎?何况尚在先帝孝期,又如何能谈婚假之事?”

    他神色有些慌乱,一时之间称谓都用错了。

    “淑女合该配君子,如何能说是觊觎。况且……”褚弗超顿了顿,又有几分促狭的说道:“况且……我不曾说是谁家淑女,长史怎么就提到先帝丧期了呢?虽说治丧一年,但是民间却只是三月之内不许嫁娶,唯有相关皇族才需要按时间治丧。

    长史虽身份不凡,却也不是皇亲国戚,如何不能议亲。莫不是……郎君所看中的淑女,乃是皇族亲眷?也是,若非皇族,又岂能以‘凤’喻之。

    莫不是归善公主?不妥不妥,归善公主有亲事在身,暂且不说那顾郎君是名门子弟。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若是如此,倒不成了。只不过……这和守孝关系也不大啊。长史便是推辞,也不该这么说啊。”

    容治:“……”

    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会往这么简单的坑里面跳?他就不信一开始褚弗超言语之中暗示的不是李盛袭。

    皇室贵女他也没接触过几个,除了李盛袭还能有谁?

    如今反倒不能说李盛袭了,否则,这和承认了有什么区别?

    “不是归善公主。”容治忍不住咬牙解释道,说到这里,他又不得勉强挤出一模笑容:“容某从未见过归善公主,何谈爱慕之心?”

    “那不知是哪位王孙贵女?本官不才,家慈亦是宗室所出,若是长史有意,家慈或许可为长史说媒。”褚弗超继续笑道。

    容治摇了摇头,“容某人微言轻,岂敢劳动令堂,况且功业未成,又何谈娶妻?”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容长史,莫不要耽误了旁人啊。”褚弗超别有深意的说道。

    不过这话落到了容治身上,只怕话要反着说了。

    临熙那边想着怎么把宁王给嫁出去呢。只怕回去之后,便是将满京公贵送到宁王跟前挑选。容长史如今不努力,纵然他世无其二,但是到了临熙,对于宁王而言,只怕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容治一瞬间恨死了方才的自己,怎么就说出了刚才那番话,那番话一说,不是变相承认自己心有所属了?

    偏偏还攀扯了李盛袭,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吗?李盛袭如今对褚弗超起了疑心,只怕这个时候不知道派人在哪盯着呢?这话传到了李盛袭耳朵里,他该怎么说?

    李盛袭打算为君,他俯首称臣,臣子岂能轻易觊觎君主?这不是以下犯上吗?

    虽说,李盛袭嫁谁都是下嫁,无论来日伴侣是谁,都是臣子配君。

    但是……

    但是……

    容治一下但是不出来,一个不甚,手中的杯子摔落在桌,茶水溅了他一身。

    “容长史,这是怎么了?”褚弗超笑得别有深意。

    容治摇了摇头,甩了甩袖子,略带歉意的说道:“只是想到手中还有些事情没完成,就先告辞了,褚府尹不必相送。”

    “容长史可要先换一身衣服?”褚弗超颇为贴心的问道。

    容治摇了摇头,行了一个礼,着急忙慌的走了。

第362章:神女

    回到宁王府之后,容治又有些气恼,他落荒而逃做什么?把他和李盛袭那些流言说出来。就说自己误会了不就是了,他逃跑做什么。

    想到这里,他愈发懊恼,一时之间,反倒不想见李盛袭了,左右这些事情也不算什么大事,李盛袭自有耳目,他不去汇报李盛袭也能知道。

    想到这里,容治的脚步朝自己屋内走去。

    但是脑中却都是褚弗超方才的话,气恼之余,有些东西在悄无声息的变化。

    他本是在想褚弗超,但不知为何,慢慢的却不由得想起了李盛袭。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事到如今,他和李盛袭认识至今两年半多,将要三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一同经历了许多事物。

    一开始的时候,因为立场不同,他们总是互相争对。李盛袭捅了他不知道多少刀,而他也咬了李盛袭一口。他将李盛袭视为难以相抗的对手。而李盛袭却将他视为势在必得的臣子……

    到了后来,李盛袭用盈笑的脸和他结为知己,他将她引为知心人。

    到了后来,他们又曾互相交托生死,依托性命。

    再到后来,各自历经低谷,互相慰藉。

    士为知己者死。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不知不觉,他和李盛袭之间,已经从之前的互相防备、相互敌对,变成了如今的推心置腹、肝胆相照。

    往日的记忆入交错的光影,飞快的从他脑中略过。往日点滴,一瞬间化为浓墨重彩,一点点的在他记忆中渲染,渐成一道人影。

    既姽婳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

    宜高殿以广意兮,翼放纵而绰宽。

    他过去从未打算娶妻,却也习惯了如今和李盛袭相伴的日子,却从来没有想过,他虽不去,她却不可能永远没有伴侣。李盛袭将来要更进一步,而帝王如果无子,那就容易引起山河动荡。

    李盛袭之于他,就如同神女之于楚襄王,即便曾今入梦,即便亲近,但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神女终究是神女,飘渺虚远,不曾得到。

    “啪——”恍惚之间,容治不慎打翻了桌上的笔架,一边的书也被他带落在地。

    容治一瞬间的清醒,他低头去捡起书,书却正好翻到了《湘夫人》。

    他不由得将目光落定在那一句“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容治不免烦躁,还来不及合上书,抬头就见一人。

    望余帷而延视兮,若流波之将澜。奋长袖以正衽兮,立踯躅而不安。

    《神女赋》中的诗句在这一刻变成了现实。

    李盛袭从门外缓缓走入,当下女子时常着男装,李盛袭为图方便,多着男装或劲装。

    但是李盛袭今日,却是难得换了女装。

    李盛袭眉宇英气,容貌艳丽。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皎若明月舒其光。适合华服瑰饰,妆点起来必定尽显天家富贵。

    但是李盛袭如今却是一身魏风晋袖,发未尽数绾髻,而是在腰间成一束。便如山间逸士,林内散仙。可是她的容貌艳丽,夺人目光,配上衣衫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显得真实。

    就仿佛梦中神女从梦中一点一点走入人间。

    “策臣,你怎么了?”李盛袭看着容治呆愣的样子,有几分纳闷,手中的团扇轻摇,遣散了一旁的仆从。

    容治摇了摇头,行了一个叉手礼,请着李盛袭一旁上座。

    李盛袭不常来容治房中,大多时候是容治来她哪里。

    今日手下的人献了一身衣服上来,她难得手头不忙,就听着他们建议,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妆点了一番,又去园子里走动。

    后来听说容治回来了,想着容治要给她汇报一些公务,就去了书房等着,没成想左等右等没等到。

    后来听说容治深色古怪的回了自己房中,她心中意外,也就来了,没成想刚一过来,就看到容治着急忙慌的打落了东西,不免有些诧异。

    “无事。”容治吸了口气,但是对着眼前的人,却又没办法平静深思,他有几分不自在。

    李盛袭看着他神色躲闪,不免奇怪,“你怎么了?跟着褚弗超办了回事,怎么就跟进了龙潭虎穴一般,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容治摇了摇头,怕李盛袭多问,连忙否认:“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倒是与今日之事无关。”

    “这话到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李盛袭玩笑道。

    她看着地上的书,恰好那一页还是《湘夫人》,李盛袭不由得捡起来。

    容治想要抢先一步,却为时晚矣。

    “湘夫人?怎么看起了这个?”李盛袭看了一眼容治,他似乎颇为在意,难道这书有什么玄机,应该不至于才对啊。

    “也没有在看,不过是书不慎带了下去,它自己翻到这一页的。”容治解释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真话,他却说的一股心虚的感觉,仿佛是在欺瞒李盛袭一般。

    李盛袭心中越发奇怪,但是看容治却是一副不愿意与人多言的样子。难道《湘夫人》中还蕴含着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湘夫人》不过是写湘君对湘夫人的渴求,着重写了求而不得时的心态,哪里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一瞬间,李盛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慢慢合上了书。

    “听人说你从褚弗超那里回来之后,就神色古怪的跑回了自己屋内?怎么?可是发生了什么?是褚弗超有什么古怪?还是降等的事情不顺利,康国公发现了你们的意图?”李盛袭绕过了《湘夫人》的事情,问起了正事。

    容治摇了摇头,努力使得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并没有。褚府尹对于康国公的心思和性子把握的很准,一切如我们所料,康国公如今虽什么都没说,但是只要褚弗超对其再行挑拨,想来很快就能吐出德国公府的虚实。

    褚弗超其人,旁的不论,但是于口舌之利,只怕不逊色于詹郎,只是詹郎言语犀利,但是此人却要圆滑的多。”

第363章:湘夫人

    “那么褚弗超呢?”她叫容治过去,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降等的事情,其二就是为了让容治盯着褚弗超。

    “此人……”想到褚弗超说的那些话,容治有些犹豫,顿了顿才说道:“颇为圆滑,城府极深,暂时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殿下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以为他是寻常臣子。他有的时候,会攀扯一些其余的话题来掩盖他本来的目的。殿下要仔细提防。”

    “他跟你说了什么?”李盛袭听着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得询问道。

    容治一愣,心中暗恨,却又不愿意明说,只得含糊说道:“一些奉承之语,并不重要。”

    “仅仅是奉承之语,你又何至于此,你仿佛并不是会为了糖衣炮弹所困的人?”李盛袭看着容治。

    当初成为宦官义子之后尚且能够甘守清贫,真金白银都动不了心,难道还能被三言两语迷惑。

    容治摇了摇头,掩藏在广袖中的手掌慢慢合起,“糖衣炮弹有时候威力无穷,不图名利之人,未必抵得住甜言蜜语,总之,小心为上。”

    李盛袭见他似有难言之隐,而且眼神躲闪,神色古怪,似乎不太想和她说话,见此李盛袭也没有继续下去。

    不过又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容治的屋子,一回到自己房中,便传令道:“通知明云,叫她回来之后素来见我。”

    李盛袭并没有在吴旸和越明云之中选出合适的人来,这两个人的优缺点都着实是太过于的明显,她并不好抉择,她将两人都拔成了副统领。

    这个职位并不常设,通常是统领将辞,才选定设立,李盛袭将两人都拔擢到了这个位置的时候,几乎就是把这两人的竞争放到了明面上。

    按理来说内卫是忠于皇帝的,但是他们同样要听命赤霄剑的命令,如今赤霄剑并不在帝王手中。若是今上与李盛袭一心也就罢了,但是摆明了不是,这就叫内卫为难了。

    不过面对这样的情况,内卫自有自己的选择,面对两个帝王预备役,他们中立。若是小皇帝成年亲政之后,李盛袭还没能更进一步,他们就会选择倒向小皇帝,将此前所学的所有的招数用到李盛袭身上。

    旁人或许不清楚这一点,但是李盛袭却是心知肚明。

    只不过,如今内卫虽然没有倒向她,但是只要是国事上,她仍然可以驱使内卫。

    监视褚弗超,她给的理由是监督褚弗超行事。这个也很好理解,因为褚弗超在此之前并没有做出什么实打实的事情,如今却突然献好,不免叫人多心。

    李盛袭坐在屋内,听着越明云的传话,旁的和容治说的一般无二,这一点李盛袭倒也没有怀疑,换句话说,就算双方说的不一样,她怀疑谁还不一定呢。

    “褚弗超有没有和容治说什么?他回来的时候,有些怪。”李盛袭疑惑的说道。

    而越明云此刻的表情也有一些怪。越明云和其他的内卫不一样,诸如吴旸,知道李盛袭的身份之后,就再也没有嬉皮笑脸、大言不惭过,每每都是严肃无比,不苟言笑。

    但是越明云不一样,她似乎并不怕李盛袭,仍旧是笑眯眯的,十分胆大,不过依旧恭敬就是了,她对于这个度把握的非常好。

    外人都说她是内卫之中最有人情味的人。只是在她手下的犯人却不这么觉得,毕竟当这样有人情味的人面带和煦笑意的折磨人的时候,谁都不会觉得她有人情味。

    而且,她有一个癖好。

    内卫审讯的时候,总会审问出各种稀奇古怪发事情,而越明云把这些事当成故事听,听的津津有味。尤其是涉及男女情事的时候,她会露出极为诡异的笑容。

    就比如现在这样。

    李盛袭:“……”

    越明云把事情说了一通,其实到那句“乘龙跨凤”的时候,李盛袭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但是她依旧让越明云说完了。

    李盛袭听完之后,有一些惊讶,并不是惊讶别的,而是惊讶容治的的表现。

    越明云喜欢听故事,说故事的本事也很好,经过她活灵活现的讲述,李盛袭已经能够想到那样的画面。

    又想起了那阴差阳错的《湘夫人》。

    李盛袭陷入沉思之际,越明云则是在小心翼翼的偷看李盛袭。一身青衣的殿下,手拿墨竹团扇,低头沉思,这一瞬间就仿佛是江南之地的灵秀女子。

    越明云忽而想起自己曾经从一个贪官家中查抄出来的一幅画,李盛袭活像那画中人,而那画中人,正是云梦泽畔的湘夫人。

    李盛袭敏锐的注意到了越明云的表情,一时之间,她的表情也变了起来。

    于是……越明云看着那原本优雅美丽的湘夫人缓缓露出了一抹“和煦”的笑容,越明云顿时打了一个哆嗦。

    “明云,你在想什么?”李盛袭“亲切”的问道。

    越明云赶忙摇头,谄媚道:“殿下风姿出众,世间难寻,换上南地仿古服饰,颇具风流,微臣情难自已,一时失神!”

    李盛袭:“……你有磨镜之好?”

    越明云:“!”

    “没有没有,微臣没有此好,更没有觊觎主上之心。”越明云连忙否定。

    见她此态,李盛袭不由得玩心大起,“可是我有。明云你,亦是风姿轻灵,颇具姿色。”

    越明云:“ゞ◎Д◎ヾ”

    “微臣知错,万不该窥探殿下,还请殿下恕罪。”越明云何尝看不出李盛袭的戏弄,这八成是因为自己听故事听到李盛袭身上去了,否则李盛袭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再不请罪,那就是没有眼色了。

    李盛袭看她这个样子,不免一笑,停了捉弄的心思,缓缓开口说道:“这事我知道了,只不过,你可要管好你的嘴了。”

    “自然,还请殿下放心。”越明云慌忙答应。

    李盛袭摆了摆手,得了李盛袭的命令,越明云慌忙退了出去。这逃跑的样子再快些都能赶上她平日里跑的了。

第364章:湘君

    看到慌忙而逃的越明云,盈笑有些不解,笑着调侃问道:“副统领,你这是怎么了?”

    越明云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来,看着盈笑:“曲娘子,你这是去做什么?”

    “我想重新修篆医书,特意去求见殿下。”曲盈笑解释说道,她醉心医道,如今内卫之事,几乎已经归于吴、越二人手中,她就越发沉醉。

    今日核查医书之时,发现有些地方以待补充,变想重新修篆医书。

    “大善。”越明云尴尬的笑了笑。

    “所以,你是怎么了?”盈笑又问,看了看不远处的屋子,又说道:“可是殿下责难了?”

    越明云摇了摇头,要是责难还好呢,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殿下……御人有道啊。”

    “啊?”曲盈笑有些不解。

    越明云摇了摇头,“我手上还有些事情,你不是还有事要寻殿下吗?快去吧。”

    说完,越明云就脚底抹油的走了。

    曲盈笑皱眉,进了李盛袭屋内。

    李盛袭看曲盈笑来了,便请了人坐下,有几分惊奇的说道:“倒是许久没看到你了。”

    “今日忙着制药,没来拜见殿下。”曲盈笑解释道。

    李盛袭摇了摇头,“无妨,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曲盈笑遂而说明来意,“进来制药,发现一些症状与古籍上有所出入,还有些症状乃是古籍上不曾记录,微臣有补全古籍,重新编撰医书之志,特来请示殿下。”

    李盛袭点了点头,“这是利民的善举,这样,我去拨一批银子给你,你尽管去做吧。至于人手,从前北齐太医署中有不少医官,想来也是医术高超,就让他们给你打下手,帮帮忙吧。”

    “多谢殿下了。”曲盈笑点了点头,而后又好奇的问道:“方才微臣见越副统领自殿下处惊惶而出,可是发生了什么?”

    李盛袭轻笑:“越明云没规没矩的,吓唬吓唬她而已。”

    说罢,就把事情同曲盈笑说了一遍。

    盈笑也不由得发笑,“她这个毛病,也的确该改改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收敛些也就行了,只要不坏事就好。”李盛袭摇了摇头,她所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同样的,曲盈笑也注意到了另一件事。在这件事情上,李盛袭并没有瞒着她。

    她还有留今念昔对于李盛袭来说,和别人是不一样的。她们对于李盛袭时推心置腹的存在,更是挚友,她或许不如留今念昔,却也绝不是旁人可比,他是李盛袭可以托付心事多存在。

    如今留今守西昌,念昔出关隘,她自然是李盛袭身边唯一的知心人。

    “容长史对殿下有心。”盈笑笃定道。

    李盛袭没有说话。

    盈笑又继续说道:“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殿下对于容治是否有意。并不是这个‘义’,而是情意的‘意’。”

    盈笑比划了一下。

    意?

    义的确有,可是意……

    每每看到容治,总有一种揽镜自照的感觉。

    为什么对穆璟无心,却多容治频频相顾,并不是因为容治容貌更加出众,而是因为容治和她的心是最近的。

    所谓知己,莫若如此。

    不仅是思想,就连志向,也是如此相近。

    穆璟爱慕她,却也只是爱慕她。

    而容治却是同时爱着她所爱的一切,爱天下,爱百姓。愿意为了大局而死,为了大意献身。而这份爱,这份感情,并非是爱屋及乌,而是发自内心,只是恰好和她相同。这是最为难的,也是让她意动之处。

    而且,他们还有过那么多的同甘共苦,互相交托。

    她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将他从最昏暗的世界捞出。

    他见过她最脆弱的模样,也即将为她谋划她最耀眼的未来。

    他们是真正的知己。

    并非倾盖如故,而白头也并非如新。

    说没有情爱,怎么会没有呢?

    是拂去衣上雪,是刺向肩头剑,是相拥而泣,更是士为知己者死。

    怎么能是没有呢?

    化入点滴的情感,此刻汇成泉涌,喷薄而出。那些微小而不曾察觉的事物,此刻回忆起来,又变了一重滋味。

    一切看起来似乎早有预兆,又像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因为她和容治心中有着大志,因为忙碌到脚不沾地,所以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那些看似不足为道的事物。他们不曾刻意压抑情感,而是忽视了这份情感。

    不对,是将这一切的情感都掺杂在了旁的情感之中。

    从未主意。

    一时间,李盛袭忽而明白了容治为什么会那般惊慌失措,没了往日之态。

    一旦好好注意那份感情,一切就变得不一样。

    点滴情感,涓涓汇聚,便成汪洋大海。

    李盛袭深深吸了口气,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免得让自己失态,她看了一眼盈笑:“岂能因为男女情爱而破坏君臣相得?”

    她的确可以因为一时悸动而引容治入帷,但是,若有朝一日,情爱渐淡,或是因为情爱而生出了什么别的情愫来,误了国事怎么办?

    她并不是圣人,甚至如今也不敢自称君子。

    容治是她来日的重臣,她不愿意因为感情而有任何的轻慢。

    在她这里,君臣相得,重于男欢女爱。

    曾经旁人觉得她不接纳穆璟归根结底是无心。但是就算是无心的穆璟,她也不希望因为情爱折断穆璟羽翼。更何况是有意的容治呢?

    爱必重之,不可轻慢,更不可轻辱。

    尊重比情爱更为重要,爱而不敬,就不是爱。

    正因为有所顾虑,才更加小心翼翼,才更应该多加考量。

    “殿下有所顾忌。”

    “对。”李盛袭大大方方的承认,她又继续说道:“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轻易生出变数。而男女之爱……万事讲究缘分,不可强求,顺其自然便是了。一切照旧就好。”

    她和容治各自有各自的考量,正因如此,容治没有和她明说此事。但是容治是知道她必定会召内卫一问的。

    这就说明,容治和她是一样的心思。

    一切照旧。

    只是,真的能够照旧吗?

    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

    湘夫人难求,湘君又如何易得?

    白头如新是指认识很久交情还很浅。

    而倾盖如故相当于一见如故。

    盛袭和容治两者都不是。

    他们……本人着实很喜欢那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含蓄美,但是写不出来啊!(T▽T)

    不过还是感谢本场最佳助攻——褚弗超!

第365章:云开

    “殿下心中有分寸就好。殿下与旁人不同,微臣坚信殿下不会耽于情爱。再者,再如何深切的情爱,都不如殿下对天下的大爱,都不如殿下与先帝的兄妹之情。只要苍生仍在,殿下就不会放任自己沉溺。而且,就连殿下与先帝那般深厚的感情,也仅仅是失措三日,并且在那三日中,以谋破齐。殿下放心就是。”

    李盛袭一愣,随即展演一笑,豁然开朗。

    盈笑见她如此,便也没再劝,无论如何,殿下终究是殿下。

    殿下本就是个理智的人,如今这一点,已经胜过从前许多。殿下从来擅长割舍。

    盈笑没做多久就转身离开,李盛袭换了一身装束,又开始处理政务。

    而到了晚上,她看着中空明月,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正欲就寝,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什么人?”

    “是微臣。”

    是容治。

    想起白日之事,李盛袭有些差异,没想到容治会在这个时候登门,她开了门,她并不喜欢旁人侍奉,入夜之后也不让人守着,这会儿正好只有她自己。

    “入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李盛袭问道,她的表情与往日无二,只是要温和一些。

    她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又仿佛在知道一切之后依旧淡定从容。

    容治是捏着一本册子过来。

    “是关于一些民生的事情。”容治被李盛袭引了坐下,他又继续说道:“降等之事结束后,必定会空出一大批奴隶来,同样的,也会有一大批空出的田宅。关于这些奴仆田宅该如何分配,微臣略拟了些方法,特来上呈殿下。”

    李盛袭点了点头,其实这些事情暂时还不着急,毕竟降等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容治要来跟她讨论并不稀奇,可是稀奇的是,这个时候前来。

    李盛袭看了容治一眼,容治轻轻一笑,自成清风朗月。

    想明白了的不只是李盛袭,更有他,神女骤然不可得,可是一开始靠近神女,本也不是为了得到神女,他们喂了的,本来就是他手中的东西。

    更何况,来日方长,何愁没有自荐枕席之日,顺其自然罢了。

    冥冥之中,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约定,一切尽在不言中。

    康国公自回去之后,就气恼务必,而又“恰巧”看到了容治出入德国公府的坊宅,心中怒气更甚,但是他终究是色厉内荏之辈,哪怕再起,也不敢和这位当今宁王身边的红人去硬刚。

    而康国公府的差事如今又是褚弗超在负责,康国公和褚弗超的关系还“不错”,二人又多有往来,在褚弗超的煽动下,康国公终于把德国公给“出卖”了。

    褚弗超自然不能然自己的好朋友白白去“背叛”,他二话不说,第二天就去了德国公府的。

    德国公惊慌失措的看着上门的褚弗超,可是架不住褚弗超说的都是真的,他就算想耍横,也得顾忌顾忌旁边神色严峻的将士,只得咬牙将吃到口中的肥肉给吐了出去。

    而后,第二日他就下帖请了容治登门。

    一模一样的话术,在容治口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个混账。”德国公咬牙切齿的骂道。

    容治摇了摇头,微笑的说道:“这倒也怨不得旁人,德国公,我早提醒过你,老老实实的说了。为着你这事,殿下近日对我都多了几分怀疑,你连我都骗啊。”

    最近有些事情搞得我快疯了,明天停更一天,抱歉了,今天也只有一千字,大家早点睡。

第366章:德公

    德国公闻言,神色微变,原本的烦躁恼怒此刻都变得微妙,他这才发觉,原本看着和善的容治此刻虽是带笑,却没得令人发怵,丝毫不见往日春风拂面的模样。

    “可是殿下对长史有所怪罪?”德国公忐忑的问道。

    “德国公以为呢?”容治依旧带笑,不过落在德国公眼中,倒是比方才还要可怕些。

    在德国公眼中,容治是李盛袭的心腹加枕边人,可以说是最为亲近的人了,而这个最为亲近的人和自己交好,而自己又隐瞒了奴隶数量和田产,转而却被褚弗超给扒了出来,李盛袭不生气才怪。

    李盛袭如今渐成尾大不掉之势,而今望中是她的封地,而封地的长官不是李盛袭的心腹,却是自临熙而来的官员,谁清楚这其中深浅。

    如今这事被褚弗超捅到了李盛袭跟前,说不定李盛袭如何大失颜面呢,必定迁怒。而容治在此事上又有隐瞒的嫌疑,李盛袭迁怒于他,就再正常不过。

    这位容郎受了冷遇或迁怒,那么下一个受迁怒的,不就是他了吗?

    毕竟这事儿,也算是他把容治拖下水的。

    想到这里,他莫名的心虚。

    “这件事情,德国公也该给我一个解释,我才好回去向殿下交待啊。”容治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德国公神色微闪,他自己又失田又失人的,他还想别人给他一个解释呢?

    但是他又不可能对着容治说这样的话。虽说容治如今是“失宠”了,但是谁知道他会不会“得宠”呢?再者,就算“失宠”了,容治在宁王那个土皇帝跟前的分量,也比他这个前朝萧氏贵族来的强吧?

    “长史的意思是?”德国公试探道。

    容治将手中的扇子放在桌子上,看着眼前德国公,半真半假的说道:“黎王视我们殿下一直如同眼中钉,肉中刺,而那个褚弗超,却是黎王派来的人。降等的事情倒是其次,只是因为德国公的欺瞒,让殿下在褚弗超跟前下了脸,甚至白送了一个把柄给黎王。

    今日之事,不仅是你欺骗我这么简单。落在黎王等人眼中,只怕是殿下因为我与你私教甚笃的缘故,颇为偏袒。若是朝中那些御史听闻,闻风上奏,此事又该谁担待呢?”

    德国公一愣,继而明白了什么,北齐朝中有斗争,南晋朝中自然也有弯弯绕绕,而这件事情牵扯的不仅仅是降等,更是宁王与黎王之间的两党争斗。

    这一下事情更大了。若仅仅是因为宁王在褚弗超之间下了脸面,宁王迁怒容治,那么他最多也就是容治。

    但是这件事情要是牵扯到了党争,那他就是得罪了宁王,这才是大事啊。这件事对于宁王这样立下灭国大功的人来说,自然是不痛不痒,但是一旦宁王因为这件事情迁怒了他,他就死定了。

    宁王是望中的土皇帝,他不过是前朝的没落贵族。

    “若是因此害了殿下,岂非是我的过错。长史乃是殿下身边第一知心人,以长史看,这件事情,就应该怎么做?还请长史教我。”德国公抬手道。

    容治有些无奈的说道:“德国公啊,你素来是个通透人,怎么这个时候反倒是糊涂了呢?当此之时,当然是为殿下排忧解难,只要降等的事情解决,那么殿下就算是及时补救,而此前的一切的捕风捉影,就成了空穴来风,也算是为殿下赢了一场漂亮仗。

    毕竟此前褚弗超处理此事四月有余,可谓是毫无进展。而且,他不也和旧贵族走得近吗?”

    这个旧贵族,指的自然是康国公。

    德国公微微皱眉,虽说宁王迁怒极为可怕,能扳倒康国公也是天大的好事。但是降等的事情切实的牵扯到了他们贵族的利益,一笔难写两个萧,德国公不免装糊涂的说道:“褚弗超在无能,降等的事情处理四月无进展,可见此事不易,我不过旧朝纨绔,凭借父辈之荣才有今日,如何帮殿下分忧呢?”

    容治意味深长的看了德国公一眼,“别的也就罢了,但是降等之事为何不易,德国公难道不明白吗?难道欺瞒的人,只你一人吗?只怕舍不得田产和奴隶的,不只是康国公一人呢。德国公,你是勋贵世家,想来对于其他家族的根底,多少也是知道一些吧。”

    德国公有些为难的说道:“虽都是萧氏,可是,可是到底不是一家,每个家有每个家的事,我于他们不过是外人,哪里能清楚的知道呢?”

    “也就是说,知道一些。”容治敏锐的抓住了一个关键,他继续说道:“这也没有关系,所谓见微知著,这句话用来形容内卫中人再合适不过了,若是德国公将所知的告诉内卫,他们自然能够推断出相关。”

    德国公脸色微白,神情尴尬,双唇嗫嚅便又归于默然。

    “怎么,德国公不愿意?”容治眯了眯眼语气有些冷。

    “这是朝廷之事,我怎么会不愿意呢。”德国公连忙摇头,又有些为难道:“只是,我毕竟姓萧,若是此事此事由我说出,只怕日后,萧氏一族再不容我了。”

    “那就不要让旁人知道就是了。”容治微笑,又继续说道:“康国公能出卖你,难道不能出卖旁人?德国公或许不知道,因为在圣上孝期饮酒的事情,如今官差只怕上他门了。只要德国公愿意帮殿下这个忙,我就能说动殿下放出康国公。到时候,勋贵们会觉得,康国公是怎么从天牢里出来的呢?是谁出卖萧氏,自是不言而喻。”

    德国公目光一动。

    如今他家已经降等了,旁人降等他并不关心,他之所以不愿意说,不过是因为怕让别的勋贵知道了,从而对他口诛笔伐,让他在望中难以为人。

    但是如今能让他从这件事当中脱身,倒也不是不能为之,而且,既不用得罪宁王,还能坑害康国公,弊除去,利尽得,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亲们,这件事情还没有解决,我在停更一天,元宵后一天一定稳定更新。今天一章,大家早点睡。

第367章:分化

    德国公这边松了口,很快就让容治问了七七八八。

    德国公当然不清楚其他勋贵全部底细,但是他总有相熟的亲戚,而这些亲戚当中,他大概也知道一些底细,而且他也是宗室,宗室之中的那些弯弯绕绕比谁都清楚,大略也猜得出来。

    并且,正如容治所说,只要德国公开了口,那么很多东西都好推出。

    而一边因为孝期饮酒而进了大牢的康国公,牢饭也不是白让他吃的,李盛袭亲自去见了他,用了差不多的话术,也叫他说了些宗室内幕。

    只不过康国公在德国公府的时候,虽是嫡子,但并不受宠,他被继母设计,以至于接触不到什么宗室,他也就清楚德国公府那点事情了。

    对于李盛袭来说,用处着实是不大,关了他几天,就放他出来给德国公背锅了。

    容治越拿着一堆内卫整理出来的册子给了李盛袭。

    “康国公所述不过两家宗室,而德国公所述却有十二家,一共十四家宗室,而且都是公侯级别。”容治笑道。

    “公侯级别的宗室,也算是先朝大枝了,这十四家宗室,一旦解决,就能继续分而化之,而只要大头都解决了,那些细枝末节也就好解决了。

    降等之事,不过三四月就能完成。这还是多亏了殿下英明神武、谋略无双啊。”褚弗超感慨道。

    李盛袭现在对于褚弗超的油嘴滑舌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且,降等之事一旦解决,这些旧朝遗老之间必定互相猜忌,互相攻讦,再难联合,旧朝宗室,再没了反扑之力。可谓是一箭双雕。”褚弗超不由得感慨。

    李盛袭惊讶的看了一眼褚弗超,若是这话是容治说出来,她并不会觉得奇怪,可是这话褚弗超说出来,说明此人不但擅长揣摩人性,也擅长观察时势。

    而且他处理其他的事情,也是能力不错。

    老头子们送过来的这个人,的确有些本事,只不过褚弗超的用意,她实在是看不明白。

    褚弗超明明自己可以解决这件事,但是他非要让她来解决此事,还还得她的封地换成了望中,于她而言有利有弊。

    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她叫人盯着褚弗超,却也看不出什么东西,这人油滑谄媚无比,却滴水不漏,也没怎么见他和望中有什么联系。

    “既然已经收集到了宗室讯息,那就开始解决降等的事情把,按照册子上的讯息,开始去收回田地和奴隶吧。”

    容治点了点头,“不知道殿下想要派谁去处理此事?”

    “本王亲自去。”李盛袭开口道,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婢女:“去拿我的赤霄剑来。”

    “如今渐起风雪,天寒地冻,此事事到如今,已然是水到渠成,微臣去即可。殿下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此事由微臣去做就好。”褚弗超说道。

    容治:“……”

    这个褚弗超,还挺关心人的。

    李盛袭摇了摇头,“这名单上第一位宗室是惠国公,也就是从前的惠王,这个人的脾气,旁人或许不清楚,策臣,你应该知道这是个什么臭脾气。”

    容治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惠国公没有吴王……不,吴国公的本事,但是脾气很大,性格顽固,极为护短,而且资历并不逊色吴国公与赵国公。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李盛袭点了点头。

    褚弗超了然,又不由得感慨道:“殿下来望中不久,对于望中之人的品行却如此了解,不愧是殿下。”

    李盛袭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褚弗超觉得有几分怪,而后猛地反应过来,李盛袭怎么会对望中的事情这么熟悉,要知道,她虽然来的久,但是每日都忙于公务,也不过偶尔设宴,怎么会对这些人的人情人性这么熟悉。

    但是褚弗超并没有开口去问,这其中辛秘,只怕不是他可以轻易窥探。

    很快婢女取来了宝剑,李盛袭带着人就去了惠国公的庄子上。

    今日大雪,几人不曾骑马,而是选择坐马车,李盛袭的马车很大,容纳这么多人也够了。

    褚弗超却推辞道:“马车狭小,微臣位卑,就不与殿下同乘了,殿下与容长史同道吧。”

    听着褚弗超的促狭话,容治有些讶异,刚想要说些什么,只见李盛袭似笑非笑的说道:“褚府尹还真是贴心。你又帮本王了降等之事,真实难得。这样,我有一婢,娇柔貌美,不如赠于你如何?”

    正出大门的褚弗超猛地被门槛给绊了一跤,身边的婢女刚要来扶,褚弗超久连忙推辞,自己扶住了墙,“不了,不了,多谢殿下好意,这是微臣分内之事。殿下身侧,即便是婢女,也是集尽天地灵秀,岂是微臣堪配?”

    “褚府尹过谦了,他们虽好,可是褚府尹你也是才华出众,能力超群,所谓君子配淑女,当为良配。”李盛袭意味深长的说道。

    褚弗超后背一寒,猛地看向一边的容治,这话听得耳熟啊。

    容治微微一笑。

    容治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都和宁王说?他一定是故意的,宁王也一定是故意的。

    褚弗超有几分哀求的看着李盛袭:“还是算了吧,殿下身边的人,如何委身微臣为妾呢?微臣也并无纳妾之心,多谢殿下抬爱了。”

    李盛袭见此轻笑,“既然如此,那么本王也不强求了。”

    褚弗超当即松了口气。

    李盛袭只觉得好笑。

    她没想真的赐妾,也没有想过赠婢。只不过看这段时间,褚弗超往来她的府上,他不小心打翻杯盏,婢女帮他擦拭,他连连退避,擦拭也要自己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婢女是吃人的老虎呢。

    而且容治说褚弗超身边都不用丫鬟侍奉,她当时就觉得奇怪,后来听内卫讲褚弗超在府中与夫人的相处,李盛袭久猜到了什么。

    没想到褚弗超也赶上了畏妻如虎的当世风尚啊。

    一时之间,李盛袭还真的搞不明白,褚弗超不愿意与她同乘,是因为容治,还是因为害怕妻子生气。

    不过李盛袭没有多想,她开玩笑说要赠婢,无非就是想要吓一吓他,省的他一天到晚的,看到她和容治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第368章:丈量

    其实当容治听到那句“君子配淑女”的时候,他也有些意外,但是意外之余,更有几分小小的欢喜。

    李盛袭掩盖喜怒的本事并不在他之下,他是猜测李盛袭会派人监看褚弗超,但是是否真的监视,他也不清楚。所以他更不清楚李盛袭到底知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

    但是听李盛袭这么说,也就知道她是的的确确的,知道那一日的事情。李盛袭是知道那件事情的,虽说她也不曾说出,但是她,依然知晓自己的心意。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日的表现,实则是表达了自己对李盛袭的李盛袭。

    以李盛袭的聪慧,她如何听不出他的心意。

    而今李盛袭以那日的言语调侃褚弗超,那就说明一件事,李盛袭对于他的心意,并不排斥。

    上车之后,李盛袭就不由得笑了出来,“畏妻如虎,名不虚传。”

    本朝开放,虽说只有她正式登上政台,正式被授予官职,但是在她之前,早已有了许多女子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参加政事。而除了政事,在其他方面,也有女子绽放光彩。

    畏妻的官员李盛袭见过不少,第一次见到这种把其他女子都视为洪水猛兽的。

    容治笑着摇了摇头,“褚府尹有自己的本事,又身居高位,而他的妻子却是出身贫贱之家,在这样的情况下,褚府尹却依旧畏妻如虎,除了自己的性子,只怕还有对夫人的真心实意。”

    李盛袭轻轻一笑,“如你所言,那只怕还是个痴情种子。”

    容治轻笑。

    很快就到了惠国公的庄园,惠国公的这座庄园地势极佳,园中有天然的山泉,冬日来这边,可谓是十分舒服了。

    而今,惠国公也来了这边泡温泉,可真是会享受啊。

    李盛袭看着这座漂亮精致的山庄,看了看身后的将士,“把这里给我围起来。”

    惠国公此时刚用完午膳,就听说有人围了庄子。

    猛地就把碗敲在了桌子上,“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围攻我的庄园?来者是谁,竟然敢如此无礼。”

    按理来说,就算官府有人来找他,也应该是先派下人请见,而不是以这样的方式登门。

    “是……是新人的望中牧,那位宁王殿下。”小厮小心的禀报道。

    惠国公脸色微愣,有几分惊讶,但是作为着拥有吴国公的资历和赵国公的脾气的人,他并不害怕李盛袭。

    李盛袭虽然为名在外,但是他也是前朝显贵,虽说如今北齐不再,但是在望中,他们宗室也是有着自己的分量的,岂会怕她?

    “宁王人呢?叫人围起来庄园之后就又做了什么?”惠国公又问。

    “他们直接进来了,但是似乎并没有来见国公您的意思。”

    “好歹公主出身,竟然这么不知礼数。”惠国公轻嗤,不屑一顾的说道:“带我去见她。”

    “是。”小厮连忙带过去。

    过去的时候,李盛袭一行人已经不在外院,她开始叫人丈量此处土地的大小。她自己则是坐在田地边的亭中。

    风雪极大,褚弗超只觉得有些冷,喝了口热茶才好些。他忍不住看向一旁两人,只见李盛袭面色如常,仿佛不觉得天寒地冻。

    至于容治,已经去下田指导人们丈量土地了。

    一开始赐下这个庄园的时候,本来没有那么大,后来庄园扩大,据说是购买了土地的,但是这其中有多少是购买,多少是官员私下并入,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真没想到,容长史不仅文才出众,辩才过人,精通数算,还通晓这些。”褚弗超有些真心实意的说道。

    “是啊。不仅如此,农与工事,他也清楚,这一点,我甚至都逊色于他。”李盛袭点了点头。

    “只是,容长史也穿的也太单薄了一些,大氅都脱了。”

    “大氅厚重,披在身上不便行动,也不好指导。”

    “殿下还是叫人给容长史送大氅过去吧,这般天寒地冻的。”褚弗超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李盛袭不由得看向他,“你倒是对容治十分关心。不过……你放心就是了。容治是习武之人,身体一向好。”

    “习武之人?”褚弗超有些讶异,又继续说道:“书生会武,并非异事情,但是到底不是寻常武人啊。”

    “他可比寻常武人能打多了。”李盛袭轻笑,容治的武功可谓是佼佼者,如实他专心修武,绝不是如今这个水平,只是他当时选择了另外一条道。

    在当时北齐的那样的环境下,习武的只怕是自身难保,更遑论是兼济天下。

    褚弗超见此,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李盛袭端起茶喝了一口,等待着惠国公的到来,容治在前面帮助测量,而她却是负责应付很有可能诘难的惠国公。

    惠国公这个牛脾气可不会看着别人来抄他的家。

    “宁王殿下。”惠国公气势汹汹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李盛袭坐在凉亭之中喝茶,而跟随李盛袭来的那些人,则是以及下去丈量土地了。

    “惠国公,你来的正好。”李盛袭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本王为处理降等之事而来,请你将府中所有家奴叫来,咱们一一核对,再行降等之事。”

    惠国公看着李盛袭这个样子就没来由的气恼,他努力深吸一口气,勉强抑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开口说道:“长公主殿下,降等之事,此前不就已经结束了吗?”

    一开始这个命令出来的时候,他们这些勋贵开会一合计,就整了个对策出来。

    先是主动的将自己府上逾制的东西拆除——这个是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若是不拆除,只怕对于新朝来说是极为大的挑衅。

    不过这也就是一些面子上的东西,北齐都没了,要这些面子做什么?还容易惹人忌惮。

    但是奴仆和田宅,那可是实打实的里子啊。他们这些年悄无声息的并入了多少田宅,多少奴隶,这些怎么能交出去。他们所交出去的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第369章:指摘

    只是没想到那位望中知府这般精明,不过庆幸的是,他再精明,也不过是文臣,这样的身份,以至于他在望中根本没法强硬调查。

    若非还一个李盛袭在这里,众人畏惧,只怕没人会把褚弗超放在眼里——不管褚弗超是谁的人,至少在他们看来,他和李盛袭都是望中来的人。

    只是没想到,也不知道褚弗超做了什么,李盛袭一下子就成了望中牧,亲自处理此事。

    屈居一个女人之下,褚弗超他也甘心?

    而李盛袭的行事之雷厉也是他没有想到的,一出手就是两位公爵宗室。

    他们看到李盛袭这般手段时,虽说防备了几分,但是也着实没有想到她的姿态如此强硬,说来就来,上门连个招呼都不打,完全难以应对。

    而且她一来,就是来了田宅有问题的庄子。

    “有人揭发,说宗室所有的田宅与奴隶与实际不符,本王身为望中牧,自然要查探一番。”李盛袭微微一笑。

    “何人揭发?”惠国公咬牙说道。

    李盛袭摇了摇头,“这就不劳惠国公关心了。”

    “空口无凭,殿下如何让微臣信服?”惠国公被李盛袭这样的流氓性格气得不轻。

    “信不信服不打紧。”李盛袭看了看远方的田垄,青衣郎君立于雪中,虽数人拥,仍旧显得遗世独立,“关键是,揭发的内容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惠国公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康、德二位国公没事,明面上是因为他们在李盛袭身边有可以说得上话的人,可以为之周旋,如褚弗超之于康国公,容治之于德国公,可是惠国公又有什么呢?

    惠国公脸色微变,“殿下因为不知什么无名小卒的揭发,就这般无礼上门,若是揭发为假,难道不怕寒了我萧氏一族的心吗?”

    “本王身为大晋宗室,望中之牧,为国分忧乃是职分。本王不知道揭发为假会不会寒了萧氏一族的心,但是本王知道,若是揭发为真,那就是萧氏一族当着本王的面,罔顾律令,如此,如何能容?”

    李盛袭并不在意他的诘难,她早在来之前就知道惠国公是个什么样的人,来这里显然有拿惠国公开刀的意思在。寒了萧氏一族的心,已经不重要了,她在这边经营许久,各个重要机要安插的都是晋人。

    至于齐人,有能力的她都是一封举荐信把他们送到别的地方做官。

    宗室更是一点权柄都别想拿,萧氏一族是否寒心,她已经不在意了,萧氏一族若是乖乖的不惹是生非,朝廷自然可以以勋爵之家的份例供养,但是,若是他们不安于室,她也有的是办法处理掉。

    “你——”惠国公咬牙切齿,万万没有想到,李盛袭会是这样的态度。

    “即便如此,大长公主也该事先通知,而不是这么毫无教养的强闯我宅,兵攻我府。”

    李盛袭乃是皇帝姑母,一句“大长公主”本也当得,但是惠国公这回突然改口称谓,无非是讽刺李盛袭以女子之身从政,和后面那句“毫无教养”相为呼应。

    李盛袭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气定神闲,“拿下。”

    周围的侍卫一听,连忙将人拿住。

    “大长公主——你做什么?”惠国公有些功夫,但是绝对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他们一出手,他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很快,他就被人按倒在雪地里。

    褚弗超何其知心,在李盛袭还没开口之前,就连忙训斥道:“殿下一统乱世,功盖千秋,岂是你能置喙?殿下自小就是先帝教养,你敢辱骂殿下,岂非是在非议先帝。你不仅有眼无珠,你还胆大妄为。”

    李盛袭看了褚弗超一眼,褚弗超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他说这话,是给李盛袭一个借题发挥的理由。

    放眼晋朝上下,谁不知道宁王与先帝的兄妹情深。

    康国公因为一些原因的确离开了天牢,但是一想就知道康国公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至于惠国公,他脾气大,又如此倔,李盛袭来找他就是为了杀鸡儆猴,只怕压根没有什么别的价值。

    原本他隐瞒宁王,宁王至多让他出点血。说了这样挑衅的话,最多再吃点皮肉之苦。

    可是褚弗超一说这话,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盛袭若是因此借题发挥,可以把惠国公的爵位削得干干净净。

    “你莫要信口雌黄,我如何指摘先帝。”惠国公也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分辨道。

    “拖下去,压入天牢,立刻传书临熙,上请圣上,惠国公妄议先帝,犯大不敬,削去公爵之位,流放青夏,其子女贬为庶人,家产尽没。”虽说是褚弗超的自作主张,但是李盛袭还是顺着这话说下去。

    这时候,她不免感叹褚弗超的圆滑与老辣,他一眼窥破了她的心思,他清楚的知道,她对于前朝宗室的打压,以及压根不把前朝宗室放在眼里。

    他也深知,惠国公对她的作用以及惠国公本身的分量,所以,他主动的给了李盛袭这个借口。

    这个人,在揣摩人心与政治斗法上都太过厉害。

    而且他媚上圆滑,极为容易把别人骗了过去。

    这样的人,不用就只能杀了。

    “贱婢,你敢——”惠国公显然气得狠了,练练咒骂道。

    “啪——”甚至不需要李盛袭开口,拿住他的侍卫就给了他一耳光,侍卫连忙训斥道:“混账东西,还不住口。”

    当然了,侍卫也没想过惠国公乖乖闭嘴,他连忙捂住惠国公的嘴,又做出请罪态度,生怕李盛袭因此而责怪他们。

    “你算什么东西?我如何不敢呢?你们的皇帝,我都能给他上个‘戾’字,北齐的疆土,也是我亲自打下。败家之犬,安敢在我面前叫嚣?”李盛袭并没有旁人想象的那样盛怒,她目光讥诮至极。

    宗室的确金贵,但是前朝宗室,还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宗室吗?

    所谓前朝宗室,前朝不在了,宗室就早没了原本的根基。

    本朝的寻常宗室都能不是他们能够对上的,更何况是手握重权的李盛袭?

第370章:逼问

    被堵嘴的惠国公闻言更是暴怒,奈何被限制住,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嘶鸣,还真有些败家凶兽的模样。

    李盛袭摆了摆手,很快,侍卫就把人拖了下去。

    李盛袭又看向一旁的褚弗超。

    褚弗超已经洋洋洒洒的写完了那封要削去惠国公爵位的奏疏,恭恭敬敬的向李盛袭献上,“殿下,奏疏已拟定,还请殿下过目。”

    李盛袭就这么盯着褚弗超。

    褚弗超的种种行为究其根本,似乎都是在向她示好,可是李盛袭十分好奇,褚弗超的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究竟是真的向她示好,还是只是在麻痹她。

    同样的,若是真的向她示好,为什么选择她?

    如果是麻痹她,那么他又想借此做什么?

    别人她或许还能信任一二,但是面对这个油滑无比的褚弗超她却难以信任。

    “殿下。”褚弗超硬着头皮开口说道。

    李盛袭微微抬手,周围的侍卫就非常懂事的从亭子内往四周退开,“褚府尹,随意揣摩旁人心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褚弗超心中一“咯噔”,显然是忘记了这一点,上位者不是不愿意下属猜到自己的心思,但是下属若是将君上的心思猜的那么准,那可就是犯了大大的忌讳了。

    这些话,若非真正的推心置腹,是不能去说的,换句话说,这些话容治说得,但是他绝对不能说。

    褚弗超有些埋怨自己怎么就说了这话,一时又要想办法找补。

    李盛袭并不给褚弗超反应的机会,“莫不是褚府尹自恃智术,认为天下人心尽你揣度。”

    她的声音平和,却令人毛骨悚然,“今日是本王的心意,来日,是否就是圣上的心思了?褚府尹,你好聪明啊。”

    李盛袭如此威势,褚弗超来不及多想,只是连忙辩解道:“微臣只是想为殿下分忧,并无揣摩殿下心意之意,更不敢僭越犯上去揣度圣上之心。还请殿下明鉴。”

    “你说本王冤枉你?”李盛袭的声音依旧不辨喜怒。

    “微臣不敢。”褚弗超发现了,当一个有着绝对权力的上位者想要找人的麻烦的时候,仅靠智慧,根本没法度过。

    更何况这个上位者的智术计谋并不在他之下。

    “说说吧,明明你有本事独自完成此事,为何要让本王插手其中?”李盛袭轻嗤,不再去纠结褚弗超敢或不敢。

    褚弗超只觉得后背一凉,这个问题,曾经李盛袭就问过他一个差不多的问题,让他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但是如今,他若是再用那个李盛袭不满意的借口来搪塞李盛袭,那他就死定了。

    李盛袭捏死惠国公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但是捏死他又何尝不是呢?

    “真正的目的,当是当即便能说出,无需多思吧?”李盛袭继续开口说道。

    “微臣,都是为了殿下。”褚弗超赶忙说道。

    “继续编。”

    褚弗超:“.”

    “微臣真的是一心为了殿下着想,还请殿下移步。”褚弗超咬牙说道,显然有些话不能再这里说。

    其实李盛袭不信他也实属正常,面对这么一个油滑至极之人,谁人能不多一些心眼子呢?而且,方才褚弗超的那般解释,真假且不论,就算是真的,那也听着像是假的。

    “事无不可对人言,就在这里说吧。”

    褚弗超:“.”

    这一刻真的很想骂人,说这话宁王自己不亏心吗?什么“事无不可对人言”,宁王想要更进一步的心思敢和别人说吗?

    不过李盛袭坐在石凳上,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如褚弗超所想,如果褚弗超今日不能取信于她,那么褚弗超就死定了。

    褚弗超看了看周围的侍卫,这些侍卫难道都是李盛袭的人?她才敢这么张狂,可是即便是李盛袭的人,想必李盛袭更进一步的心思也没有完全显露,这个时候告之,李盛袭就不怕泄露吗?

    还是说,周围的侍卫并不完全是李盛袭的人,可是她已经可以不顾及了。

    褚弗超不敢赌,只能尽力把话说的委婉,一个不好,要么他被李盛袭杀了,要么他被李盛袭卖了。

    “殿下为稳定北地局势,不肯回京,而封地却在缃宁,如此一来,一则殿下无缘无故盘踞北齐旧都,容易惹人非议,二则缃宁毗邻王都,虽是殿下封地,但是却容易被旁人操控。

    而封地一旦置换,殿下留在望中就是名正言顺,殿下也可以在望中经营,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褚弗超硬着头皮分席道。

    “这与你何干呢?”李盛袭听着他分析利弊,神色不变,并不被褚弗超带跑,“你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需要想该如何为国谋划才是。”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殿下乃是圣上姑母,与先帝和圣上感情深厚,若因殿下留在北地,而引起圣上误会,以至于君臣失和,如此,岂非家国不宁?故而微臣才有此举,毕竟圣上年幼,家国大事,还是要殿下决断才对。”

    如果说前面的话是冠冕堂皇,那么后面的话,暗示性就很强了。

    李盛袭“噌”的一声拔出了自己的剑,神色意味不明,目光之中隐匿着凶光,“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家国大事,当是圣上决断,众臣辅佐,即便是圣上年幼,不曾亲政,也该由大臣们商议决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褚弗超真的想在这个时候来一句“虚伪”,但是赤霄剑在别人手中是身份与权位的象征,但是对于李盛袭来说,这可是真的饮血而出的宝剑,他不敢保证李盛袭下一刻会不会砍了自己。

    周围虽然有侍卫,但是他那句暗示性的话已经说出了口,身边的侍卫无论是不是李盛袭的人,李盛袭都有理由杀他。

    “国无二主,天却有二日,殿下乃是当世雄主,若屈居王爵之位,岂不屈才?微臣此来,只是为投效殿下,既然如此,自当献出投名状。”褚弗超彻底不找借口了,说出了他本来的目的。

第371章:占地

    若是李盛袭愿意要他,周围的侍卫无论是不是李盛袭的人,都没有关系。周围是李盛袭的人,那自然是不必多说。周围若不是李盛袭的人,那又有什么关系,李盛袭能杀他,难道杀不得护卫?

    “还在胡言。”李盛袭目光冰冷。

    褚弗超听到这话,反倒是松了口气,李盛袭这么说,反而是信了他几分,如果不信他,李盛袭根本不会再让他说下去。

    “微臣不敢胡言,愿在此比誓。”褚弗超当即就要开口发誓,不过他的发誓,被丈量完土地而来的容治给打断。

    “殿下。”容治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幅场景。

    李盛袭没有过多解释,“不出殿下所料,这家庄子比原本的规模扩大了近乎一半,多的这一半,都是上好的农田。”

    “农田?”李盛袭皱眉,心中忽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原先农田的主人呢?”

    “这个微臣不知。”容治摇了摇头。

    “田地是百姓根本,轻易不会出卖,这事我总觉得有鬼,派人去审问惠国公,再把从前惠王府的长史叫过来询问。”李盛袭当即吩咐道。

    容治点了点头,又疑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褚弗超,“殿下,褚府尹这是.”

    李盛袭微微一笑,“他啊,忽悠人呢。”

    “殿下,微臣绝对没有半分欺瞒啊。”褚弗超欲哭无泪。

    “你猜一猜,我为什么会对望中事务如此熟悉?”李盛袭没搭理他,而是继续反问道。

    褚弗超一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李盛袭缓缓附身,“我曾北上埋伏,以暗探之身潜伏北齐,你猜猜你能不能骗过我?”

    褚弗超头皮发麻。

    “微臣当真没有欺瞒,如殿下所见,微臣所做的一切,无论是于殿下今日,还是于殿下来日,皆是有利无害啊。”褚弗超连忙说道。

    “那你说说,我作为圣上嫡亲姑母,区区女子,能得王爵已是难得,要更进一步做什么?退一步来说,哪怕我真的要更进一步,我一是女子,二是小宗,于名分大义上远不如今上,你选我做什么?”李盛袭得话不大不小,一旁的容治刚好能听到了。

    容治目光微闪,大约猜到,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李盛袭对于褚弗超十分的忌惮,甚至不惜在风雪之中审讯。

    容治拍了拍身上得雪,披上了大氅,其实,若不是褚弗超是朝廷派过来的,而朝廷派他过来本身就是为了制衡李盛袭,否则的话,就他做的这些事情,他们或许还真能信他个七八分得忠心。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褚弗超而言,不说实话,必死无疑。

    “殿下虽为女子,却并不逊色天下任何的儿郎。殿下若无更进一步之心,又何必久居北地不归?虽是为了北方安定,但是北方只要有强军坐镇,殿下又何愁北地不宁?

    而以殿下,如今得权势,若不上行吕武事,只怕也只会落个兔死狗烹之命,如今,已然不是先帝一朝了。

    至于为什么选择殿下?”褚弗超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殿下缺的是大义名分,但是相对今上,多的是权势权柄、赫赫战功。今上稚嫩,无论是智计还是对于政事的熟练都远不如由先帝一手教导出的殿下。

    而朝中百官,支持今上的无非是宗室和一些士人,唯一能稍稍和殿下相较一二的不过是一个黎王。而殿下的支持者,是上到文武百官,下到将士百姓。所谓得道者多助,又有良禽择木而栖,微臣不才,智术逊色殿下,但是却也不是笨人。”

    这一番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

    “有几分道理。”李盛袭轻笑,继而又说道:“可是此前的你行事,不是一直都选择中立,不掺和斗争的吗?”

    李盛袭叫人查过褚弗超,褚弗超出身江南,和那些不喜欢她掌权的江南士人走得近,这才得黎王看重。但是褚弗超本人却没有黎王想的那么激进,他似乎没有兴趣掺和进朝堂斗争,选择做好自己手中的事情,明哲保身。

    褚弗超闻言,就知道李盛袭必定是查过自己的生平。

    李盛袭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褚弗超之事怕是还有别的缘故,他那一瞬间的表情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还是瞒不过她。

    “所以归根结底,选择我,到底是为什么呢?”李盛袭并不担心褚弗超是在诈她承认有更进一步之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她没有,时至今日,黎王也只会觉得她有。

    “还请殿下移步。”褚弗超再次强调了自己的要求。

    李盛袭这一回并没有拒绝,而是同意了褚弗超的提议,话已经说到这里,褚弗超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方才在寒风中逼问,也不过是想要以此威慑他而已。

    李盛袭深深吸了口气,而后又和容治褚弗超继续去处理惠国公府的一批事情。

    惠国公府逾制的不只是一处庄子,但是如今李盛袭已经打算剥夺惠国公的爵位,再说查也没有什么意义,家产全都没收了就是了,关键的是,李盛袭比较想知道,那些不属于惠国公的田地原本的主人,究竟何去何从。

    很快,惠国公府原本的长史就被“请”了过来。

    原本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惠国公还不肯说,但是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在李盛袭手上过招。李盛袭甚至不需要真的对他用刑,只需要威慑一二,很快,他就吐露出了实情。

    原本田地的主人,不过是些平民老百姓,面对曾今的惠王府,哪里敢说谢什么。土地被抢占有也只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罢了。

    听着长史说完,几人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他们本来以为是低价购买,没想到却是直接抢占。

    “田地乃是百姓根本,他们当中,难道没有想去闹的?想要揭发的?”李盛袭眯了眯眼,锐利的问道。

    “惠王势大,这些百姓出身寒微,望中宗室又大都如此,勋贵相护,百姓们只怕是求救无门。”容治有几分胆寒的说道。

    “你说说,那些百姓最后的下场。”李盛袭冷冷的看向那位长史。

第372章:无关利弊

    “起初,百姓们闹到了县衙去,但是从前王爷不,惠国公是宗室元老,望中县令把这事给压了下去,后来.后来”

    “再吞吞吐吐的,就叫人把人扒光了一副吊在外面回话。”李盛袭厉声说道。

    “后来宗室里的王爷国公们就想了个法子,他们联合起来,抢占田地之后,就想办法将原来的百姓弄成奴籍,而后买为自家的奴隶.”

    “嘭——”李盛袭扫了一只飞盏下去,显然是已经怒不可遏。

    她真是没有想到,这些人为了利益,居然敢如此丧心病狂,做这般龌龊之事,难怪北齐自上到下腐朽之际。

    然而李盛袭又想,北齐有这样的人,那么晋有没有这样的人呢?晋朝宗室再阿兄的几轮血洗加敲打下,比北齐的宗室要乖上不少,但是谁知道他们底下有没有这样胆大妄为的人。

    几人纷纷看向李盛袭,李盛袭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就连方才惠国公骂她“贱婢”,她也是气定神闲,如今一盏杯子飞出,可见是气得不轻。

    “好一个官官相护。”李盛袭咬牙切齿的说道,她本来还没打算赶尽杀绝,如此看来,从前所谓的挑拨之法如今已然是不需要再用了,直接动武,血洗望中算了。

    李盛袭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这件事情不能慢了,必须尽快处理。”李盛袭说的自然是降等之事,她和容治原本商量着慢慢完成这件事情,哪里想到这下面还有这样肮脏的交易。

    虽说如今朝廷刚刚统一,这些宗室为了降等的事情个个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但是她多拖延一日,就有被贬为奴隶的无辜百姓受苦受难一日。

    容治点了点头。

    李盛袭看着跪在地上的长史,“你将被惠国公祸害的奴隶名单以及他们的田地列出来。”

    说完,李盛袭又看向身边的侍卫,“你们去詹府将孟娘子请过来。”

    等到孟纨来了,根据不同百姓的情况,计算应补的银钱,刚好抄了惠国公府。

    李盛袭本就让人畏惧,何况是盛怒之下,众人听她发令,无所不从,连忙去办。

    李盛袭又看着容治和褚弗超,“你们说说。这事现在该怎么办?”

    挑拨离间还是要继续的,但是李盛袭是铁了心要放奴了,如此一来,又会格外的促进宗室之间的和谐。

    而且看李盛袭现在这个架势,很明显有一种想要掺和进这场肮脏交易的宗室都挫骨扬灰的架势。

    李盛袭的确可以这么做,但是显然,这并不是最优解。

    李盛袭一旦这么做了,将要面临的就是北地不稳,李盛袭为了稳定局势,势必要再久留,而李盛袭原本打算清明带兵入京的计划,也即将被搁置。这对于李盛袭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殿下,还是要慎重啊。”褚弗超习惯了明哲保身,也习惯了利益最大化,他继续说道:“原计划继续。但是奴隶的事情也要追查,不过手段可以稍微怀柔。

    先是煽动奴隶向殿下检举揭发,再用几家宗室杀鸡儆猴。又放出暗示,若是宗室自愿交出田地,放出奴隶,补偿百姓,殿下则可以轻罚。揪出几个大头,也足以平息民愤。”

    容治并没有说话,褚弗超这个主意的确算是最优解,李盛袭如果按照褚弗超说的做,他们原本的计划,还可以继续进行下去。

    只是李盛袭不会愿意的。

    李盛袭虽是政客,但是却与其他政客不同。她在决心谋取帝位之前,是打算做一个侠客的。

    因为是天生的达者,她有兼济天下之志,骨子里是透露着仁义,她不会愿意容忍这样的人好好活着。

    如褚弗超所言,那些官员最多不过是再降一等,依旧享受国朝的供养。这让李盛袭如何能容?

    他们先是抢夺无辜百姓的田地,再将寻常百姓贬为奴隶,如此行为,与强盗无异,李盛袭怎么可能看着他们依旧享有荣华富贵。

    “我并不想平民愤,我只想为民求公。”李盛袭冷冷的开口,很显然,她拒绝了褚弗超的提议。

    “殿下。”褚弗超不由得开口,他并没有想到,这个一向以强悍和智术出众,想要更进一步女亲王,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李盛袭于政治上的老辣不逊色于任何人,她仿佛天生就适合从政,她的手段与她的年龄完全不符。但是她的这句话,又格外的符合她的年龄,初入官场的年轻人,多少都有过这样的想法,良善,却有有些天真。

    “为官者若不能为民,为官做什么?”李盛袭声冷而又坚定,没等褚弗超说话,李盛袭又继续说道:“不是说给予了受害之人补偿,就算是利民。”

    “从利弊出发,此事不可为之,也不易为之。”

    “那又如何?许多的事情也是不易为之,我日后要做的事情,也是难于登天,难道能因此而不做?”李盛袭反驳,她是一定要去做的,无关利弊,她不能因为争权夺位而罔顾自己的本心。

    如今她才只是刚摸权柄不久,若是这个时候就向利弊妥协,谁知她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长此以往,本心变异,终有一日,说不定会变成自己最为厌恶的那一类人也说不准。

    褚弗超想要再劝,却被一旁的容治给制止住,他了解李盛袭,李盛袭既然决定了要做这件事,谁来也拦不住。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容治和李盛袭是一样的想法,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只谈利弊。

    在此刻对前朝宗室下重手,或许会引起望中不安,可是即便是不安,那也是前朝贵族不安。前朝贵族,早就不是李盛袭的对手,只不过是将计划搁置罢了。

    真正重要的是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更何况,这么做也并非没有任何的好处,至少寻常百姓,只会赞扬李盛袭的所作所为,至于那些因为李盛袭而被放出来的百姓,他们更加会对李盛袭感恩戴德。

    自古以来,从来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其实所有为奴的百姓都是可怜的,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盛袭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帮助一些百姓摆脱奴隶的身份。

第373章:隐情

    容治于此时开口说道:“不知殿下对于这些贵族,打算如何惩罚。”

    “情况严重的,直接抄家赐死,情况稍微轻的,削爵流放,而愿意自首的,贬为庶人。”简而言之,做了这样的事情,就不要想着爵位了。

    容治并不意外这个结果,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不能用软的方法了,以微臣的建议是,快速击破,一夜之内将所有的相关人员下狱,免得他们反应过来。”

    “若是如此,那么就必须知道谁家参与了此事。”褚弗超开口说道。

    “这个简单。”容治看向李盛袭,开口说道:“先全部按我们的原计划进行,至于奴隶的事情暂且推一推,让他们以为殿下不知此事。

    而后,让百姓变为奴籍,这件事情八成还有户部的手笔在里面,叫人把从前参与此事的人秘密关押审问。

    降等的事情一解决,我们也就知道了大约有那些人家参与此事。两相结合,便可以锁定目标,将其下狱。”

    褚弗超闻言点了点头,“此计可行,如此一来,只需要封锁住今日的消息,反正惠国公也是以冒犯先帝的罪名下狱的。不过,放奴的事情要暂时先搁置了。”

    李盛袭听到这里,也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如若不然,若是让这些贵族联合起来,再生变故,只会波及到更多的百姓。

    李盛袭说完话,大家就去做了起来,除了褚弗超,他被李盛袭带回了自己的府上。

    “现在可以说说,你真正选择我的原因了吧。”

    褚弗超看了看周围,往日里含笑的表情此刻却是正经了不少。

    “有一事,不曾向殿下回报,之所以选择投效殿下,有一个重要的缘故。”

    “说。”李盛袭想看看他能说出些什么来。

    “殿下,微臣乃是灵州人,宏兴二十年时,微臣的幼子于灵州失踪,微臣托关系私下找寻,最终在山脚下,找到一角挂在树枝上的布料。官服给出的结果,乃是小儿被山中野兽所食。

    这个结果,微臣原本是信的,只是家中妻子并不愿意相信此事,微臣无奈之下,只得请求再次巡山,但是被官府告知,此地乃是灵州矿地,不可随意踏足,微臣托了许多的关系和门路,都没办法进山,微臣实属觉得古怪。

    时隔一年,小儿生死或许已经难料,但是朝廷这般遮掩,若是小儿身死另有隐情,只怕和那矿山脱不了干系。微臣求助无门,只能来找殿下。还望殿下,为微臣死去的孩儿寻一个公道。”

    矿山这样的地方,的确是要有官府的批文才可以去,但是以褚弗超的圆滑和人脉,不可能弄不到一纸批文,这件事情显然是有人不想让褚弗超再查下去。

    他要是想要再查,就必须要有个人能帮他,李盛袭的确是一个好的选择。

    “既然如此,为何一开始不说,为何要先选择示好,再说出内情。”李盛袭继续逼问道。

    “这件事情既然能让这么多人讳莫如深,那么必然有忌讳。微臣只是臣子,如何能轻易让殿下去犯这个忌讳。”褚弗超解释说道。

    “所以,你就选择了先示好献忠?”李盛袭眯了眯眼。

    褚弗超点了点头。

    李盛袭静静的看着褚弗超,这样的事情像是褚弗超做得出来的事情。他擅长揣摩人心,也擅长从利弊出发,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似乎也并不奇怪。

    “加之事涉极大,微臣不敢轻易和盘托出。”

    “你为何不去求助黎王呢?”李盛袭开口说道。

    “微臣和黎王并不亲厚,何况,此事若要选择,殿下是最佳选项。黎王势大,却也远不如殿下,他更多的是资历。如今黎王更多的是想要与殿下争权,即便是求助黎王,黎王也分身乏术。除非此事与殿下有关,他才或许会愿意去查一查。可是查不查的到,还是两说。

    何况,此事微臣也不敢确定究竟和谁有关系,加之朝中又派了微臣前来。”

    “还有后手吧?”李盛袭微笑的看着眼前的人。

    “瞒不过殿下。”褚弗超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微臣在临熙留了人,若是微臣死在望中,那么此事,就会立刻告知黎王殿下。”

    这也很符合他的作风。

    两头下注,用命做赌。

    他这个时候低着头,只是为了向李盛袭表达自己的恭敬与谦卑,倘若李盛袭在这个时候叫他抬头,或许就可以看到在他眼底的威胁与执着。

    李盛袭最终让褚弗超退了下去,她暂时还没有完全信任他,但是至少褚弗超这番话,足以让他自己保命。

    设想褚弗超说的是真的,孩子出事的地点在灵州,还是在矿山附近。

    而自从灵州的事情出来之后,灵州刺史就换了人,这件事情,很有可能牵扯到李瑞。

    当年楚王何其势大?比之今日的她也并不逊色多少。

    李瑞依仗父亲,加之他自己也颇有手腕,在这样的情况下,渗透一些官员,似乎也实属情理之中。

    而褚弗超出身一般,想要和李瑞作对,属实是蜉蝣撼大树。别说是褚弗超,就是黎王,对上在暗的李瑞,或许也难以相匹敌。

    又因为褚弗超是朝廷即将要派过来制衡她的人,加之因为朝廷前段时间追查楚王旧人之事动作频频。

    所以即便是褚弗超有所怀疑,他们也没有过多的做些什么,加之褚弗超擅长掩饰自己,玩弄人心,他们可能也以为褚弗超放弃了此事。

    不过有一个前提是,褚弗超并没有在这一件事上面撒谎,他说的都是真话。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或许褚弗超本身就是李瑞的人,故意来骗她也说不准啊。

    有些事情可以马虎,但是这件事情绝对不行。

    李盛袭目光微暗,她召来了越明云,叫她派人去查褚弗超是否所属属实。

    又叫人帮忙写了一封信,发书给李珣,让他派人去灵州查一查,看看那座矿山上,到底有没有秘密。

第374章:试探

    一切按照李盛袭原本想象的那样去做,最终前朝皇室之中各自分化,相互不信任。

    而就在此时,萧远道上了门,萧远道就是从前的吴王。后来削爵成了吴国公,直到降等之事之后,他自愿交出了自己的全部的家财爵位,不愿意再享受新朝廷奉养。

    无论朝廷怎么赏赐他金银财帛,萧远道都不肯接受,最终只是在京郊山中隐居,说起来,容治已经许久不曾见他了。

    萧远道精力尚好,只是不如之前那般精神,面他的到来,容治十分惊讶。

    “吴萧公,你怎么来了?”容治连忙叫人给人看茶。

    容治并没有单独开辟自己的府邸,作为李盛袭的长史,他自然是住在李盛袭的府中。

    “近来降等之事愈演愈烈,甚至还将惠国公下狱。有些勋贵,就找到了我啊。”

    看来是为了降等的事情前来,容治微微一笑,“惠国公下狱是因为对先帝与宁王不敬,与降等之事无关。”

    萧远道深深的看了容治一眼,忽而想起来容治自称是孟公弟子之事,此事难论真假,不过不得不说,容治的手段却与孟公大相径庭。

    降等之事传到他的耳中之后,他叫人去查了一查,来龙去脉一经明晰,他就了然,不由得感叹宁王和容治的老辣。

    还有坊间传说褚府尹和宁王不和,只怕也是他们布下的局,为的就是旧日贵族将自己从前吃进嘴里不属于自己的肥肉给吐出来。

    如果仅仅是降等,他也不打算管,但是宁王很显然,有分化宗室的意思,这让他不由得猜测,李盛袭是否想要对前朝宗室赶尽杀绝。

    他和这位宁王没有怎么打交道,不知道私下为人如何,这才想登门试探,不过以他如今的身份,只怕不好和这位新朝炙手可热的亲王打交道,这才求见了容治。

    “原来入戏,只是如今京中上下,降等之事可谓是最热闹的事情,下狱了这样一位分量的勋贵,即便是与降等无关,也难免叫人多想,萧某所来,实在是受人之托,想来朝容长史问个底,以求心安啊。”

    萧远道这番话算不上是隐晦,容治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萧远道是担心李盛袭是否打算将前朝宗室赶尽杀绝。

    这个问题,如果要真实回答,实在是不好回答。

    若说是,可是也是宗室实打实的犯了错。

    若说不是,李盛袭可没有想过要将这件事情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若是问心无愧,心自然安。殿下行事雷厉风行,但是绝不是无事生非之人,降等有所隐瞒的,譬如康国公和德国公,殿下也不曾多家为难。惠国公虽流放,也并不是因为降等有所隐瞒的事情。而是因为别的缘故。”容治留了个心眼说道。

    萧远道并没有因为容治的这番话而松了口气,这话旁人听着过一耳朵说不定就过去了,但是萧远道听的奇怪,尤其是那句“问心无愧,心自然安”。

    当年萧泽卿在位的时候,朝局混乱,他忙着和宦官和世家争斗,没怎么管宗室的事情,所以他并不知道宗室之中的烂事。但是从宗室死都不肯降等,昏招频频,被齐人耍的团团转,他就大概知道宗室大概糜烂到了怎样的地步。

    宗室有没有做什么烂事,他还真不清楚。按照容治这话,没有做什么事情,宁王不会过多追责。

    但是如果宗室做了什么,宁王绝对不会放过。

    所以说,宗室会不会是做了什么。

    “如此看来,宁王殿下为人倒是十分的赏罚分明。”萧远道感慨道。

    容治点了点头,“殿下从来赏罚分明,有功厚赏,有罪也不会轻饶。无功无过的人,也不会遭到无妄之灾。萧公既然心系宗室,倒不如叫他们配合殿下降等,如此一来,也是两相得利,倘若再耍弄什么心思,只怕是下场也不会比惠国公好到哪里去。”

    容治这话算是交了底,大部分宗室的下场大约也就是惠国公这个样子了。

    萧远道目光微沉。

    “不知道这些不肖子孙们,可是给殿下惹了什么麻烦?”萧远道试探的说道。

    容治没有打算告知萧远道事情,他意味深长的说道:“给殿下的惹来了麻烦倒是算不上什么,殿下心胸宽广,不会予以计较,但是若是给百姓添了麻烦,那么不要说是先前北齐贵族,便是大晋贵族,殿下怕是也不会放过。”

    北齐对勋贵的确不错,但是李盛袭和宏兴帝对勋贵那可就不一样了。

    宏兴帝继位之后,对晋朝的勋贵可谓是毫不手软,四王之乱结束之后,四个始作俑者自然不必多说,但是其他单反沾上一点关系的宗室,最好的结果都是降爵一等。

    后来一有闹事,宏兴帝就一定会借题发挥削减贵族。

    对于这些事情,萧远道是听说过的,“早就听闻宁王殿下有先帝遗风,如今看来,倒是名不虚传。”

    “自然。”容治点了点头。

    萧远道神色虽不改,但是心中却隐隐不安。

    他不知道宗室做了什么,但是他清楚的知道,宗室如今必定是糜烂的,不然降等的事情也不可能折腾这么久。

    说宏兴帝对勋贵严苛,但是严苛最后的结果就是,供养宗室的开支减少,国库通过查抄勋贵之家而大大充裕。

    如今勋贵比宏兴帝登基初年少了七成,个个的夹着尾巴做人,别说是作奸犯科,就是稍有逾矩,都要提心吊胆好久,生怕下一刻抄家抄到自己家。

    可是北齐不一样。

    而且,若是北齐宗室真的做了什么,李盛袭必定会赶尽杀绝,这一点甚至不用去细想。

    萧远道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萧公将此话回转贵族,想来他们必定会心安不少。”容治微笑的说道,想了想,又继续开口:“萧公还是要好好劝说宗室,促成降等之事,此事一完,岂不是两相得宜?”

    萧远道点了点头,他心中惴,却没有再说什么,若是宗室真的做了什么,只怕他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想去做什么。

    齐亡,实亡于内啊。

第375章:兄妹

    萧远道没有再继续说话,他今天来见容治,还有一个缘故。

    “听闻容长史乃是孟公弟子。”萧远道忽然说到。

    容治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只不过,此事隐秘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有何凭证?”萧远道说道。

    容治一愣,又转而一笑:“为什么要凭证呢?”

    “孟公虽已过世,但为人清正无比,我一向敬重,你如今虽称我为‘萧公’,却也不敢腆颜与之并肩。同样的,我也不想看到有旁人打着他徒弟的名字招摇。”萧远道话说的并不客气,但是对容治并没有恶意。

    容治说的那些事情听起来惊讶,但是若是容治是孟公子弟,有此品行,似乎也不奇怪。

    孟公就是为天下献身。

    而容治说的如果是实话,那么他当年为了北齐献身,惹来一片污名,也是承继孟公之风。

    “此事并无凭证,如今孟公已然过世,此事虽还有几人知晓,但是料想萧公也未必会信。”

    李盛袭和左新,一个是晋人,一个籍籍无名,很难取信萧远道。而且就算是可信之人又有什么用呢?当年为了蒙蔽宦官,他们很多事情都做得悄无声息,就是不希望旁人能够知道。

    因此并没有留下什么实际的证据,一开始他们想的本来是不过最后他们都死了,那么这些身后名也无关紧要。

    如果他死了,但是孟公活着,等到铲除宦官之后,孟公自然会为他而证名。

    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最终的结果,是孟公死而他活。

    孟公并不死于宦官之手,恰恰相反,宦官死在他的前头。他死在了昏聩的北齐君主手上。

    至于自己,是在李盛袭的手上获得了新生。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证明我并不是宦官义子。顾凌虚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他对宦官恨之入骨,若我真是宦官义子,他焉能容我?”

    “这倒也是。”萧远道点了点头,顾凌虚和宦官不死不休。

    “至于当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一是因为一时愤慨,其次则是有人希望我能说出来,不管旁人信不信,他都希望我能自己辩解一二。或许没有用,但是时日久远,说不定就有人会信。”容治想起了李盛袭,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这一抹笑意与往日不同,虽然浅淡,却是发自内心。

    这样的笑容展露在他的脸上,给人的感觉就恰似初春初阳,美好无比。

    萧远道:“……”

    这八成是心上人,不然露不出这样的表情来。

    话说到这里,他对于容治的身份还是半信半疑,但是对于容治的人品却是信了一些。

    无他,他信任顾凌虚的人品。顾凌虚虽然有野心,但是骨子里却有一股傲气,不愿意和小人为伍。据说顾凌虚与此人相处的不错,想来,此人人品过关。

    至于是不是孟公子弟,已经无从证明了。

    萧远道这样想着,也就没有久留,在回去之后就闭门谢客,面对拜访的宗室,也只不过让自己身边的童子回话,回的话也简单,大概意思就是,配合宁王行事,做了什么脏事,最好自己自首,不要轻易与宁王作对。

    萧远道这话虽然不客气,但是不得不说,身为从前的宗正,他的话还是有几分作用,至少有一些边远一些的宗室,是乖乖的交出了自己的土地和奴仆。

    到了第二年元宵,降等之事就已经解决,就等点清楚抢占土地的名单,飞速下狱这些旧日宗室了。

    正月十五这天晚上,李盛袭设宴,邀请老旧贵族。

    这样等之后还有爵位的宗室高达几百户,但是据孟纨估计真正干干净净的不过数十户,十中之一的样子,当真是叫人唏嘘。

    可想而知为他们强占田地的百姓有多少,又是过得怎样的日子?

    不过令李盛袭惊讶的是,这么多人都牵扯其中,康国公府却是干干净净,当真是令人惊讶。

    康国公最近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一开始也就是他先出卖了德国公,后来他又给德国公背了锅。

    如今宗室对他大加排挤,他几乎融入不进去宗室,甚至各一种非议不绝于耳,唯一能说出话的大概只有褚弗超了,而这样一来他通晋的“罪名”几乎是坐实。

    当然了,他们排挤康国公,但是他们内部之间也并没有往日的一团和气,为了能够减罪,他们互相出卖,早就已经互不信任,只不过是因为康国公是最先出卖的人,他们才一致的排挤他。

    康国公郁闷无比,虽埋怨南晋,但是面对李盛袭举办的宴席,他也不敢不来,一个人坐在下首喝闷酒。

    如今国丧已过,元宵宴上自可再起笙歌,但是比起歌舞,李盛袭还是更喜欢叫人清谈。

    于是她照例开了清谈会,只不过是请来了几位琴师乐手,奏乐提兴。

    时过一年,清谈会上已经多了许多女子的身影,他们容貌各异,但是在清谈会上侃侃而谈时,总是透露着一股从容不迫,而那一股从容不迫的尽头是源于学识广博的自信。

    他们有些人是喜欢读这些书,有些人是为了能够攀附富贵而读书,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些女孩子们有了书读,就是李盛袭想要看到的。

    女孩子们被三纲五常,锁在深宅大院,书可以带他们到任何地方,开阔他们的思想与眼界。有些姑娘很聪明,许多男子都不能及。李盛袭也默默记下这些姑娘。有能用者,她必用之。

    李盛袭看着场上的一个个漂亮姑娘“咄咄逼人”的模样,只觉得格外的赏心悦目。

    今日最为出色的人是康国公府的怀宁县主。

    怀宁县主因为两度守孝,又历经国破家亡,各种各样的原因加起来,她迟迟没有出嫁。

    她看着比往日成熟了不少,并不只是年龄和面容,更多的是谈吐和气韵。

    李盛袭听完她的言论,微笑的点了点头,又叫人赏赐了下去。

    康国公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说不上来。他备受排挤,但是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倒是风光无比。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2494/ 第一时间欣赏盛袭最新章节! 作者:殊乖所写的《盛袭》为转载作品,盛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盛袭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盛袭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盛袭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盛袭介绍:
上辈子李盛袭埋伏敌国,在望中改名换姓,搅乱北朝风云。为南北统一立下定鼎之功。
最后不成器的侄子上位,将江山拱手让人。兔死狗烹,权臣给她安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一代辅弼长公主,凄惨射杀菱花渡。
重来一世,李盛袭想了想,北朝还要去的,敌国还是要乱的,只是这天下共主的位置,她打算自己坐。盛袭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