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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怪人歌     清辉玉臂寒txt下载     清辉玉臂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有趣的同游(2)

    喝过了茶,二人聊了一会,倒是互相熟络了起来,虽然两个人之间相差着年纪,阅历等问题,但是聊起彼此知道的小事情时,还是能有几分愉快的。

    江家今日的午宴上,准备了一众镇北侯家厨最拿手的烧羊肉,烩红肉等油腻的菜,汤菜中更是有雪豆炖蹄花。

    新月随着自己的姑母,吃的一贯清淡,自己自梦中醒后,胃口有所变化,爱吃咸鲜有滋味的菜,所以这几道菜很合她最近的胃口。

    尤其是那道烧羊肉,浇上了足量的花雕酒祛除膻味,只有羊肉的细嫩,肉也炖的甚是入味,入口酱香浓郁间,还有一点羊肉独有的鲜甜味。

    所以新月多吃了几块,但是这会儿正是消化的时候。

    油腻上涌,喝了几杯茶,但还是觉得有些撑得慌,前面就是西市的入口了,江扬也说想要走一走醒醒酒,所以二人准备走过去。

    翡儿却追上新月,为她戴上帷帽,虽有些不情愿,但新月还是低头戴上了,江扬从旁看的清楚,他知道现在换新月不开心了,于是抓住一边的帽檐对她说“不是说跟父兄出门在外,就不用戴,若是不想戴,也就算了。”

    新月摇头,微微后仰,从江扬手上夺回自己的帽檐,轻声的说“没事的。”

    “以前有位想做画师的年轻人…”江扬突然开口道。

    新月抬头,不知他为何会说这些,只是等着下文。

    江扬清了清嗓子道“那年轻人拜了一位很厉害的师父,在他门下一学就学画了三年,有一日,他想画一幅送给在家乡的父母,于是他就去请示师父,要画一幅什么样的话,师父说要不你从我这门出去,看到什么就画下来吧。于是徒弟出了门正巧撞见…”

    新月发现他不说了,赶紧追问道“他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后面的我忘记了,这还是以前做千夫长的时候,听手下讲的,现在倒也不怎么记得了。”新月听了半信半疑,但江扬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了,二人此时也已经走到了西市。

    “前面第二家店就是我常买马具的地方,走吧,我们进去看看?”新月听了,抬头看见不远的招牌上,果然写着“西街马具”四个大字。

    这是一家看外表很普通,甚至有些寒酸的店,却开在西市的开头第二家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

    新月点点头,和江扬一起进去。普一进门,正好遇见准备出去的老板,老板回头看了一眼繁忙的活计,就淡然的对江扬说“随便看,我去后面取点东西这就回来。”

    “好,你去吧”说着,江扬抬步走进了店铺。

    那店老板与江扬年纪相仿,二人这对话,也证明二人相识已久,而且看江扬进到店中,直接绕到铺口后面,抬手拿下放在柜子上,老板珍藏的好马具。

    江扬一边看柜子上的马鞍,一边盯着新月看,看的新月很是不舒服,于是问“将军再看什么?”

    “再看你要用多高的马鞍,你下胯窄,如果用高的马鞍定会很累,但如果用这种低鞍,会震得腹部疼痛。”说着,江扬伸手,从最左边的柜子上,拿下一只上好的木头做的马鞍,上面该裹了一层牛皮,用来美观。

    “看看”说着,江扬又转身走到放这辔头的地方,伸手就抽出一条黑红交错的辔头,在马鞍上比划了两下“这两个都不错。”

    新月实在不懂这些,但是仔细看着江扬选的马鞍,鞍坐要比普通的马鞍窄一些,长一些,比较适合女子用,两边的皮垫子也厚一些,减少摩擦。

    江扬见新月喜欢,又低头检查这手里辔头上的节扣,他好像很不喜欢其中的一个长方形的扣子,于是对伙计说“拿工具来。”

    “是”伙计对江扬也很是熟络,从后边拿来了工具,和可替换的节扣“这个节扣太大了,就算是扣住了马身子,也容易松动,骑在马上的时候,就很容易有脱手的感觉,这样骑在马上的人怕,马自然也不会稳当。”一边说,江扬一边解下这铁制的节扣,换上了小一号的节扣。

    盒子里的节扣,吸引了新月的注意力,她见盒中的节扣形状虽然差不多,但是材质和上面的花纹却是各有乾坤,有银质,还有镶嵌着宝石的金制,更有…

    新月伸手的同时,一只手拿起了新月手下的那只玉制的节扣,那只玉扣所用的玉石莹白润泽,一点杂质都没有,形状更是别出心裁的,做成了一条跃水卷尾的鱼的样子。

    此时正拿在一位颇为眼熟,高个子的公子手里。

    这男子…

    新月皱眉,觉得自己肯定见过他,但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这是谁,下意识的去看他的腰间,一柄普通的弯刀,说明了他是梁国人的事实。

    果然,新月听到了拔剑的声音,只见江扬一跃而起,从柜子后面跳出,挡在新月的身前,隔开了自己和那个高大的梁国男子。

    那男子上穿白衣下着深裳,上无任何花纹,细看只有些许不怎么明显的暗绣云纹。窄袖,小臂上带着护膊,裳不过脚腕,脚上穿靴,身姿挺拔,大冬天只穿一外袍,没有其余取暖之衣,一看就是常年习武,身体极好之人,当然,在金陵冬日不觉冷的,还有一种人,那就是在梁国生活多年的梁人。

    这男子气度华然,衣饰也不是凡品,束冠,为垂带,肤白唇红,但是眼角上挑,眼神寒凉,这是新月第一次这么近的见到梁人,虽然他们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但是这男子,有着所有梁国男子的特征,个子高,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肤白,腰配弯刀,也难怪被见多了梁人的江扬认出来。

    “大胆梁人,来人”江扬身边跟了两个侍卫,本来在门外等着,听到江扬的声音,立刻涌了进来,拔出佩剑,悬在那男子的颈边。

    那男子把玩着手里的玉鱼扣,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新月,道“不知何处惹到这位公子了?”

    “你可知,梁人是不允许随意进入我大聖,尤其是金陵的。”江扬发现了那男子在看新月,心中暗觉不对,于是一臂将新月整个人,都护在自己身后,因为身量高大,能把新月遮蔽的严严实实的。

    “谁说在下是梁…”那公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刀,在看一眼江扬,这可是杀了数十万两国兵士的江扬江将军,梁渭见如此气魄的江扬,还真是有一些庆幸自己没有带自己的银鱼弯刀出来,此时已然被江扬注意,又在金陵城中,那就不能硬碰硬,于是梁渭继续保持淡然,从怀里拿出下属让他随身携带的文书,递给江扬“请公子雅正,这是在下的文书,我来金陵,是做生意的。”说着,江扬给属下使了个眼色,其中站在左边的那个,立刻把剑搁在弯刀处,只要梁渭拔刀,立刻就能砍下他的手,如此,江扬才放心的接过梁渭递过来的文书。

    他翻开写着“通关文书”硬纸壳,看到内附的连页“阙渝,你是阙廊阙大人?”

    “正是家父。”梁渭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随后笑着拘礼道。

    阙廊,是梁国一位位居二品的官员,他是梁国难得的亲大聖的官员,避免了很多次梁国无缘故的进犯,后来,当今梁国的王上是位不喜用兵的皇帝,干脆就让温和一些的阙廊,主管梁国与大聖之间的邦交,买卖等事,是位甚有实权的大官,为人也公正,在两国素有贤名,江扬也与阙廊有些交集,若不是国家不同,还有血海深仇,二人怕是能成为朋友。

    这次,大聖太子身死,而梁国第一大将紫利也被裕王和江扬合力砍杀,两国之间,本来要有一场鱼死网破的大战,但幸好有阙廊在中调和,最后各退一步,梁国从锦城撤兵,大聖暂时不追究太子身死之仇,锦城才不至于血刃千里。

    所以,江扬是钦佩这位大人的,对眼前这个自称他儿子的人,也放下了些许戒心。

    他继续看着文书上的字,确定了他的身份,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他的出身,来历,和来大聖的目的,就是经商游历。这文书都有密页,专门所制,是做不得假的。

    确定了眼前这位“阙渝”的身份,江扬让手下收了剑,自己也把佩剑收回了自己的腰间,拘身一礼“得罪了。”

    “公子客气”说着,梁渭伸手从江扬手里接过自己的文书,江扬却看见他外翻的手掌,皱了皱眉,问道“上次见阙大人,听闻夫人身子不太舒服,不知如今可好了?”

    新月有些疑惑,这江扬也不像是会关注到人家夫人这样细节的人啊。

    梁渭面色未改,开口道“不知公子何时见到的我父亲,我的母亲四年前就去世了。”

    江扬这才软下话头,笑着说“倒是我记错了,真是冒犯了。公子来这里做什么?”

    新月不知道江扬为什么总是看这男子的手掌,于是她也转头去看,却见梁渭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刀柄上“我朝太子生辰将至,他对大聖的风物很是喜欢,我今日正好有空隙,就上街来看看。”

    “既如此,就不打扰公子你了,西市人多物多,四国的风物皆有,公子可以慢慢挑选,只是这玉鱼扣是这家老板的爱物,就不能售卖给公子了。”说着,江扬伸手去索要。

    梁渭皱眉,他刚才意识到了,江扬为什么总是看自己的手掌。他与江扬虽然从未见过面,战场上自然也没有正面遇见过,只是自己掌间,有一道被江侯爷用箭刺穿的伤口,这阙家是文臣,这家的子孙身上,自然不太可能有这样的伤口,自己如果交出手里的玉鱼扣,定会被江扬看出端倪。

    于是梁渭把左手上的玉鱼扣换了个手,用右手递了出去。

    江扬接了,但还是看清了梁渭小动作,正要在说什么,只见门口又走进一个“偶然”经过的公子,新月定睛一看,那公子不就是容映。

    容映手里拿着一节断了的鞭子,走进店铺,正要叫人,却被江扬发现,但是,容映的目光,却明显一滞。

    他的小动作,尽数被梁渭捕捉,因为梁渭发现,容映下意识的看了新月一眼,而且快走了几步,快到三人面前时,才停了下来,他皱了皱眉,江扬和新月已经拘身,在给他行礼“王爷”

    “免礼”容映借此和梁渭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神中的雾气,越来越浓了。

    新月感觉到这诡异的氛围,但又说不准那里不对劲,只是四下看着三人的表情猜测着,同时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腰佩弯刀的梁国人。

    “王爷来这里做什么?”江扬好奇的问。

    容映晃了晃手里的鞭子“本王这鞭子用了多年了,早就想着来马具店瞧瞧,今日竟断了,倒也不得不来了,伙计,看看这个,给本王拿个差不多的。”说着,容映把鞭子丢给了伙计。

    “这位是?”梁渭笑容复杂问。

    容映听了皱了皱眉,也问江扬“这是个梁人吧。”

    江扬见容映抬高声音,生怕他“激愤”之下,与阙渝起冲突,于是赶紧介绍到道“王爷,这位是梁国文侍大人阙廊之子,阙渝。阙渝,这是我们大聖的晋王殿下。”

    “初次见面,草民见过大聖王爷”说着,这自称“阙渝”的梁渭,不过只是弯了弯腰,行了个礼。

    容映皱眉“阙大人的孩子啊,正是虎父无犬子。只是见公子你,似比传闻中的年纪要大一些,你今年…”

    正主阙渝今年不过双十年纪,是个与他父亲一般的文人,而眼前的梁渭,二十有五,身材高大健硕,是要与想象中的阙渝有些出入。

    江扬心中也有疑,但还没说话,容映就又圆了回来“想来梁国寒冷,冬季漫长,人也显得,憔悴一些吧。”

    “晋王高见”梁渭皱着眉,这本不是他的脾气做得出来的事情,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这屋檐,还是江家的。

    若是被江家人认得,他们的太子殿下怎么死的,自己怕是也是如此下场,梁渭想着,此时要不先脱身,反正他的来意,也不只是来这里挑衅几句的,谁知他偶然一次的外出,就遇见了江扬。

    容映看出了梁渭的退意,在此处生擒梁渭,并不是个好事,他们刚才眼神中传递的,也是想让对方,都赶紧离开。

    “怎么还站着,坐…”老板拿了东西进来,自己手里捧着一只乌金木的马鞍,倒是吸引了在场三个男子的注意力。

    “二位…公子要点什么?”马具店老板一看除了江扬外的两个公子气度不凡,立刻走了上来。

    “老板,这马鞍,可是乌金木,外面这是…”容映想要转移话题,一时间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回公子的话,外面的皮是寒羊皮,加了三层,包了毛边,更柔软舒适些。”老板见容映一眼就认出来,就知他是懂行之人,赶紧卖力的介绍着。

    “暴遣天物,这乌金木足够稀有,倒是用了这羊皮,显的多余了。”江扬并不怎么喜欢这个马鞍,转身指了指他为新月挑选的马鞍“把这个马鞍打磨干净,还有这个辔头,装好扣子,一并装起来。”

    刚才事发突然,辔头上的节扣,江扬只装了一半。

    老板得了吩咐,立刻吩咐伙计去做,二人这道说着话,老板把自己手里的乌金木的马鞍放回了专门腾出来的空隙。

    梁渭和容映互相对视一眼,梁渭不想多事,与江扬拘身准备告辞“王爷,江将军,草民告辞。”

    说着,梁渭准备走出门,新月从旁看着,一句话都没说,倒也显得不怎么起眼,走到了门口,梁渭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江扬身后的新月,二人目光交集,新月心间一惊,突然想到了他是谁,心惊之下,抓住了江扬的胳膊。

    江扬觉得奇怪,回头看向新月“怎么了?”

    “我,我有些头晕。”新月强压下心里的惊愕,这梁国的太子,竟然如此大胆。

    “先去后堂休息吧”说着,江扬伸手扶着新月,往后庭去。

    后庭的门帘落下,分隔开了刚才站在廊前的四个人。

    新月手下用力,江扬不明所有,正要说话,却好似感觉到什么的,隔着朦胧的布纱,江扬发现新月很是不安,这种不安他是体会得到的,那种惊骇之下,又要强压惧意的不安。

    两个人走进后堂,新月好似憋坏了,进到后堂就撤下了脸上的帷帽,翡儿扶住了新月,坐在了椅子上。

    江扬回想了一下刚才,觉得和那位阙渝少不了干系,可是一直到阙渝走出去,新月都没事,于是问道“你可是看到什么不妥的事情?”

    新月想到了昭哥哥,突然满腔怒火涌出,也顾不得筹谋,拍着桌子,开口就要说“刚才那个…”

    “徐侯女没事吧”容映跟在后面进了来,新月看见容映,话就堵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一时气怒之下,脱力向后坐去,谁知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摔得新月眼冒金星,但是也让她清醒了过来,她垂着头,颦儿扶着新月站了起来,对新月说“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就是一下没坐稳。没事的,让王爷和将军见笑了。”说着,新月站起身来,端正的给站在门边的容映,和不好意思上前扶她的江扬,行了一礼。

    “无事就好,头还晕吗?”江扬问。

    新月摇头“只是涌起一阵恶心,许是吃得多,又饮了酒,这会已无事了。”

    “那便好,再休息一会,等稳妥了再出来,如果还不舒服,我就送你回去。”说着,江扬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看了容映一眼。

    容映只一眼,就看出江扬起了疑,只是他还没有理清头绪,更无甚证据,于是二人一起往外走,容映想着要不要引导一番江扬,却怕露出别的马脚,倒是新月很快走了出来,笑着对两个人说“将军,小女今日要买的东西,还未买好,将军可还要同行?”

    江扬看新月的脸色恢复如常,又想自己刚才不过是为了躲能喝酒的两个哥哥,别看他们两个人都是文人,酒量真的是不容小觑,再看容映,也是带着两分醉意,如今容映在这里,想来家中的宴席也就散了,不用再回去了,就想着要不就回去,他早起去寻营,这会还有些累了。

    但是想到刚才来时还跟新月说,西市鱼龙混杂,自己走了,不太好,于是摇摇头“走吧”

    “好”新月没有推脱,她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不把梁渭的事情告诉江扬,但是看刚才容映这么急匆匆的就冲了进来,想来是不想让江扬知道的,自己倒不如与江扬同游,吓唬吓唬容映。

    “二位要去那里?”果然,容映如新月想的,坐不住了。

    “到了年下,徐侯女是第一次立府过年,有些东西还未买齐,臣陪新月姑娘走一趟。”

    “如此啊,走吧,这西市来都来了,本王也去逛一逛。”说着,容映第一个走出马具店。

    新月皱眉,抿着嘴有些烦的看着非要跟着他们的容映,怎么觉得打错算盘的,是自己才对。

    三人一并走出马具店,然后江扬想到什么似的对新月说“等一下”

    随后,江扬走回马具店。

    “你…你…”新月见江扬走开,指着容映半晌说不出来话,正要说什么,却见江扬这会已经折返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似的。

    新月见他扬眉,走到自己身边,对新月说“伸手”

    新月听了,伸出自己的手。

    江扬也伸出自己的手,在离自己的手心二指高的地方停下,新月觉得掌心一沉,落入了一块冰凉的石头,然后江扬撤回了手。

    新月望着手里的玉鱼扣,江扬笑了笑,他是个眉眼既好看的男子,一笑更是如此,开口说道“刚才看你见了这扣子,眼睛都发亮了,如今,送你了。”

第92章:有趣的同游(3)

    不由得,新月觉得自己的掌心发热,这股热流,从她的掌心,一直上涌,自己都觉得脸上也发热了起来,倒是江扬,平淡的转过身去,但还是顿住步子等新月,问“走吗?”

    新月点点头“走”

    而一边目睹这一幕的容映,皱了皱眉,眼眸中的雾气,又浓重了起来。

    等反应过来,两个人都已经走远了。

    西市的热闹,可以初窥盛唐时的长安西市,又逢春节前最后一次的集市,用人满为患都不足以形容这里的热闹,就连西市的南边的河道上,也尽是划着船,售卖和购买的人。

    新月从西市的开头进入,不过行了四五步,就立刻被融入了这热闹的景色中。

    小摊摆在店铺的空隙处,如一轮明月旁的星星点点,此时正有人链接头顶上的灯笼,好似这里的热闹要持续一天一夜才肯罢休。

    新月看着眼前的氛围,一时间竟突然忘了自己要买什么东西了,而是切实的想要体会到这种热闹和繁华。

    “小心”江扬伸手,拉了新月一把,只听“呼哧”一声,玩杂耍的艺人就从口中吐出火团,那火看着又热又旺盛,升腾着直冲云霄。

    新月站稳后,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的笑出了声“这,颦儿你看啊。”

    颦儿扶着新月,往艺人的赏钱盒子里丢了两片铜板,那艺人看见有人打赏,就更加卖力的吹了一次。

    容映本很不适应这样的场合,人们推搡着彼此,虽然外围有江扬和自己的侍卫围着,奈何人太多了,还是避免不了人挤人,真不知新月为什么要来这些地方。

    新月看着璀璨的火光,眼神都被点亮了,她笑着,声音如同银铃一般,容映不过是看了一眼,就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了。

    江扬站在新月身边,陪她看了一会杂耍后,问“接下来要买什么?”

    “我,我要买些布匹,毛皮等物。”新月半天才想起自己想要买什么东西。

    “走吧,前面的摊子是梁国人的地方,有上好的皮子。”江扬有着个子高,善于观察的特点,一抬头就看见不远的地方,唯独一处生意不是很好的地方,那肯定是梁国人的摊子。

    “好”二人向前走了十几步,就到了这家皮毛摊子。

    摊子很大,似有普通的小摊两三个大,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皮料。

    老板和两个伙计本来都有些无聊,但看人来,立刻迎了上去。

    新月见这些梁人,和大聖的人也没什么区别啊,稳了稳情绪道“给我两张貂皮,四张狐皮,再要若干的獐子皮。”

    “姑娘要做什么用?”那老板细细的问。

    “要做两件小披风和四,五副护膝。”新月说着,看了江扬一眼,不是说他过了年就要回边塞了,也为他做一幅吧。

    “那小的推荐姑娘您多买些羊皮,这是我们梁国最北的白寒羊皮,最是保暖,因为常年养在雪地上,这皮还有阻雨,保暖的效果。”说着,老板挑挑拣拣,从一堆厚皮子下面,翻出几张白色的羊皮,新月一时间还真没了主意,因为她在豫王别邸的时候,一贯都是用庄子上送上的皮子,好坏也没得挑,这一下,她还有些不知道怎么选了。

    江扬伸手摸了摸摆在最上面的那张整张的羊皮,点点头“还不错,不是霉皮子。”

    “那…”新月正要说话,就被容映打断“慢着。”

    说着,容映走了上来,用手挑开最上面的那张好皮子,而下面的味道就涌了上来,新月皱眉,竟是一阵霉味,还夹杂着酸味。江扬也皱了皱眉。

    老板好似很又这样的经验,眼珠转了转,陪着笑脸道“这,是小的疏忽了,怎么拿出了压在箱子底下的霉皮子,但姑娘觉得不差,我便宜一些卖给姑娘,这皮子直好日头下晒两个时辰,照样可以用。”

    容映见这老板如此还不老实,接着说“除了这第一张,其他的是白寒羊皮吗?”

    “自然是,自然是,您看这风毛雪白,出的极好。如果姑娘诚心想要,那除了第一张皮子,这些皮子姑娘五两银子就能拿走,怎么样?一张好皮子都要十两银子了。”说着,老板就准备把这皮子包起来,给新月。

    新月确实也有些心动。

    容映却伸手,翻看了一下老板已经拿在手里的皮子“我们走吧,这个人不老实。”

    “怎,怎么了?”新月见容映真的走了,江扬也是一言不发,跟在容映身后一起离开,留在新月在原地,不明所以。

    老板见这阵仗,对着新月一阵卖惨“这位爷,您不买是不买的,说在下不老实是怎么回事?就因为我们是梁国人?我们可是有文书,堂堂正正…”

    新月一时不知是走,还是买下。

    “这不是白寒羊皮”江扬开口打断了老板的话,指着第一张说“两这张都不是。”

    “走吧”容映不再停留,新月见他几步就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新月突然起了要把他甩来的心思,江扬也发现了新月的这个心思,问新月“你不喜欢晋王?”

    新月毫无掩饰,点点头“确实不喜欢。”

    “那咱们从这边走吧。”说着,江扬为新月带路。

    新月皱眉“将军您…”

    江扬道“走吧”

    “好”说着,新月就跟着江扬,从另外一条路,绕了一圈,又回到集市上,而此地早就找不到容映的身影。

    新月忍不住的笑了“我们甩掉了他。”

    “是啊,走吧,我们再去看看别的皮子。”

    新月摇头“他没准会在前面的皮子摊子上等着我们,我们最后再去买皮子。”

    “好办法”说着,江扬跟在新月身后,见新月又被人要被人撞上,赶紧伸手去拉她。但是这次新月自己躲开了,而且快走了好几步,总是算追上在前面的买冰糖葫芦的小贩。

    颦儿付了钱,新月亲自从人家的架子中选了一根,递给颦儿,又取了一个递给翡儿,最后左右手各拿一个走到江扬身边,然后把其中一个递给了江扬。

    江扬摇头“我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会吃孩子和女子喜欢的东西。”

    “我是让你带回去,送给枫弟吃,不是说他今日进学,都没来得及来参加怜心的生辰宴,在家肯定委屈,一会若是前面有卖米糖的,也给他捎回去一些。”说着,颦儿买回了油皮纸,新月小心的把糖葫芦包裹好,递给江扬身后的侍从。

    容映这边,他不过是往前走了十几步,回头就见不到新月了,正欲找她的时候,他却在不远处的地方看见了正在得意笑着的她,她非常努力的跟上江扬的步伐,但是一看甩掉自己就是她的主意,所以她才会这么开心,如此,容映突然不想上前去打扰她了,就让她这么开心的玩,在另一个男人的看护下,只是,他突然觉得胸口酸涩,脚步也不听使唤的绕到了后面跟着他们。

    他看着新月自从看不见自己,始终是笑着的,她很开心,买了许多看上去与她格格不入的东西,而她身后跟着另外一个男人,他如同一尊高大的石像,却始终牢固的守在她的身后,此时的她,正在一个面具摊前走不动道。

    江扬是最善观察的人,怎么能看不出来新月的流连,径直走向了面具摊,伸手摸向了一个其中最丑的猪脸面具,却半途被新月隔着袖子别开了“将军,这个面具可不好看,您要是想要面具的话,这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很适合您呢。”说着,新月拿起放在左侧的一张木头面具,面具上画了彩绘,正是一张鬼面。

    “哦,为何?”江扬没想到新月会喜欢这样的面具。

    新月看了一眼手里的面具,甚是满意的说“传闻兰陵王高长恭容貌俊美,上阵不足以惧敌,于是他就戴上一张面目狰狞的鬼面具,是以震慑敌人之用。将军您也是带兵打仗之人,虽然可能没有这位传闻中的美男子英俊,但也可以效仿这位被称为“战神”的王爷,万军中保得平安而归。”说着,新月把面具递给了江扬。

    江扬却摇摇头,正色的说“都道这位北齐王爷百战百胜,可他最后结局被君上猜忌,死于鸩毒。我虽羡慕与他的成就,但我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结局,若为保大聖,我可身死沙场,若被猜忌,我宁可死在沙场上。”说着,江扬接过面具,放回了原位,又拿起这鬼面具旁边的一张头戴莲花钗的仙子面具,递给新月“我见你快把它看穿了。”

    “你,您怎么知道我喜欢”新月总算是拿到了自己一眼就喜欢上的面具,自然试戴一番,爱不释手。江扬付了钱,笑着看着欣喜的新月。

    眼前的新月,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褙裙,就连袖子,领口上都坠着珍珠,这并不是铺张浪费,而这就是她身份的象征,这样的女子,江扬见过很多,自己家中的姐姐妹妹,侄女都是如此,穿着美丽的衣饰,却被禁锢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间,能近前一观这美丽女子的人,只有她们的夫婿,这种生在院中的花朵,就算是再美,也不过是寂寥不成群。

    他一开始,以为新月也是这些花朵中的一个,只是受够了冷漠的夫君,不过也是从豫王府,到了另外的一座院子里。

    可是今日的新月,她知道很多院子外面的事情,她读过书,懂诗词,知人情冷暖,却也大方活泼,她在这布衣草履的市集中也玩的不亦乐乎,一双大眼间尽是欢乐,新奇和自由的喜悦。

    江扬此时想到了自己的夫人,她一开始也是有着这样的眼神,她欣喜,自在,就算是在自己不喜她的时候,她也自得其乐,她一个人好似也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后来,与自己相爱,却好似有了枷锁,他每一次出征,她都彻夜无眠,抱着自己一刻都不肯松手,她问自己能不能带着她,可是边塞的风,那里是她受得了的,可是她说…

    “将军,您在想什么?”新月发现江扬走神了,路都走不动了。

    江扬抬眉,看了新月一眼,她并没有戴帷帽,可能是走热了,嫌闷所以摘掉了,大眼睛更是显露无疑,江扬回神,摇摇头,说“我没事,前面有卖米糖的,走吧。”

    渐渐的天都黑了,新月皱皱眉,显然她还没有玩尽兴,可是如果再不回去,城门就要关了,自己也就出不去了。

    新月想起这一茬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买毛皮,都怪这该死的容映,耽误的自己,在想折回去买的时候,卖货的小摊都已经收摊了,接踵而至的,是一些小吃,卖灯笼的摊位,新月有些失望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莲花灯,她本来打算买些毛皮,哥哥嫂嫂还有两个孩子做些保暖用的东西。过了年,哥嫂就要被圈禁了,新月记得一直到自己梦醒,哥嫂都没能从圈禁中出来。

    江扬看着天色,对新月说“走吧,我赶紧送你,这样能赶在关城门之前回来。”

    说着,新月只能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到了城门口,正好遇见换岗,再过一刻钟,北城门就要关了,看样子,江扬是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于是新月就谢绝了江扬再送自己的好意。

    “我让我的两个侍卫送你,你安排间下人房给他们就好。”说着,江扬就让身后的侍卫,跟着新月,却被新月谢绝“将军,您也知道,我一个女子住在庄子上,若有外男,这么晚护送我回去,被庄户看见,定是闲言碎语不断,好在不过十五里地就到了,一路上也有不少出城回家的人作陪,不会有事的,就不必这二位侍卫大哥送了。”

    江扬见新月非常坚决的拒绝了,也确实意识到了她的难处,于是点点头“是我思虑不周。”

    如此,新月不在耽搁,车夫赶着车,往城外的庄子去。

    新月皱皱眉,今日西市之行,还真是让她有些意犹未尽,坐在车中,她伸展开有些酸痛的腿,翡儿倒了杯茶给新月,新月一边喝一边透过帘子向外看。

    道路两边,有一些赶着车,上面装着货物的贩夫,还有一些挑着担子的走卒,他们大都住在周边的村庄,可以与新月同行许久。

    如此,新月就安下心,稳坐在车上。

    两炷香左右,周围原本繁忙的声音逐渐静了下来,新月知道他们很快就要到家了。

    果然,颦儿放下帘子,对新月说“姑娘,已经拐进咱们的庄子上的路。”

    新月点头,这里到家不过还有一盏茶的时间。

    就在这时,新月听到两声马嘶,她有些不安的问“怎么回事?”

    车夫在外道“姑娘,有三匹马跑到咱们前面去了。”

    “然后呢?”

    “那三人的速度慢了下来。”车夫也放缓了车速。

    新月皱眉,但立刻决断,对车夫说“冲过去。”

    “什么?”车夫一时没听清楚。

    “咱们是马车,肯定跑不过马,但是如果在他们还没形成威慑前,向前冲,倒是会让他们智自乱阵脚。”

    “姑娘您确定?”

    “往前冲,不用管别的,到了咱们庄子上就安全了。”新月撩开车帘,看到了离他们不过十米的骑马的人,他们腰间都有武器,隐约是弯刀,像是梁国人,而且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新月一时拿不准是谁,但落在梁国人手里,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是”话音刚落,新月就听到一声响亮的马鞭声,新月对颦儿和翡儿说“抓紧了。”

    话音刚落,马车就猛地加速,一蹴而就,新月隔着帘子可以听到车夫倒抽冷气的声音,不过一下跑出二三十米,新月觉得他们应该已经越过了那三人,新月就赶紧掀开车帘,见那三人果然让开了道路,但依然在后面穷追不舍。

    “姑娘,他们追上来了。”

    “快,快大声喊,没准庄子的人能听到。”

    说着,新月伸手从头上拔下自己的玉簪,握在手里,如同那日在河边逃命一般。

    “救命啊,救命啊,王大,王伯……”

    两个丫头放声大喊,可是依然除了他们的声音外,没有其他的动静,气疯了,逆风而走,马儿也有些吃力,新月一瞬不瞬的看着后面的情况,后面的为首之人的马在最前,离新月的马车只有一身的距离了。

    新月皱眉,转身回到马车里,看着马车上的坐凳,用力的搬了起来,两个丫头虽然不知道新月何为,但也都帮着她,把凳子搬起来,新月看准时机,从后窗投掷了出去,凳子落在路的正中,果然,后面的为首之人躲闪不及,马蹄踏在了凳子上,虽然强壮的马蹄立刻踏碎了木板,但还是耽误了一些时间,差距拉得也打了起来。

    新月见这个方法有用,就拆下颦儿坐着的凳子,颦儿和翡儿去拆另外一边的,而新月又在等着机会,但是为首之人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自然不会再有下一次,他驱动马儿,和后面的人左右分立,就算是其中一人踩住了凳子,后面的两个可以很快的追上。

    但是新月并没有放弃,两个凳子叠在一起,分置两边,左边的人踏中,有些不稳的牵扯马的头往右,二人相撞,一下子被为首之人甩在身后,而为首之人不肯放弃,从腰间拔出弯刀,新月觉得眼前一闪,锋利的弯刀,在月光下,晃着她的眼睛,也刺激着她无比紧张的神经,她问车夫“还没到吗?”

    “还有两里地。”车夫已经满头大汗了,马儿也已经累了,坚持不了多久了。

    新月握住手里,唯一的凳子了,而后面那一队也重整好了速度,追了上来。

    他们骑得都是敦马,这种马的特点之最,就是耐力极强,虽不是纯种,但可要比前面那个,拉着这么重的车的普通马强多了。新月一时思索,脑中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看着放在自己手边的莲花灯,新月对颦儿说“脱下你的衣服。”

    颦儿未敢迟疑,脱下自己外面轻薄的褂子,新月把褂子打卷,放在莲花灯上,灯中置放着油灯,一遇燃物,立刻点着了这褂子,新月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了车后面的挡板,对两个丫头说“抓紧了”

    说着,新月站了起来,一手扶着还剩半阙的挡板,一手提着燃烧着的灯伸了出去。

    果然两米外的马,一看到火,就惧怕了起来,新月见速度有变慢,心中一定,摇晃起了手里的灯,灯火上涌,烧灼着她的手,但她不肯放松,依然用着越来越旺的火,震慑这后面的马。

    借由灯光,新月看见了骑在马上的人,蒙面,为首之人十分的强壮,而且反应极快,抽刀砍向新月,却有所偏差,砍断了莲花灯上的两根绳子。

    这灯不过就三根绳子,此时真的是命悬一线,新月当机立断,把手里点这火的灯丢了出去,正好砸在从左侧盲点,准备偷袭新月的人身上,左侧的人立刻慢了下来。

    这让新月心中一定,看着再过一个拐角就到了庄子,新月大声的喊“救命啊,救命啊。”

    又有一道马蹄声,有风呼吸而来,新月觉眼前一亮,砰砰两声落地声后,为首马上要追上新月的人,有些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一匹乌雉马错身而来,他下意识的用刀去挡,而对方的剑更快,只是一刺,那男子就惨叫一声,接着感觉左臂一凉,去看时,自己的手已经飞了出去,手里还拿着刀。对方却依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而是一剑看向了马头。

    血喷涌而出,新月觉得面上一热,是马的血,成股的喷溅到了她的脸上,脖子上和身上,新月抑制不住的尖叫。

    而这时别庄就在眼前了,门前的人听到了动静,正在慢慢的打开门,车夫刹车不及,纵马直接冲入了门中,而马车的轿厢却卡在了外面的门槛处,只听“砰”得一声巨响,世界归于平静,新月回护不及,被后错而来的力甩出马车,但是只是刚刚出去半个身子,新月觉得后背一紧,抓住他的人力气极大,一把就把失去重心的她提在了马前,一个来回后,马在“吁”声中停下。新月被在马背上撞的眼冒金星,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新月指着那男子的脸道“你,你……”

第93章:升温(1)

    容映急促的呼吸着,他加紧马腹,直直的望着前面的亮光,那是新月自马车中递出来的莲花灯,她在集市时,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端着,不肯假于他人之手。

    此时她肯定遇到了无比危险的事情,纵马而行,容映从腰间抽出佩剑,握在手中附身而行,先是一间了解了左侧在最后的那个马贼,右边的那个有所防备,却没能拔刀就被他挑落马下,现在就剩最后一个,此时那人已经举刀砍向了新月,所以他没有半分迟疑,举剑砍断了那人的手,而新月也失去了重心,要从马车上被甩出去。

    容映抓住新月的那一刻,这一路而来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他手上用力,新月身上好闻的茶花味涌了上来,等她看清自己是谁的时候,满是汗珠和眼泪的脸上,带着惊愕指着自己“你,你这个混蛋。”

    “哦?本王可救了你。”容映皱皱眉,没想到自己好心而来,还能被她骂一顿,真的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

    说着,新月挣扎,容映也只能勒住了马,放她下了地。

    新月踩住了僵硬的地面,却双脚发软的摔在了地上,整个人伏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院中的侍卫跑了出来,先是将新月围在身后,而后又去捉拿了后面的三人。

    翡儿和颦儿挣扎着跑到新月身边“姑娘,姑娘您没事吧。”

    新月摇摇头“就是有些腿软,你们没事吧?”

    “奴婢等无事,就是车夫闯门的时候,被马缰绊了一下,受了点轻伤。”

    “好,在让人把郎中叫来,好好地医治。再让人把这里都清理干净。有活口也医治一番,明日去通报府尹。”新月吩咐完后,颦儿去按吩咐办事,有翡儿陪着她,片刻,新月才抬头看向容映。

    容映正站的无聊,突然感觉到新月的眼神,还有些吃惊“怎么了?”

    “你怎么来了?”新月哑着嗓子问。

    “我,本王…只是路过而已。”

    “那你又是怎么来的这么巧。”

    “你听听你的这嗓子哑的,半里地都能听见,所以本王就来了。我看那些人腰配弯刀,想必是梁人,怕是盯着你有几个时辰了。”说着,容映弯腰,对着新月伸出手。

    新月看着他外翻的掌心,上面有一道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这应该是在东宫时,他为自己挡王氏的刀时,受的伤,不由得,新月将自己的手抚了上去。

    容映手上用力,将她拉了起来,这时侍卫来回报“姑娘,三人都还有气,但是在最前的人手被斩断,需要赶紧止血。”

    “那你们派两个人送他直接去大夫处吧。其他两人捆了,明日一早就送官。”说着,新月收回了覆在容映手上的手,转过了身去,不看容映。

    容映可以感觉到她手上的温度,她应该是害羞了。

    “是”说着,侍卫领了吩咐,就去做事了。

    这时,慢慢缓过来的新月,将事情想了一遍后,问容映“你说他们是梁人,现在梁人在我的庄子上被打伤,还断了一只手,要,怎么办?”

    容映倒也坦然“自然实话实说,他们抢劫与你,本王恰巧经过,替你解了围。人是我打伤的,手也是我砍得,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不可”新月立刻开口反驳道“我拒绝了江将军的相送,却在回去的路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江家甚至是太后都会关注这件事情,若是被他们知道我们二人扯上了关系,定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

    “什么叫与我扯上关系?与我扯上关系怎么了?”

    “与你扯上关系,总是没什么好事。”新月看着自己身上的灰尘,和火星落下来在自己衣服上烧的洞,气不打一出来的说。

    容映听了以后,点点头“那你就自己处理吧。”

    说着,容映转身上马,准备离开。

    却被新月拉住了马缰,抬着头问道“你去哪里?”

    “自然是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容映没好气的说道。

    “你胳膊受伤了。”新月指着容映的左臂“流血了。”

    容映侧目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刚才没有注意,应该是被路边的树枝刮了一下,让他想到新月刚才的话,还是堵着气要走,却依然被她拉住“城门都关了,这一路也没有投宿的地方,反正不能去北营中休息吧,跟我进来吧。”

    说着,新月不管他答不答应,转身走进了院子,救命之恩,新月实在对容映说不出口感谢的话,收留他住一晚,还是可以的。

    新月进到院子里,王嬷嬷和几个小丫头得到了消息跑了来,见新月浑身狼狈,而颦儿和翡儿精神也蔫蔫的,后面还跟这个八尺高的男子,可是把她吓坏了,赶紧拉着新月从上到小的看了一遍,见她身上并没有伤痕,才放下心来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是晋王殿下将您送回来啊。”

    新月听王嬷嬷这么说,忍不住的嘲笑道“你还觉得你无辜,我身边的嬷嬷都觉得你送我回来准没有好事。”

    容映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因为纵马和打斗,容映身上的衣服也没比新月身上的好哪去,新月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对王嬷嬷说“嬷嬷,把外院的厢房打扫出来,烧上火炉,再把我之前给容旭做的那件寝衣拿出来。”

    “姑娘,您这是要晋王殿下留宿?”王嬷嬷不可置信的说道。

    新月点头“一晚上而已,而且就算是有人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啊,去吧。”

    “是”王嬷嬷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站在院中的新月和晋王,走到二门处,转过身去。

    新月上下打量着容映,容映被她看的有些发毛的问“本王可有什么不妥吗?”

    “虽是宗亲兄弟,但你和容旭的身量还是差不多的,想来那寝衣你也能穿。”

    “本王并没有穿别人穿过的衣服的癖好,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要留宿…”

    容映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新月“要进去喝杯茶吗?厢房要收拾出来,需要费些时间。”

    “好吧,本王一路过来,还真是有些口渴。”说着,容映抬步甚是配合的跟新月进到了屋中。

    此处和容映上次闯进来的地方完全不同。前面有专门待客的地方,这屋子,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卧间和浴室,容映站在茶桌边,都可以从半掩着的屏风处,看到新月的拔步床,和东窗下,新月常靠在上面的软塌。处处景景,都是新月按照自己喜好布置的,散发着她的气息和优雅。

    新月给身边的沫儿使了个眼色,沫儿关上了右侧的屏门,这才隔绝了容映的目光。

    容映抬步,坐在了新月的一侧,见她吩咐道“已经入夜了,倒两杯蒲公英茶来吧,喝了好助眠。”

    “是,姑娘,王嬷嬷炖了地梨排骨汤,您可要用一些?”

    “我正好饿了,端一碗…”

    容映有些尴尬的皱了皱眉,眼中原本散去的雾气,好似这会又弥漫了上来,新月听了他肚子咕噜的声音,对沫儿说“让厨房做几道菜来,炒的清淡鲜美一些,再热壶酒来。”

    “是”说着,沫儿就走了出去,片刻,翠儿端着茶进来的时候,见新月正在别过脸去,偷偷的笑着,而一边的晋王殿下,却面露红云,咳嗽了一声“有你这么对客人的吗?”

    新月伸手,翠儿上好茶出去后,才开口说道“堂堂一王爷,竟然能,饿的肚子都咕咕叫,幸好是在我面前,不然你的威严何在。”

    容映歪头,因为他发现,此时与他说话的新月,心情好像很不错,对着自己的时候,也难得的不紧张,不防御,这根本就不是以往的她,是不是刚才惊吓过度,伤了脑子?

    新月端起杯子,她有些口渴,只觉茶盏中的热气上涌,新月闻着杯中,浓郁的蒲公英草的香味,对容映说“喝些吧,可以缓解紧张。”

    “你没事吗?”容映真觉得新月是吓坏了脑子。

    新月摇摇头“我自然不会有事,毕竟我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了。在晋王殿下手底下,也锻炼过一次了。只是这次得晋王殿下所救,咱们,就扯平了。”

    容映见她果然不像是有事的样子,眉眼弯弯,带着笑容。

    “刚才的事,没吓到你吗?”容映问。

    “容映,我且问你”新月突然叫道容映的名字,容映皱眉“大胆。”

    “我且问你,今日那个人,是不是梁渭?”新月收敛了笑容,正色的看向了容映。

    容映思量片刻点点头“是,只是他为什么会来…”

    “既然来了,你就杀了他。跟他杀了太子哥哥一样。”

    “你在马具店里失态,就是因为这个?要为太子报仇?”容映原本舒展的眉头,此时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我何德何能,但是你可以啊。”新月放下手里的杯子。

    容映皱眉,好似不太习惯突然变了脸的新月,刚才笑意舒展,浑身轻松的人,好似是另外一个徐新月。

    只听新月接着说道“你若是做不到,我想,江扬应该是有办法的,但是他应该会留着梁渭吧,留着他开口,至于他开口说了什么,晋王殿下就不担心吗?”

    “江扬?我听说你们二人最近的关系发展的是突飞猛进,那位庄老夫人也是带着你各处走动,俨然把你当做二儿媳妇看待,你不是说,不会嫁给江扬?”

    “我也不想的,而且我们现在也不是说这个问题,我们再说梁渭,那该死的梁国太子的事。”说着,新月情绪大动,挥手摔碎了放在一边的茶杯。

    “你不想?依照你的性子,你不想的事情,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奈你何。你分明是想的,还对着他笑的那么开心,他对他的亡妻,至今都一往情深,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容映吼完,发现新月手指蜷缩着,而外露在外面的皮肤,肉眼可见的红肿了起来。

    容映立时心软“你的手…”

    “没事”说着,新月快速的呼吸了几下,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我不想你和他,再有任何的瓜葛。我对昭哥哥的死,也袖手旁观了,对你,也没有办法起恨意,但是梁渭,我要你杀了他,若你不能,如果我能,那我也要杀了他。”说着,新月垂着头,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怎么杀?是闯进他的客栈里?还是他在梁国的东宫里?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就住在西市外的白云客栈中,你可有想过,他死在大聖的下场。梁国可不是你熟悉的大聖。那个病歪歪的梁帝是没有实权的,而梁国的宗室,才是梁国的实际统治者。而这些宗室当做眼珠子一样在宝贝的梁渭,死在了梁国,他们必倾尽全国之力,锦城刚刚打过仗,你那昭哥哥的血还没有干,如若举国来犯,锦城立马就会被咬掉,锦城一丢,燕州必失,燕州没了,并州和东都,半阙的大聖国土,都保不住。到时候淮州,就是金陵唯一的屏障了。你说,他们都打到了淮州,难道,就不来金陵看看吗?你的那太后外祖母,经得起折腾的迁都吗?”容映说完,笑了笑“女流之辈,目光短…”

    容映觉得眼前一疼,原来新月抄起一边的茶托,砸在了自己的眼睛上“闭嘴”

    “好,我闭嘴”容映点头,他觉得胸口冒着一团火,但是这火不是因为新月,而是因为他刚才说的这些,他在怨怼自己的无能,是啊,他惧怕梁国的大举进犯,也明白新月为什么拿起茶托砸自己,那句没能脱口而出的“窝囊废”已经在他的耳边响起了。

    “你说的没错,你说的没错”新月双手捂着脸,她确实,冲动了,这样有失考虑的话,自己都说的出口,新月不由得在心里问自己是怎么了。

    “是我,无用。但是新月,我现在杀不了他,可是五年,只需五年,我就不会怕他。”

    新月何尝不知他五年后,确实是做到了,自己梦里都梦见了,新月问“既然,你如此的野心勃勃,不好控制,那梁渭,为什么还要找你合谋,还是昭哥哥。”

    “因为他,嫉妒。嫉妒容昭这个四国都赞一声华贵无极的第一太子殿下。而且他自觉的握着我害死了容昭的把柄,就可以要挟与我…”

    “你又岂止是能被要挟的人。”说着,新月咬了咬嘴唇感觉疼痛后,彻底冷静了下来“你的茶快凉了,还是趁热喝吧。”

    “你的手…”容映还在担心,却见新月把手越藏越往里。

    新月看向门口,端着饭菜进来的颦儿救了她,只让她松了一口气“不是饿了,用,用饭吧。”

    容映见她一幅难受的样子,忍不住的讥道“你现在还吃得下饭?”

    “你说五年,好,那就五年。”说着,新月拿起筷子,递给了容映。

    容映不了解新月,正是因为这种不了解,所以他总是想要看着她。想要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要做什么,她要什么。这种思坠不安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也变得莫名其妙起来,伸手接过了新月手里的筷子。

    餐桌上放着厨房赶制出来的饭食,多以炒制的菜为主,易熟,味道也好。

    新月见他拿起了筷子,她自己也拿起筷子,夹起了一片笋片,放在了自己手边的饭上,走了整整一下午的路,新月还真是有些饿了,这道冬笋炒肉片,汁水鲜美,冬笋浸透了滋味,放在热热的米饭上,甚是下饭。

    容映见她喜欢,自己也想尝尝,只见她筷子一转,夹了另一道香菇菜心在自己的碗中,容映也想尝尝。

    餐桌上的六菜一汤,新月好像都很喜欢吃,倒是容映,一口都没有吃。

    新月皱眉问“你不吃吗?”

    “我不觉得你这会还吃得下饭,你的手上都烫的起了水泡。”容映放下了筷子,看着新月的手。

    新月顿了顿,道“吃过饭以后,我们一起上药。”

    “我们?”容映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片笋片。

    新月挥了挥自己的手“不然还是翡儿啊。”

    此时,翡儿端着地梨排骨汤进来,懵然的问“怎么了,姑娘?”

    “没事,晋王殿下没什么胃口,让她尝尝王嬷嬷的手艺。”

    “是”说着,翡儿为容映盛了一碗汤。

    正吃着饭,翠儿自内室出来,手里端着一只白净的瓷瓶,上面放着的是已经有些凋零的红梅,她拿着是要去丢掉,却被新月叫住了“上头的花,不是还没落完吗?”

    容映转身去看,那瓶子里的花,正是新月说的“雪映”,那个是自己的梅花。

    “是”说着,翠儿又原样端了回去。

    “你喜欢这花?”容映问。

    新月点头“都说白梅绿蕊,这红梅黄蕊才是冬日里,最应看的话,映雪之物,自然是光亮如新。”

    容映没有说话,只是觉得自己好似来了口味,他今日拢共也没吃几口饭,倒是在江家的宴会上,被灌了一肚子的酒,这会也早就随着酒精,挥发干净了。

    地梨排骨汤中,是炖了久了,但依然不是脆韧口感的地梨,在配上一口弹牙的排骨,口感甚是清奇,味道甚是出彩。

    “姑娘,侍卫们回来了。”

    “让王大进来回话。”话音刚落,王大鞠着身子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姑娘,王爷。”

    “大夫怎么说?”新月问。

    “后面两个毛贼被用剑挑破了衣物和腹部,倒也并不是太深的口子,止血后性命已无大碍,为首的那人,手是已经废了,此时血已经止住了,但人还为清醒,现派了大夫候着,院中的侍卫守着,姑娘放心即可。”

    “明日一早不必来回我就去报官,若官府问起来,就说我再回府的路上,遇到了这三人打劫追赶,后被我随行的侍卫打伤,让他们看着办。”新月不打算把容映牵扯进来,反正天也黑,那些人自然不会太看得清是谁伤了他们。

    “是”王大回答。

    容映问“查清楚身份了吗?”

    “查清楚了,三人身上皆是梁国人,身上有文书。为首之人为梁国的皮货商人,另外两个是其侍从。此人常年经营皮货生意,家底颇丰,来咱们大聖做买卖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不知为何会突然抢劫姑娘您。”

    容映听了皱了皱眉,不意外果然受到了新月的瞪眼,然后无奈的说“我反正不能眼睁睁的看你买烂的皮子吧。”

    “都怪你”新月咬牙切齿的说完,又把头转向王大“今日我在西市,曾在他们的铺面上挑选过毛皮,可谁知他们卖给我的是次货,江扬将军觉得让他们在这里继续骗人不好,就通知了西市的铺位管代,收了他们的铺子,赶走了他们。”

    “这还不是怪江扬。断人财路,才会被杀人灭口啊。”容映找到了为自己开拓的理由,自然不肯认下自己的过错。

    新月垂气“你…”

    “别你,你,你的,我有名字,有话就说。”容映很不喜欢新月这样无话可说的样子,丝毫不管新月是不是被气得说出来话。

    “明日…”新月转移了话头,不然真的会被容映气死“明日,你就跟官府如实禀告,说他们是因为对我怀恨在心,才动了杀念的,知道了吗?”

    “是”王大得了吩咐,见新月的脸通红,仔细的问“可要为姑娘找大夫来看看,你的脸和手上都红。”

    新月摇头“不必你挂心,我有事麻烦身边的丫头就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王大得了令,转身走了出去。

    容映从旁看着,又看了看新月的脸“你也没有美到能让看到你脸的人,就喜欢上你的地步啊。”

    “你说什么胡话呢?”新月顺手为容映斟了酒,可是他并没有饮酒。

    “那个庄头还是管家,就不要让他在你近院中伺候了。”容映说完,跟新月一样,拿起了筷子,继续用饭。

    王大的事,新月怎么能没看出来,只是她除了保持距离外,并不是很在意,毕竟她也不信王大会有这样的胆子。

    如此,二人无话,开始继续吃完这顿莫名其妙而起的晚餐。

第94章:升温(2)

    一顿算是莫名其妙的饭毕,二人有些尴尬,容映指着新月的手“不是说要上药?”

    “是,是啊,不过你的那个衣服,一会脱下来,我让人给你洗一洗,用炭火烤干,你明日回京的时候,也不至于穿着脏衣服”

    容映没有反对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在此之前,先看一看你的手。”

    新月未觉,伸出自己被烫伤的左手,只见掌心上,有着三个被烫出来的水泡,并列的,甚是整齐,已经好一会儿,新月倒也感觉不到手上疼了,还甚是好奇的用手搓了搓其中一个水泡,容映伸手,打掉了她的手“别碰,手多脏啊”

    颦儿端了药箱来,见容映一直抓着新月的手,有些为难的说“王爷,让奴婢们来为姑娘上药吧。”

    容映摇头,单手打开药箱“本王来吧。”

    只见他从药箱中,翻找出了药瓶,纱布,一探头,还在其中找到了银针,银针因为烧灼过,头部有些发黑,容映忍不住的笑了“你这药箱中已经备着一根银针了,是不是经常的用啊。”

    新月被他笑的动了气,别过脸去不理他。

    容映也不恼,拿着银针在自己手边的酒杯里沁润了一下,新月以为他还要用火烧一下,可是就在这时“哎呀…”

    容映看着自己掌中,新月立刻就蜷上的手掌,和自己根本就没有刺破一点皮肤的针。

    颦儿走了过来,伸手抱住了新月的头,翡儿伸手拉住了新月的另一只手。还温和的说道“没事的姑娘,一点都不疼。”

    容映眉心紧皱,实在不相信眼前这一幕的新月,跟自己认识的新月是一个人。

    “我疼”新月还是不肯松手。

    “姑娘,若是不把泡挑了,可要多疼好些天,而且还会感染发炎的。”颦儿也学着王嬷嬷,轻轻的抚着新月的黑发。

    慢慢的,容映发现新月的手伸开了,只见她在颦儿的怀里,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对自己说“你小心些,你轻一点。”

    容映失了耐心,手起针落,只用了瞬间的功夫,就将新月手上的泡尽数刺破,新月的惊呼还没有出口,这些泡就已经挑完了。

    新月疼的只眨眼,忍耐不过伸手就打在容映的身上“你,你,你就不能轻点嘛?就没人教过你要怜香惜玉吗?啊,好,好疼啊。”

    容映觉得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更加莫名其妙“大胆”

    “你,你还敢说大胆,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大胆”说着,新月直接上脚去踢容映。

    容映躲闪开后,手里依然抓着新月的手,拿起一边的药瓶,低声的说“别动,我给你上药。”

    新月被他挟着,又不得不坐回了刚才的位置,见他低着头,用棉布先擦去了血水,又用棉布沾了点酒,正要往新月皮肤上涂,手又顿住了,看了她一眼'“忍着点。”

    新月正心戚戚的回想自己刚才在痛疼的趋势下,做了什么蠢事,这会倒是安静了下来,点点头“好”

    如此,容映才伸手,将酒液涂抹在新月的伤口上,只见新月皱了皱眉,又尽量快的把药膏抹在了新月的手上“想你那天,骨头都摔断了,一声疼都不喊,还有刚才,那么热的水烫了手,都没见你有什么反应。现在这一点点的皮肉伤,倒是疼的要了你的命,还有你额间的这道疤,如此深和长,还不疼晕你?”

    新月见他手纤长有力,却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时候,用了最轻的力,眼神也极其认真,想了想后道“何必将自己的痛苦,置与外人看,外人看了也只会嘲笑和轻慢。”

    容映听了,难得赞同的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好了。”只见他双手在纱布上打了结,如此就算是包扎好了。

    新月看着自己手掌,被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就算是有个大口子在上面,也不看不出来了。新月笑道“你也包的太小心了吧。”

    “留了疤就不好了,好了,让你的侍女给我带路吧,我要去休息了。”

    “你的胳膊不包扎了吗?”新月看着他的胳膊,容映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道“没什么大事,走吧,带路”新月指了指翡儿。

    翡儿见新月点头,于是提了灯笼,带着容映,去往他今日要住的地方。

    片刻,翡儿从容映的房中出来,手里还拿着容映刚才穿的衣服,新月见衣袖的部分,已经沾了半边的血,此时血已经干透了,新月看着这些血皱了皱眉“还说伤的不重,这半边袖子都湿透了。”

    “姑娘,给奴婢吧”说着,翡儿转身去洗干净这身衣服。

    “姑娘,水已经放好了,您可以洗澡?”

    新月点头“走吧。”

    走到浴室,新月浑身被温热的水包裹着,在这寒冷的冬日,没有比这水中更舒适的地方了,颦儿跪在新月身侧,先把她包裹着纱布的手放在池子边,盖上沾布防水,又拿了细齿的梳子,给她洗着头发。

    新月抬头看向颦儿问“今日吓坏了吧。”

    颦儿本想否认,不想让新月担心,思考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奴婢吓得魂都要丢了。”

    “连累你了。”说着,新月用手拍了拍颦儿的手。

    “只是,姑娘您今日怎么了?”颦儿今日一直和新月在一起,对于新月今日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与江家人,我要努力的讨好关系,这样才能让太后放心。而今日与江将军的同游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也没什么,你们两个丫头不也玩的很开心吗?对了一会你拆开放着吃得多的盒子,看里面的糖葫芦和米糖摔坏了没有,分给其他两个丫头吃。”

    “是”颦儿点点头接着说“你知道的,奴婢说的不是这个。”

    新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思考片刻“他救了我,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救了我不止一次,还有瑶儿,他也帮我救了瑶儿。我虽想要与他保持距离,但是,好似如果完全不搭理他,显得冷淡。而且他说,会为昭哥哥报仇。”

    “姑娘,奴婢从旁看着,也听您说了一些,对事情虽然不清楚全貌,但也知道了个大概。有些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恩,你说”新月点点头。

    “您说晋王殿下会为太子殿下报仇,但杀了太子殿下的,不就是晋王殿下吗?”

    “嘶…”新月觉得额间一阵抽痛,颦儿赶紧止住了手,问“是奴婢弄疼您了吗?”

    “不是,我只是突然头有些痛而已。”说着,新月伸手抚着自己的额头。

    “是,那奴婢给您揉一揉。”说着,颦儿用水冲干净新月头发上的皂油,又为她按了按头。

    新月将头靠在了水池旁,颦儿手上用力,为她缓解疼痛。

    片刻,正在闭目养神的新月道“不一样,他不做,自然有别人会做。”

    颦儿依然专心致志的为新月按着头,见新月眉头有舒展,就知有效,又劝到“姑娘,泡池泡久了也容易头晕,咱们起来吧。”

    新月点头“好”

    说着,她从水中站起身子,用干净的布擦干净身子,穿上寝衣,俯身坐在了烧热的榻上,颦儿坐在一侧为她擦头发,身前燃着炭盆,身下是温暖的榻,新月也有了片刻的安宁,一日的疲劳也烟消云散了。

    翡儿拿了洗好的衣袍,将衣服展在架子上,下面置上炭盆,衣服很快就会被烘烤干。

    新月看着这件衣服,对颦儿说“穿在身上不知,容映的衣服竟这么的大。”

    颦儿抬头,看了一眼衣袍后,道“晋王殿下是个身姿高大,肩膀宽厚的男子呢,这衣服自然也大。”

    新月点头“你去把针盒拿来。”

    “姑娘,您要的针线”片刻,颦儿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面放着针线和丝线。

    翡儿见新月要亲自为晋王缝补衣服,所以先把寝衣递给了新月。

    新月看着上面,被洗干净的衣服,还有些潮湿,但等她缝补好了,衣服就已经全干了。

    翡儿接过来熨烫的时候,看着衣袖上,新月刚刚缝补的地方,笑了“姑娘,竟不知您还有这样巧的手。”

    颦儿靠过去一看,只见刚才破了口子的地方,新月别出心裁的绣出了一只红梅,样子与窗下摆着的梅花有些像,不由得说“姑娘,这对眼睛不好,奴婢来绣吧。”

    新月摇头,放下手里的针,不由得感慨道“以前姑母为了约束我的性子,总是让我绣这个花样,绣那个花样,为了应付公事,我学了这一手速绣,已经许多年没有用过了。”

    “如今看姑娘您绣的十分精致了,那里有您初时绣的那般潦草,那是夫人总是气得说您浪费布料,还不如不弄,还打您手板,最后还是兰儿姐姐为您应付过去的呢。”颦儿说着。

    新月点头“这不过是七八年前的事情,怎么一晃,如同上辈子的事一般了。”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见姑娘晚饭的时候,很喜欢那道地梨排骨汤,这是剩下的一些地梨,奴婢做成了马蹄甜汤,您尝尝。”说着,王嬷嬷提着食盒,将这道爽口的甜汤放在新月的手边。

    新月点点头,也只有王嬷嬷真的能看得出来,新月的胃口如何,吃了多少东西。此时的新月正觉得嘴里苦涩,缺点什么,这碗马蹄甜汤,来的最是时候。

    “姑娘,这男子的衣物,还是不要摆在您的房中了。”王嬷嬷抬头,见新月总是看着这件寝衣。

    “快烘干了,烘干就送到晋王殿下房中吧。”新月经由王嬷嬷提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神,收回了目光。

    “是”翡儿将熨烫好的寝衣与架子上完全干透了的衣服收了起来,走了出去。

    如此,王嬷嬷才放下了心,坐在新月的身后,亲自给她梳头发。

    颦儿拿了新月买来的东西,新月指了指其中蓝色的盒子“嬷嬷,这是我今日在街上买的蜂蜜和您常喝的梨膏,冬日您总是嗓子干,多喝些梨膏和蜂蜜对嗓子好的。还有就是今日逸香斋正在卖今年刚刚做好的花油膏,您手上总是会裂口子,提前抹上,就无事了啊。”

    “多谢姑娘还想着。”说着,颦儿已经把盒子放在了王嬷嬷的手里。

    “嬷嬷,天色不早了,您回去歇着吧,这里有颦儿伺候着就行了。”新月真的不忍心王嬷嬷这么大年纪了,还在自己身边伺候着。

    “是”王嬷嬷怎么会不知道新月的用心,收拾好了提盒,就走了出去。

    新月的长发已经全干了,柔顺的及在她的脑后,不自觉的,新月还有些困了。

    “姑娘,到床上睡吧。”说着,颦儿想要扶起新月,新月点了点头,及着鞋,走到了自己柔软温暖的床上,一日的走动,还受了这么一场惊,新月此时自然是又困又倦,将自己包围在厚厚的锦被里,新月不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容映已经离开了,等收拾妥当,坐在餐桌前用早饭的时候,王大就已经回来了。

    “府尹怎么说?”新月用勺子轻轻搅动米粥上层的米皮,问道。

    王大站在门里一侧,对新月道“府尹已经将三人关押,让师爷将小的说的话写作了状子和供词,这里是师爷抄录给小的的那一份,请姑娘过目。”

    说着,颦儿从王大手里接过文书,新月拿在手里,看了一遍后,事情的起始经过写的明明白白,现在就等着结果了。

    新月点头“马上就过年了,也难为那府尹肯见你,可给了谢银?”

    王大点头“给了”

    “那便好,差事办的不错,下去吧。”说着,新月拿起勺子,将勺子中的米粥,放在了自己的唇齿中。

    “是”王大偷了偷看了一眼正在吃东西的新月,却也被新月捕捉到了,新月自然了然,皱皱眉,需要想个办法。

    只见王大出门就遇见了正端了新鲜瓜菜进来的翠儿,二人并未说话,但新月见她进来的时候,脸却已经红了。

    新月皱眉,如今的经历,已经如她梦里的完全不同了,之间也没有在那豫王府里,逐渐疯癫,身边的人都也过着不错的生活。

    王大和翠儿,难保不是一对好的归宿。

    新月也想着,让自己活的松泛一些,看着手边刚刚腌制好的瓜菜,眯了眯眼睛,这瓜菜难做,新月总是吃不够,所以今年在腌制瓜菜的时候,新月就让嬷嬷们腌够了一年吃的量,如今眼前的,就是今年的第一盘瓜菜。

    新月正要动筷子,外间传江扬来了,新月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己筷子上刚刚夹起来的瓜菜,有些败性的放下,对传话的人说道“让他进来”

    片刻,江扬四处张望着走了进来,见新月正站在门口等他,开口就说“这院子,西墙那边不行啊,从西边摸过来,直接就能到你这院子了。”

    新月点点头,容映也是这么说的,新月只等着过了年后,再好好的整修一番。

    “将军这么早来,有何指教?”新月问。

    “昨日未能亲自把你送回来,我心里总是不放心,回家后母亲也骂了我一顿,这不,城门刚开,我正好要去北营一趟,就来你这里一趟看看。一路上可有什么事吗?”江扬说明来意,新月笑了笑“将军进来说吧。”

    “你在吃饭?”江扬进到门中,见新月桌前正拍着一口还未动的饭菜。

    “是啊,有新做的瓜菜,将军可要尝一尝?”

    江扬看着摆在正中的瓜菜,这又脆又咸还带着一丝甜味的瓜菜,是下粥饭的利器,点了点头“正好还没有吃饭。”

    “颦儿,给将军盛完粥”

    二人坐在餐桌前,热腾腾的粥被端了进来,摆在江扬的手边。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饭?”江扬问。

    新月笑着拿起筷子,将一片炸制过的面片放在江扬手边的碟子上“将军说城门刚开就来了,想必将军您起得早,府里的厨子都不一定能起得来。”

    江扬点点头,夹了一筷子瓜菜,喝了一口粥,又尝了尝瓜菜,不由的赞赏道“这新做好的瓜菜,竟也这么好吃。”

    “您多吃些。”说着,新月也有些拘束的小口喝起了粥。

    一碗粥下肚,颦儿也找准了时间,端上了一碗新的,江扬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新月碗中还有小半碗的粥,道“在,在军中用饭习惯了,吃东西总是格外快些。”

    新月点点头“是我吃的慢。将军在尝尝这道小黄瓜,也是与这瓜菜一道腌制的,味道也很清爽。”

    江扬点点头,夹起一片小黄瓜片,放在嘴里,突然想到什么的问新月“你还没告诉我一路上没什么事吧?”

    “自然是没什么大事的,我这不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如此就好,来时我遇到了在城外过夜,才回京去的晋王殿下,见他马鞍上有血,我还有些不安呢。”

    新月听了,思索片刻,觉得这话,并不是江扬专门说给自己听得。于是开口道“倒也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什么?”江扬放下手里的筷子,等着新月说清楚。

    新月点了点手边,还没收起来的纸张,江扬看了以后,眉心紧皱“这梁国人,竟如此的大胆。”

    “我细细想想,也是咱们先断了人家财路,不过我的侍卫里,倒也有几个武艺高强的,砍下了那为首之人的一只手,倒也算是讨回了公道。”

    江扬听了,忍不住说“你那侍卫臂力可以啊。”

    新月也只得应付过去。

    江扬放下手中的筷子,站了起来,新月觉得有些奇怪,抬头看着他“怎么了嘛?”

    只见他掬手而立“本应安全的将你送回家中,谁知在路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的过失,还请你责罚。”

    新月皱眉,这真的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真的会反思自己的过错,然后作为长辈,在小辈面前,认真请罪的人。如此看见江家的家风,就是如此,也跟江扬为人端正密不可分“将军不比这么客气的。倒也是因为我的过失,将军您这样不是折煞我了吗?”

    “你且说,我要做点什么弥补你的损失。”

    新月遥头“我没什么损失啊。”

    再见江扬甚是坚持,新月皱眉,道“如果将军您坚持的话,不如送给我几张上好的皮子,昨日我未能买到皮子,这打算好的事情也就没法做了。”

    江扬听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过,这样让人恕罪的要求的,但既然是自己说的,于是点了点头“好,明,不,今天下午我就让人给你送来。”

    “好,粥要凉了,将军快些吃吧。”

    江扬并不喜欢剩饭,就算现在已经没了吃饭的心情,但又吃了一碗粥,吃了两只馒头。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发现新月早已经吃饱,这次他就更不好意思了,放下了筷子,看向新月的时候,见她竟笑了,江扬问“有什么好笑的吗?”

    “只觉将军您,跟我哥哥一般,吃饭又快又多,这顿吃饱了,一整日都不会喊饿,只是,将军啊,又没人给您抢,您且慢慢的吃。”说着,新月用筷子夹起一筷子糟鱼,放在了江扬的碟子中。

    江扬摇头“我不喜欢剩饭,所以,才要将碗中,盘中的东西都吃干净。”

    说着,江扬就把盘中的糟鱼夹起,放在了嘴里。

    新月点头,原来他是已经吃饱了,只是因为自己不断地夹菜给他,所以才会如此“我知道了。”

    一顿饭罢,江扬军中还有事,就要离开,正好见新月破损的马车,正在一边修整着,转着圈看了一遍后,见马车从前到后都有损伤,可见昨夜事情的危险。

    新月见他不说话,肯定还在为昨日没能送自己的事情而感到自责,于是新月上前,对江扬说“昨日将军送我的莲花灯可是帮了大忙,我烧上衣服,把它丢在了那追我的马匪身上,争取了不少时间呢。”

    江扬见她说的十分淡定,也知她是个聪明大胆的,但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心中涌起一阵心疼,对她讲“你不用这么淡定的,怕了就是怕了。”

    新月听后,看了江扬一眼,随后笑了“是有些害怕,不过,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你倒是坦然”江扬也想笑一笑,但是看着新月的笑,却又觉得那么的心酸。

第95章:升温(3)

    送走了江扬后,新月坐在榻上看书,窗外传来一阵笑声,细细听着,定是几个小丫鬟在开玩笑,新月倒也不觉得吵闹,而是任由着她们玩闹,抬头,看见昨夜还没有凋零多少的梅花,此时已经全都耷拉着头,有些还花瓣碎屑,还落在了桌子上。

    新月看了若有所感,想着强留也是无用,转头又把目光,放在了自己手下的书上。

    “姑娘,瑶儿小姐派人送了节礼来。”颦儿从外面进来,双手捧着个淡蓝色的盒子。

    新月听了,甚是欣喜的问“她回来了?”

    “是呢,今日才回,礼就给您送来了。”说着,颦儿将手里的礼盒放在了新月的身前。

    “这是怎么?”新月见这东西分量不轻,放在手边的桌子上,都发出了砰的一声。

    “姑娘看看就知道了,瑶小姐还传信来,说明日去看过珊小姐,就来看您。”说着,颦儿打开了盒子。

    新月笑着看着盒中的湖州石所做的砚台,自己不过是说了湖州石做的砚台定是耐用又精美,这么重的东西,也难为她一路带回来了。

    “送东西的人还没走吧?”新月看了这礼物,想要人给瑶儿带话。

    颦儿点头“瑶儿小姐带来了好多节礼呢,送东西的人正在外面候着呢。”

    “告诉那些人,说明是我也要去看珊儿,我们就在珊儿那里见吧。”说着,新月就让颦儿把这礼物收好。

    “是”颦儿收好了礼物,转身就出去传话了。

    是夜,新月侧坐在榻上,正在与颦儿翡儿一起,清点着江扬命人送来的皮子,来送的人只说庄老夫人听说江扬要送自己皮子,也一并准备了一些,如此堆在新月眼前的,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看了好一会,才对翡儿说“这也太多了吧。”

    颦儿笑着说“这里还有只有御赐,才能得的虎皮,江将军怕不是将今年陛下赏赐的节礼都送了过来。”

    “不过这虎皮这样完整,用来做披风正好了。穿了这样的披风,就算是梁国的翟州也不会冷了。”翟州是翡儿知道的,梁国最冷的地方。

    新月见颦儿和翡儿合力才能展开的虎皮,垂着手,叹道“我那里用虎皮做过披风啊,这种猛禽,就应该穿行在山野中才是最好的。”

    “那奴婢收起来?”说着,颦儿要收起。

    新月摇头“既然是庄老夫人送来的,那就制成披风,送给江侯爷。翡儿,你就拿那匹团兽纹的黑缎拿来吧。”

    “是”说着,翡儿就走向一边的库房拿出了新月要的料子。

    “姑娘定这料子的时候,还说要给王爷做一件长衫,一放就放了一年多了。”说着,翡儿和颦儿一道展开了这件布料。

    新月看着上面的隐隐约约的花纹,点点头“这一年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布料不也是我从金陵带到东都,又带回来了。拿去让王嬷嬷裁样子吧,她手底下有分寸。”

    翡儿去王嬷嬷屋子了,颦儿问新月“姑娘,季公子并没有来接两个孩子。”

    这时,新月才想起,今日是和季飞宇约好的,来接走张昂和妙儿的日子,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只说了句“怕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对了,我吩咐的,多给他们制几件衣服的事情,办好了吗?”

    “早就做好了。”颦儿见新月这样小事都想着,不由得笑了“姑娘,反正是人家的侍从,您这么用心干嘛?”

    “哎,只是觉得可怜。这两张羊皮给他们兄妹做袄子吧。”新月指着上面的两张灰羊皮

    “是”颦儿收了起来。

    挑选好要做衣服的皮子,新月看着丝毫没有变少的皮毛,依然像一座小山一样堆满了箱子,于是就叫人抬了出去,放在库房。

    谁知抬东西的小厮,手上不稳,从箱中掉下来两张墨狐的皮子,这两张墨狐皮叠在一起,铺展开来,险些被小厮踩到。

    新月弯腰从地上捡起,放在手中摩挲,只觉这皮毛不仅看着油亮,在手上摸着也是柔软温暖,若是做成外袍的暖肩,定是十分暖和。

    想着,翡儿伸手“这是刚才小厮拉下的吧,奴婢把它放下去。”

    新月摇头“我要做一件外袍,就留下来吧。”

    “是,那姑娘需要什么布料?”翡儿等着新月吩咐。

    “我自己去挑吧。”说着,新月神神秘秘的往库房去了。

    见新月略显雀跃的脚步,颦儿问翡儿“姑娘这是怎么了?”

    “姑娘说要用墨狐皮子做一件外袍,自己去库房挑选布料了。”翡儿照实的说。

    话音刚落,新月抱着黑红二色的布料,从库房中出来“要做的东西很多,怕是要赶几天了。”

    “这布料也送到王嬷嬷处剪样子吗?”翡儿见新月见黑色的罗缎铺在桌子上,却见新月亲自拿了石粉在画样子,新月头也没抬,摇摇头道“不必了。”

    第二日,新月坐在马车中闭目,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再过四天就要过年了,她昨夜才开始做衣服,就算是熬了半夜,也应该在节前做不出来了,不过依照她的性子,怕是最后一刻都不会放弃的。

    “姑娘,喝杯茶吧。”说着,翡儿端给了新月一杯茶。

    新月打着哈欠,喝过茶还稍微精神了一些“我真的是没有做衣服的天赋,缝了小半天的前襟,竟然全错了,回去都要重新拆了,真是可惜。”

    颦儿有些心疼的看着新月“昨夜是蜡烛太暗了,奴婢都看花了眼。”

    “幸好明日起就没什么事了,两天的时间怕也是能赶出来。”新月看了一眼自己有些红肿的指头,上面还缠着纱布,是容映的手笔。

    “姑娘,您这么赶着,是要做了送给谁啊。看样子,是个男子的外袍呢。”翡儿好奇的问。

    “再过二十日,侯爷就要放出来了,定是送给侯爷的。”颦儿抢在新月开口前说着。

    新月没有回答,把手里的杯子递给了翡儿,又打了个哈欠“到了叫我。”

    进城后不久,就到了衍文公府,新月从侧门下车,早就递过了帖子,所以内府的嬷嬷,正在门口等着新月。

    新月有些疲倦的抬步准备向里走,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明媚的声音“大嫂…”

    新月回头,正是在下车的瑶儿,而伸手扶着瑶儿的,正是他的夫婿曹捷。

    话音刚落,孔茂有些匆忙的从门里走出来,他应该是刚刚得了消息,曹捷今日也会过来,才会来的这样慌乱。

    瑶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新月的身前,一把将新月抱在了怀里“大嫂,瑶儿可想死你了。”

    新月笑,低声地说“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瑶儿听了,像是甜蜜羞怯一笑,随后略带苦涩的看了一眼,正在与孔茂行礼的曹捷,也是低声的说“大嫂,您莫要取笑我了。”

    “那里是取笑你了,走吧,珊儿定等着咱们了。”说着,新月拉了瑶儿的手,还未动步子,曹捷拘身对新月一礼“徐侯女。”

    新月捕捉到了瑶儿眼神中的苦涩,心中虽然不悦,但因不知道所谓何事,也就只能暂时压制,微微一礼道“曹大人客气了,我这就带瑶儿进去找珊儿了。”

    “快进去吧,珊儿从起来就念叨着你们要来。”说着,孔茂让妥帖的婆子为两个人引路。

    新月和瑶儿进了府门,见无旁人在侧,就恢复了二人亲密的常态,新月伸手,轻轻的摸了摸瑶儿的肚子“让我看看,看看。”

    瑶儿羞怯的不知躲到哪里去,干脆一把抱住了新月的腰,闹了她两把,躲得远远的了“大嫂,您刚才还说我没正形,我这刚刚有孕月余,那里就有什么可看的了。”

    “我是看你这过年的时候,有没有吃胖,你想什么呢。”新月打趣她,但还是爱不释手的拉着她的手。

    “大嫂,瑶儿,你们来了。”珊儿也是得了动静,此时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新月见她这样,快走了几步“怎么在外面站着呢?快进来。”

    “是啊,姐姐,你产后身子不适,可不能着了风寒啊。”说着,瑶儿也跟了过来。

    珊儿一看见瑶儿也笑了起来“要说娇贵,如今谁能比的过你娇贵啊。”

    “大嫂,姐姐她取笑我”说着,瑶儿虚打了珊儿一下。

    新月笑着“走吧,咱们都进去。”

    “走吧”说着,珊儿为二人引路,一起往堂中去了。

    坐定,上茶后,瑶儿有些迫不及待的说“快把我小外甥抱上来,我要看。”

    “回姑娘的话,小少爷刚刚喝了奶睡下了,过一炷香的时间才会醒来,劳烦您等一等。”珊儿的陪嫁张嬷嬷回答道。

    “尽是这么不巧。”说着,瑶儿把已经从袖中拿出来的盒子递给了珊儿“这是我准备的见面礼,既然还没见到面,就送给你这个当娘的了。”

    说着,把手里的盒子,递给了珊儿,珊儿打开后,是一幅精美的金玉项圈。

    “不必托辞,这是我作为小姨的一番心意。”瑶儿在珊儿开口之前就洞悉了她的心思。

    “那就多谢你了”姐妹之间,并没有那么多的客套话,珊儿仔细的端详了有大半年未见面的妹妹,问道“你这刚刚有孕,脸色怎么就憔悴了呢?”

    新月听后,皱了皱眉,因着她并没有有过孩子,她也看到了瑶儿的脸色有些憔悴,却只当她是孕中辛苦所致。

    “可能是舟车劳顿的吧。”瑶儿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笑着说。

    “我正要说你呢,怎么有了身子,还从湖州来京里过年,你这还没三个月,可得仔细一点。”珊儿继续说道。

    “她啊,是个粗心大意的,是来的路上,都要到溪州了,才被身边的李嬷嬷提点着,请了郎中,要不然她没准到现在都不知道呢”新月提前收到了瑶儿的信,才知道的详细些。

    “那郎中怎么说?孩子无碍吗?”珊儿仔细的问着。

    瑶儿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姐姐和大嫂,又想起自己的委屈,一时没忍住撇着嘴,低下头后点了点“大夫说,没事。”

    “没事怎么还这么垂头丧气的?这是怎么了?从进来就见你眉眼中有愁容,有话就说啊。”珊儿也被她冲起了火气。

    新月伸手安抚了一下珊儿,又对瑶儿说“瑶儿,有什么话都不能与我们二人说吗?”

    “不是,不是”说着,瑶儿竟哭了起来。

    新月看后,也动了气,在家中时,瑶儿何曾有过这样的愁容“李嬷嬷,你来说。”

    李嬷嬷本站在瑶儿身后,突然被新月叫,立时跪在了新月的身前“是老奴的错,没能照顾好姑娘。”

    “我不要听这种面子话,你且说,瑶儿怎么了?在曹家…曹捷那里受委屈了?”瑶儿的夫家在京中,瑶儿跟着曹捷在湖州任上,让她伤心的,也定是曹捷了。

    “不知夫…姑娘收没收到消息,姑爷进京的时候,还带着一位姑娘。”

    “这竟是真的,岂有此理。”新月还没反应过来,倒是珊儿先摔了杯子。

    新月住在城外,消息还是有些延迟“然后呢?”

    “那姑娘是湖州知州刘大人的女儿,如离京时,大嫂让我小心的人,是同一个。”

    “她没名没分的,就能跟着你们进京来?”新月皱眉,在梦里,曹捷与这刘小姐的关系非常好,虽然曹捷的母亲李氏并不喜欢她,觉得她身份低,配不上自己的儿子,但后来见儿子确实与她恩爱有加,才慢慢接受的,如今果然出现了。

    “刘小姐的母亲是金陵人,她的外婆甚是想念她们母女,可是刘小姐的母亲走不开,就只得托我们把她带回来,如此也算是有名有分了。”瑶儿掉着眼泪解释道。

    珊儿听了,拍着桌子道“我知道她的外祖家,不就是抚安伯家那个破落门户吗?”

    “抚安伯?”新月对着爵位名听都没听过。

    “公侯伯子男,不过是个排在第三位伯爵府,还是个初代的伯爷,因着是先帝的书童,在先帝一朝也算是得器重,后来因为支持陛下有功,封了个伯爵,祖父最是看不上他,不允许家中人与他往来,我也是嫁到衍文公府来了以后,才有所耳闻呢,这一家子都是个投机取巧的小人。”珊儿愤愤的说完,发现手边已经没有杯子可以摔了。

    听珊儿这么说,瑶儿更觉受辱的哭了起来“一路上,她一点也不顾规矩和体面,三番四次的与捷郎有出格的接触,捷郎只说我是多疑,我多不多疑,可是我有眼睛。有次捷郎趁我睡下,出门去见那小,那刘小姐,被我看见,捷郎只说自己是出来透气,正好是遇见了刘小姐,可是那刘小姐泪眼滂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只说一时间与捷郎聊的多了,有感而发,她,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与一外男,有什么好聊的,聊到满脸的泪。”

    新月拿了帕子,把瑶儿脸上的泪擦干净“别哭了,对孩子不好。”

    “那刘小姐,在姑爷在的时候,楚楚动人,眼泪汪汪,但是在私底下的时候,对咱们姑娘说话,很是不客气,气得我们姑娘头晕腹痛,奴婢劝着才请了郎中,才发现咱们姑娘怀了孩子,姑娘为了孩子,在接着几天一直躲着,昨日进了京,那祸害不能再跟着了,才好一点。”李嬷嬷一说,气得新月也是眼前一黑“这…这刘小姐竟是如此做派?”

    珊儿听了,她的脾气实在忍耐不住,又摔坏了新月手边的杯子。

    瑶儿见两个人的态度,忍不住的投入了新月的怀中“大嫂,您和姐姐一听,就知道我才是委屈冤枉的人,可是我的夫婿捷郎,竟说我胡思乱想,善妒不肯容人,我,大嫂,您是最知道我的,我不是这样的人。”

    新月垂了一口气,摸了摸瑶儿的头发,见她真的是委屈狠了,皱眉骂道“这曹捷竟是个瞎了眼的。”

    珊儿气得对身边人说“去,把那贱蹄子给我叫来,她见你是个蠢丫头,可劲欺负,我非得让她知道,咱们豫王府有多难惹。”

    “姐姐,你就不要添乱了。”说着,瑶儿拉住了珊儿,珊儿把伤了她,也就软了态度,坐在了位置上。

    “珊儿虽然有些冲动,但说的没错,那就是绝不能让人欺负了你们,你们身后,是豫王府。你们的祖父,可是刚刚打了胜仗。不能如此被人欺负。去,拿着珊儿的帖子,去请刘小姐来喝茶。”说着,新月看向珊儿,珊儿点点头,瑶儿却拦着“大嫂,我不想,不想与这样自甘下贱的人折腾到一起。你不要叫她来,来了也不过是让人觉得,是我们露了怯。”说着,瑶儿有些痛苦的摇了摇头。

    新月觉得心里闷的慌,抛开自己与豫王府的个人恩怨不讲,豫王古稀之年,依然提枪上阵,力克来势汹汹的梁国,却因为陛下的疑心,非得是装病,示弱才能不被再盯上,新月突然想起豫王那日骂陛下的那句“不过是舞姬之子,登不上什么台面。”

    新月还觉得很能宣泄心中的情绪,但仔细一想,那舞姬也是自己的外祖母,一时间,她竟有些迷惘,呆呆的看着瑶儿。

    瑶儿见新月失神,叫了新月两声,新月才回过神来“难道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不是爱慕虚荣,一心想要攀附曹捷吗?她反正是做不得正妻了,你且等生下孩子,地位稳固后,立刻把她发卖出去。”

    “你这个话好没道理,她虽然是妾,但也是有身份,父亲又是有官职的大人,如何发卖?谁人敢收?”新月觉得珊儿这话就冲动了。

    “大嫂不要觉得每个妾室都跟萧氏一般棘手,怎么不能卖?妾室就是正妻的奴婢。”珊儿说完,顿觉自己失言,果然看向新月的时候,见她的脸色都变了。

    瑶儿也是吓得忘了哭,看向新月的脸色,见她如此,赶紧扑在新月怀里“大嫂,你别生气啊。”

    新月觉得心中被刺,但她知道珊儿是无心的,三番忍耐,开口道“而且,那刘小姐如今还不是曹捷的妾室,处理起来,要比成了正儿八经的妾室更容易一些,实在没有必要撕个口子把她放进来,没准还会来个弄巧成拙。”

    “大嫂,我是无心的。”珊儿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新月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我前段时间,在我大哥住了一些日子,与我的大嫂曹氏也有所接触,你们对我的心,我也能明了。可是,我们不是那起子没有血缘,所以可以任意算计,辱骂的关系啊,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我即便不是你们的大嫂,也是你们的表姐,珊儿,这样的话,你大可不必说。我这次只当没有听见,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瑶儿,有口无心,但是这话,若还有下一次,那么,我们就什么也不是了。”说完,新月定定的看了珊儿好一会。

    珊儿听了以后,站了起来,拘身给新月行了一礼“我知道了。”

    “这样才对。”新月点点头。

    珊儿和瑶儿看着新月,因为她刚才,真的与她们的母亲很像,说话,动作和在她们心里留下的撼动。

    新月又把思绪放在了瑶儿的事情上,片刻,对二人说“我们要不…”

    二人凑过身来,听着新月说了自己的打算“既然这刘小姐戚戚然然的的很会装可怜,那么我们就让她装个够。”

    “怎么做?”瑶儿问

    “这京中,有的是没有娶妻的达官显贵,比曹捷身份贵重的不在少数,再不济,还有个晋王殿下。”新月笑着说。

    “晋王?”珊儿有些疑惑“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新月笑道“自然跟他没有关系,我只是打个比方。这刘小姐不是正当妙龄,而且还没有婚配,我们三人就当做点好事,给她说个好人家。这样,她就应该没什么空在曹捷身边晃了晃去了。”

    “她这么对瑶儿,气得她腹痛,差点影响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们还给她说门好人家?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第96章:错落(1)

    三人商议了许久,因为还没有过年,一年的国丧还没有过去,为年轻男女创造见面机会的宴会不能办,如此,只能做些小宴,珊儿和瑶儿都不理解新月为什么要这么做,新月想了许久,才对两个人说“就当是我欠她的吧。”

    “大嫂,您是没有见过她的嘴脸,那等恶女,嫁到别人家里,也是祸害。”珊儿听瑶儿说的,倒是不认同的说“你是遇见了个好婆婆,那脾气大,规矩多的婆婆,一个月就让她会做人。”

    新月听了,笑了笑“你一说规矩大的婆婆,温清长公主的小儿子,正当龄吧。”

    听新月说完,珊儿笑了,倒是瑶儿一脸懵“清姑姑怎么了?”

    这位温清长公主,与新月的母亲宜宁长公主一样,是先帝的长女,虽然与当今陛下不是一母所生,但她是先帝的柴皇后的女儿,是嫡女,身份贵重,甚至不是陛下和宜宁长公主能比的。

    为人一向清高些,对新月这样的小辈,眼更是放在头顶上看人,也不是很喜欢新月,新月就没听她对自己说过一句话。

    不过她倒是很喜欢瑶儿,因为没有女儿,还接瑶儿在家中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姑母实在想瑶儿,每每都哭,姑丈不舍才去把瑶儿接过来。

    不过瑶儿这个小没良心的,在温清长公主府上吃的白白胖胖,性子也在活泼之余,多了几分稳重。

    新月有时觉得,若是瑶儿在长公主府里多住一段时间,定能有比现在更有分寸和手段。

    “长公主家的小儿子前几年跟着江老侯爷在边关历练几年,因违了军规,被江侯爷赶出了北军,今年刚刚回来,闲赋在家,正要说亲事,又因国丧被耽搁。过了年定要定下来,年底出了国丧就能迎娶了。”珊儿知道的,比瑶儿多些。

    新月也是听容映给自己的信里,偶然的提起了过一次,才想到的“温清长公主嫁的是南军统领,吴公爷,他家的大儿子,十年前就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倒是小儿子吴俊,一直无甚事情做,吴公爷可是亲自去求了江侯爷,才让他把儿子带在身边的,这位吴公子,倒也是很争气,从行伍做起,不过两年就做到了手下有一两千人的翼辉校尉。后来因为私置妾室,还因为要陪妾室,耽误了归营集合的时间,违反军规,所以被江侯爷开除军中,以是正法。”

    “竟是因为这事,为了一个女人断送了大好前程,吴公爷驭下治军很有一套,对自己的孩子也很是严苛,非打死这小公子不可。”珊儿听了以后,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倒也没有,吴公爷也顾不上,就把吴小公子交给自己的夫人来管了,倒也管的服服帖帖,还把那坏了事儿的妾室送的远远的。”新月想要喝口茶,却发现自己的杯子,早就摔在了地上。

    珊儿身边的嬷嬷看到以后,捧了新的茶来,才不至于渴到很爱喝茶的新月。

    新月刚刚喝了一口茶喝,就听到后间传来了小孩儿的哭声,是珊儿的孩子哭了,片刻,哭声停了,嬷嬷就把小孩子抱出来了。

    只见这个快半岁的小男孩,在襁褓之中,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四周的人。

    瑶儿想抱,却被李嬷嬷拦住“姑娘,你这刚有身子,不好抱孩子的。”

    “让我来”说着,新月展开怀抱,把珊儿的孩子抱在怀里。

    “名字可定好了?”新月边看着这小可爱,一边问道。

    “父亲给起了名字,说到他这一辈,从水,就叫涌,涌儿。”珊儿说起他的名字,新月笑着哄道“涌儿啊,小涌儿。”

    “这虎头帽一看就是大嫂的手艺啊。”瑶儿伸手摸着涌儿的脸庞,看到他头上的帽子说道。

    新月笑“我也是随便做的,不过,这虎头上的金线,是虞鹤给我的,做成虎头帽,也是给这孩子添福添寿。”

    涌儿很乖的样子,伏在新月的怀里,单手放在嘴里,就是不停的流口水。

    “这孩子要比晋王家的琏儿小一些,不过,我抱着两个人差不多沉。”新月用腿垫了垫涌儿,涌儿就惊喜地咯咯笑,引得三人都随着他一起笑。

    “姑娘,把小少爷给奴婢吧,要带下去喂奶了,一会儿觉得饿了,就会哭了。”乳母上前,从新月手里接过涌儿,三人不过逗了他一会儿,就被抱下去了,新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脸儿。

    “大嫂,你还抱过晋王家的孩子?”瑶儿问。

    新月皱了皱眉,想到自己刚才确实这么说了,到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那日去江家赴宴,晋王也被邀请去了,他带了世子去,我也抱了抱。”

    “大嫂,你最近跟江家好像走的很近,我来时第一天,就听婆母说起了。”说完,瑶儿被珊儿拉了拉衣服,不让她再说下去。

    新月到也坦然的笑了笑“莫名其妙就这样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嫂,您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大哥了吗?”瑶儿拉着新月的手,跟她以往一样,摇着跟自己撒娇。

    新月见珊儿也是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但是她的答案已经很明了了“说起你大哥,倒也是可以算在那位刘小姐的择婿名单里。”

    瑶儿和珊儿听了都摇头“还是让她去祸害别家吧,咱们豫王府,可装不下这尊大佛。”

    新月笑“不过你大哥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我们有了新大嫂,与我们倒是方便了,只是想必那要是个不能容人的,不让我们两个见你了怎么办?”珊儿没好气的说道。

    新月笑“她不让你们两个见我,你们两个就不来烦我了?我看你们二人倒也不像是这么省心的人,我真是巴不得你们有了新嫂子,去烦她呢。”

    “你可想得美,你自己刚才还说,我们不似你与曹大嫂嫂那般没有血缘的关系,咱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母亲让我们互相照顾,我们就得如此。”说着,珊儿拉起新月的手和瑶儿的手,三人的手叠在一起,她生了孩子过,果然懂事了不少。

    “那好,那我尽快给你们大哥安排好一个新的妻子。”说着,新月也和珊儿一样,嘴角带着笑意。

    “如此看,您与我大哥,是真的没有可能了。”瑶儿有些神伤,她还是很想念生活在新月身边的日子。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人生,会遇见不同的人,还有有新的经历和孩子”说着,新月伸手,摸了摸瑶儿的肚子。

    瑶儿也笑了笑,脸上总算是有了灿烂得神色。

    “我们就好好地解决了这件事情,让这美丽的笑容,永远留在你的眼睛里。”

    从珊儿房中出来,刚刚用过午饭,新月准备回去时,正好遇见来找瑶儿的曹捷,曹捷拘身“徐侯女”

    “瑶儿就在房中,你进去就可以了”说着,新月有些冷淡的准备离开。

    却被曹捷叫住了“徐侯女,是不是听瑶儿说起了那位刘小姐的事情?”

    新月见他想要和自己谈谈,于是点头“说起了。”

    “我与刘小姐并无任何私情,也从无什么越矩之事。”曹捷笃定的样子,让新月选择相信他的话,但是她只是开口“你这样想要说服我,说服瑶儿,那你换位思考一下,瑶儿想对你说的话,她也想让你相信。”

    “新月姐,你知道的,我不是这样的人。”曹捷沉默片刻,才有些冲动的开口。

    新月笑了笑“你还叫我一声姐姐,我也就跟你说我的心里话吧,我不管你跟刘小姐还是张小姐,王小姐有什么,或没什么。只是,你若是让瑶儿不再展颜欢笑,让她如今日这般心事重重,我必不会与你和你的那些莺莺燕燕善罢甘休。”

    “我没有”曹捷还是想要跟新月解释。

    新月见追着自己走过来的曹捷,垂着一口气道“但愿没有,我费尽心思,做的这桩大媒,不要最后成了恶果,若是真有恶果,我吃可以,但你记着曹捷,瑶儿,你定不能负了她,算我…”

    新月见曹捷身后的帘子掀开,像是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新月皱了皱眉,低下声来“算我求你。”

    曹捷有些怔怔的看着新月,然后见她笑了,看着从门里走出的瑶儿。

    她的眼中,有灿烂的光芒,自然而欣喜,这是他许多年都没能看到的。幼时,自己与姐姐,一同去安宣侯府参加宴请。一路上,母亲很高兴,因为宜宁长公主,看上了自己的姐姐,要定了这自己的姐姐,为安宣侯府的新的女主人。

    他那是第一次见到新月,模糊的一些细节都不记得了,但惟独是新月笑着的眼睛,他也记得这眼睛,那是看着珍爱之物的眼睛,曹捷回头,就看到了瑶儿,也明白了瑶儿是新月最珍视之人。

    “大嫂还没走?”瑶儿几步走了过来,却被新月拉住了“慢点跑,别迈大步子,我的姑奶奶,你是要急死我吗?”说着,新月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她,见并无什么事。

    瑶儿晃了晃自己的腰肢“我这不没事吗,大嫂你别大惊小怪的。刚才您走的急,来,这是你的手帕。”说着,瑶儿展开,手里拿着的帕子,她这么急着出来,是要送给新月的。

    新月结了过来“倒是你们夫妇心有灵犀,我若不是和曹大人说话,你就要走好远的路才能追上我。如今帕子在我手里了,我先走了。”

    “那大嫂慢走。”瑶儿笑着,目送着新月离开。

    新月走出院子,瑶儿看了一眼也在望着新月身影的曹捷,曹捷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与她解释道“你大嫂,不对,徐侯女刚才与我说了些话。”

    “什么话?”瑶儿问。

    “她让我,好好的照顾你。”说着,曹捷看向瑶儿的脸庞,夫妇二人,新婚燕尔,一个眼神倒也温柔缱绻。

    “那你会做到吗?”瑶儿问。

    “这是自然,不仅仅是因为你大嫂的嘱托,还是因为,你是我心爱之人。”

    “青天白日的,你这说什么呢?”瑶儿羞怯的伸出粉拳,却被曹捷抓住了,见四下无人,就把瑶儿抱在怀里“你可还为了刘小姐的事情生气?”

    瑶儿低着头“我没有”

    “那你的两个姐姐给你出了什么好主意啊?”曹捷拉长声音,颇有种在审问学生的语调。

    瑶儿咬唇,夫妇二人如此,倒也是趣味横生“我,她们,没有。”

    “我就等着你的姐姐们,给你出的好主意。”曹捷笑起来,也是满目灿烂,眼中皆是心爱之人的倒影。

    “你就不怕我们害了那位刘小姐。”说着,瑶儿难得硬气的直起身子。

    “你啊,才不会。走吧,我们回家吧。”说着,曹捷拿着瑶儿的手,二人一起往府门外走去。

    新月见二人手拉着手从后府走出,这样就是和好了,一个小孩儿,还是要在父母和和美美的情况下,慢慢长大的好。

    “姑娘,我们走吧”翡儿对新月说道。

    “恩,走吧。”说着,新月放下了帘子,马车动了起来,往自己的家中走去。

    刚刚到门口,新月就看见门口停了马,和一辆马车,正疑惑,为自己递下马凳子的下人道“是一位姓季的公子来了,说是要接走那两个小孩子。”

    “恩”新月点点头,就往正庭去,刚进正庭门,就见季飞宇正伸着胳膊,做着戏中的亮相。

    他像是等了有一会了,手边的茶杯也已经空了,而他定是坐的身子有些麻了,才站起来松松筋骨。

    新月没有打扰他,而是从一旁看着,听翡儿说,这季飞宇曾经是东都最红的戏子,更是凭一己之力,养活了祥云班,让这个戏班成为四国中,最负盛名的戏班,他们经常在四国中演出,常常都是爆满,更是被煜国国主请到王宫中表演,就当祥云班准备来金陵的时候,这台柱子突然不唱了,说是父亲来叫他回家,继承家产,没想到这家产,竟是这大聖首富的全副身家。

    只见季飞宇转了个飞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最后还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新月也明白他的笑容,应该是见自己还未生疏了技艺而满意。

    如此,新月觉得自己要现身出去了。她轻咳了一声,谁知季飞宇居然又连着转了两个飞旋,最后一个的时候,见新月进来,收势不及,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那慌张的样子,惹得新月哈哈大笑。

    季飞宇本摔得双眼一黑,耳边却响起了新月银铃样的笑容,抬头就见新月站在离自己一米外的地方,躬身看着他“快起来吧,季公子。”

    说着,季飞宇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小的,不是,在下一时技痒,竟在姑娘眼前失态了,还请姑娘见怪。”

    新月拘身“公子客气了,请坐。来人,给公子上茶。”

    “多谢姑娘”季飞宇有些狼狈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直直的坐在了刚才坐着的地方。

    “看公子刚才的姿势,是在扮武生?”新月没看过几场戏,但却很喜欢那在台上,有翻云蹈海之势,却独有一人而已的武生,看过有酣畅淋漓之感。

    “我幼时学戏,先学武生,却因身体长得高,也不壮实,并不适合演武生,刚刚翻的这个空旋,倒显得滑稽起来。”季飞宇并不想多提,只是一笑而已。

    “姑娘,两个孩子出来了。”说着,张昂和妙儿从翡儿身后露出头来。

    “昨日因为在江州那边有些事情没走开,才晚了一日,还望姑娘不要见怪。”季飞宇说起了自己昨日为何没能赴约的理由,还有些愧疚的同新月行礼道。

    新月看了一眼张家兄妹,不过五六日,脸色也好看了一些,若是能得到了好照料,也一定是一件好事,于是摇摇头“多一日倒也没什么,你们两个,今日就跟着季公子去吧,自季公子身边好好学习技艺,张昂,我交代你的,可记住了?”

    “好好学习,把妹妹接出来,让她好好地生活。”张昂重复了一遍新月的话。

    新月点点头“好,如此,你们便跟着季公子,好好伺候,为奴仆,唯一条要记在心里,那就要忠心。”

    “张昂带妹妹,谢谢姑娘。”说着,二人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的给新月磕了个头。

    季飞宇也站起身来,与新月告辞离去,新月把三人人送到门口,见他们三人离开后,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中。

    刚刚抬脚坐下,看见手边的衣服,定了定神伸手拿起裁好样子的衣服,开始慢慢的拆开自己缝错的地方。

    颦儿进来的时候,见新月正在制衣服,就坐在她的身侧,陪着她一起拆线。新月看着颦儿,对她说“你去忙别的吧,这个我自己来。”

    “是”说着,颦儿拿起另外一件衣服,主仆二人就开始手中不停的做着活。

    梁渭自金陵城外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客栈,这金陵的风又绵又湿,吹的人骨头都疼,到不似他们梁国的寒风,虽然刺骨,但也凛冽自在。

    他刚坐下,侍从就进来“太子,咱们安插在西市大武和他的两个侍从前日起,就再也不见踪影了,住处也没有人,包袱细软都在,是不是被大聖的人发现了?”

    梁渭想了想问“又没有去府衙中查看?”

    “京中所有统管盗匪等事的府衙,属下都摸了个遍,未见。”

    “还有呢?”梁渭问。

    “还有就是录衙寺等关押特殊犯人的衙门,属下无能,那里守卫实在森严,属下等也怕靠近了打草惊蛇。”

    “那三个饭桶,还到不了录衙寺。既然京里的衙门没有…你且去他们在西市做生意的地方,看看有什么问题。还有,去江家看看,那日我在西市见到了江家的狗崽子。”梁渭说话很不客气,大聖人把梁国人称之为野狼,他们也是以狗来回击。

    “是”说着,属下转身出去。

    “来人”梁渭话音刚落,立刻又有两个武士打扮的人从门外进来。

    “太子”二人跪在梁渭身前。

    “如何?”梁渭头也没抬的问。

    “锦城城防图就放在录衙寺中,同一起的,还有燕州。”

    “燕州?竟还有燕州。”一听这个,梁渭就来了精神。

    燕州本是燕国的国都,百年前曾是梁国的燕王的封地,后来燕王叛乱建了国,后来历代的梁王都把夺回燕州为己任。梁渭一直迟迟不肯越过自己那个病入膏肓的父亲,就是想拿燕州做自己登基后的第一件功绩,如此,那就近在眼前了。

    “是,咱们的人拼死把消息递出来的,错不了”侍卫笃定的回答道。

    “那好,再过几日就是除夕,到时候录衙寺定会有一部分的人回家过节,而录衙寺的郑宵也会入宫参加宫宴,我们到时候就行动。”

    “是”属下听命,立刻下去准备了。

    屋中再次只有梁渭一人,片刻,先头出去的侍卫进来,把自己从西市上打听到的事情,告诉了梁渭,梁渭皱眉“竟是这般愚蠢。”

    “属下不懂,还请殿下示下。”

    “没事了,不过我们行动在即,大武的位置虽然不起眼,但也是事关成败,赶紧找人顶上。”

    “是”说着,侍卫转身离开。

    梁渭沉下心思,闭目养神,回想着那日在集市上的事情,片刻睁开了眼睛“有趣,这女人,真是有趣。”

    “什么有趣?”梁渭定睛,看见正在关门的容映,手里的弯刀已经拔出半把,看清来人,才收了下去“你来做什么?”

    “我那日在集市上看见你就来了,不过你的属下说你出城了。”可能是在自己的地方,容映显得游刃有余多了。

    反观梁渭,倒是有些忌惮的问“要见我做什么?”

    “让你离开啊,你以为,你的这张脸,在这个金陵城里很安全吗?”容映坐在了梁渭刚才坐的位置旁边。

    “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我劝你也不要办了。”容映也不是空着手进到金陵城的,梁渭的人再厉害,也不是无马脚可寻,这几日容映也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劝你,不要管我的事情。”梁渭甚少威胁别人,可是一威胁,就绝对不会是小事。

第97章:错落(2)

    容映的眸中又开始起雾,那种隐身于大雾蒙蒙中的样子,就连梁渭也是带着三分忌惮。毕竟是在他的地盘上,梁渭想了想说道“你不用干涉我的事。我的父皇快不行了,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做了。”

    “若是燕州,我割给你,你且回去吧”容映是一眼看透了梁渭的想法,却是大手一挥,大方的把燕州这么一块肥沃之地,割让了出去。

    “你?”梁渭只当自己听错了。

    “你且说肯不肯走吧”容映转过脸去问。

    “是了,我在这里,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的炸弹。”梁渭算是看明白了容映的意图了,他定是心虚了,才会这么冒险找到自己。

    容映见梁渭开始跟着自己的思绪来,于是点了点头“你这样想也对。”

    “那你就写一封文书来”说着,梁渭伸出手,嘴角带着笑说道。

    “我看你是疯了”容映一听梁渭这么说,就知道他是不会那么轻易的离开的。

    “你杀了铭和其他的八个侍卫,这笔账,我们现在就要算,你要么写下文书,我带着这封文书,现在就离开,要么你就离开,我要做什么,你不用插手。”梁渭敲了敲桌面,这是他不耐的表现。

    容映说“我想听第三种选择。”

    “那个女人作为筹码,等你什么时候把燕州交到我的手上,我就…”

    “什么女人?”容映有些急切的否认了。

    梁渭却笑了,转过头去,冷眼的看着容映“一个女人,一个身姿窈窕,聪明的让你心动的女人。”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总之,你现在就要离开,你已经在江扬眼前亮过相了。你不会他真的相信你是什么阙大人的儿子吧。”容映依然否认到底。

    “你大哥的事,给了我一个非常好的提示,容映看看你,好似没有一丁点的弱点,可现在,我却握着你最致命的弱点。”梁渭依然是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子。

    容映却笑了“你知道我们大聖的开国帝后吗?”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这下换梁渭不明所以了。

    “就是想告诉你,他们的事情。开国的张皇后,大半的大聖国土都是她或者她的手下,甚至是她的未婚夫打下来的。尤其是湖州和抚州这两个腹地的城邦,就是张皇后手下的沈将军打下的。太祖皇帝不过是沾了一个,张皇后未婚夫弟弟的名头,才有了最后的地位。可是他是真的很爱张皇后,数次舍身,最终打动了铁一般的她,于是张皇后就与他在一起,以为二人能够一生一世。可是立国不过三年,张皇后被逼的跳了回头崖,死无全尸,如今那王陵里,不过是一座空的衣冠冢,空的就是在讽刺这段感情。”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讲故事了?”梁渭又不耐的敲了敲桌子。

    “我是跟你说,男人的爱,在天下面前,什么都不是。而且我更可以非常笃定的告诉你,我没有什么爱人。你若是,非得找个什么把柄放在手里,那你去王陵,把我的王妃挖出来,我也不会拦着你。”

    “那你的儿子呢?”

    “那你也小心,你的儿子。”容映声音不大,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梁渭却松下了语气“那我…”

    容映等了半天,没等到他要说的话,突然有些紧张的咽了一口口水。

    他不会…

    “你既然无法满足我的要求,那么,你就不要插手我的事情”说着,梁渭就要送客。

    “她现在,是江家的儿媳妇,你惹不起的。”

    梁渭很是惊喜的挑眉“所以,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总之,我们二人谈”容映的话里充满着威胁,不过他发现,但越是这样,梁渭就越兴奋,眼中的神色都快要按捺不住了。

    “好说,好说。”说着,梁渭就把容映送出了门。

    关上门后,梁渭忍不住笑了“这大聖的两个皇子,还真是,多情。”

    “太子,事情都安排妥了”侍卫“冰”从窗中翻进来,他是梁渭这次带来的暗卫中,武艺最好,办事最为稳妥的一位。

    “徐新月,打听的怎么样?”梁渭问。

    “如上次收到的消息并无什么出入,住在京郊外庄子中。不过最近大聖太后身体不好,似有薨逝之兆,正在极力撮合徐新月与江家的江扬成婚,两家就等着出了国丧,再有下一步的动作了。”

    “她本是豫王的孙媳妇,后来又成了太子侧妃的人选,如今又要嫁进江家,这个女人,可真是不简单啊。”梁渭回想了一下那日在西市上遇见的那位带着帷帽的大小姐,那时他就看出那女子是要嫁给江扬的人,如今想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徐新月啊。

    “而且,晋王对她确实多有关心,曾多次救她性命,还因为吃醋其与江家来往过密,而发了一场大脾气。”

    梁渭听了有些不可置信“你说容映?发脾气?”

    “是,与徐新月吵了许久。回府后也摔烂的很多东西”冰按照自己和手下亲眼看见的东西,如实的汇报着。

    “发了脾气,容映发了脾气。”梁渭有些沉思,因为容映此人,他有着把情绪隐藏的很深的能力,他流露出来的情绪,都是他想要示与人前的情绪,其他的,你再看也是看不到的。

    如此,就为彻底吃透这个人,留下了很大的空白,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办法探查到他的心在何处。

    在刚才,梁渭心中仍有疑影,但听冰这么说,他好像就有了定数。

    他眼神坚定的看向了冰“那就这么做吧。”

    一夜好眠的新月,自然不知道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达成了,她只是压着一边胳膊睡,睡得有些发麻。朦胧的睁开眼睛,恍惚间看见自己昨夜做完,挂在床边的衣服,笑了笑。

    乍一看,还以为有个男子伏在那里,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把衣服搭在了被子上,衣服鼓了起来。

    颦儿走了进来,新月正在伸懒腰,伸手对颦儿说“把这衣服叠起来吧,收进柜子里。”

    “姑娘做了好几天呢,昨夜才堪堪的做完,这收进柜子里做什么啊?”颦儿看着外袍上细密的针脚,和新月眼下的乌青,可见她的用心。

    只是新月依然摇头“本就是偶然才想起来做的,过了春节天气就暖和了起来,送人倒也是穿不上了”

    “是”见新月坚持,颦儿才把这衣服收了起来。

    新月自己穿了鞋子从床上起来,一边活动着有些麻木的胳膊,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服,突然自半掩着的房门处,闻到了一丝冷意。

    “下雪了吗?”新月惊讶的问刚进门来的翡儿。

    翡儿将水放在盆架上,搓了搓冻红了的耳朵点点头“是啊,下了好大的雪,无声无息的,是早起扫院子的奴才才发现的。”

    “太好了”说着新月就要往外面走,却被翡儿拉住“姑娘,您不要命了,穿着这单衣就往外面去。”

    “倒是忘了”新月看到雪很是高兴,然后转身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新月外衣的带子都没有系好,就跑了出去,台阶上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了,而道路两旁确实一个脚印都没有,没了脚踝的雪,很难相信这是一夜之间就下的,新月抬头看着已经不再阴沉的天,有些可惜的说“怕是今年都看不到雪了。”

    “姑娘,金陵可能是最后一场雪了,可是东都每年春上都要下好大一场雪,再远的梁国,就是到了四月里,也是要下雪的。”翡儿将披风披在新月的肩膀上,新月伸手,团起一把雪握在手里,慢慢的等着它被自己的体温融化。

    颦儿将早饭端来,见新月手里握着一大块雪,倒也没有阻止,而是让翠儿装了一个手炉备着。

    雪握在掌中有一种刺痛的感觉,新月看着自己的手掌开始发红,而雪化得也越来越快,谁知是不是看得出神,又或者一片白雪有些晃眼,新月觉得眼前一黑,而身体也有些失去重心,好在她穿的足够厚,又摔在了柔软的雪地上,她身上并没觉得一点疼,反而觉得心间一阵阵喜悦,让她合不拢嘴的笑了起来。

    在雪地中玩了一会,心中一阵畅快,新月还真有些饿了,坐在饭桌后,因为手有些僵,只能先团着手炉暖着,颦儿正在给她盛粥。

    新月抬头,对颦儿道“今日你一个人跟我进宫即可,我猜测着因为国丧,晚宴也不会太长,西北的城门到子夜前都不会关,我们当天去当天回来,就不在侯府落脚了。”

    “是,单凭姑娘吩咐。”

    “我让你准备好的贺礼,都装好了吗?”新月放下手里的暖炉,拿起一边的汤匙,开始有条不紊的吃着自己的早餐。

    “是,都准备妥当了,侯府的那份一早就送去了,给太后,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那三份,都已经装在马车上了。”

    “今日是除夕,让下人们,在咱们走后,就歇着吧,有家的也可回家去,今日值夜的赏三倍的月银,其余的赏两倍,其他的赏赐你让王嬷嬷看着办。”

    “那侍卫们?”颦儿想起那夜的事情,有些不安的问。

    “今日就不用跟侍卫了,这大聖都城,太平盛世,还能发生什么事吗?留两个侍卫值夜即可,其余的就让他们休息吧。”说着,新月喝完了手里的粥,又把碗递给颦儿“在盛一碗。”

    “姑娘,您…”

    “今日去吃宫宴,怕是怎么都吃不饱的。还不如现在多吃点,你让王嬷嬷给我做个小席面,我回来要吃的。”

    “是,每年不是如此的吗?今年嬷嬷早早就准备了。”

    “不要鸡汤”新月夹起一筷子瓜菜,放在嘴里,以往每一年,王嬷嬷天不亮就要熬一锅浓鸡汤给新月涮锅子吃“今年就换成排骨汤吧。”

    “是”颦儿早起见王嬷嬷的鸡汤就已经炖上了,这会跟她说,她定会十分失望的,但是新月如今别说是鸡汤,就连她爱吃的白斩鸡都吃的少的。

    “姑娘,今日可穿那件今年新做的袄裙?”说着,翡儿从衣柜中拿出那件袄子是黑红二色,下面是粉色的裙子的袄裙,新月看了看上面梅花和攀枝的绣花摇摇头“拿那件淡青色的褙裙吧,我觉穿上也妥帖些。”

    “是”那件淡青色,上面绘绣山水的裙子也是新做的,只是在宫宴上,未免有些素净,新月站在铜镜前,也觉得确是如此,于是自己打开了匣子,从中拿出了两只步摇,又把头上的玉簪换成了金钗,还戴了一只粉色的绒花钗,这样就能中和衣着上的素净。她昂起了头,露出修长的颈子,颦儿将雪白的围领戴在了她的脖子上,最后在围领的扣子下面,坠上一串翡翠和珊瑚所制的脖饰,翠色和红色,由金钿装饰,倒也显得别致,和应和除夕这喜庆的日子。

    坐上马车,新月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因为今日怕是也要多走动,所以她换了一双轻便的绣鞋,此时坐在新做的成的马车里,小心的晃了晃鞋尖上的流苏。

    颦儿将新月的披风收好,弯腰为她整理好鞋尖的流苏“姑娘,您老实一些啊。”

    新月听后点了点头“快到了吗?”

    “刚进城那有这么快的,而且咱们没有送拜贴,就这么去侯府,真的合适吗?”颦儿有些担忧的说。

    新月垂眉“要的就是这殷切,走吧”

    “是”颦儿掀开帘子,看马车一步步的往侯府上去。

    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新月就知江侯爷的昌都侯府到了。

    因为江侯爷只有两个儿子,虽然二人各有官邸,但是昌都侯府乃是先帝所赐,地方大的很,所以江赞和江扬兄弟二人并没有分府,而是东西二院居住,江侯爷和庄老夫人住在中院。

    新月撩开帘子,看着递帖子的颦儿,见收了帖子的小厮更是一阵小跑的去了后府。

    片刻,新月见小厮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位一看面容就干净利落的嬷嬷,是来迎新月的。

    新月下了车,因为身上没有穿披风,冷的有些发抖,那嬷嬷立刻快走了几步,拒身在新月身前“新月姑娘,这大冷天的您怎么过来了?”

    新月看着颦儿递过来的披风,又转过脸来对那嬷嬷说“第一次见嬷嬷,还问嬷嬷名讳,在何处伺候?”

    “看老奴,老奴是夫人庄氏的陪嫁丫鬟,府里的小姐们都叫我林嬷嬷,姑娘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林嬷嬷吧。”

    “见过嬷嬷,是这样的,小女进宫参加宫宴,这年前为庄老夫人亲手做的一副暖袖,这皮子还是老夫人送给小女的,我这也是物归原主,还请嬷嬷代为收下吧,府里应该挺忙的,小女就不进去打扰了。”说着,新月见林嬷嬷收下了锦盒就要离开,立刻就被林嬷嬷叫住“姑娘您这都到门口了,岂有不进去的道理,夫人已经在厅中等着您呢?您快进去吧。”

    新月也不推脱,进到了江府。

    虽然新月已经去过了镇北侯府,但这昌都侯府还是第一次来,周围看着,处处都是御赐的气派,和江家三代居住的温馨,这倒是个很不错的侯府呢。

    从侧门进到后府,十几步外就是庄老夫人院子,到了门前,林嬷嬷道“姑娘稍后”

    见新月点头,就捧着手里的盒子进到了正屋,不一会,庄老夫人就亲自迎了出来,新月受宠若惊“老夫人怎么劳烦您亲自出来。”

    “知道你在门外,我便忍不住的不来迎你,来,进来吧”说着,拉着新月的手,进到了屋里。

    庄老夫人的房间,如普通的正屋但也没什么区别,房中陈设因为过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垫子也换成了全新的攀枝锦布的新垫子,深红色的幔帐,也是刚刚换过的,一点灰都没有。而房间的格局,左边是卧房,右边是一处书案,细看上面还晾着一副墨宝。

    新月记得庄老夫人是个很爱写书法的人,如此就是她早起刚写的一副吧。

    庄老夫人见新月的手很是凉,就让林嬷嬷去给她拿了个暖炉,新月握着手炉,笑了笑“倒是小女的不是了,因觉得夫人送给小女的这皮子实在是太好太多了,一心想着给夫人做个暖袖,奈何手脚慢,昨夜才堪堪做好,今日就拿来夫人面前献丑了,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庄老夫人掀开一边的锦盒,见盒中的暖袖出毛极好,内嵌的锦布上,还绣着荷花,可见是用了心思的,再说送皮子去的时候,不过是二十六,四天的时间,就已经做好了,真的是用心了“你何必亲自做呢,那些皮子啊,是扬儿要的,你是没见他的阵仗,是要把一屋子的皮子都给你搬过去,我也是怕他这样吓到你,就选了些好的给你送去了,若是喜欢啊,过了年我再给你送一车过去。”

    新月听了,抿了抿嘴,这还真是财大气粗,这送人皮子,直接论车送,摇摇头“夫人可别再送了,我庄子上的皮子,也是堆了不少,今年我都没有让他们送来。而且夫人送我的,都是极好的皮子,我实在是愧不敢受,这好皮子啊,您自己收着,送来给小女啊,小女就做成护膝,护腕手套再给您送回来。”

    “你也不嫌麻烦,好,我不送就是了,你这是去宫宴的路上?”

    新月点点头“是,太后身体不适,小女想提前进宫去看看她,在夫人这里喝了这杯茶,小女就走了。”

    “今日但也不必去的太早,太后啊,前几日就有些嗜睡,你现在去了,见不到太后不说,也容易影响太后休息。在家中用了饭,与我一同进宫吧。”

    听庄老夫人这么说,新月皱了皱眉,太后的病情加重,她也不由得担心,但确实如庄老夫人所说,打扰太后休息就不好了“既然如此,那新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来的正好,厨房刚刚来说昨日杀了只羊,今日炖锅子吃”庄老夫人上次就看出来,新月是个很喜欢吃也爱吃的女子,家中有好吃的,定能留的住她。

    新月点头“新杀的羊用来炖锅子是极好的。”

    过下面支着碳火,煮着微沸的锅子,是从梁国那边传来的,那里一年有大半年很是寒冷,热乎乎的锅子,是他们冬日常吃的东西,传到大聖后,几经改良,吃的更精细一些,成了大聖人冬日常吃的一道菜。

    “就知道你喜欢,去,把大夫人叫来,再把雅丫头叫来,见见新月。”

    “雅儿是?”新月记得陈氏就一个女儿,已经出嫁了。

    “是枫儿的表妹,父母在任上没回来,住在祖父母家中,昨日来家中做客,现在在你陈大嫂嫂屋里呢。”

    这雅儿,想来是江扬正妻张氏的亲侄女,新月一听,心里还真是有些忐忑。

    “祖母,枫儿来给您请安”没人通报,一个穿着半新的骑射服的小少年从外面打帘子进来。

    新月抬头站了起来,见进来的正是江扬的儿子江枫。

    “枫儿来了,快点儿进来,外面冷。这怎么还穿着骑射服?又被你老子拉去跑马了?这大年三十不放过?”庄老夫人你是爱惜这个小孙子,一见他进来就问东问西的,更是站起来亲自拉了他,上下十分亲切的看着。

    “哎呀,祖母,父亲说了,这练骑射,一日都是不能松懈。今日并不是父亲拉着我,而是孙儿主动去的,不过孙尔记得祖母的教诲,只在校场上跑了两圈就回来了。”这少年非常会说话,只是不住的拿眼睛看新月,新月被他看的有些发毛,想来他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少年,城府还浅一些,所以也就没有跟他一般计较。

    “好,记得祖母的教会就好。来,这位是安宣侯府的徐候女,新月,这是江扬的长子枫儿。”庄老夫人为两个人引见了一番。

    江枫拘手“见过徐候女。”

    “小少爷不必多礼,小女见过小少爷。”说着,新月也拒身行了一礼。

    二人见过礼后,庄老夫人很是开心的让二人坐下“枫儿啊,这便是祖母之前跟你说的徐候女,以后你们会经常见,相处起来要互敬互爱才对。”

第98章:错落(3)

    江枫看到新月以后,眼里的警惕和隔阂是藏不住。新月并不是没有发现这一点,但是她又不是真的要嫁给江扬,实在没有必要故意讨好这个孩子,而让他心里错落的情绪。

    见二人打过招呼,庄老夫人笑着让两个人坐下,新月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而江枫坐在了他的对面。

    二人对立着,其中的疏远可想而知。

    气愤突然安静了下来,庄老夫人从中调和,问道“新月你最近在做什么?”

    “倒也没什么,就是准备等开了春,将别庄好好地整修一番,规划一些春日里要种的东西。”

    “哦,竟这么有趣,园中现在都种了些什么?”庄老夫人继续问。

    “除了先母留下的蔷薇,茶树等物外,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了。不过后院有很大一片地方,不只是先母让人种植的,还是其他的因由,有一大片的药田,其中不乏止血的白药,三七等物,还有已经生根二三十年的人参,更甚有天麻等补品,我问了哥哥,哥哥也说不记得了。后来找了庄头来看,庄头也说不清楚,只让我不要动那药田,而且就算是把这些药材给拔了,那片地也会因为药物的拔损过度,四五年都不适宜种植物了。我见那片药田上的药材,长势喜人,也没什么用的到那块地的地方,所以也就这么空着吧。”新月细说了一下自己最近在做的事情。

    “一个院子啊,需要慢慢的打理,一两年都不一定有什么成效,是个慢功夫呢。”庄老夫人也有感而发。

    “见夫人案头上放着一幅字,夫人刚才是在写字吗?”

    “我祖母早起如果心情好,必写一幅字,今日看来,祖母的心情不错了?”江枫开口说到,说到底,还是个想要获得关注的孩子。

    新月听后笑了笑,庄老夫人已经让林嬷嬷把书法拿了过来,上书“朗月清风”四字。

    “琳琅触目,朗月清风,夫人真是好雅致。”新月见字写得大气,一气呵成,可见功底。

    庄老夫人见新月出口成章,典故皆通,就知她是个知书达理的,点点头“这幅字写得还算可以,今日既然你有缘在,那就送给你吧。”

    新月推脱一二,最后还是收下了。就在这时,陈氏领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进来了,今年十二三岁的样子,低头进来后,还是很懂礼数的一一请安。

    “雅儿,这是新月姑娘,你们两个第一次见,她早你几岁,来拜见姐姐。”庄老夫人为两个人介绍道。

    新月见她莹莹一拜,自己也从手上摘下一个白玉的戒指,戴在了她的手上“我出来的匆忙,白玉戒指是我,与你这个年纪时得的,现在带着,倒是显得嫩气,给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刚刚好。”

    “多谢新月姑娘。”雅儿虽然有一些羞怯,但是该懂的礼数还是有的,见过礼以后,就坐在了陈氏旁边。

    “新月,你今日来的正好,我刚刚从厨房过来,特意吩咐了他们,好好的招待你。”陈氏见庄老夫人十分的高兴,定是因为新月来了。

    “夫人,这是我亲手做的暖脖,夫人不嫌弃的话,还请一定要收下。”新月从颦儿手里接过另一个盒子,里面放着的也是一份礼物。

    陈氏没想到自己也有份,有些惊喜的看着新月的手艺,不由得赞赏道“你还真是有心,看你眼下这乌青,这定是熬夜做的吧。”

    “夫人见笑了,新月手脚粗笨,做这暖脖的时候,还把线脚给缝错了,指得拆了重来,所以耽误了一些功夫。本来要做给江侯爷的虎皮披风,今日也没能带来。”说着,新月有些愧疚的捂着自己的手,但不经意的露出指尖,因为连日做活计,指尖红通通的。

    “那张虎皮,是扬儿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随他父亲去北边,打猎的时候,猎到的虎皮,以后这么多年,任谁也没能再打这么一头猛虎,本想着送给你做床褥子,你倒是反手又送回来了?”庄老夫人解释了那虎皮的来历,又笑着嗔怪道。

    “我与他大哥成婚的时候,他大哥就让他把这张虎皮拿出来送给我们做新婚贺礼,可是他怎么都不同意,他大哥也说这是他的爱物,没想到最后就送给你了。”陈氏笑得有些暧昧,但新月却看到了一边坐着的,江枫脸上的黯然。

    新月抿了抿嘴“新月现在是年轻,用不得这么厚的皮子,不然的话,非得在这寒冬腊月捂出一身痱子来。江侯爷和将军常年在北边,天气寒冷,这虎皮做成披风,送给江侯爷是再好不过的。”

    “说起北边,母亲江扬过了年,就回北营了,新月这边…”陈氏有些为难的看向了庄老夫人。

    庄老夫人倒是很有经验的笑了笑“嫁入将门就这一点不好,夫君一走就要走大半年。不过新月你,也是出身将门,对这种事情,应该有所理解吧?”

    新月听了以后点点头“小时听母亲说起,父亲在外面,最辛苦的是他。我们在家中,因为他们在外面,才让我们有安稳的生活,倒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新月真的是巴不得江扬赶紧走,这样应酬的场合越少越好。她今日之所以会来江府,就是想一会儿同庄老夫人,陈氏一同进宫,这样到了太后面前,太后也可以聊表安慰。对两个人的关系就更加放心一些。

    “说得好,说得好。”庄老夫人笑眯眯的眼睛都弯了。

    “你们两个小的在这里,听我们说话,必然拘束的慌,这是我自来的路上,遇见的卖米糖的店铺,买来的粘米糖。快尝尝好不好吃。”新月话音刚落,颦儿就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纸包,打开纸包后,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块又一块的粘米糖。

    这种粘米糖,先把米粒放在锅里加热后,让米粒变得膨大酥脆,再与各方坚果放入熬制好的糖浆中,趁热放入方形的模具里,压制定型,最后切成一块一块的,米花的香味,坚果的酥脆和油脂,麦芽糖的甜味,如此一块,是金陵城中小孩大人都喜欢吃的一种小零嘴儿。尤其是过年这段时间,更是卖的最好的一种小吃。新月从小就很喜欢吃,不过珊儿总是贪心,这么满满一包的粘米糖,分给她的不过是一两块,她倒是也不恼,这包没有了再买就是。

    果然,江枫和雅儿都很喜欢吃这种零嘴,可是像他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孩,府里是很少会买这种接地气的小吃,所以虽然喜欢吃的也不多。此时看见眼睛都发亮了。

    新月笑着让颦儿把粘米糖放在他们手边,二人礼数周到,一边喝茶一边吃着又香又脆的粘米糖。

    庄老夫人看了觉得有趣,问“这么好吃吗?”

    “祖母,您来吃一块尝尝。”说着,江枫亲自把粘米糖放在了庄老夫人的手里,雅儿也双手捧着,递给了陈氏一块,想来这么好吃的东西,每个人都喜欢吧。

    要么想着,新月喝了一口茶,杯中是她常喝的铁观音,就在这时,雅儿怯生生地递上手来,把手里的粘米糖递给新月“徐姑娘也吃。”

    新月笑着接过这块粘米糖“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祖母,这个沾米糖还是没有父亲那日带回来的糖葫芦好吃,虽然糖有些化了,但还是酸酸甜甜的呢。”江枫说起前几天父亲,突然买回了几只糖葫芦,新月见他欣喜又回味的表情,心里暗自笑了一声,这侯门大院儿里的孩子有什么好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没见过。

    “那是你父亲疼你,等再想吃的时候,可以安排小厮上街去买。”庄老夫人不忍反驳孙子的心,见他笑容满面,定是十分喜欢。

    “母亲,枫儿你们有所不知,那糖葫芦,是新月买的吧?”

    新月刚刚把粘米糖放在嘴里,突然被陈氏点名,还有些无措的呜咽了两声“只,只是凑巧遇到了。倒是显得小女不太端正,还吃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诶,这本是老少皆宜的东西,也难为你想着枫儿,这粘米糖也是,还专门买来给他们吃。”庄老夫人认可了新月的心细,赞她会想着江枫。

    江枫一听,有些不乐意的把手里的粘米糖放下,他本来以为是父亲突然想到了他,没想到,不过是在跟别的女人在外面时,那个女人故意讨好才有的,于是他对新月的印象更加的差了。

    新月自然是没有感觉到他的敌意,她跟江扬都计划好了,只等他出发去了北营,自己应该就与他们没有什么其他的接触了。

    聊了有一会儿,外间来问要不要传饭,看时辰才知道已经到了用午饭的时间,一顿午饭过后,庄老夫人还安排的厢房让新月休息,新月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眼前温暖如春的厢房,想着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让庄老夫人这么喜欢自己,以后怕是会让她失望吧。

    那么想着她有些不安坐在了一边的床榻上,颦儿为她整理有些乱的头发,还把她的外套脱下来,因为吃了羊肉的关系,要是味道落在了衣服上就不好了。

    新月想着想着,又想到了午饭时的羊肉,味道实在是太好了,又鲜又美味。忍不住的吩咐颦儿道“记着让厨房也杀一头羊,这么冷的天就要涮锅子吃。”

    颦儿点了点头,因为有外人在,新月必然吃的不尽兴。

    “姑娘,太后一定会等着您的,您不过去好吗?”颦儿拿着梳子细细的梳着新月的头发。

    新月想了想回答道“太后应该比起让我陪着她,更想要看到,我和庄老夫人他们一家,和和睦睦的进宫。她最担心的是我的婚事,我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安心啊,大不了,也是再嫁一次。”

    “姑娘再嫁一次不好吗?怎么说的跟上刑场似的。”颦儿用梳子拢好了发鬓,开始往上面戴首饰。

    新月摇头“这世上已经有那么多不幸福的女子了。我也就不必要再做,这其中的一个了。只是我怕辜负,对我这么好的江家的人,他们也都是真心实意的在接纳与我,我若是…”

    新月听见有说话声,就落下了声音,只听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敲了敲门问“新月姑娘准备好了没有?马车已经在外面等了。”

    颦儿答应着说道“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过去。”

    新月有些疲倦的穿上外袍“这宫宴,每个人都累,可是每个人都要去参加。但愿今年的宫宴,时间能够短一些。”

    “您这么早就累了,来时还说,今年是太子爷死后的第一年,国丧期间,应该没有什么歌舞,不过是吃顿饭的时间,应该很快就结束了。”颦儿反过来安慰新月道。

    “是,是。我们快点儿走吧,不好叫别人等着咱们。”说着,新月穿好了外袍,熏了香的外衣有一股暖意,服帖的穿在身上倒也是舒服。

    走到门口,庄老夫人也是刚刚出来,对新月说道“咱们先去拜见太后娘娘。”

    “但听夫人吩咐。”话音刚落,新月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呼啸着从外面的路上而过,江府的侍卫抬头去查看,见不过是一队恰巧经过的梁国人,大聖对梁国人的监管非常的严格,所以可以在大街上,跑马的梁国人,必定是有非常详实的身份,才敢如此。所以他们就放松了警惕,新月虽然有注意到这么一队骑马带武器的武器的梁国人,但是梁国人的习俗就是男子必须腰间跨刀,而且她也没有看清为首之人,也就不在意的上了马车。

    江家离宫里很近了,坐上马车没一会儿就到了。

    同来的还有不少其他的贵眷,不约而同的注视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新月。

    新月有些不太适应,庄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二人亲昵的往宫里走去,那些人才收敛了目光,继续走自己的路。

    刚刚走进宫门,新月还以为雪翠会在这里等她,没想到却是皇后宫中的湐嬷嬷,见到新月后就拒身行礼道“新月姑娘,皇后娘娘要见你。”

    新月看着好不容易一起来的庄老夫人,对湐嬷嬷说“我想先去见过太后,再去拜访皇后娘娘可以吗?”

    湐嬷嬷没有说话,但新月知道,这是不可以的。

    新月点了点头,于庄老夫人暂时分开后,就跟着湐嬷嬷一同往皇后宫中去了。

    到了坤宫,新月脱下身上的披风交给颦儿,却被湐嬷嬷伸手接去了“姑娘,奴婢给您挂起来吧。”

    “那就多谢姑姑了。”说着,新月亲自把手里的披风交给湐嬷嬷,自己同颦儿进到了内殿。

    坤宫是皇后进宫起就在住的地方了,大殿华丽无比,就是因为大,实在是太冷了,所以并不适合招待客人,所以此时皇后正在内殿中。

    新月抬头看着内殿上,就算是过年也没有摘下来的素缟,就知皇后心中依然为太子的离世而感到悲痛。

    进门后,皇后正斜坐在榻上,坐在她身边的,正是她的侄女柴郡主柴壁君。太子妃王氏去世后,皇后身边无人,倒是有些离不开了这个侄女了,三五日就要让她进宫一次。

    新月拒身给皇后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这殿中除了三人外,还有一人,新月拘身道“给晋王殿下请安”

    容映眼眸淡淡的看着新月,倒是冷淡了一些。

    新月也习以为常,巴不得人前人后他都是这个样子才好。

    殿中除了这四人外,没有其他的人,来宫中赴宴的贵眷,现在或是去探望太后,要么直接去了宫宴所在的太重宫,倒不是没人来拜见她,而是一早她就谢绝了贵眷来拜见。

    “起来吧”新月听了皇后的声音,于是站了起来。

    “坐下吧”皇后的脸色并不是很好,消瘦了不少,殿中有药味,想来皇后也是刚刚喝过了药。

    新月拘身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开口问“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件事情要你帮忙。”皇后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看了一眼柴郡主,新月就明白这事是跟柴郡主有关系的事。

    “娘娘真是折煞小女了,有事您尽管吩咐。”新月站了起来,有些惶恐的低着头。

    “坐下吧,坐下说”说着,新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听母后说,她有意要你与江家的江扬江将军成婚?”

    新月听后,先是下意识的看了容映一眼,容映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她又低着头,她实在是做不得小女儿做派,只能低着头,点点头“只是听太后提起过。”

    “那是好事啊,没什么可害羞的。还有,本宫听说,你与江将军关系不错?”

    新月听后,觉得皇后说那么多也累,于是直言道“请娘娘但说无妨。”

    “是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在江将军麾下为兵伍,这倒是很合他老子的心意,只是过了年,江将军就要回北边了,壁之他从小娇生惯养,受不了边疆苦寒。他祖母听说后,眼睛都要哭瞎了,你若是与江将军说得上话的话,就让他把壁之留在京中,若是能把他…更好”皇后没说出来,但意思,却说的非常明白。

    新月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皇后见她迟疑,忍不住的问“怎么,这么点小事,倒是为难住你了。”

    皇后失去太子后,变得敏感易怒,别人有一点的不顺从,就出言讥讽,一点皇后的端庄都没有了。

    新月皱眉“娘娘吩咐,小女自然不敢不从,只是江将军治军甚严,定不上小女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的。而且,小女如今与江将军的婚事未明,就开始说三道四,江将军会怎么想小女。江将军与小女的婚事,是太后现在最关心的事,若是有什么不妥,太后就该伤心了?小女经得事少一些,想这事问过了太后,再回了娘娘。”

    “你竟搬出太后来压本宫?”皇后脸色一变,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大声的喝斥道。

    新月状似惶恐的站了起来“小女不敢。”

    “真是什么用都没有”皇后见她虽然恭顺,但却没有屈服的意思,又忍不住的讥讽几句。

    新月拘手低着头听着,一言不发。

    皇后又说了几句后,烦躁的对新月说“怎么?来本宫这坤宫是罚站的吗?坐下吧”

    新月得了吩咐,也就坐在了原来的位置。

    见新月这边没什么进展,皇后又把矛头转移到容映身上“母后刚才跟你说的,你想的怎么样?”

    新月从旁一听,这容映不是在这里看她笑话,也是得了皇后的吩咐来的。

    “姑母与殿下还有话谈,小女这就告退了。”说着,柴郡主就站了起来,往后面走去。

    新月也站起来准备告退,却被容映打断“母后,儿臣的王妃病逝,还不过一年,您如此安排,是不是太早了一些?而且我与柴表妹,并没有过多的接触,她的身份尊贵,岂是我一个小小的王爷,能够高攀的。”

    新月见自己离开的事被打断,也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听八卦。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如今你大哥不在了,这大聖,哪里有比你身份在贵重的未婚男子。壁君的年纪是不小了,但是她的身份也如你所说,十分尊贵,我们家也是世代出皇后的家族,与你不算是亏待。”

    “母后,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儿子自然不敢挑三拣四。只是,儿子想等出了王妃的丧期,再讨论后面的事情,不然的话,天下人该如何议论儿子。定会说儿子负心寡性,还会轻慢于柴郡主,所以儿子想等一等。”

    “我现在就问你答不答应,你若是答应我,什么都好说,你是一年后迎娶两年后迎娶,都不打紧,我要的是一句准话。”

    容映抬头看了一眼,事不关己正在看好戏的新月,他皱了皱眉发现,她真的是一点担忧都没有,反而是一幅很早之前就知道的样子。这让他感觉到疑惑,胸口也闷了起来。他与她打的那个赌,是不是因为她一早就知道实现不了,才会如此大胆的答应。

第99章:错落(4)

    新月从一边听的特别开心,谁让容映刚才看自己的笑话,这会儿,就轮到他自己了。

    只是抬头的时候,新月从屏风后面看到了柴郡主身影,她才没有离开,只是躲在暗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举一动。

    经过这几次的接触,新月觉得这位柴郡主对自己好像有些敌意,反复思索再三,也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惹到她,不过,现在在这里帮她说话的话,会不会对两个人的关系有所缓和?

    新月思索着这种可能性,试探性的开口道“正是因为琏世子年纪尚幼,与柴郡主容易产生感情,所以小女说句不该我说的话,觉得二位的姻缘是越早越好。”

    容映听了以后,从发呆中缓过来,抬头直愣愣的看向新月,新月被他看的心尖一颤,正想低下头去,只听皇后说“你看,新月都怎么说,你们两个人,只要先把亲定上,再让壁君于琏儿多接触,两个人就有了感情,以后相处起来,也有几分母子情谊。”

    “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新月心里一惊,容映的语气冰冷,带着三分怒意,实在是不像平常人前的他。

    但是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容映话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只听他继续说道“琏儿还是有娘的,即便是再大义凛然,也未必见得能真心对待,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个人是皇后娘娘?这么诚心诚意的为我着想?前几日本王见怜月的妹妹,也过了及笄之年,按照徐候女的话来说,岂不是娶怜月的妹妹,更能对琏儿好,本王的婚姻大事。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来管。”

    新月看了一眼,皇后的脸色都变了,于是站了起来,低头拒身对两个人说“倒是新月多言了,太后还在宫里等着小女,小女就先过去了。”

    不等二人回复,新月低着头就往外面走。刚走出内殿,颦儿赶紧迎了过来“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垂头丧气的?”

    新月听了以后,向后瞄了一眼,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没有说话,拉着颦儿就走了。

    湐嬷嬷目送着新月离开,回到内殿的时候见皇后和晋王依然针锋相对着,于是一边收拾的新月的茶杯,一边对晋王说道“王爷,皇后娘娘也是对您好,柴郡主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以后对王爷在前朝也是有所裨益的,更别提您今年刚到金陵,又没了王妃,后府的事情千头万绪,以后,这样的琐事也会越来越多,有个见过世面的王妃在后面料理着,能省您不少事呢。还有刚才新月姑娘也没说错,小世子还小,对郡主的接受度也高,您觉得新月姑娘说的不对,也不用当着她的面怎么驳,刚才奴婢看着,新月姑娘是红着眼圈离开的,出了门儿就掉了眼泪。今日是除夕的好日子,你又何必惹她掉这成眼泪呢?”

    “你说她哭了?”容映不可置信的问。

    “可不是呢。王爷您一贯稳妥,皇后娘娘更是看上您这一点,才愿意将侄女娶配给您,您可不要误了她的一番好意。”湐嬷嬷还以为晋王就比屈服了,谁知道他站了起来,鞠身说道“母后身体不适,休息吧,儿臣就先告退了。”

    说着,三步并作两步向外面走了。

    容映刚走,柴壁君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见皇后娘娘正一把把茶杯挥在地上,赶紧拉住皇后的手“姑姑,这茶是热的,仔细您的手啊。”

    皇后摔了杯子还不解气,而且站起来大骂容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也不看,是从谁的手里接过这好好的富贵,一味的挑衅,小心我让他即便是坐上了龙椅,也成不了美梦。”

    柴壁君看着身边有些癫狂的皇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嘲笑了一番如此的皇后,因为对于她来说,如今柴家新的指望,是自己再对,而眼前的姑母,不过是日落西山,不堪再看了。

    容映心事重重的从皇后殿中出来,没走几步,却见新月抬脚坐在池边的怪石上,背对着容映,所以他并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见她一味的低着头。

    新月抬头,对颦儿说“那沾米糖还有吗?”

    “自然还有”颦儿就知道新月想吃点甜甜的东西,于是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用油纸包裹的粘米糖,新月拿在手里,细细的咬了一口,心情也就好了起来,趁着四下无人,与颦儿说道“这个晋王,在皇后面前,一刻都忍不住,如果我是皇后的话,别说是许配自己的侄女,给皇上安排新人,生下皇子也比在这里,看他的眼色的好。”

    “姑娘,你说咱们陛下,妃子也不少,为什么子嗣就这么稀薄呢?”颦儿也吃着手里的粘米糖,新月抬头,见她可算是把话说到了点子上,笑了笑“如果不是晋王被送出宫去,这宫里,现在怕就只剩下一位公主了。也不是,如果没了晋王,太子…”新月意识到自己话说的有些过了,就止住了声音“总之,就是世事造化吧。”

    “姑娘,咱们快些去太后宫中吧。”

    新月摇摇头“我倒是想快点去,不过我可不想再见一次容映,就在这里等他来兴师问罪吧。”

    说着,新月倒也闲逸起来,吃过手里的糖,又有些无聊的拨弄着脖子上的珠子。

    “你既然知道我回去找你兴师问罪,那你还胡说什么?”容映这才明白过来,新月之所在这里,就是在等他啊。

    “我只是想和现在的皇后和以后的皇后搞好关系。”新月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你存心气我?”容映想到自己的想法,心就有沉了下去。

    新月见他现在都有些不清醒了,于是叹了一口气“晋王殿下,您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儿女情长的人了吗?”

    容映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我…”

    “显然你并没有,你啊,可是有大事要做的人。娶了柴郡主对你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是名正言顺的被皇后一族认可,以后对你来说,可是件大事。”新月站在离容映两米外的地方,长发被风吹动,她美的是那般冷淡若雪。

    “我不要什么皇后一族的认可…”说完这话,容映觉得他自己都不信的,果然新月笑了“王爷啊,你就别到最后,连您自己都感动了。如同之前我们约定的那样,如果有什么小女可以效劳的,小女都可以为您做,只是您,不要把我扯入您的局里,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这宫里,是活不下来的。”

    说完,新月自顾自的走了。

    颦儿有些后怕的跟在后面“姑娘您这么跟晋王说话真的没事吗?”

    新月垂头走路“大不了,就杀了我吧。”

    “姑娘…”颦儿拉着长音,不让新月说这么自毁的话。

    “走吧”新月淡然一笑,二人一起往太后宫中去了。

    此时太后正坐在殿中,与那些贵眷见面,见新月进来,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姑娘,太后早起就惦记着您来呢。”雪翠搬了圆凳,让新月坐在太后身边。

    新月还没说话,庄老夫人开口道“都是妾身,留了新月用了午饭,才晚了她进宫请安的时辰,太后要怪,就怪妾身吧。”

    太后欣喜的看了新月,没想到她会如此的开窍,一早就去拜会了庄老夫人,然后笑着对自己的弟媳说道“这还没成一家人呢,就护上了。这是可是哀家外孙女,哀家才不忍心责罚呢。来,喝茶,你喜欢的。”

    “多谢太后,太后的脸色好多了。”新月看着太后的脸色,真心祈愿她能多活一些时间。

    太后听了,点点头“是好了一些了。”

    “姑娘若是常来常往,太后的病好的就跟快了。”雪翠知道太后喜欢新月,盼着她能多来。

    “好,既然姑姑都这么说了,那从明日开始,我每日都来,只要太后不嫌我闹得慌,把我赶出去就好。”新月端起茶盏,喝了一小口。

    太后听了,哈哈笑了起来“你啊,还是少来,省的大冬天的,把我这慈安殿的屋顶给掀了。”

    “姑姑您看,太后果然是不怎么喜欢我。”新月有些委屈的看着太后。

    太后病得久了,喜静,但是安静久了,有新月在身前闹着也不错,看着新月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是忍不住的把她揽在怀里“喜欢,外祖母啊,最喜欢你了。”

    一众贵眷看了,都笑着看着这撒娇哄着的祖孙二人,都一团和气的笑了起来。

    片刻,一众贵眷看着时辰都告辞完宫宴去了,殿中就只剩下太后,庄老夫人,陈氏和新月。

    太后拉着新月的手,片刻都不愿放开,不住的的摩挲着新月的骨节,一幅爱不释手的样子。

    而庄老夫人和陈氏是太后专门留下来的,见人都走干净后,才抬起头来,用一双因久病而浑浊的眼睛看向庄老夫人,问“舒儿,哀家给你选的这个儿媳妇如何啊?”

    庄老夫人听到这话,有些受宠若惊的站了起来,掬手答道“太后慧眼,妾身全家都是受宠若惊。定会好好对待新月姑娘。”

    “是,太后请放心。”陈氏站在婆婆身后,应和着。

    “那就不要再等了,在哀家闭眼前,我必定,要看到你,有了一生的归宿。”说着,太后看向了新月,好似一眼就看清了新月的小把戏。

    新月皱眉,没敢说话,太后还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黑发“你必要幸福了,我才能,去见你娘啊,我的孩子。”

    新月知道太后确实病的不轻了,现在看着新月都说了胡话“婵儿,想娘了吧。”

    婵儿是新月的母亲宜宁长公主的闺名,太后望着自己这个与自己母亲长得并不像的人,都有了重影。

    新月流下了泪“太后。”

    “好孩子,很疼吧”说着,太后细细的摩挲着新月额头的伤口“你怎么,就这么心狠呢?”

    “太后,这不是长公主,是长公主的孩子,新月姑娘啊。”雪翠扶着太后,显然这不是她第一次见了,新月低着头哭着,太后看了,依然要为她擦泪,却因为手上没有力气,只对新月笑了笑“别哭,都这样,谁都这样。”

    太后被雪翠扶着,去后殿休息了,一会的宫宴,也是去不成了,新月想要跟着伺候,却被太后拉住“你去,你去玩吧,母妃没事,母妃只是累了,母妃好泪。”

    新月眼中含泪,还想跟着,却被庄老夫人伸手揽住“好孩子,太后累了。”

    “夫人,太后她…”说着,新月就哭了起来。

    “别哭了,新月,年下了,哭声不宜,你就当为太后积福啊。”陈氏也劝着新月,新月只得垂着头,跟二人一起到前面的宫宴去。

    宫宴左右开席,左侧自然坐着的是男宾,而右侧隔着稀稀疏疏的屏风,坐满了来宴的贵眷们。

    新月的座次并不和庄老夫人还有陈氏一席,而是坐在温清长公主身后,因为自己的大嫂并没有来,所以她单独一席。坐在自己身边的,新月定睛一看,是瑶儿。

    瑶儿与自己的婆婆李氏同席,脸色红润,倒也是不错的,而珊儿坐在更往前一些的位次,回头对着新月和珊儿笑了笑。

    瑶儿对自己的婆婆李氏说了几句,李氏点点头,瑶儿就兴高采烈的走了过来“大嫂,我们同席吧。”

    “好”说着,新月往旁边坐了坐,腾出大半的席位给瑶儿。

    瑶儿坐下,好似没了拘束,伸手拿起一侧摆放着的苹果,咬了一口“大嫂,我快饿死了。”

    “怎么没去拜见太后?太后赏赐了酥饼,你定爱吃。”新月见她喊饿,这开宴还要一会,生怕饿了她。

    “婆婆说太后那边人多,就不让我去打扰了,不过我也确实不喜欢去。吃个苹果挺好,酥饼一会再吃就好了。”

    “颦儿”说着,颦儿从包袱里拿出油纸包,瑶儿看见眼睛都亮了“大嫂你最好了。”

    新月笑了“少吃一些,街上卖的东西,不一定干净。”

    “知道了。”说着,瑶儿左右手一手一块粘米糖,笑的嘴角都要扬上天了。

    李氏笑着看着瑶儿,新月生怕她心中有什么,赶紧解释道“婶母,这是小女从大果店买的,太后也偶尔会吃,所以十分干净,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害处的,也是我听瑶儿说饿,才给她的。”

    “徐姑娘不必这么客气,瑶儿的脾气啊,老身是看的清楚了,当初也是知道瑶儿这般活泼性子,觉得捷儿太闷,二人正好互补。如此正好是如此,我们全家人啊,都很喜欢她。也亏得徐姑娘您,看护的好。”李氏的笑是真心地,这样新月就放心了。

    “多谢婆母”说着,瑶儿笑着吃着手里的粘米糖。

    新月收回目光,拉了拉瑶儿的胳膊“瑶儿,好好地吃,脸上就不要笑了,这还是国丧呢。”

    瑶儿听了提醒,也是郑重的点了点头“是,大嫂提点的对。”

    “你大哥来了?”新月问。

    “是,送祖父回去没多久,陛下就召见了哥哥,昨日才到,今日定会在宫宴上,在那里呢。”说着,瑶儿指了指坐在晋王身后的容旭。

    新月看了一眼容旭,容旭也发现了新月,冲她笑了笑,二人如今的关系,反而比两个人是夫妇,甚至是为成婚之前好得多,新月也笑了笑,却被容映逮了个正着,他皱着眉,狠狠的看了新月一眼,直到新月收回目光,才又回头,容旭感觉到容映的目光,也就收回了看向新月的眼神。

    “大嫂,你看我大哥见你多高兴啊,可见啊,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新月听后,笑着摇摇头“小瑶儿,你可听说过好马不吃回头草。”

    “大嫂你也不是马儿啊,你只是一个女子,一个渴望男子珍惜对待的女子。”说着,瑶儿把左手上,最后一口粘米糖吃了。

    新月笑着把她嘴角的米粒拿下“可是你大哥,不是那个男子。”

    “那是谁?是晋王吗?”瑶儿笑着,也是知道轻重的低声的说。

    “你说什么呢?”说着,新月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要乱说。

    “刚才晋王殿下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可吓人了,你还说不是。”瑶儿一幅了然的模样“大嫂,虞鹤国师说您有做皇后的命,瑶儿看,您就是有这样的命。”

    新月听了,沉下脸色“不许胡说。”

    “怎么能是胡说呢,你要是不信啊,试试就知道了。”

    “试什么?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不许乱来”新月见瑶儿眼中狡黠的目光,就知她没怀好心。

    “我又不去试,我是让大嫂您去试试。这男人啊,都是嫉妒成了精的人,你啊,要想知道晋王对您的心意,你可以找个男人试一…”

    “够了,张口闭口男人男人的,注意身份。”新月低声呵斥,四周看了看,见没人关注她们,才放下心来。

    “大嫂,您啊,还真是不坦率。颦儿姑娘,再给本夫人一块。”说着,瑶儿对着颦儿伸出逛光光的手,让颦儿再把那个纸包拿出来,颦儿双手一摊“瑶夫人,奴婢这里的粘米糕,都被您吃了。”

    “你骗人,刚才还满满一包呢。”说着,瑶儿就要撕扯颦儿的包袱,被新月拉住“不要打闹了,皇上来了。”

    二人说话间,时间过得很快,宫宴马上就开始了,果然,新月话音刚落,正门被从外面打开,只听传令侍官道“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站直了身子,拘身立在那里,面对着主位,等陛下和皇后走到正位上,都跪在了地上“参见皇上,参见皇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平身,坐下吧。”陛下开口道。

    “谢皇上”新月起身,扶着小心翼翼的瑶儿,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今日除夕宫宴,因为太子新丧,不宜大操大办,今日不演乐不歌舞,但合着祖宗规矩,大家就吃好喝好吧。”陛下也是有气无力,说完这番话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宴”

    话应刚落,数百位宫人端着美味佳肴上菜。

    菜齐后,陛下又举起手中的酒杯,众人也举杯,众人饮了这杯后,宫宴也正式开始了。

    新月知道瑶儿饿坏了,把自己手边的鸡腿鱼肉都往她盘中夹。瑶儿有些拘束,小口小口的吃着,新月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己杯中的酒,刚才自己身边的宫女又为她倒了一杯,她自然是不想喝的,不过这酒可是有一定度数的,自己要不要装醉酒呢?

    “大嫂,您怎么了?”瑶儿见新月在发呆,摇了摇她,新月这才反应过来“没事,没事。”

    “宫宴甚是拘束,您也别发呆啊”瑶儿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她的盘子中。

    果然,瑶儿话应刚落,皇后就开口了“陛下,这除夕,是一年除旧迎新的日子,众卿家体念陛下丧子之痛,不敢高声言语,如此安静,始终与这节日气氛不相适宜,不如请众卿家中,有才艺之人,表演个才艺,一来为大家解闷助兴,二来呢,也是让这时间过得快一些,陛下您也心情好一些啊。”

    皇后如此一说,立刻引来了贵妃曹氏的认同“是啊,太子殿下生前,最喜欢琴棋书画,还常说可无食不了无雅致,请诸位表演助兴,也是一番雅事,合乎太子殿下的心意啊。”

    一听是“太子的心意”,陛下那有不答应的道理,立刻点了头,说道“既如此,那便依皇后所言,只是不准表演喜乐,歌舞也不必繁复华丽,毕竟是丧期”

    新月四下看了看,很多大臣们都是一副为难之色,不过新月想,这既然是皇后提出来的,响应的,应该也只是一些妃嫔吧,正当新月觉得高枕无忧的时候,皇后又开口了“既然是让众卿家表演助兴,妃嫔等就不要掺和了,本宫也为此出个彩头,表演的最好的一位,可以得到本宫的赏赐。”

    说着,湐嬷嬷端着一只锦盒,盒子开着,新月抬头看着盒中那拳头大,泛着荧光的夜明珠,正要感慨,被瑶儿拉着“大嫂您看,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夜明珠呢。”

第100章:错落(5)

    新月低着头任由前面闹着,眼前的佳肴不过只是走个过场,能在这种场合里吃的满嘴生香,真的也算是个人才了。

    她加了片笋片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着,只是这笋片浸了鸡汤,她吃着,也是如刀子在嘴中,瑶儿拿了干净的帕子递给新月“吐出来吧,大嫂。”

    新月笑“还是你懂我。”

    说着,接过帕子,把嘴里的笋片吐了出来,但是因为味道上涌,让新月有些恶心,按捺不住的干呕了一声。

    新月这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足够把小范围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幸好瑶儿机灵,弓起了腰,装作呕吐的样子,她刚刚有孕,呕吐倒也是正常。

    抬头见众人都在看她,瑶儿笑了笑,主动站了起来“既然打扰了诸位大人和夫人用膳的雅兴,那瑶儿就与诸位玩一个“藏物”的游戏,以供诸位开怀。”

    “你有了身子,小心一些,朕允你坐着”陛下抬眼,看了一眼瑶儿,还是忍不住的笑了笑。

    “是,还请妾身到后堂准备一下。”

    “去吧”陛下不悦,王公大臣们,自然也大气都不敢喘,也幸好有些不甚争吵的玩乐,可以缓和。

    瑶儿走到皇后娘娘身边,附耳与她说了几句,皇后点了点头,派了几名宫女给她,不一会,新月见瑶儿叫走的宫女,手里拿着托盘,游走于一种女眷,大人身边,低声的说了什么后离开了。

    瑶儿临走时,吩咐了新月,新月也站了起来,对陛下说“见瑶儿还要准备一会,小女也来献丑了。”

    “哦,不知新月准备了什么才艺啊?”陛下喝了杯中的酒,看了新月一眼,展眉笑了笑。

    “倒也没什么,只听皇后娘娘有一把凤首的箜篌,可请娘娘借小女一用。”

    “用得,来人,快去拿”皇后没想到一向游离在外的新月,居然会主动站出来,然后看了一眼柴壁君,新月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变动,想来皇后做这么一盘棋,怕是想要在人们面前,表露出柴郡主的才艺,而且她也定是准备许久了,别的人在她前后,都只能是陪衬。

    说着,两个宫女就捧着一只大盒子走了进来,又有两个宫女在宫宴正中的台子上铺了一张席子,新月双膝向前,席地而坐。伸手从左边的宫女手里接过那只凤首箜篌。

    这支箜篌,发音的音箱在上,如头发丝一样的铜丝拧结成股,为琴弦,箜篌头上为一凤首,通身漆木,画着凤凰的图案,虽然皇后并不会弹奏箜篌,但这样的乐器,也只有皇后可以有。

    新月将琴的轸木放在膝上,双手怀抱着箜篌,扬起了雪白的颈子“今日是除夕,小女就吟唱一曲吟咏一首,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好,你有心了。”陛下坐直了身体,勉强打起了精神。

    新月伸手调了调有些松散的琴弦,第一个音符从她的指间流出,新月试了几下,就找到了一首调子,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诗“玉壶春漏咽铜龙,书栋尘飞曲未终。樽酒渌醅和蚁泛,窗灯红焰隔纱烘。水沉烟袅风微起,霜桧阴圆月正中,苦恨当关催夙驾,平明入谒未央宫。”

    曲毕,新月扶着琴头,看向首座上的陛下。她的箜篌弹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毕竟今日并不是她出风头的日子,只是她的声调柔和,如诗里那随着微风而动,自水中,飘然而起的烟气,自各处,袅袅不散。

    陛下点点头,说出了这首诗的来历“这是,杨大年的诗?”

    “是,杨文公的《夜宴》,虽写的不是除夕夜宴,但在此情此景中,倒也甚是合宜呢,陛下您说呢?”

    “既有红焰火,又有绿蚁酒,还有这昆山玉碎的凤凰音,自然,是十分合宜的,不过,你姑母是用心教你了。要知道你母亲,虽然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可是那十根指头,别说是拨弄这清脆的琴音,缝衣针都拿不得啊。赏,好好地赏。”提起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陛下端起酒杯,宫女也递给了新月一杯酒,新月微微笑着,与陛下对饮了一杯“谢舅舅。”

    “再来一曲?”陛下也听出新月的箜篌并没有弹出她的实力,于是想让她再来一曲。

    新月摇摇头“小女就不在这里多献丑了。倒是今日,在皇后娘娘宫里,见到了柴郡主,从小就听母亲说,郡主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后来姑母还说我能有柴郡主一半的聪慧就好了,今日恰逢皇后娘娘给机会,不如让小女见识一下?”

    “哦?你姑母眼高于顶,竟也知道君儿?”这是皇后没能想到的。

    “娘娘可别说了,不管只是新月,妾身小的时候,也没少被母亲念叨,说郡主五岁就会写字,十岁就能坐在绣架上,绣百鸟图呢。”珊儿也站了出来,佐证了新月的说法。

    “回皇后娘娘的话,小女也是,从小就被母亲教导,要以表姐为榜样呢,您就请郡主出来,让我们看看吧。”说话的,是沐郡主。她今年才进京,只身一人住在舅舅家中。

    她的母亲是皇后和柴王爷的亲妹妹,父亲则是南以王沐雄,这也是一位贵女呢。

    “哦,本宫竟不知如此君儿你的名声在闺中这么有名。既然新月,珊儿还有绢儿都这么说,那你可要表演一下?”说着,皇后看了一眼坐在沐绢身边的柴壁君。

    柴壁君不可细闻的笑了笑,随后站了起来,立在新月的身边,惶恐的板起了脸“小女何德何能啊,只是母亲和姑母教导的好。”

    新月站了起来,对柴郡主一礼“那这个舞台,就让给郡主您了。”

    “新月啊”陛下叫住了正在下台的新月,新月被陛下叫住,心中一惊,赶紧立住,看向陛下“小女在。”

    “刚才你的箜篌和诗都演得不错,传旨,赏赐徐新月为郡主,赐潘池三百里为封地。”

    “这…”皇后见好不容易为柴壁君搭好的戏台子,目光又被新月夺去,而柴壁君虽然也是郡主,但是和他们柴王府一样,名下并没有任何封地,这难道是…

    皇后看着真的十分惶恐,都已经跪在地上的新月,才觉这应该不是这个妮子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设的局啊。

    “陛下,万万不可啊,小女无才无德,家兄,家兄又犯了错,何以颜面接受陛下的赏赐,还请陛下三思啊。”新月看了一眼柴壁君的脸色,真的是如白纸一般。

    柴壁君有些木讷的站在原地,眼神看向新月,以往新月总是敬着她是郡主,现在连她自己封了郡主,也比自己这个空头郡主强,三百里的封地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让她去当王的,她也翻不出什么大的花样。

    只是这潘池素来有大聖粮仓的美称,三百里的土地尽归她有,怕是也就坐在最前的温清长公主,才能媲有的吧。

    “你母亲的封地有五百里,你母亲去世后,皇后觉得你们兄妹年幼,管不好这么大的一片领地,如今你也该有自己的地方了,省的太后不放心你。今日朕见你如此懂事大方,就先与你三百里,好好地管理。不是要看柴郡主的表演,你先退下吧。”陛下都这么说了,新月有些懵的看着无人再说一句的诸人,下意识的看了容映一眼,容映依然是老样子,目中起雾,不明喜悲。

    新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皱着眉不知该怎么是好,抬头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却没没有任何表情的别开了脸。

    正当新月提心吊胆的时候,瑶儿的婆母李氏拉住了新月的手“孩子,记着,宠辱不惊啊。”

    新月皱眉“婶婶,我何德何能啊!”

    “你刚才,在柴郡主身边,太过谦卑,陛下作为你的舅舅,自然不愿意让你受委屈,这乍然封你做郡主,也是为你出气的原因,所以婶婶才跟你说,宠辱不惊啊。”李氏是曹大嫂嫂的母亲,新月被封了郡主,对于曹大嫂嫂在的安宣侯府也是好事,只是李氏也是有些担忧,看了一眼皇后“这皇后的脸,都要气歪了。”

    “我…”该怎么办呢?新月心中生焦,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氏拍拍新月的手“没事,没事。”

    新月点头“新月知道,宠辱不惊。”

    柴郡主这边,侍女搬了一个布包着,有些沉重的盒子,揭开布包,小心翼翼的取出木盒里的东西,放在一边乌木的架子上,众人才看清了原貌。

    原来是一把绝色罕见的焦尾琴,新月细看,竟是仿着蔡邕所制的焦尾,在此基础上,由本朝梧悦先生所精制的焦梧琴,这世间,也就只有蔡邕的焦尾正品可以媲美了。

    果然,她是下了一番苦心的。

    新月觉得胸中憋闷,无心听琴,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走出殿外,颦儿扶住了新月,只见她紧紧蹙眉,现在有一个恐惧紧紧的萦绕在她的心头,那就是柴壁君如果成了又一位皇后,那么自己这个狠狠夺了她风头的人,该如何在这夹缝中活着。

    新月看了一眼颦儿,问道“要不要…”

    “姑娘,您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

    新月皱眉,涌了涌嘴唇“我要不要毁…”

    “姑娘您说什么?”颦儿等了片刻,都没能等到新月继续说出来。

    新月摇头“没事,我们去看看瑶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好”说着,颦儿扶着新月,往后殿走去。

    “大…给新月郡主请安”瑶儿看见从北边门进来的新月,放下手里的帕子,对新月说道

    新月见她笑自己,垂下目光“你也是一位郡主啊。”

    “我那里能跟大嫂您这有封地的郡主比啊。来,大嫂,您看,我准备的怎么样?”

    这“藏物”说白了,就是把一奇巧之物,藏在盒中,由众人猜测,猜出的人,就能拿到盒中的彩头,甚有趣味性。

    新月打开一个匣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只青玉的镯子,并不是很昂贵,但甚是透亮,做彩头,也是不错的。而且为了男女之防,盒子分红黑二色,红色自然只能女子猜,黑色同理,只能男子来猜。

    “这些都是你在殿中敛到的彩头?”

    “什么叫你敛到,是诸位大人和夫人送的。”瑶儿合上了盒子,盖上了新月很喜欢的这只青玉镯子,然后伸出手给新月“大嫂,您的彩头呢?”

    “我?”新月见自己身上,也没什么能拿出来的物件啊。

    “是,我准备把大嫂的物件作为最后,可送给所有人。”说着,瑶儿指着手边的这只绿色的盒子。

    “别闹了,我也没什么物件啊。”说着,新月摇着手。

    “姑娘,奴婢们私底下也爱玩藏物这个游戏,不如,学着奴婢们,往盒子里,放些不一样的吃食?”

    “吃食?”这倒是瑶儿没想到的。

    “那你把我们从宫外买来的东西拿出来。”新月听后,对颦儿说。

    “啊,您真要这么做啊”颦儿有些后悔出这个主意。这粘米糖是新月都舍不得多吃的稀罕物呢。

    “拿出来吧”说着,瑶儿从颦儿手里偷吃了一块。

    新月见她也是小孩脾气,也就没有苛责“准备好就走吧。”

    “恩,大嫂,你先去,我这就去。”说着,瑶儿把粘米糖都放在嘴中,含糊不清的说道。

    “新月啊”新月刚刚走进大厅,就被陛下叫住了,原来柴壁君已经表演完了,只是看众人这脸色,尤其是柴壁君并不在殿中,新月就猜出她并没有表演出彩。

    “是,陛下”新月跪在殿中。

    “去干什么了?”陛下有些寡然,这会已经有些微醺了。

    “小女是去看瑶儿准备的怎么样了。现在已经准备好了,陛下可让她上来?”

    “恩,上来吧”说着,陛下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来人,赐坐。”

    话音刚落,瑶儿捧着盒子,从一边的殿中出来,手里捧着一只黑色的盒子,众人见了,也知道了个大概。

    瑶儿坐在了殿中,把盒子放在了正中的座椅上,亲自拿了鼓槌,手边也放着一只脸盆大小的红皮鼓。

    “妾身来击鼓,竹签随着鼓点落下,上面写着那位大人的雅号,那位大人就要猜着盒中的物件,小女每一个鼓点都会给一个提示,若是抽中的大人,猜不出这盒中之物,就要饮酒三杯,或作诗一首。陛下您说呢?”

    “好”这么有趣的玩意,陛下自然来了兴致,托着腮等着瑶儿击鼓。

    新月自然落到了个来摇竹签的差事,二人打了个眼色,鼓点响起,新月晃动手里的竹签,一遍鼓点后,瑶儿道“盒中为活物准备”

    第二遍鼓点后,瑶儿又道“只在夏日用”

    最后一遍鼓点落下,只听啪嗒一声,新月摇出了一只竹签,新月看到了上面的名字,念道“请醇春大人回答。”

    醇大人站了起来,他是个身材微胖,笑容敦厚的大人,主管农事“请瑶夫人赐下最后一个提示。”

    “一摇吱吱响。”瑶儿说出最后一道提示。

    醇大人一听就笑了“这不巧了,此物正是在下送与夫人的彩头,看来在下是没什么福气,得到陛下所赠的珍贵之物,只能拿回自己的蝈蝈笼了。”

    “哦,竟是如此时运不济?”陛下一听,从龙椅间坐起,问瑶儿“盒中可是醇大人的蝈蝈笼?”

    “是呢,还真的就是醇大人的蝈蝈笼。”说着,瑶儿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只玉竹做的蝈蝈笼。

    “请醇大人领下您的彩头,蝈蝈笼。”

    “谢夫人”说着,醇大人从宫女手里接过自己的彩头。

    “继续,继续”陛下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新月看着最离的那只金色的头签,让瑶儿再猜一只黑盒。

    又奉上来一只黑盒,先带动气氛,那些恪守礼节的女眷们才能参与进来。

    新月双手用力,果然将黄头签供出了竹筒外。

    “是陛下呢,陛下请猜。”新月对陛下说道。

    “提示是?”陛下让瑶儿重复一遍提示。

    “盒中之物为金石,兄弟姐妹皆同住,成熟之时桌案丰。”瑶儿重复了一遍。

    陛下笑道“你怕不是故意放水与朕?”

    “陛下可不要被这就在眼前的提示所骗了。如果猜错了,陛下您大人大量,可不要不高兴啊。”

    “哦,竟是如此”瑶儿这么说,陛下还谨慎了起来“是稻子呢,还是麦子?”

    “陛下,每个都有五十对五十,也或许是不是呢”新月眼见陛下猜错了,又提示了他一次。

    陛下何尝没有听出新月的弦外之意,点点头道“是金玉所致的花生?”

    “咚咚咚”瑶儿敲了两声鼓,也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只是这件彩头的主人,就已经知道了,坐在一侧的刑司司曹王大人拘身“看来臣的爱物,是陛下您的了。”

    说着,新月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两只用绦子穿起来,金子倒铸而成的花生,花生壳间,是黄玉所做的花生仁,每个中都有四五个花生仁。这真的是一件可以用巧夺天工来形容的物件。

    陛下伸手,从宫女手里接过这挂件在手中把玩,问道“你一个刑曹的曹司,为何会佩戴如此生活气息的东西?”

    王大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让陛下见笑了,那是因为臣自小就喜欢吃花生,这腰间挂件乃臣上京赶考前,母亲所赠,让臣把心爱之物,随身携带。”

    “既是慈母所赠,给,朕就不夺你的心头所好了,来人,赏王曹司的母亲五百金,二十匹绸缎,再赏王大人,一百斤花生仁。”

    “哈哈哈”如此赏赐,倒是惹得满堂笑声。

    “多谢陛下赏赐”王大人一脸羞色,不过心情还是不差的。

    “大人们猜的正起劲,夫人们应该也是跃跃欲试了,夫人们若是猜错了,那边罚酒一杯,或亲手绣制三条手帕赠与彩头的主人。”瑶儿转移了一下话题,敲了敲鼓面,创造了一些紧张的气氛。

    新月看着红色的盒子,和紧张又想参与进来的夫人小姐们,给瑶儿打手势,让她的鼓点短一些。果然片刻,新月拿起竹签“请温清长公主作答。”

    陛下已经参与过了,长公主就算是再眼高于顶,也不至于让她们下不来台,而且这不还有个她最喜欢的瑶儿在“姑姑,您来。”

    “银须对对长,眼睛小若米,身体洁净,落入红尘中。虾子”温清长公主重复了一遍谜面,看着瑶儿讨好的脸色,还是忍不住的回答了出来,新月打开盖子,果然,其中就是一只玉石所做的虾,对须处装了细小的弹簧,触动的话,还微微的颤动。

    如此又开了几个来回,也有一两个夫人和一位大人没猜对彩头。

    宫里端上来一个黑色的盒子,正在兴头上的夫人们有些扫兴,这可高兴坏了那些跃跃欲试的大人们。

    新月摇出签字后,心中一沉“请晋王殿下作答。”

    “身伏水下,泥沙扎根,出土为花果而不染,却不是荷花”容映重复了一遍彩头,新月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困惑,片刻,容映道“可是水草?”

    “晋王哥哥要罚酒三杯,才能继续猜。”瑶儿咚咚的敲了两下鼓。

    容映照做,喝了三杯酒后,看向依然饶有兴趣的陛下,问道“父皇以为是何物呢?”

    “哎,这是你要猜中的彩头,朕猜中了,瑶儿和新月又不送给朕。”陛下摇着手,不肯参与。

    “可是…菱角?”容旭试着回答道。

    “大哥,不许帮忙”瑶儿一阵呵斥后,新月笑着打开了盒子“看来,这稀奇的玉菱角,要送给豫小王爷了。”说着,新月让宫女奉上,容映脸色下沉,有些不悦的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宫女。

    “如此,晋王殿下还有自罚三杯。”新月难得见容映吃瘪,笑了笑。

    容映沉着起端起杯子,又喝了三杯,倒是引得陛下笑了“你啊,别的不行也就算了,这玩游戏,也是不怎么通。真是毫无趣味,新月啊,继续。”

    “是,儿臣有错。”虽然在认错,但是容映知道陛下并没有生气,在他的声音中,还听出了些许惋惜,这是难得的,陛下会对他表露一些父子感情。

第101章:错落(6)

    “藏物”这个游戏又玩了两个时辰,天色都黑了下来,总算是到了最后一个匣子,一捧出来,明眼的,一看就知道这是最后一个,而且前面什么金蟾,玉碗都已经出来了,就连陛下送出的彩头“玉树金枝”,也在男宾的最后一个盒子里,被孔茂赢去。

    而红色的盒子里,女眷们的彩头,也是皇后所赠的五铢足金宝钗也被沐郡主获得,这最后一个,定是万众瞩目的。

    新月没想到这个游戏吸引了这么多人,玩了如此久,若在不结束,回去就要很晚了,好在今日城门子夜之前不会关,她心里也就定了定,把眼前的绿盒子放在了最中间。

    珊儿看到这个就笑了,说道“这个盒中之物呢,每一位大人和夫人都可以猜测,只是每个人一次机会,由新月郡主亲自从竹筒中抽出的名字,就可以回答。”

    “别乱说”新月用手拍了拍瑶儿,瑶儿对她笑了笑,然后把两个竹筒里的竹签混合在一起,交在新月的手里,低声的对新月说“大嫂,我累了。”

    “那好吧,休息吧。”说着,新月举起了竹筒,瑶儿也坐在了一侧,陛下赐给的椅子上。

    新月先是拿出了其中,陛下的签子“那就请陛下先猜测吧。”

    陛下正在兴头上,这个游戏,既不吵又不闹,很有参与性,更是十分有趣味,只是一边看着,都觉得兴致十足,陛下今日被点了三次,看别人在猜的时候,他也会忍不住跟着猜,比如容映一开始的“菱角”,就是他先猜出来的。

    “好,那就请郡主给朕一个提示吧”陛下把刚才新月的谨慎看在眼里,他都金口玉言的说了,谁还不认可。

    “是,第一个提示是:甜的”

    “哦?甜的?难道是吃不得成?”陛下身后的郑贵嫔猜测到。

    新月笑了笑“娘娘猜得没错。”

    “那第二个提示呢?”陛下问。

    新月笑了笑“陛下如此英明,听了第二个提示,定能猜出来了,小女想要改一改规矩,那就是每一个人,只给一个提示,陛下觉得如何呢?”

    “朕倒是要看看这盒中,到底是盒中美食,让你们如此煞费苦心的护着,好,那朕猜…”陛下沉吟了片刻“甜的,又是吃的…能放在盒中不怕冷了,应该是点心,得你护着,肯定是不俗的点心,可是带馅的糖糕?”

    瑶儿听了,敲了两下鼓“哈哈,皇帝伯伯您猜错了,罚酒三杯。”

    陛下为人宽厚温和,如此薄他面子,他倒是也不生气,端起自己面前的金樽,先是喝了两杯后,端起最后一杯“还请众卿,与朕同饮。”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与陛下同喝了一杯。

    于是新月那起那只凤凰签,对皇后说“也请娘娘猜猜吧。”

    “第二个提示是什么呢?”皇后问道。

    “小女没有瑶儿那么出口成章,简单一些就是雪白而脆”

    “又白又脆还甜的点心也不少,可是猪油千层酥?”皇后看着桌面上,那碟雪白的猪油酥,问道。

    “那请皇后娘娘制一张手帕送给太后娘娘吧。”瑶儿笑了笑,又敲了几下鼓面。

    陛下都未生气,皇后也是端庄一笑,并未计较。

    “如此,那小女就从竹筒中摇出一只竹签。”说着,新月用了些力气,摇晃着竹签多了一倍的竹签,不一会,就掉出一只写着“录衙寺郑宵”的签子。

    “还请郑宵郑大人做答。”话音刚落,坐在中间位置上的郑宵站了起来。

    他是台上郑贵嫔的哥哥,年纪不过四十多岁,身姿修长,容貌也不过平平,长而方的脸上,一双眼睛甚是精明“还请新月郡主赐下最后一个提示。”

    “新月啊,看来你这次是要把你准备的糕点送出去了。”陛下笑着说道,这录衙寺是兵部辖下的一个很特别的衙门,自创立起,就是独立监察,管理军中的将军,官伍的地方。军中之人涉案,必要送入录衙寺审理。

    并且,他们有一个最主要的职能,则是兵部的存放机要文书,兵符等的地方。录衙之名,也是如此来的。录衙寺有就算是用火炮也炸不开的密室和牢房,这些事关国家大事的东西,自在重兵层层把守下,存在这样的地方

    新月不太明白一个审案子,一个存放重要物件的地方,为什么会组合在一起,不过,录衙寺就是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存在。

    “这第三个提示就是,乃是妇孺儿童最喜之物。”

    郑宵看了一眼屏风后,自己的妻女,想了想到也没见过她们爱吃什么又甜又脆的糕点。或许是爱吃,不过郑宵甚是繁忙,并没有见过,自然也猜不出来。

    郑宵端起酒杯“臣无能,猜不出。”

    说着,自罚了三杯。

    郑宵的实诚引得男宾们又互相敬酒一番,而新月发现一些女眷,已经猜了出来,跃跃欲试想要回答,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新月再次摇动手里的竹筒,落下了签子,新月下意识的脸色一红,随后抬起头大方的说道“依然是一位大人,江扬江将军请猜测一下。”

    江扬坐在一群文人中,此时已经被灌的有些微醺了,见新月叫他,站了起来,抬头看了新月一眼问道“你也爱吃?”

    新月听到的一阵起伏的笑声,暗想这江扬是喝多了吗?问了这么没有分寸的事情。

    “我大嫂爱不爱吃跟你有什么关系”瑶儿自然对江扬抱有敌意,并没有什么好感,按捺不住性子的脱口而出。

    “瑶儿”新月厉声叫住了瑶儿,然后低声训斥道“不得无礼。”

    “大嫂”瑶儿咬着牙,看了一眼容旭,又看着新月,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是,是在下唐突了。”江扬晃了晃头,酒也醒了不少,他打起精神。

    “既然将军问了,那新月作为出题人,自然要回答,刚才已经在提示中说了,妇孺儿童皆爱吃,新月自然也是爱吃的。”

    江扬掬手,掩下自己因为醉酒,而失态的脸,回答道“可是粘米糖?”

    “不是”瑶儿执出手里的鼓槌,侧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新月皱眉,这瑶儿,自家中娇艳,婆婆姑嫂都是好相处的,丈夫也可心,所以即便是嫁了人,依然是有着三分小性子,新月垂了口气,笑了笑“是,江将军猜对了。”

    “承让了”江扬直起身子,酒已经醒了大半,眼神清明了起来“不过在下乃是粗人,不爱吃甜香之物,自然新月郡主说妇孺儿童皆爱吃,那请帮在下赠与在下的母亲,她大抵应该爱吃。”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新月点点头“是”

    说着,新月让宫女将盒中的这碟糕点端到了庄老夫人身边,庄老夫人站起来谢恩,只是刚才新月和江扬交换眼神的样子,都落在了她的眼里,此时她正是笑的合不拢嘴,这两个人都懂得商量着来了。

    新月拘身“如此,藏物游戏到此结束,未得到彩头的大人,夫人和小姐们也不要失落,今日游戏都是重在参与,博大家一笑罢了。”

    “好,不错,今日参与藏物的人,朕都有赏。”陛下也给足了新月面子,让新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新月看着已经冷透了的饭菜,伸手端起一边的茶盏,宫女刚刚续过,此时正是温热,新月准备喝过这杯茶就起身告退。

    一边的瑶儿则是气鼓鼓的跟个小蛤蟆似的,鼓着脸,噘着嘴,新月本想晾着她,但想着她有身子,可不能生气,于是伸手,拉住她的手“瑶儿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又一轮敬酒后,宫宴也接近了尾声,只是皇后突然开口“刚才听瑶儿叫新月郡主什么?”

    众人的目光,又再次落在了新月和瑶儿身上。

    新月皱眉,没想到皇后会再提,于是放下手中的茶盏,大事化小的说道“可能是瑶儿口误吧”

    “本宫隐隐约约的听,是大嫂”皇后依然没有作罢的意思。

    “娘娘听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新月依然不打算正面面对皇后的问题,而是往一边扯“皇后娘娘的那把凤首箜篌…”

    皇后自然没有给新月扯开话题的机会,而是继续问道“如何?如今新月郡主还是瑶儿你的大嫂啊。”

    “娘娘,刚才是妾身一时口误,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要与瑶儿一个有身子的人计较了。”瑶儿说话也很不客气,语气中还带着三分的情绪。

    新月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看了一眼坐在自己父亲身边的曹捷,曹捷皱眉,站了起来“既然我的夫人累了,还请陛下,娘娘允准臣带瑶儿下去休息。”

    “恩,瑶儿玩的游戏非常不错,也辛苦了,有赏,下去领了赏赐休息去吧。”陛下也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点点头说道。

    “是”说着,曹捷从位置上起身,扶着瑶儿准备离开,瑶儿走了没几步,听到了皇后娘娘笑了起来“倒是本宫多问一句了,只是还未见过如此之事呢。”

    “大哥…”瑶儿突然叫了容旭一句,容旭听后,也是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这脾气不太好的妹妹,是非得把事情闹起来不可。

    “瑶儿,你累了,快回去吧。”新月说着,几步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准备送她下去。

    “大哥”瑶儿又叫了容旭一句,然后声音不算小的说了一句“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哦?豫小王爷还有话说?”皇后依然揪着此事不放。

    “是,臣有话说”说着,容旭站了起来。

    越过容映时,容映板着脸,眼中的雾越来越深了。

    “那就说吧”新月看着向后一靠的皇后,这就是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啊,新月瞪了瑶儿一眼,瑶儿依然不肯屈服,回瞪了新月一眼,低声的说:“你就是我的大嫂啊。”

    “娘娘说,瑶儿刚才叫新月为大嫂,作为她的大哥,自然要为娘娘解释一番。臣与新月郡主的和离书上写道:别后三年,衣粮便献与娘子仪前。也就是说,臣有义务再照顾新月三年,直到吾妻…”容旭停顿了一下,看到了新月脸上又难堪又愤怒的表情后,改了口“直到新月郡主有了新的归宿后,才结束我们的这段姻缘。姻缘天定,如今臣与新月郡主和离,一是不满三年,二来新月郡主还未另婚聘他人,如此,我们的关系,依然如此。所以,娘娘您说,瑶儿的这句大嫂,有何不妥,得您一问呢?”

    新月如火荼烧,就想转身离去,但是她却听到容旭低声的对自己说“为什么要躲,你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新月听到这句话,眼泪立时就涌了出来,自己被他囚与那个破院中三年,一直到死,都想听到他说那句“你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如今倒也听到了,只是心境早已经不同了。

    容旭见新月哭了,想要伸手,却垂了下来,他记得新月说过,她不想再走回头的老路,如今,自己自然就是她说的那条已经走过的老路,就不要再让她于此又任何的牵连了。

    说着,容旭笑了笑“别哭了。”

    “那…”皇后正想说什么,陛下却开口了“豫小王爷有情有义,说的话也是事实如此,你就不要再处处挑衅了。今日宴上的气氛都被你毁了。”

    陛下和皇后一贯十分恩爱,二人在人前,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如此见二人也是淡视如陌路,说话间皆是刺。

    “今日宫宴,就到此为止吧。”说着,陛下站了起来,众人也都随着其站了起来,拘身恭送陛下和皇后离开后,也就慢慢的散了去。

    容旭见吵杂起来的殿中,从怀中拿出新月为他所绣的帕子,递给新月“擦擦泪,今日是除夕,就不要把今年的泪,留到今年吧。”

    新月低着头,接过了帕子,擦干了眼中的泪,点了点头。

    “大嫂”瑶儿上前,但想到新月刚才生气的瞪了她,只得躲在自己丈夫的身后,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曹捷拘身,给容旭一礼“大舅哥”

    “不必拘礼了,今日宫宴散的早,瑶儿今日也累…”

    “大哥”珊儿也走了过来,三兄妹又站在了一起,新月看着他们,他们和自己,都是姑母牵挂一生之人,忍不住拉起了珊儿和瑶儿的手,瑶儿伸手,也拉起了容旭的手。

    容旭对着新月,二人对视一眼,新月发现容旭笑了,眉眼弯弯的,二人就从没这么相对而笑过。新月心中涌起了许多的情绪,最后也是红着一双眼睛笑了“大哥,据说六宝斋还开着门,你今日如此勇猛,为大嫂和我出头,我做东,请你们还有珊儿姐姐和姐夫吃饭如何?”

    “很晚了”曹捷提醒道,却在新月的水润的眼神中,没有再阻止。

    新月摇头“你们也有各自的家了,都回家与你们的夫君共度吧,我要出城回庄子去了。不然就晚了。”

    “我送你”说着,容旭就让小厮去牵马。

    新月摇头“你刚才喝了不少酒,我带了侍卫,夜黑不便,你回府歇着吧。”

    “大嫂”瑶儿拉着新月的手,新月却松开了,因为他们四人,终究是分散有各自的人生了,说着,新月没有再停留,与珊儿对视一眼,珊儿有些心痛的点了点头后,新月转身就离开了。

    从殿中出来,新月看了一眼庄老夫人,二人目光交错,新月在她的目光中读出了“意见”二字,随后视而不见的转身继续向前走,新月觉得胸中憋气,不过自己也未曾真心想要成就与江扬的婚事,又何必要求庄老夫人的真心呢。

    如此想着,颦儿为新月披好披风,新月整理着脖间的带子,往宫外走着。

    宫道宽敞,都是宫人们提着灯笼,再为来来往往的大人和女眷们领路,新月身前也跟着一位提着灯笼的宫女,她笑容淡淡的,步子不紧不慢,正好在新月身前,为她照亮。

    新月扶着颦儿,若有所思的向前走,容映跟在她身后从殿中出来,看着灯光下,愁眉不展的新月,心中好似被带锯齿的梳子划过,一阵阵的疼。

    走出宫门,所有的马车都在这里等着,在新月车前的,是录衙寺郑大人的车,他扶着夫人上车,自己正要上的时候,有两个带刀的侍卫跑了过来,他们骑马而来,经宫城外,依然配着刀,想必是还在执行公务,他们跑了过来,低声的与郑大人说了几句。

    郑宵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什么?被盗了?被盗了什么?锦城还是…”

    “是燕州的城防图。”左边的侍卫的声音被正在上马车的新月听到了。

    “什么?”

    “是内鬼,前几日因为燕州城防图有调动,大人吩咐了去改动,今日改完了,由乌季侍卫和另外一个侍卫送回库中,可是乌季却打死了那个侍卫,然后从早就安排好的退路离开了。”

    “现在如何了?人往哪跑了?”

    “属下派了一百精卫追了,自北城门外见到了他与一队腰间配弯刀的黑衣人街头,我们双方遭遇,乌季已经被杀,只是包括领头人在内…”听到这里的新月已经坐在了自己的马车里,颦儿也跟着进来了“姑娘,那侍卫腰间佩刀,佩刀还在滴血,这除夕夜,竟如此的不太平。”

    “哎,国事无小事,走吧。”新月也只是听了个大概,城防图丢了,已经被发现,及时换防就够了,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吧。

    新月虽然聪明,但是她也不算是见识广厚,不知道一幅城防图意味着什么。

    马车启动,因为在宽敞的宫道,有几十辆马车在往外行,自然速度要慢一些。新月就闭目养神,安抚着自己刚才在宫宴上,动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正常行驶了一会,马上就要出城了,新月耸了耸鼻子,闻到了一股香味。

    “姑娘,是红烩肉的香味。”说着,颦儿掀开了帘子。

    原来二人到了六宝斋门口,新月笑“还真是馋猫鼻子尖,去打包些吃食吧。”

    “姑娘您也来喝碗粉圆红豆纱吧,您不是在宫宴上什么都没吃吗?肯定很饿了。”

    新月见颦儿捂着肚子,想来她也饿了,于是点点头“走吧。”

    停了马车,新月从上面下来,对跟着自己的两个侍卫和车夫说道“你们也进去吃点东西,我们小半个时辰后再出发。”

    眼前的这两个侍卫,是临出发时,王嬷嬷好说歹说也要让新月带上的,这一路来,灯火通明,街上虽然没有宵禁,也没有的人,而人们都在家里团聚,谁还会出来呢。

    想着,新月走进了六宝斋,这六宝斋的生意依然红火,一楼的散客桌子都坐满了。六宝斋的食物又好吃,价格还公道。有的一家人干脆就把年夜饭,安排在了此处,所以新月多见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点着热气腾腾的锅子,在推杯换盏,互相祝福。

    “小二,来一个雅间,准备一碗粉圆红豆沙,再打包红烩肉,大斩肉圆…”颦儿熟悉的点着菜,新月则被一个婆子拥着到了一间暖和又雅致的单间,吃了一份甜糯的粉圆红豆沙和两块红果糕,胃里有了吃食,还都是自己喜欢的,新月的心情,也就好了起来,如此,一炷香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而颦儿也提着一个黑漆的食盒进来“姑娘,都带好了,我们走吧。”

    “好”说着,新月从桌子上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到了马车边,并未见车夫和侍卫,新月想到自己吩咐的是小半个时辰,只是这六宝斋的菜上的快,不过一炷香就上齐了,于是新月就想先上了马车,又转过脸,对颦儿吩咐道“去吩咐三人,慢慢吃,我们可等他们一会”

    “姑娘,你就是太好性子了。”说着,颦儿将食盒放在一边,进店中去找三人了,新月亲自提了食盒,上了马车,刚刚放下食盒,新月就感觉头顶有一些响动,两边的帘子还晃动了一下。

    新月皱眉,除此之外,新月还听到了一声男子的闷哼,她抬头,一滴血,落了下来。

第102章:错落(7)

    一滴血,从车顶落下,错过新月的羽睫,落在了她的掌心,随后是第二滴第三滴,落在了新月的衣服和袖子上。

    新月皱眉,不敢动弹,因为她发现,车顶上的人,也发现了她,而且正在盯着她看。

    新月握住掌中的血,她的头动弹不得,但她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耳朵上,她知道车顶上的人,也在赌自己有没有发现,而且他的刀就悬在她的头顶上,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新月怎么能感觉不到危险,而且此人定是武艺极高,不然的话,如何撑在马车顶那方寸的地方呢。

    新月向后坐了坐,她记得这里有根横梁,如此,就不会被一刀给串了。

    颦儿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因为正在笑,并没有看见新月给她似的眼色,径直坐在了新月的身侧“姑娘啊,您看。”

    说着,颦儿伸手递给新月,新月见她手里捧着的,是一个用纸包团团包住的东西,细细的闻着,还有荷叶的香味。

    “这是刚才六宝斋的掌柜,塞给奴婢的,说是老板安排开炉烤的,因为炉子的火格外的好,大厨都说这是最好的一块。”

    “可是烤鸡?”新月闻了闻味道,也不是鸡肉的味道,但是她现在绷着一根弦,什么也闻不出来。

    “是蜜汁烤梅肉,姑娘最喜欢吃的呢。”说着,颦儿把肉往新月的鼻子下面闻了闻,新月自然闻不到什么好的香味,只是向后推了推,与颦儿拉开点距离,不至于车顶上的人,一刀串了她们主仆二人。

    “车夫呢?可吩咐好了?”

    “已经来了,姑娘,咱们依然从西门出去吧,那边很是热闹,咱们去看看吧。”

    “不了,我有些累了,我们赶紧回去歇息吧。”说着,新月抬手扶着自己的头,掩下自己掌间和袖子上的血迹。

    “姑娘可是又头疼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得让李郎中来给您瞧一瞧啊。”

    “好”说着,新月又跟靠过来的颦儿保持了一些距离“你往那边坐一坐,这肉就放在篮子里吧,回去吃。”

    “姑娘,您不尝一口吗?”说着,颦儿就要拆开纸包,新月摁住了她的手,却发现这是个最易让头上的人忌惮的动作,于是就收了回来,对颦儿说“收起来吧,回家吃。”

    “姑娘是真的生气了吗?居然会有不吃这么好的东西的时候?”颦儿听了新月的吩咐,把手里的纸包放回了篮子里,见新月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再想到宫里的事,自然以为新月是动气了。

    新月叹了一口气“没有。”

    “皇后真的是欺人太甚,不过小王爷还是向着您的,如此跟皇后娘娘说话,让皇后丢了好大的面子。”颦儿还是说着话,伸手将新月的垂下身子的裙子,整理好,再将她总是怕冷的脚给盖上。

    “他毕竟是姑母的孩子,我的表哥。”新月皱着眉,对颦儿说“我有些口渴,你去下…”新月没说完,就见一侧的窗帘微动,像是风吹,又好似警告。

    于是新月换了个说话“我有些口渴,你把刚才剩的茶端来”

    “是…哦,姑娘,这壶中没水了,奴婢下去给您拿端壶热的。”

    “不用了…”

    “奴婢去去就回,再去催一催车夫他们。”说着,颦儿就已经拿着茶壶等物下了车去。

    颦儿走后,新月第一次抬了抬头,果然车顶上用来遮风的帆布上有个口子,以便于上面的人观察着自己。

    新月低下头,轻声的说道“你若是不伤害我和我的侍女,我带你出城。”

    头上的人并没有任何反应,新月继续说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我的车夫这就来了,我把你送出北门,然后支开他们,你就离开吧。”

    依然没有回复,新月正欲抬头,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嗯”

    “好,我就信先生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而且小女有一些身份,若是有什么事情,家中的人,也定会极力追查先生,对先生来说也是个麻烦…”

    “自言自语的说什么呢?”左侧的窗帘被晃了晃,伸进来一只手。

    新月皱眉,心中一惊,刚想尖叫出声,却听这声音很熟悉,再看那手,骨节分明,但是有道伤口从掌心而出,一直到虎口处,新月认得这手,这是容映的手,她思索片刻,抬高声音道“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今日在殿上…”容映有些筹措的看着坠落下来的车帘,和车里坐着的那个,冰冷语气的女人。

    “今日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陛下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还请回去吧。”说着,新月不想再理他。

    “若是我去…”容映皱眉,因为他发现新月的马车,好像有些问题,前面明明更重一些,但是整个车厢却稳的很,好似车里装着重的东西。

    “我们真是没什么好说的,容映你就放过我吧”新月此时心乱如麻,声音也急切了起来。

    “放过你?我何时…”

    “姑娘,您的…晋王殿下”颦儿正要上车,却发现了站在新月车边的晋王殿下。

    “恩”容映见到新月的侍女,刚才就是见她离开才过来,说了没几句话就回来了。

    “殿下您在这里做什么?”颦儿问道“是不是找我们姑娘有什么事?”

    “天色太晚了,我送你回去”说着,容映转身亲自去牵了马,颦儿也上了车“姑娘,这晋王身边,连个侍卫都没有,他送咱们回去?”

    “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他的身手,不用他送,车夫回来了吗?”新月问。

    颦儿点点头“是,来了。”

    新月感觉到马车晃动,车夫上了车“姑娘久候了,咱们走吧?”

    “你且把车赶得快一些,咱们走北门,走吧”新月撩开帘子,看没有容映的身影,于是对车夫吩咐道。

    “是”说着马车开始行使,新月稳了稳心神,伸手从颦儿手里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后,又一滴血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她的杯中,新月想到落在自己掌中的血,又多又红,想来车顶上的人受了伤,而且很重,别的不想那么多,新月盘算着怎么把身后的容映甩掉。

    容映骑马折返回来的时候,新月的马车已经到了街角,骑马去追,却见这马车行的甚快,就是要把他甩来的意思,但是他还是怕发生那晚的事情,就一直在后面跟着。

    新月抬头,颦儿问“姑娘看什么呢。”

    “没有,快到城门口了吧。”新月问

    “恩,不过刚才奴婢听饭馆的人说,四门都有兵士在查岗,说不定一会城门就会关上,咱们快走吧。”颦儿想要接过新月手里的杯子,新月反手将杯中带了血的水泼了出去,然后才把杯子递给颦儿“这水味道有些腥,不像是新鲜的,不要喝了。”

    “是吗?确实有些铁腥味,想来今日六宝斋忙,没顾上,这水没煮开吧。”说着,颦儿把新月用过的杯盏收好,低声的问新月“姑娘,这晋王殿下,跟过来吧。”

    新月点头“他真是听不懂人话。一会到了北门,我就让他回…”

    思索片刻,新月觉得容映还是跟着吧,车顶上的人受了伤,但很显然也不是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以对付的,若是容映跟着,或许还能帮忙,于是改口道“随便他,城门关了,冻死他也活该。”

    “姑娘,从晋王第一次见你,他就对你紧追不舍的,你们二人,是有过什么事情吗?”颦儿从旁看着,就觉得晋王对新月,始终有些不同的地方。

    “可能是脑子有病吧”新月听颦儿说,突然怒火中烧,自从在并州见到了他,他果然就一直是这个德行,听不懂人话,把自己卷进很多的事情中。

    新月清醒的知道,现在不是想容映的时候,只是头顶上还悬着一把刀呢,没这个闲工夫。

    “姑娘您生气了?这么多年,也还真的没人能引得您动了真气,姑娘,吃些枣子吧。”说着,颦儿从包袱中拿出一把红枣,递给新月“刚才喝了有腥味的茶,吃个枣子换换口味。”

    新月从颦儿手里接过枣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甚是肥厚,又香甜的红枣,但吃了一口,又心事重重的放下了。

    颦儿见新月这吃也吃不下的样子,甚是苦恼,拉了她的手“姑娘,您消消气吧。”

    “姑娘,士兵过来了。”车夫放缓了车速,看来是到门口了,新月嗯了一声“给来查车的兵士看看咱们的府里的牌子。咱们车上都是女眷,让查车的时候注意一些。”

    “是”车夫得了吩咐,天愈发的黑了,新月掀开帘子正要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被一个喷着热气的马头堵住了,再抬头,是骑在马上的容映,容映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新月一眼。

    “是安宣侯府的侯女啊,过去吧”侍卫领头看了一眼新月的车子,然后就拉开了门闸,让新月进去,继续查排在新月身后的晋王,但是一认出容映,就立刻与新月一道放心了。

    马车出了城门,速度就快了起来,新月皱眉,听到身后除了自己的两个侍卫,还有一道跑马的声音,新月叹气,对车夫说道“再往前两里地,有个亭子?”

    “是”车夫回答道。

    “那我们去那个亭子里坐坐,我有些不舒服。”新月吩咐着,对车夫说。

    “是”车夫得了命令,还以为新月是有些晕车,就把车尽量赶得稳当一些。

    如此,二里地还不近在眼前,片刻就到,车停了下来,车夫也放下了下马凳。

    “王地,你去前面的道上看看路好不好走,我有些眩晕,若是路不好走就多坐一会。”

    “是”车夫等了吩咐,就从车里下来,往前面的官道去了。

    新月下了马车,一个侍卫已经去亭子里,把灯笼挂上了,新月由颦儿扶着,往亭子上走,两个侍卫就守在亭子边。

    新月背对着马车坐了下来,对身后的两个侍卫说“你们去看看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是”侍卫见新月指着的地方不过是个草堆,不过新月吩咐了,也就往马车方向相反的沟下去了。

    新月见把人全部支开了,但是身后还有个正在下马的容映,他下了马,往自己这边走来,新月叹气,指了指亭子外面,看不见马车处的地方,对颦儿说“颦儿,你去那边站着,不要随意走动。”

    “是”颦儿得了新月的吩咐,走了过去,新月回身,看着走过来的容映,在与自己还有三四步远耳朵时候,说道“停下”

    容映停住了脚步,新月顺着他的肩膀,看见马车上,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从马车顶的凹处直起了身子,他一直藏在其中,若是不动,近处远处都是看不到他。

    “你在看什么?”容映发现新月走了神,新月道“我在看你。”

    容映皱眉,没想到新月会这么回答“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吧,容映,你赠药给我时,我答应你的,要为你做的事,你现在就告诉我吧,若是有,我便去做,若无我们就一笔勾销,你,就不要再藏在我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要与你,再无瓜葛,我刚才想了,我们好像没有交缠在一起的必要了,你若是不肯放过我”说着,新月从头上拔下自己的金钗,放在自己脖间…

    “如何,我缠着你又如何?你还想自尽不成?”容映皱着眉,见新月紧紧的握住自己手里的金钗。

    新月见那人从马车上下来,容映的全部精力都在新月身上,所以并没有注意身后的事情,于是他落下后,没有保持好平衡摔倒在地,再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满身是土,快跑了几步,就隐身于树林中,没有了踪迹。

    新月见那人已经不见了,就向容映处走了一步,放下了手里的金钗,低下声音道“刚才,我的马车六宝斋停留的时候,有个人落在了我的车顶上,而且受了伤,刚才那个人已经往树林深处去了。”说着,新月露出自己的掌心也袖子,上面落着血。

    容映低头,看这个新月的手“还有这样的事?”

    “我,我答应了他,把他带出城来,但是那人身上有伤,还穿着黑衣服,想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不能纵了他,你去看看?”

    容映还没从刚才新月说的话里反过味来,但见她脸色一变,说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刚才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容映回头,见可以看见新月马车的车顶,那车顶上,好似确实有些狼藉。

    “我…我怕他不跑啊”新月一时拿不定主意,慌了神“城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放在录衙寺中的城防图被偷了,因为出了命案,所以很快就被发现,现在录衙寺的人,正在全城搜捕,你车顶上的那个人,怕就是其中的一个,我送你…不行,城里找不到人,立刻就会找到城外来的,顺着痕迹,应该很快就会找到你的身上,你等着。”

    说着,容映走出亭子,从怀中拿出一个竹哨,吹了一声后,片刻就有两声马蹄之声,从北边过来,那是容映的侍卫“殿下”

    “去城门口叫正在搜查的人来,说在这里有贼人的行踪”

    “是”说着,其中一个侍卫就骑马走了。

    “你,去那片树林,细细的掩埋痕迹,尽量拖延一些时间,让录衙寺的人找不到痕迹,要快。”

    “为何要报了官,还隐藏痕迹?”新月问。

    “如果那人被抓住了,肯定会把你带他出城的事供出来,我会让我的人去追他,定不会放了他。但是如果他落到了录衙寺,你肯定脱不了干系,如此就更麻烦了。”说着,容映的侍卫就隐身进了树林,此地就又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容映提了灯笼,走到车边查看,新月见他在,也就大着胆子走了过去,之间容映站在马车的前门边,看着车顶,有一大片血迹,再看新月身上,也是有血迹的,就弯腰下了马车,把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披在新月的身上。

    “我不冷”新月抗拒着。

    容映手下不停,系上了带子“不是让你保暖的,你身上有血,要想说不知道,可瞒不过他们。还有,只道我们是偶然遇见的,而我是饮了酒出城散心,醒酒的。”

    新月点头,容映交代好后,绕到了马车身后看了看,再回头看新月“你怎么如此镇定呢?”

    新月皱眉,发现自己确实没什么不安心的情绪,又看着站在自己身前,长身玉立还配这剑的容映,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容映给她的安全感,是足够她放松下来的“我要如何?”

    “你憋一憋气,让脸试着白一些?”容映给新月出主意。

    新月照做后,憋了好一会的气,问容映“如何,我的脸白了吗?”

    然而,新月发现容映单手杵在一边的马车上,然后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好似在…在憋笑。

    新月皱眉,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你耍我?”

    “又,又不是小孩子,这么相信人说的话,你怎么不想一想,憋气的话,头脑发胀,脸应该发红,又不,又不是要憋死,怎么可能发白。”容映被新月一拍,好似被点了笑穴,笑声就响了起来。

    容映好像,从来没这么笑过,但是他想到新月刚才傻呼呼,鼓着两边的粉腮,憋着气,那可爱模样,和此时发现自己被骗了以后的温怒,都是那么的让他心情好。

    “这不是你说的吗?还是要做太子,做天子的人,怎么可以耍人,叫你笑,我叫你笑。”新月双手握拳,砸像容映,却被他一把抓住。

    气氛有些暧昧,空气中好似多了几分暖意,容映的掌心极热,抓着新月凉凉的手腕,低声地说“别动”

    “好…好,我不动,你放开我。”

    “我是说真的,别动有人来了,你去那边坐着,低着头,问话的时候小声一些答。”容映交代完后,放开了新月的手,新月的胳膊垂了下来,她顺着身体的弧度,把手放在身体的两侧,隐在带着容映温度的大氅下。

    她低着头,靠在一棵树,坐在地上的石头上,刚刚坐下,就有许多嘈杂的马蹄声,一群打着火把的兵士持刀而来,为首的,是骑着一匹棕色黑鬃马的郑宵。

    郑宵远远的就看见了坐在地上的新月,和举着灯笼的晋王,到了近前,下马来“给晋王殿下请安。”

    “免礼”容映挥手让郑宵免礼。

    郑宵立刻迫不及待的问“王爷,发生了什么事?”

    “本王也是刚刚经过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问新月郡主吧。”容映回头,把灯笼往新月这边照了照。

    郑宵惊讶的问“新月郡主?”

    “郑大人?您,您怎么来了?晋王的侍卫,刚才去,去报官,遇到您了吗?”新月站了起来,可是站的有些猛,身子有些踉跄,幸好被颦儿扶住了“姑娘,可吓坏了吧。”

    新月和颦儿还有车夫,侍卫已经通过气了,如此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新月郡主,事情紧急,还请您快快说来。”郑宵急切的催促道。

    “好,好”新月咽了口口水,开口说到“我从宫里出来以后,自六宝斋买了些吃食,然后从北门出城往自己在城外的庄子上去。可能是我在宫宴上饮了一杯酒,坐在车上有些头晕,我就让人把车停在路边,我坐在那边的亭子上休息休息,可是刚刚坐下,就,就见有一个黑衣人从我的车子顶上跳了下来,然后,然后先是摔倒在地,又,又往左边的林子里跑去了”话音刚落,郑宵身边的一队侍卫立刻入了左侧的林中找寻。

    郑宵继续听新月说“我,我正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遇见了晋王殿下,晋王殿下也派人去找了,不知,不知找到了没有。”

    新月低着头,抽噎了两声。

    郑宵一听,皱起了眉“王爷,您说呢?”

    “是这样没错了,本王酒后,准备出城去北边的尚玉庄泡泡温泉,刚刚到这里就遇见了惊慌失措的新月郡主。”

第103章:错落(8)

    郑宵根据新月和容映的说法,仔仔细细的让人把马车附近的情况检查了一遍,最后确定和二人说的没什么出入,于是便折返回来,对新月说的“这一路过来,郡主就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吗?”

    “并没有什么,我自宫里出来,要去六宝斋买了些吃的,然后坐上马车一直到这里,期间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注意的地方,如果非要仔细回想的话,我好像听到了布料撕碎的声音。我原以为还是幻觉,一路上就到了这里了。”

    “真的没什么特别的?”郑宵不死心的接着问。

    新月正想点头,不过这可惹怒了颦儿“郑大人,您问话就问话,这带着阴阳怪气,跟审问犯人似的审问我们郡主,是何用意?”

    “颦儿,好了,我没事,郑大人也是公务在身。大人,请不要与我的侍女一般见识,她也是护主心切,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到底是在下冒昧了,这里都是男人,郡主也不便在这里久留,我会让我的侍卫找辆车送郡主回去,不过这车,就请郡主留给在下,做为调查。”

    “没问题,这车就留给大人吧,颦儿,你把里面的吃食,和咱们的东西都拿出来,给郑大人一一看了,咱们带回去,前面再过五里地,才回到小女的家,车倒是不必了,只是请大人拨两匹马给小女吧。”

    “郡主要骑马回去?”郑宵看了看穿着厚重披风的新月,这个娇滴滴的小郡主,还会骑马?

    新月笑了笑“是,请大人行个方便吧。”

    “好,来人。”说着,郑宵身边的侍卫,选了两匹温顺的马给了新月,颦儿也收拾好了东西,郑宵粗略的看了看,也就过了。

    新月撩开身上的披风,正要上马,却看见了容映提醒的眼神,于是对晋王说道“晋王殿下”

    “郡主有何吩咐?”容映上前,挡在新月的左手边,正好遮住了郑宵的视线。

    “还请表哥扶新月一把。”说起来,容映确实也是新月的表哥,新月如此称呼,也是为了避嫌,如此,容映上前,隔着厚厚的披风,抚上她的腰肢,双手用力,把她拖在了马上。

    新月坐的极稳,勒住缰绳,染血的袖子也隐在暗中,并不会有人看见。

    颦儿四下看了看,却见新月也上了马,也就翻身上了马。

    主仆二人都会骑马,这倒是郑宵有些刮目相看,在郑宵的目光下,新月夹紧马肚,往着北边行去。

    主仆二人和侍卫车夫骑马而去,郑宵才收回了目光,身边的属下汇报道“大人,经过小的和几个侍卫反复检查,新月郡主说的话,基本上都是真的,那人藏在了马车车顶和避雨檐间的空间处,那人是个高大瘦长的人,应该是腹部和背后都有伤,整个车顶上的防雨布都被血浸染,但是车上的地板上并没有血,血并没有流下去,防雨布上有被刀剑划破的痕迹,歹人应该就是从那个撕开的口子处,监视着车里的新月郡主和她的丫头。”

    “那声音呢?可会传下来?”郑宵还是不放心的问。

    “如果实在是放心不下,郑大人可以亲自试一试”说着,容映让自己的侍卫上到车顶处趴好,他和郑宵亲自进到车里。马车行动,果然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容映又吩咐道“用剑割一下布。”

    侍卫照做后,郑宵皱眉,确实可以听到一点声音,只是如果正好经过闹市,或者与人说话的时候,确实容易忽略着一点细微的声音。

    “宫里发生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坐在车上的新月郡主,定是心烦,若有所思。这样微不可闻的声音,怕是很容易会被忽略。”

    “落雨了?”正要说什么的郑宵手里一凉,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滴血。

    容映紧皱眉头,抬头看向又是一滴血落了下来。

    “这里的布被撕开,所以落了下来,是个低点,血都汇聚到这里,滴落下来的时候,很容易就会滴在新月郡主的身上。”郑宵对容映说出自己的猜测。

    “本王看,这么久了,这血才滴下来,应该是慢慢的汇聚,此时才留下来的,若是落在新月郡主的身上,她怎么能没有发现呢?”容映来了个以退为进,郑宵好似也被说服,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新月郡主一个女子,若是见了血,早就慌张无措,凶手也必会再被更多人发现之前,伤害郡主,如此,也不会等到这里才会逃。”

    “如此,这里也没有本王的事情了,本王就先回去了。”说着,容映走出了马车,与侍卫骑着自己的马,准备绕路去追新月的时候,却想到那郑宵为人谨慎,会找人监视新月也未可知,于是也就打消了去找她的念头,掉头回去了。

    新月颠簸一路,下马的时候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

    “姑娘可是头疼了?”颦儿扶住了新月。

    新月点点头,又吩咐道“你们把马送回去,之后就可以去歇着了。”

    “是”两个侍卫得了吩咐,一人牵了一匹马,原路返回了。

    新月走进后院,觉得胸闷,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而王嬷嬷和翡儿不知发生了什么,前面传新月回来了,就赶紧把精心准备的饭食上了桌,锅子也放在了碳炉上,将开未开。

    见新月一身黑,眼神很不好的进来,王嬷嬷立刻上前,扶住了新月“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嬷嬷,可不能再叫姑娘了,咱们姑娘,被陛下封为郡主了,还被赏了地。”颦儿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嬷嬷。

    王嬷嬷眉头紧皱“皇后也肯?”

    新月听了,就知王嬷嬷果然是个明白人,于是点点头“还是嬷嬷知道啊。翡儿,我又些乏,你去把放水我要沐浴。”

    “姑娘,这饭食都…”翡儿看着满满一桌子吃的,又见新月不太愉悦的神色,于是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新月见翡儿进到浴室去放水,低声对王嬷嬷说“嬷嬷,一会你把她们都支开,我们说会话。”

    “是”王嬷嬷见新月认真,于是也郑重的点点头。

    新月依然穿着披风,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等着翡儿说水放好了以后,新月才站了起来,慢慢的走进了浴室。

    王嬷嬷也跟了进来,然后对正在收拾东西的丫头们说“你们都下去,这里有我就够了。”

    “是”沫儿和翠儿站起身就离开了,翡儿看了一眼根本就没进来的颦儿,也就跟着翠儿她们离开了。

    见浴室的门关上,热气也涌了上来,新月才有些艰难的脱下身上的披风,露出自己已经湿了三分之一的袖子,这上面,全是这一路,车顶上的人,落下来的血。

    “啊,姑娘您…”王嬷嬷赶紧上前,却发现这血并不是新月的,而是落在上面的人。

    新月看着上面已经有些干枯的血,倒也极力平静的脱了下来,最后还有些淡漠的问“如果一个人流了这么多血,怕是已经不行…”

    说到这里的新月皱眉,一把银光闪闪的刀,已经落在了王嬷嬷的脖子上,一只手也捂住了王嬷嬷的嘴。

    “徐新月,我们总算是见面了。”梁渭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狠意,他自雾气中,眼神中的寒光依然一览无余,不过他好似有些冷,握刀的手有些不稳定。

    “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出现在我的眼前。”说着,新月伸手就把自己头顶上的金簪拔了下来。

    “哎,哎,别轻举妄动,不然你这婆子的头就要掉下来了”梁渭整个身子都隐在王嬷嬷的身后,新月看不到一处要害之处。

    “你放开我的嬷…”新月赶紧停住了,越是着急,就越不能暴露自己在意的东西。

    王嬷嬷想要挣扎,容映手里的刀却落在了新月的身上“这位嬷嬷,你要相信我,我可是能在外面的人进来前,让这位新月姑娘漂亮的头,离开她的脖子。”

    王嬷嬷听后,就不敢动了,含糊不清的说“有什么就冲我来。”

    “我对你的命没什么想法。”梁渭看着自己的刀尖前的人,她还真的是大胆,那双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里,竟没多少恐惧,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仇视和威慑。

    “我,在我车顶上的人也是你吧。”新月见地上落了血,梁渭受伤了。

    “还多亏了你,我才能出城来。”梁渭笑,但是眼中尽是嘲笑“你真的以为,我会放过你。”

    “你说话不算数,是你自己狭隘。不是个说话算数的男子汉。”

    “你要是想骂我,你有一晚上的时间,但是我现在,要你老实一点,你要是如同刚才一样配合,我就说话算数一次,不会要了你们主仆的性命。”

    “你做梦,你杀了,杀了…总之,我怎么可能会帮一个敌国的太子”

    “你刚才已经帮了,我现在大可以从这里出去,去投案,反正你们不敢杀我,我定会把你…咳咳…”梁渭力竭的咳嗽,新月找准机会,正要抬起手,就觉得脖间一疼“小郡主,你想杀我,还是嫩了点,我劝你乖乖的,不然,下一次,我就要割断你的脖子了。”

    “你来啊,别以为我会怕你。”

    “你自然怕我,不然,因为你的长兄冲动害死了容昭,你又把我私带出城,你们兄妹,怕是灭三族也不足为奇啊。”梁渭要一次威胁尽新月,他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你要怎么样?”虽然不想承认,如果梁渭走了,自己必定会被牵连,不如趁他放松警惕时,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如你所见,我受伤了,这是药,捣碎了和这个混合在一起,给我上药。”说着,梁渭从王嬷嬷身后走出,他身上已经湿透了,不住的在滴血,手中拿着一把甚是眼熟的草药和一个黑色的瓶子。

    “我来”王嬷嬷含糊的说。

    梁渭却摇了摇头“你可不行。”

    说着,梁渭又把刀放在了王嬷嬷脖子上,示意新月上前。

    新月咬了咬唇,王嬷嬷的命就在他的手上,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于是她筹措的向前走了几步,伸出了手。

    “徐郡主怕是没有为男人脱过衣服,这么摸索可是不行的。”梁渭的手有些无力的垂了下来,他的嘴唇已经发白了。

    新月被他说得脸红,气也涌了上来,下手也粗鲁了起来,扯开了他的外衣。

    梁渭皱着眉,倒是一句疼都没有喊,新月总算是脱下了他已经湿透了的外衣,而他黑色的单衣也是如此,上面有水,更多的是血。

    “你是怎么进来的?”新月问。

    “你不是给我留了一个大大的门。”梁渭这么一说,新月就知道他是从北侧那个缺口处进来的。新月皱皱眉,都说亡羊补牢,出了这么多事,那个口子,自己还是如此大意的放在那里。

    脱下单衣,新月皱眉…

    梁渭是个皮肤极白的男子,他们梁国终年寒冷,不见阳光,所以无论男女,肤色都极白。

    之间他一身腱子肉,不大不小十分均匀,跟着他的动作才会显现。一看就是横练出来,非常有力。而他确实受了很重的伤,一道伤口从他左边的心口,一直向上,到了他的肩膀上。

    而右边的腹部,也有一个血窟窿,大部分的血都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新月那里见过这些,她正无法接受眼前一切的时候,只听梁渭恶声恶气的说“徐郡主,你最好快一点。”

    新月见他的刀已经逼近王嬷嬷的脖子,刀锋已经要割破她的皮肤了。她也就反应了过来,转身用池中的水,投了一把帕子,拿在手里,迟迟不肯落下,直到梁渭再一次催促“快点。”

    新月把手和帕子落在了梁渭的身上,梁渭倒抽了一口冷气,但感觉一阵温暖湿润的感觉,温热的帕子,正在他的身上游走。

    新月想要够梁渭肩膀最上面的伤口,却有些为难,对梁渭说“你坐在那边的椅子上,如你所说,你死了对大聖也不会是一件好事,你的那群,视你如眼珠的追随者,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会给你好好上药的。王嬷嬷你先坐下。”

    王嬷嬷点点头,盘腿席地坐在了地上,梁渭把刀移在了新月的脖子处。王嬷嬷得以脱身,正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却又忌惮梁渭的凶残,不得不跟在新月身后。

    “嬷嬷,再拿个帕子来。”

    王嬷嬷按照新月的吩咐,把新月手里已经沾满鲜血的帕子接了过去。

    新月把梁渭背上,胸口的血都擦干净了,王嬷嬷也把草药捣碎,混合好了药粉,递给了新月。

    新月拿起玉勺,弯腰为梁渭上药。

    梁渭一瞬不瞬的看着新月,手里的刀一刻也不肯放松,因为只要有新月在手,不远处的那个婆子什么都做不了。

    “嘶…额…”药膏抹在血淋淋的伤口上,梁渭忍不住的低吼,但就是一声都不喊疼。

    新月见他一口牙都要咬碎,有些下不去手“我,我轻点。”

    梁渭没有说话,而是等这浓烈的疼痛过去,但却感觉到…

    他睁开眼睛,看着正在轻手轻脚上药的新月,她正鼓着嘴巴,一边上药,一边往他的伤口吹冷风。

    “你在干什么?”梁渭觉得有些异样,反复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子,不明白她的用意。

    “我在给你上药啊,嬷嬷,布条。”说着,肩膀上的药已经上好了,新月接过了王嬷嬷扯好的布条,双手一展,手从梁渭的腰间而过,固定好了布条。

    梁渭觉得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突然靠近,温热的除了刚才的帕子,还有新月的呼吸,但是转瞬间已经消失不见。

    新月包好了伤口,最后打结的时候,实在气不过狠狠地勒了梁渭一下。

    梁渭被疼痛拉回了现实,刚才有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做梦了。

    “别乱动。”肩膀上的伤口倒是没什么大碍了,但是腹部那个血窟窿,有些麻烦,他这么坐着,新月不知道,也看不见伤口有多深。

    就在这时,梁渭有些体力不支,一个不稳就摔倒在了地上,新月听他倒抽了一口气,想来是痛极了,而且也已经到了极限。

    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新月错过了这个极好的机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已经又悬在了脖子上“你的反应…太慢了。”

    “你躺好。这个伤口,只是用这个药真的可以吗?”新月这此看清楚了伤口,这明显是被窄而薄的剑刺了一下,几乎就要刺穿了。

    “多,多撒些药粉,我,身上也就只有这个。”梁渭也只这样不行,但是最起码要把血止住。

    新月已经把整瓶药都倒在了上面,皱眉道“止不住啊,这样下去到不了天亮你就死了。”

    “姑娘”王嬷嬷叫了新月一句,像是提醒她。

    梁渭皱眉,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他刚才摘下来的草药,递给新月“这是止血草,熬了给我”

    新月接了过来,细细一看这不是自己院子里的药草吗?

    “姑娘”王嬷嬷又叫了新月一声,新月摇摇头,把手里的止血草递给了她“嬷嬷,他不能死。你去,要快回来。”

    “记着,你若声张,她马上就死。”说着,梁渭用到轻轻在新月的发上一滑,他的银鱼弯刀极其锋利,新月的一缕头发就掉了下来。

    “去吧”新月相信王嬷嬷的稳重,于是推了她一把。

    王嬷嬷皱着眉,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浴室。见屋中并没有人,正欲叫人,就听见新月在后面叫她“嬷嬷”

    回头一看,梁渭已经抓住了新月的头皮,让她露出脖子了。

    王嬷嬷自然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出去后就赶紧将手里的止血草熬成了药。

    “嬷嬷,您在做什么?”水刚刚滚沸,颦儿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刚刚从桌子上撤下来的饭菜,已经凉了,她又问道“姑娘还要洗一会吗?这菜我等她出来再热吧?”

    “颦儿…”王嬷嬷想要告诉颦儿,却见翡儿也进了来,同时她也想到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新月,于是忍下嘴边的话“一会,一会再热吧。姑娘吩咐了,不让你们进去打扰,她要好好泡一泡,这是我给姑娘熬得通雪汤,你们不用管。”说着,王嬷嬷见这药滚了两滚后,就匆匆端了起来,往浴室去。

    到了门口,王嬷嬷四下看了看,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新月的声音,问“谁?”

    “是奴婢,您吩咐的汤熬好了。”王嬷嬷撑着一口气,走了进来。

    见新月依然被梁渭抓着头发,脖子下就是寒光魄魄的刀。

    “倒了,给,给我”梁渭果然已经体力不支了,他抓着新月头发的手都没有多少力气了。

    王嬷嬷倒了药,梁渭却让她把药给新月“她先喝一口。”

    说着,王嬷嬷拿起勺子,喂了新月喝了一口。

    片刻,新月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才伸手端起药,和这药草一起喝了下来。

    这药,果然十分管用,新月觉得梁渭原本冰凉的指间,开始有些回温。

    伤口此时已经包扎好了,梁渭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一手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另一只手还是拿着刀“别给我耍花招,让你的人都从你的房中出去,我…”

    梁渭说几句就有些喘息,看来是累极了。

    王嬷嬷依然出去吩咐了,颦儿有些担忧的问王嬷嬷“嬷嬷,姑娘真的没事吗?她没这样过啊。”

    “没事,没事,去吧,你今日也辛苦了。”说着,王嬷嬷匆匆的把内门关上,还上了锁。

    梁渭耳朵极灵,听到这声音,就拉着新月走了出去。

    新月的内室密闭的甚严,所以很是暖和。

    梁渭伸手抓住了王嬷嬷,把她一把推在了地上,王嬷嬷闷哼一声,新月急切道“嬷嬷”

    “她没事,把她绑起来。”说着,梁渭用刀威胁着新月。

    新月找了绸带,按照梁渭的吩咐,把王嬷嬷绑在了床边,梁渭见她手下无力,怒道“绑紧些。”

    绑好后,梁渭用布塞住了王嬷嬷的嘴,一个手刀劈晕了她。

    如此,房中,就只有梁渭和新月两个清醒的人了。

    “你,最好不要给我…”说着,梁渭一个趔趄,摔倒在了新月的床上。

第104章:错落(9)

    “姑娘…”梁渭刚刚一把把新月推到了床上,颦儿就在门外叫新月。

    梁渭欺身过来,从靴间拿出一把短匕首抵在新月的脖子上,这匕首要比他的刀还要锋利几分,之后放在脖间,新月都觉得皮肤疼“好好说话”

    “怎么了?”新月问。

    颦儿答“姑娘,您是歇下了吗?饭食怎么办?”

    “天色太晚了,我饮了酒就睡了,你退下吧”新月看着自己身前的梁渭,他受了很重的伤,这会胳膊都已经没有力气了,但是他却依然咬着牙硬撑着。

    “姑娘,烤梅肉您不吃了吗?”颦儿诱惑新月道。

    “咕噜…”新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梁渭皱了皱眉,也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在外间摆上饭吧,我一会出去吃。”

    “姑娘,奴婢给您送…”

    “不用了,王嬷嬷在这里,我让她拿进来就行。”新月看着梁渭阴沉下来的表情,觉得自己是自作主张,于是低声的解释道“你的伤很重,又流了这么多血,如果再不吃点东西的话,怕是会虚弱致死。我让她把饭放在门口,我端进来给你。”

    “姑娘您在说话吗?”颦儿想要进来就被新月制止了“嬷嬷给我换衣服呢,你就不要进来把冷风带进来了。”

    “是”颦儿一想到如果进去,王嬷嬷肯定会骂她,也就作罢了,转身去厨房为新月准备吃食。

    听见脚步声远了,梁渭才稍微放松了一下自己,他越来越虚弱,一时拿不准新月会怎么对自己,只得能撑多久是多久。

    “我们约好,我,我尽我所能的照顾你,你不要杀我们主仆。”

    “你竟有这么好的心?我看你是要杀了我才痛快。”梁渭倒是看得透,一语道出新月的心思。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确实想要杀你为后快,因为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有数。”新月恶狠狠的说。

    “他可不是我杀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梁渭值得新月是知道内情的,但是他没有把话说开,而是暗喻了容映。

    “你若是不借好风力给他,他如何上的了青云。”新月叹了一口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你倒是很懂这些?”听新月这么说,倒是让梁渭来了兴致“那你说说,我凭什么费尽心力,只为了杀一个太子,而不是夺下几个城池?”

    “你握着容映杀了他大哥的把柄,陛下活着也好,崩了也罢,你都可以要挟他,要挟一个国家的储君和皇帝,可比夺两个城市,划算多了。”

    “容映这话都告诉了你?”梁渭挑眉,想着在车上看到的,容映这么低怯的与她说话,想来,会告诉她这些事也不例外。

    “无人与我说,你且说我说的对不对吧?”新月问。

    不等让我开口,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姑娘,饭菜准备好了”颦儿提了食盒,站在新月的内室门口,想要进来时,发现门锁了。

    新月皱眉,见梁渭弯着腰,已经要从床边往门口去了,新月赶紧说道“放下就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奴婢不累,只是没想到会发现这样的事情,姑娘您也是吓坏了吧,幸好有…”

    “我让你下去你就下去,那里那么多话?”梁渭是什么人,新月只是见他手中那把弯刀和匕首,就能看出来,所以新月干脆厉声的让她下去。

    “是,奴婢这就下去”说着,颦儿放下手里的食盒离开了,临走还关上了门。

    新月走到了门口,梁渭就立在门后,她打开了门,把食盒提了进来。

    新月的内室床前有一个小桌子,正好只有两把凳子,新月亲自把食盒中的食物取了出来,梁渭从一边看着她不太利落的样子,烩肉的汤汁落了她半个袖子,一看就是被伺候着长大的娇小姐。

    新月总算是把食盒中的三荤两素和一碗汤摆在眼前的桌子上,烩肉和烤梅肉是他们从六宝斋带回来了,而笋烩菇,年糕炒肉片和一道清蒸黄鱼,都是王嬷嬷的手艺,尤其是这道清蒸黄鱼,更是她的拿手菜。

    新月看了一眼歪在地上,失去知觉的王嬷嬷,有些担心的想上前查看,却被梁渭的刀阻住了去路。

    新月被迫坐在了桌子前,梁渭也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坐在了新月的旁边。

    她的屋中很是暖和,但是依然是寒冬腊月,梁渭打着赤膊,并不雅观,新月站了起来,却被梁渭警惕的拿起刀,却见新月并没有停下来,打开了衣柜,从里面拿出为徐新泰做的袍子,递给了梁渭“我见你一直在打冷颤,血流的多了,是很冷的”

    梁渭没有说话,接过了衣服,准备穿上,却因为手里的刀放不下,刺透了袖子。

    新月看着这件自己做了好几天的衣服,就这么被他穿了个洞,实在看不下去的伸出了手,给他穿上,梁渭皱着眉一语不发的看着她突然照顾自己的,实在分不清她的用意。

    “吃饭吧”等梁渭反应过来,新月已经把筷子放在他的手里了。

    梁渭伸手,拿起筷子,却因为左手无力,夹不起菜。新月见他是左撇子,笑了笑“小时听我祖母说,左手用筷子的人,又聪明又果决,我长这么大,就见过两个人是左手用筷子的。”

    说到这里,新月的眼神暗了下来,眼神中的恨意立刻就被梁渭察觉,刚刚放松一些的警惕,就又提了起来。

    新月见他脖颈间的青筋暴起,知道他又警惕了起来“如何?吃饭吧。”

    说着,新月把手边的汤圆放在梁渭身前,自己拿起筷子,挨个吃了一遍,算是为梁渭试毒。

    果然,梁渭等了一会,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眼前的烩肉

    新月伸手,打开盖在汤碗上的盖子,皱了皱眉,里面竟然是一道鸡汤。

    梁渭也察觉了新月的异样,却见她已经收回了目光,拿起汤匙,为梁渭舀了一碗,放在他的面前。

    梁渭问“你怎么不喝?”

    新月看着眼前这道熬了许久,已经脱骨酥烂的鸡汤,拿起了勺子,浅浅的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这是无毒的。”

    “喝”梁渭看着新月,她的眼中的水光波动,一时拿不定主意,却见新月如喝毒药一样,将勺中的鸡汤喝了下去。

    汤润喉而过,梦中的一切又涌到了新月的眼前,新月眼泪就流了出来,鸡汤带着浓浓的肉香,依然是那么好喝。

    母亲去世后,太后带她进宫。但是她就是什么都不肯吃,饿了三天,都已经起不来床了,是容昭,俯身半跪在床边,为她递来了一勺鸡汤,可是从那以后,新月就很喜欢喝鸡汤,一直到她做的那场梦后,她就一口也不能喝了。

    梁渭发现新月抿着嘴,眼神呆滞,眼泪不自觉的从眼眶中流出来,正要说什么,新月却已经抬眸,看向梁渭,顾不得擦干眼泪,带着哭腔问道“可以了吗?”

    梁渭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可以了。”

    说着,他喝光了碗里,甚是可疑的鸡汤,并没有什么问题。反而是一碗鸡汤下了肚,补充了营养,身体也回了暖。

    梁渭拿起筷子,新月也擦干净了眼泪,见他却停住了筷子,指着年糕炒肉片问“这个白的,是什么?”

    新月皱眉“你没吃过,这是年糕啊?”

    梁渭有些局促,皱着眉“年糕?”

    “这是把米蒸熟以后,捣制成糕,然后凉了以后可以保存许久,用来煮汤,炒菜都是很不错的。”说着,新月夹起了一片切成片的圆形年糕,口感弹牙,因为沁润了肉汁,甚是美味。

    “为什么要这么做?”梁渭问。

    新月歪着头,很想问他一句是不是脑子还有伤。

    “米放的久,到了年底,年中的米就生虫了,而且一直到第二年才会有新米。只得蒸制成饭,打成糕,保存起来,可以吃许久。”新月见他默不作声的加了一片,放在了嘴中,许久才道“竟是这种味道。”

    “怎么了嘛?”新月问

    梁渭没有解释,只是伸手指向手边的碗“这是何物?”

    “粉圆子,外面是米粉做的皮,里面是肉馅,除夕,春节是必须吃的。不过我在东都,见那里的人都是从扁食的,这个就是用米粉做的扁食。你,没吃过年糕和粉圆子吗?”

    梁渭沉默了一会,并没有吃眼前的这道粉圆,反而是那道烤制的梅肉才是他常吃的,但吃了一口后问“这烧肉,后味为什么是甜的?”

    “因为放了蜂蜜。”新月有些机械的为他解释“这个是竹笋和香菇,这个是烩肉。”

    “恩,我知道了”梁渭低着头吃饭,但是他好似只觉得眼前的烩肉是熟悉的问道。

    新月又忍不住的问了一句“你明明是个太子,这些不都应该是常吃的吗?”

    梁渭虽然很饿,但吃起回来不紧不慢,片刻,才说“我们梁国,能种米的地方,基本没有。所以,就不知道米生的虫子是什么样的。”

    新月没有说话,而是把手边的茶递了过去,掀开盖子正要说话。

    梁渭却好似吃饱的放下了筷子,抬起头“不过不要紧,如你所说,我们大梁,很快就有种米的地方了。”

    新月没有说话,只是一时不察,歪嘴笑了一下,亦是讥讽。

    梁渭倒也不恼,歪着头问“那你说,如何?”

    “你真觉得,你控制的了容映?”新月虽然不喜欢容映,但是身为大聖人,总好过对眼前这个杀了容昭的凶手。

    “我为何要控制他,他如果听我的,我就让他继续做他做梦都想做的皇帝,可他若是不听我的,我就杀了他在意的人,再不听话,我便杀了他,这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毕竟,如你所见,我已经做了一次了。”梁渭的语调并不高,但是足见他的底气。

    “立身不正,真是卑鄙。你就没想过真刀真枪的比试一番吗?”

    梁渭听了,摇摇头,端起手边的茶,一边喝,一边说道“你啊,还真是个闺阁小姐,格局有限,真刀真枪?数十万的人殒命的战场,才是你说的真刀真枪…这是什么茶?”

    新月看了一眼梁渭手里的杯子,和他脸上的悦色,这是他进来这么久,第一个代表着放松的表情“是放了蜜莲子的龙井茶”

    “茶很香,没有苦涩,竟是甜的那么…”梁渭挑眉,自己竟然再跟一个人质谈茶,好在他及时止住了声音。

    “休息吧”新月见梁渭虽然表面上并没什么事,但是并没吃多少东西,说话的声音很低,一是为了不被发现,再来就是,实在没有力气了。

    “你去干什么?”梁渭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我要把王嬷嬷放在榻上”说着,新月不顾梁渭的刀尖,把昏睡过去的王嬷嬷,拖拉着,扶到了一边的榻上,但是榻离地面有些距离,王嬷嬷又有些微胖,新月用了两次力,都没能把她拉上去。

    梁渭站了起来,新月听到了刀尖碰触到碗筷的声音,下意识的缩了脖子,不过梁渭并没有伤害她,而是伸手拉着王嬷嬷的脖子,把她放在了榻上,自己拿了布条“捆,捆好她。”

    就刚才的用力,梁渭觉得自己腹部的伤口涌上热流,好似原本已经有些凝结的伤口,又流了血。

    新月绑好了王嬷嬷的手,从柜子里拿出被子枕头,安顿好她后才放下心来,有些坦然的对梁渭说“我睡觉浅,我的侍女在我落灯以后,夜里一般不会来我房中,你现在可以把我劈晕…你干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梁渭又一把把她推到了床上,新月低声大骂“登徒子,你在干什么?”

    “别动…嘶…”梁渭也跟着新月躺在了床上,一只胳膊垫在她的头下,但是手里拿着匕首抵在了她的胸口,只是被新月挣扎着牵动了伤口,低声道“我这匕首,斩玉如切姜,你最好老实一些”

    新月看着就在她胸口的匕首,和靠过来的梁渭,甚是不适应的想要挣扎,却被梁渭用腿压住了自己乱动的腿,另一只手也把她的手牢牢地抓住,新月发现自己,被梁渭团团抱住了。

    “我,我只歇一会,你别动了”梁渭的声音虚弱了下来,他真的已经力竭,回头看他,他是个眼睛狭长,嘴唇极薄的男子,此时唇上已经近乎一张白纸一般。

    新月虽然不适应,但见胸口的匕首依然在,皱着眉,尽量蜷缩起了自己。

    梁渭始终没有睁眼,但新月只要有什么过大的动作,匕首就会晃动两下,如同在车顶上,他威胁着自己那样。

    新月垂下目光,盯着床幔上的绣花,悠悠的出神。

    夜很长,但折腾了那么久,也已经快到了尽头。

    颦儿回到小厨房,手里提着食盒,刚才去新月房中收拾餐具的时候,见食盒就已经放在了门口,想要进去门依然从里面锁着,而王嬷嬷也没有出来,想问什么时,灯就已经熄灭了。

    正觉得奇怪,一脚就已经进到了厨房,翡儿就慌张的走了过来“这盒中可是姑娘吃剩的饭菜?”

    “是啊,怎么了?”颦儿回过神来,打开了食盒的盖子,最上面是盖着盖子的汤碗,但是皱了皱眉“这不是…”

    “是啊,刚才你吩咐姑娘要吃东西,咱们往食盒里装饭菜的时候,不是被翠儿叫去清点宫里的赏赐了吗?我就让沫儿装了吃食,可是我刚才找嬷嬷熬得鸡汤,准备给王伯送去的时候,却不见了那锅鸡汤,我问沫儿,沫儿跟我说,往姑娘的饭食里,装了个白净的带盖瓷碗,而我也在灶台上,找到了这个原本给姑娘的银鱼酸汤。姑娘怎么说?早上的时候因为鸡汤就有些发脾气,这大过年的,怎么能惹过年不痛快呢”翡儿有些懊恼的说着。

    颦儿皱眉打开盖子,见里面已经没有鸡汤,鸡腿也少了一只,想来是被新月吃了,但她觉得甚是奇怪“姑娘已经绝迹不吃鸡和喝鸡汤了,今日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姑娘许久不吃,想吃了吧,你没见姑娘吗?她怎么说?”

    “我没有见到姑娘啊”颦儿就把刚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的跟翡儿说了一遍,最后“而且,王嬷嬷至今都没从姑娘房中出来。”

    “许是姑娘留嬷嬷陪她吧,你不是说姑娘遇到了很大的的事,这会定是害怕吧。”

    “姑娘讨厌与别人同宿,肯定会整夜都睡不着了。”

    “那,那咱们去看看?”翡儿也觉得反常。

    “明日,明日再去吧,姑娘屋里的灯已经灭了,若是把她吵醒,这一夜都睡不成了,咱们明日一大早就过去,正好也当是给她请安。”

    “好,放在王嬷嬷在里面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难道姑娘有转性子了?今日宫宴上的汤菜也是一道炖鸡汤,那布菜的宫娥只是往姑娘眼前放的近了,她都皱眉避开了。”翡儿看着已经没剩多少的汤水,疑惑的道。

    “你没听姑娘说,宫宴上的菜是最难吃不过的了,那鸡汤定是又老又柴。这鸡肉我撕碎了,加到粥里,明日给姑娘做个鸡丝粥。”

    “好,我帮你”说着,两个丫头就把碗里的大半只鸡撕碎,还做了些别的活计,就回去歇着了,临走还从新月窗前走过,里面静悄悄的,想来新月也累了,定是睡着了。

    果然,梁渭睁开了眼睛,看向怀中,许久没有动的新月,她羽睫合着,嘴角上扬,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梁渭见她睡得很香,能在一个挟持自己的人身边睡成这样的人,也实在是个人才。月凉如水,梁渭闻着周遭好闻的兰花香,伤口都好似不那么疼了。

    因为伤口,此时的梁渭也好不了那里去,浑身发热,意识还在这算是舒适的环境中,一会清醒一会迷糊,他只能强打着精神,但也好不了那里去。

    这世间,最难熬的,不是刀林剑雨,而是温柔乡中,把持住自己,不能沉溺的坚持。

    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左右,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梁渭被鸡叫从一段时间不短的假寐中叫醒,他倒抽了一口冷气,自己竟是如此的大意,伸手握紧手里的刀,却发现…

    右侧的怀里,卧着一个小小的身体,她身上很热,于是在这冬日里,他正紧紧的抱着她,双手双脚,一幅爱不释手的样子。

    梁渭竟然觉得有些羞怯的放下了自己的手脚,而怀中的新月一只手放在他的手上,像是想要为自己挣脱下一些空间,她小脸绯红,睡得别提多香了。

    她还真的,不是个普通的女子。

    真要伸手摸一摸她的脸,却被一阵杂声打断,梁渭眼神中的寒冰立刻就涌了上来,他抬头,看向敲了敲榻木,警告自己的王嬷嬷,她刚刚醒来,就见新月被他如此轻薄,这会自然是怒目圆瞪,却因为忌惮他会对新月不利,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梁渭缓下声音,道“我不会伤害她的,她救了…”

    皱眉,梁渭不可置信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会伤害她?他当然要伤害他,他还要拿着这个女人,去要挟容映,他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最后要挟容映,对自己俯首称臣吗?

    这可是最好的一道武器,自己怎么能…不伤害她呢?

    新月睡得迷迷糊糊,觉得很是温暖,这是许久没有如此暖和的时候了,她有些愉悦的伸了伸懒腰,却因如此找回了理智,突然瞪大了眼睛,自己,居然在这个凶神恶煞的人身边,睡着了。

    看着突然睁开眼睛的新月,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一览无余,如同突然出现在地平面上的太阳,照亮了着黑了许久的天,梁渭猝然的看到了这一幕,他皱紧眉头,因为他的心,在“扑通扑通”的跳,而且跳的他很不舒服。

    “嘶…噗…”如此,梁渭从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随后脱力,头落在了枕头上,手里的匕首也因为失去了力气,而掉在了地上,他瞪大眼睛,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却眼前一黑,随后,什么也就不知道了。

第105章:错落(10)

    事情发生的无比突然,新月看着匕首从自己的脸颊边划过,最后划断了一缕她的头发,但是紧随其后的,是梁渭倒在床上的声音,新月回头看向了梁渭,梁渭紧闭双眼,躺在那里,毫无生息。

    新月赶紧上前,用手摸了摸他的脖颈,还能感觉到他的心跳,而胸口自的起伏,也证明他在呼吸。这让新月松了一口气,他只是晕了过去。

    王嬷嬷看着新月,新月压下心中的惊悸,从床上下来,跑到了王嬷嬷身边,立刻解开了她身上的布条,拿下嘴里的布块,王嬷嬷拘身就抱住了新月,四下看看她身上又没有受伤的地方,新月见她被绑了一夜,胳膊都抬不起来,却依然扶着新月“姑娘,姑娘咱们快走,快去叫人。”

    “别,别去。”新月拉住了王嬷嬷,看着床榻上的梁渭,穿着干净的衣服,身上的伤口也上了药,若是自己现在去引了郑宵来,必定是…

    “姑娘,这梁人凶悍的很,怕是醒了过来,必定会对咱们不利。”新月扶着王嬷嬷起来,弯腰又从地上捡起了梁渭掉在地上的匕首,握在手中却不肯放下。

    “姑娘”王嬷嬷站在新月身后,新月回头看了一眼王嬷嬷“嬷嬷,您知道吗?”

    “什么?”王嬷嬷也看着床上躺着的这个人,问道。

    “他是梁国的太子,他害死了容昭。我的父亲也是被他的祖父所杀,如今,我的哥哥也在大牢中,我…”说着,新月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姑娘…”王嬷嬷叫住了新月“若是您要了杀了他,老奴来帮您…”

    说着,王嬷嬷就要从新月手里接过匕首,但是被新月牢牢地抓住了“他还不能死,他死了,还有别的人,坐在他的位置上,他也有为他报仇的儿子。他的儿子再来杀我大哥的儿子,容映的儿子,这样,冤冤相报。最后…最后…”说道这里的新月,竟崩溃的哭了起来。

    “姑娘,您心里有千般事,都说出来吧。”王嬷嬷见新月因为脱力而坐在了床边,扶着新月肩膀,可是新月身上肌肉绷紧,不肯放松。

    新月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对王嬷嬷说“嬷嬷,你去,去浴室收拾收拾,把血渍和他的衣服等物都收拾了,颦儿和翡儿想必马上就会进来给我请安,你先去稳住她们,再,再把颦儿小心的叫进来。”

    “姑娘的意思…”

    “他不能死,也不能由我交到官差的手里,所以我要把他交给别人。”说着,新月拿起刚才绑着王嬷嬷的布条,将梁渭绑了起来,拿走他身边的刀,然后落下了两边的床帐。

    做完这些后,王嬷嬷也从浴室中出来,见新月正站在幔帐前,不知在想什么。

    “姑娘,您要不去换个衣服”新月听了,低头看自己的身上,左侧的袖子上,身上都是血,还有油污,而且已经皱在了一起,新月挥手,点点头“恩,我再去洗个澡。”

    说着,新月慢慢的走到了浴室。清洗干净已经凝结在皮肤上的血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坐在一边的榻上,王嬷嬷也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梁渭的衣服也被她包在一个包袱中,放在新月身边,等她处置。

    “去洗干净缝补好吧,他走的时候,是要穿戴的。”

    “是”王嬷嬷正好要出门叫颦儿,于是提着包袱,走了出去。

    从新月身边经过的时候,从包袱中,掉出了一片羊皮样的东西,新月皱眉,王嬷嬷回头想要捡起来,却被新月抢先一步,弯腰捡起来。

    只是看了看上面的字,新月就把它收了起来“去吧,把颦儿叫进来。”

    “是”说着,王嬷嬷走了出去,新月才展开手里的羊皮,果然,里面正是燕州的城防图。

    燕州,是大聖直通北边梁国的咽喉之地。本来是燕国的国都,燕国被大聖和梁国联手所灭,瓜分国土的时候,虽然梁国拿走了燕国的大部分的土地,但这梁国,就是没能争来这块卡在喉中的重地。燕州屯了重兵,若不奇袭,根本就拿不下这块地方,所以,梁渭才会亲自来拿这张城防图。

    新月将城防图拿在手中,思虑再三还是把它收了起来,这时颦儿已经进来了,见新月若有所思的坐在榻上,而一边的床幔落下来,正要上前去收拾,却被新月叫住,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清楚了。

    颦儿听完有些腿软的坐在了新月的榻前,扶着新月的腿“姑娘,您没事吗?”

    新月摇头,拉着颦儿,压低声音道“别声张,别声张。你且去晋王府找容映,对外说,是要谢昨日的事情,等他一个人的事情,就让他悄悄地,来我这里一趟,带两个侍卫。”

    “为何…”颦儿想问为何的时候,见到新月眼中的深沉,也只得不再问了,转身出去,去做新月吩咐的事情了。

    翡儿跟在颦儿身后,见颦儿面色凝重的出来,上前问道“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翡儿,姑娘今日累了,你去通知了王伯,把赏钱都发了,然后散了人都歇两日吧,姑娘近前,咱们两个和王嬷嬷伺候就好了。”说着,王嬷嬷也走了出来,双手因为沾了水,而冷的发红,翡儿赶紧上前,问“嬷嬷,您可是在浆洗什么东西吗?我来帮你。”

    王嬷嬷拉下了袖子,对翡儿说“没事,对了,翡儿,姑娘之前养伤的时候,大夫给她开的,补血,疗伤的方子可还在?”

    “在的,我好好的收着呢。”

    “那里去药铺一趟,抓上三幅。”王嬷嬷吩咐道

    “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吗?”翡儿关切的问。

    “倒也没什么,就是我觉得得提前备着,再买些止血,消炎的创伤药来,这些都是常用的药,买来备着,总比用时没有的好。”

    “可是姑娘,今日是大年初一,药铺能开门吗?”

    “朱雀大街上的张氏药铺倒也开着”颦儿答道。

    新月点点头“那里快去快回,回来的时候,在自六宝斋买些好吃的,昨夜我睡得着,咱们今日再开这场小宴。”

    翡儿见新月一切如常,也就放下了心来,转身安心去办差事了。

    见打发了翡儿,新月对阶下的王嬷嬷和颦儿说道“都去忙各自的吧”

    “是”二人都得了吩咐,散了去。

    回到房中,新月关紧了门,不放心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梁渭,他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除了胸口依然在呼吸,除此之外就好似死了一般。

    胸口上的绷带,本来是流了血,还没凝固,又流出新的血来,现在倒是已经慢慢地凝固,不再流出新的血了,也有可能是他已经没有多的血流出,快要死了。

    新月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冰冷又软踏踏的,想来他应该陷入了极深的昏睡中,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到了晌午,新月坐在廊下,等着颦儿和容映,但是颦儿却是一个人回来的。

    “晋王呢?”

    “奴婢到的时候,王爷已经入宫去给皇上和皇后请安了,他府里的人说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奴婢留了口信给晋王殿下。”

    新月细问了颦儿的见闻,见她办的倒也妥当,也就点了点头“下去吧。”

    “姑娘,可吃些东西?”早饭新月就说没有胃口,这都到午饭时间了,新月还没有吃东西。

    “可有银鱼汤?我嘴里苦的很”

    “昨夜奴婢还好奇姑娘那里转了性子喝了鸡汤,有银鱼汤,奴婢去给您端。”说着,颦儿脚不沾地的出去给新月端汤。

    王嬷嬷有些忧虑的看着垂落下来的幔帐“姑娘,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要把他交给容映,到时候,是生是死,就让他自己处置了。”新月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上的灰尘,拍了拍。

    “如此,由晋王处理,确实也是个办法。”王嬷嬷认可了新月的做法,点了点头。

    是夜,新月端着刚才王嬷嬷刚刚熬好的药,坐在床边,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碗了,而且新月也不敢为他去请个郎中,只能用自己重伤时的方子,至于他喝了,是生是死就是他的造化了。

    “姑娘,宴已经…”翡儿走进了内室,第一眼就见新月侧身坐在了自己的床上,手里端着药碗的新月,而她,正在亲手喂一个男子喝药。

    “颦儿…”新月抬声喊道,颦儿不察,让翡儿进了来,于是颦儿赶紧捂住了翡儿的嘴,把她推了进来。

    新月放下手中的药碗,垂着气“我本不欲把你牵扯起来,既然你自己发现了,来吧,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翡儿听了新月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发生了,挣脱开了颦儿的手,从头上摘下钗子,就要往躺在床上的梁渭刺去,却被颦儿从后面抱住“翡儿,你干什么?”

    “姑娘,您,您怎么可以收留敌国的太子,还为他疗伤。您是忘了他是怎么害的咱们。奴婢是东都人,与姑娘您不同,我们东都人,都是经受过梁军的屠戮的。奴婢的爹,就是死在乱军之中,被一个梁军一刀砍下了半个脑袋。奴婢唯一的亲人,我的哥哥应征入伍,为了抵御梁国,如今还在锦城那个地方受苦。奴婢,奴婢要杀了这个梁国的太子。”说着,翡儿怒道。

    新月低着头,片刻才道“我的父亲,也死了,我的哥哥也在抵御梁军。我,何尝不恨”

    新月怒的狠狠地拍了几下身边的床沿“可是,他死了,还有别的太子,他的儿子,会说我的父亲死了,我要为他报仇,再会杀了咱们的太子,一场大战,会死多少人你知道吗?但是,我管不了,管不了最后他会不会带着兵出现在东都,出现在金陵。但现在,他还不能死。”

    翡儿听了,依然怒瞪着眼前的梁渭,但是新月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了她,对颦儿说“我不告诉你,就是因为怕你冲动,我的恨意,让我立时就要了结了他,只是…”

    新月没有说下去,而是让颦儿带着翡儿出去缓一缓。

    颦儿和翡儿走了出去,新月端起手里的药,又往梁渭的唇边放了一勺,药落的极慢,一点点的从他的喉中滑下去,这让新月结合着刚才的火气,怒意也越来越浓,这会已经是忍无可忍,将手里的碗丢了出去。

    虞鹤与新月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一人,乃是魔头转世,就连邪魔外道的人,都想要杀之而后快,可是正道的人,却道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不可为了一个人还没有做的事情,就苛责与他。后来这个魔头长大,果然杀了许多人,致使天下大乱。第一个杀的,就是那些满嘴天道正义的人。”

    虞鹤说这就是个极其讽刺的故事,新月此时却是大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面对一个绝对会犯下大错的人,究竟要如何自处和阻止呢?

    是夜,梁渭还是昏沉的没有动静,新月不敢去别的地方休息,怕有人会进来,只得坐在床边,王嬷嬷和颦儿都陪着她,翡儿依然有自己要坚持的东西,不肯过来。

    新月也只能随她去了。

    梁渭觉得自己胸闷的很,张开嘴想要大口呼吸,却就好似有冰冷的水,从他的四面八方涌来。

    “救命,救命啊”他呼救,可是那刺骨的水,涌过来的更快,他被绑着手脚,眼睁睁的看着这水没过了他的头顶,岸上的人,怎么都听不见他的求救,而是有一道比水还冷的声音“殿下,再忍忍,我们自然是不会,把您淹死的,只是您要是再挣扎,您就得多受些苦头。”

    “放…放过我,母妃,我母妃在…”

    “您还不知道吧,玉妃娘娘已经被大王下令,赐死了。”

    “母妃,娘,娘你在那里?”水已经彻底将他淹没,他怎么也挣脱不尽,那没有尽头的折磨,是他每一日都要忍受的。

    “哥哥,我好冷,好冷啊。”这个没有名字的小男孩,是十日前,突然训练的人,丢进自己的石头牢中的,他每日被血淋淋,差点死了的拖回来的时候,这个小男孩,就会为他疗伤,给他盖被子,照顾着从来没有被照顾过的自己,只是此时,他就要死了。

    他就这么伏在地上,一声声的喊着冷,嘴里咳出了血,他是被…

    “殿下,注意您的眼神,您的眼中就算是喷出热火,也帮不了这个贱奴,奴才踢断他的肋骨,也是因为殿下您,不肯亲自踢断。所以,奴才才代劳的,不过他现在应该生不如死吧,殿下要不发发善心,用您手边的匕首亲自了结…咳…咳咳…”说话的那人,大口的吐出鲜血,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喉中的匕首,匕首的把手,就拿在那个满目恨意的少年梁渭手中。

    那个没有名字的小男孩,是除了自己的母妃外,第一个对他好,照顾他的人,可是他们,都这么死了。

    但这都是这里的人,刻意安排的。让他失去所有他喜欢的东西。他们会送给他一只会伏在它身边的狗,然后第二天那只狗就会被血淋淋的在他身边,失去了所有的温暖,也会给他一个照顾他,为他包扎伤口的小男孩,然后命令他亲自杀死,如此,如此,周而复始。

    梁渭已经不知道,如何付出感情,因为他明确的知道,他所爱必会失去,他所在乎的目光,都是那人的负担,就连他的太子妃,都只是训练的那些人为他安排来,传宗接代的人。偶然一次,他的手碰到了太子妃隆起的肚子,感受到了自己的孩子的胎动,太子妃就被人在梦中,割去了头发。

    他已经感觉不到温暖了,梁国多冷啊,冷的骨头中都是寒意,就连骨头,都是玄铁浇筑而成,他如何,还能…感受到片刻的暖意。

    梦中,梁渭觉得自己做梦了,一个小男孩牵着一只大狗,走到了他的面前,但是那狗露出了血盆大口,瀑着寒光的尖牙,向着自己扑过来。

    那小男孩,也倒了下来,如同一只破布娃娃。

    梁渭觉得浑身一热,就睁开了眼睛,照比热,他已经习惯了寒冷。

    睁眼后,梁渭用了极快的事情,回忆起了发生了事情,他立时暴起,伸手去摸索自己的刀,但伸手被牢固的布条团团绑住,他又受了重伤,如何能挣脱的起胳膊。

    但是…梁渭定睛一看,自己很眼熟这个地方,这是…这是那个跟自己有仇,却帮了自己的女子的房间。

    他转头看向四周,听到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他立刻警惕了起来,但等他看清楚四外后,发现整个房间,就只有睡在一边榻上的女子,她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没有一丝杂音。

    自己虽然被绑了起来,但是…梁渭运转了一下自己的内力,居然有在慢慢恢复的迹象,而腹部的伤,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如此见,自己好似受到了很好的照顾。

    梁渭用了内力,应该会很容易的挣脱了布条的,可他还没这么做就听到了脚步声,其中,走在最前的那个,有着极高的武艺。

    梁渭不明来人是谁,只得继续躺着,等待来人。

    门被推开,容映抖了抖身上的雪,不等颦儿进去通报,就推开了内室的门,一进门,就看到团在榻上睡着的新月。

    他突然有些无措,抬起的脚步,不知是落下,而是就这么抬着。

    直到颦儿跟了过来“王爷,您且先等一等,奴婢叫…”

    “我已经醒了”新月被推门的声音吵醒,从榻上坐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容映“进来吧。”

    容映来时一肚子火气,想着见到新月,非得大骂一顿这个大胆与梁渭一起待了一天一夜的女人,可是进门以后,看着她因为被吵醒,而带着血丝的眼睛,绯红的脸,还有有些乱的头发,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来的正好,他还没有醒,你,你快把他带走吧。”说着,新月从榻上起来,却因为腿麻了,而一脚摔在了地上,摔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姑娘,您没事吧”颦儿把新月扶了起来,而容映刚才看的真切,新月是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湿了眼眶,她的眼泪,就好似夜里的雨,又湿润又朦胧,萦绕在容映的心头。

    “我,我没事。”新月有些狼狈的站了起来“颦儿都把事情给你说了吧。”

    容映点点头,也整理好了情绪“我,我会让我的侍卫,晚些时候,把他带出去,只是现在不行,我来的时候,郑宵的人也在附近搜索,险些被他发现,需要等郑宵的人把这里搜索过去之后,才能又下一步的行动,你找个地窖给我,我想把他藏起来。明日一早,难道郑宵不会来你这里搜查。”

    “我…”新月想了想,这山庄的地窖在那,新月还真的不太清楚,只得找来王嬷嬷问了。

    说完后,容映走到床边,弯腰就要扛起梁渭,但是却被新月制止了“他的伤很重,你不是说郑宵明日才回来,今晚就让他在这里歇着吧。”

    “你…”容映在新月的眼睛里,看到了怜悯“你疯了?”

    “我,我只是怕他死了。”新月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他若是死了,咱们也都别想活。”

    “他死了,梁国大乱,出奇兵,比破了他梁国的寒都。”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这事一时半会是做不到的。

    “我知道你巴不得,可是你不也是在藏起他,不然郑宵发现。”新月皱眉,自己怎么在替梁渭说话,不是想好了,交给容映自己就什么都不管了。

    “你真是…”容映实在说不出她糊涂,因为新月真的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分得清轻重,如果梁渭死了的下场,实在不是一时可担待的。如今梁国正是万里冰封,派兵过去,也只是死路一条。

    “随便你吧”说着,新月收回了自己拦着容映的手,但是容映却已经站直了身子“我今夜在这里,你们先出去吧。”

    容映见新月眼下乌青,昨晚和今天都提心吊胆了,现在出去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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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玉臂寒介绍:
豫王家的世孙和世孙妃要和离的消息,从东都一道传到了金陵,闹得举国皆知,名声狼藉。
人人都说这世孙妃徐新月善妒,可谁又知道她心里的苦。
新月本以为和离后,会母亲留下的庄子里,过着闲云野鹤的隐居生活。清辉玉臂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辉玉臂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辉玉臂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