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双面(1)
“你以为我怕你?”柴璧之自然不把新月说的话放在眼里。
“柴世子,您之所以能够回京,并不是因为您在役所的役期满了,无罪释放了,而是陛下怜太子为您求情,所以让您,戴罪之身,在府中好好思过,以观后效的。如果让他听到,您回京的第二天,就在大庭广众下,强抢民女,他会作何感想。”然后新月向前一步,学着他低下声去“你以为,太子的求情就是你的保命符了?我,可比你,跟太子交情深。”
“你威胁我?”虽然嘴上依然不肯认,但柴璧之还是让身边的打手放了颦儿。
见颦儿好端端的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新月满意一笑,自然也要做些面子上的事“多谢柴世子,颦儿跟柴世子赔不是。”
“世子大度,多谢世子”说着,颦儿给他屈膝一礼后,就又躲回了新月的身后。
“既然世子没有别的事情了,那小女就告辞了。”说着,新月抬步准备向外走。
“且慢”柴璧之好似没有就这么算了的打算,新月已经走到门口,顿了顿回头“世子还有什么事吗?”
“你这丫头,长得很是标志,本世子很喜欢,五十两银子给你买了。”说着,柴世子从身边的人手里接过银票,递给新月。
“世子说笑了,我们安宣侯府,还没到买卖贴身奴婢的地步,这五十两银子,还是世子留着,自己用吧。”说着,新月往外走,但被柴璧之身边的打手拦住。
“哎,话还没有说完就走,徐侯女你还真是急性子。”柴璧之慢悠悠的走到了新月的身前,亲自挡住了新月的去路“你大哥,害死了太子,你不在家闭门思过,出门招摇,态度嚣张,我听说,你还逼死了太子妃,还真是个恶毒的女人。我真的是看不下去了,你自己说说,你这又是,什么规矩。”新月皱眉,但并不是为了这人骂了自己,而是这柴璧之刚刚进京,可能家门都没进,是怎么知道白日刚刚在宫里发生的事情?
“让开”新月沉下脸色,但是柴璧之丝毫没有要动的打算,而是抬高了声音“大家都来看,就是这个贼妇的哥哥,在战场抗命,累的太子殿下去援时战死沙场,自己也因为善妒,不容妾室,而被豫王府休离,如今更是在太子出殡前夜,用话刺激太子妃,引得太子妃愤而触棺为太子殉葬。这么不贞不洁,还挑拨离间的贼妇,在这里招摇过市,在京城最好的饭馆大吃大喝,大家都来看看。”
新月见他堂堂一位士族公子,跟个说书先生似的,招揽人声,胡言乱语,她只觉得可笑,但她没有办法忽视,这整栋楼的人,都在听了柴璧之的声音后,看着这里,对着新月指指点点。
“我…”新月想要争辩,但是与之争辩,就等于变现的承认,不辩,这脏水就泼在了自己的身上。
“柴世子,您若不是来吃饭的,那就请您离开,您在这里打扰到了我们做生意,家父在时,尝尝亲自为柴王爷送我们六宝斋的饭菜,小的与柴王爷也是说得上几句话的,若是您如此打扰,小的倒是想亲自请柴王爷为小的评评理。”
“你不过是一个商贾,见不得人的庶子,还在祥云班唱戏卖艺过,我父王怎么会见你,滚开,没见本世子,正在跟这位身份尊贵,可是人品下流的徐侯女说话。”柴璧之咄咄逼人,他与新月在一起,中间隔着大约两个人的空。
新月垂下眼神,准备离开,他却丝毫不让“你要是有本事,就撞开本世子,不过,男女授受不亲,你碰了我,我倒是没什么,想来,你这什么名声也不剩的人,应该也不在乎吧。”
新月被气得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时,新月觉得肩上一沉,一件黑色的披风披在了新月的身上,她抬头,是江扬。
“天色不早了,外面也冷,本将军见新月姑娘,衣着单薄,又被恶狗挡道,特借给您这件披风穿着,只是这披风是家母亲手所做,还请新月姑娘莫要粘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若是有,大可跟本将军说,本将军,先为您平了这事。”江扬几步上前,就站在柴璧之一拳之隔的地方,绷紧拳头,眼见这柴壁之如果碰上了这江扬,江扬必要打他。
“世叔,我与徐侯女说话呢,世叔若是吃完饭,就走吧。”柴璧之当然害怕江扬,江扬其人,只是担着一个未及四十,就要封侯的名头,就可见他的功勋,又是太后的外甥,谁人敢惹。
“你若是还没吃饭,就回家,陪着你祖母好好吃饭,你就好好伺候她老人家,以后等她老人家去了极乐,你就连戏都没得唱了。还不让开吗?真要世叔,替你爹,收拾一下你吗?”说着,江扬抬了一下胳膊,吓得柴璧之立刻缩头躲在了一边。
江扬从腰间拿下马鞭,对新月说“徐侯女,请吧”
“多谢,世叔”新月抿嘴,他为自己解围,再想到太后对自己说的话,还真是有些奇怪。
新月走出店外,马车已经在这里等着她了,她正要抬步,就听江扬掷地有声的说“太子殿下,是被梁国杀死的,身为大聖子民,不心怀愤慨,咬牙让梁国人血债血偿,到在这里,胡乱攀扯,如同疯狗,实在是丢你们柴家的人,许景,去柴王府,告诉柴王爷一声,我江扬麾下,缺一名帐前卒,见世子根骨不错,想让他顶上,问他肯不肯,以后再与梁国打仗的时候,没准世子就成了那个,把梁国太子砍在马下的人。”
“世叔,世叔,别啊,我,侄儿知错了,世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他是肯定会把我送到你麾下的啊,世叔,你…”柴璧之可再也顾不得什么蛮横了,跟着江扬,追着骑马的他,一起走了。
新月见一切发生的太快,这会刚才还喧闹的场面,这会在一阵对柴璧之的嘲讽后,归于了平静。
“姑娘,我们走吧”颦儿把手帕递给新月,新月擦了擦眼眶里的眼泪,准备离开。
“姑娘且慢”身后传来了一声男子的声音。
第77章:双面(2)
新月回头,见跟上来的,是刚才在饭馆中,被柴璧之称之为季老板的六宝斋的老板。
“公子有什么事吗?”翡儿拦在了两个人前面,让他不要再上前。
季老板立刻止住了脚步,拒身一礼“徐姑娘,在下姓季,名飞宇,这次特意追上来,是为了感谢姑娘的。”
“我刚才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反而还耽误你做生意,如此你倒要感谢我?”新月很是疑惑的问。
“姑娘,请听我说,几个月前,我在一次外出时,遇到了一群打手,一路追到金陵城外,依然不肯罢休,幸好遇见姑娘你仗义相助,还把重伤的在下送到医馆里医治,这才保住了性命。当时在下意识不清,只是听姑娘,和送在下去医馆的侍卫断续续说的话,以为您是太子殿下的侧妃,后来多方打听,东宫中也只有太子妃一位,今日又听闻太子妃病逝,在下还以为…”
“你为什么?以为我,死了?”新月对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听他这么说,倒是想起有这么回事,不过她是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自然不敢这么诅咒姑娘,现在已经知道姑娘你的真实身份了,姑娘在上,受在下一拜,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但只要姑娘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定当倾尽全力。”说着,季飞宇忽的跪在了地上,新月赶紧伸手去阻止,可是为时已晚。
“季公子,您赶紧起来!这可是在大街上,你若是为我着想的话,就不要如此了。”新月此时有点儿后悔没有带帷帽了。
“是,是在下考虑不周。”季飞宇听了以后又立刻从地上起来,只是他原本素洁的袍子,已经粘上了泥土。
“季公子何必行此大礼呢,小女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既然公子已经没事了,那就好了。天色不早了,小女要离开了,告辞。”看着已经有些黑下来的天,去逛布庄的计划,也被柴壁之给打乱,这会儿也只能先回家去。
“姑娘,在下要做点儿什么,报答姑娘才行。”季飞宇自然不肯新月就这样离去,连忙又追了上来。
新月看着心有余悸,伏在自己身边的颦儿,对季飞宇道“季公子,您怎么看也知道,小女现在并不方便与你在这里闲聊,你说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那作为你的救命恩人,我要的报恩就是不需要你报恩,可以了吗?我现在想带着我的丫鬟赶紧回去,谁能想到在酒楼吃饭都能遇到这样的恶少。”说着,新月和颦儿,翡儿上了马车以后离开了。
在马车上,新月伸手拉住颦儿的手,只觉她的手冰凉“好姑娘,吓坏了吧?”
“姑娘,奴婢没事。倒是您,与那恶棍纠缠,还有可能会连累您的名声啊。”说着,颦儿有些激动的反握了新月的手。
新月笑了笑“我这名声反正没有什么好丢的了。我声名狼藉才好呢,这样我就不用再嫁人了。只是哥哥嫂嫂的名声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收拾一下这个柴壁之才行”
“那奴婢可要等着看,姑娘,您上次说收拾一下珊小姐,就把她新做的绣鞋丢进了池子里,她发了好的脾气,又把姑娘您的鞋子丢进了池塘里,夫人罚你们两个人都不能吃晚饭,在院子里罚站,非的是世子殿下为你们求情,您才能回房中。”颦儿一说,新月顿了顿,这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是啊,不过,珊儿是我的亲人,我做的,也不过是这样的小把戏。而柴璧之,必要付出代价才行。”
颦儿和翡儿都看着新月沉下来的脸色,片刻,翡儿小心翼翼的说“江将军不是已经为咱们解围,又教训了柴世子了吗?”
新月根本就没有想到今日会遇见江扬,这样的巧合,真是让人头疼“何必受一些我们永远无法回报的人的恩惠。”
“姑娘,喝口水吧,你的嘴唇都干了。”
回到府中已经有好一会了,新月始终坐在自己床边的榻上想着什么,颦儿细心的为新月端了一杯茶。
新月伸手接了过来,但是并没有喝,而是对颦儿说“去请大嫂了吗?”
“是,夫人说这就过来。”颦儿这也是刚从曹氏的房中过来。
翡儿收拾好了新月换下的衣服,将新月腰间佩戴的荷包,玉佩,一些私用的物件都放在新月身边,忧心忡忡的说“姑娘,您的那只淡绿色的荷叶荷包不见了。”
新月抬头一件,果然,其他的都在,唯独少了那只绿色的荷包“是掉在哪里了吧。”
“奴婢记得您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还有,奴婢见您裙上有些污渍,给你擦拭的时候,它就在您的腰间的左边。”
新月有些忧虑,这种私人之物如果掉在外面,可并不比掉个簪子,步摇来的简单“是不是掉在吃饭的地方?”
“是有可能”翡儿一直陪着新月身边,但也是没有想到这荷包是什么时候丢的。
“怎么了?”曹大嫂嫂进来的时候,见新月正在一手扶额,忧心忡忡的想着什么。
“只是丢了个荷包,不过那荷包上,并没有能印证我身份的东西,今个也是我第一次戴,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嫂嫂您坐,我有些事跟您说。”
“让跟着你的人仔细些,能找还是要找回来的,不然总是个事。若是掉在了什么知道的地方,派人去问问吧。”曹氏点点头,觉得确不是个应该大意的事情。
“好”新月点点头,决定明日让下人去六宝斋附近找找。
“说吧,你这忧心忡忡的,定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曹氏一眼就看出新月的烦恼不止这一桩。
新月叫曹氏来,就是有事要说,于是就把今日在宫里,太子妃身边的侍女玫儿攀咬自己,又如何解决的事情,都与她说了一遍,最后道“嫂嫂,我自宫中与太后商议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出谁要害我,污夺我的名声,我本担心是宫里的人,可是宫里与我有干系的妃嫔,甚至是皇后,我都与她们毫无愁怨,那玫儿最后都是死咬着我,就被皇上杖毙,我并未问出是谁要这么对我,嫂嫂你在宫外,又善于查人体谅,你替我想想,我究竟是悄无无声息的得罪了那个能指使玫儿的人。”
“怪不得我进来时,你忧心忡忡,脸上阴沉的都要下雨了。却不用太过忧虑,她既害了你,一次未曾,肯定还会有下次,但是只要是起了害人之心,就一定会留有马脚,这玫儿,已经是步死棋,那人心里定会放松一些警惕,你啊,行止踏之都谨慎一些,我们既找不到躲在后面的手,就要积蓄力量,等手伸出来的时候,将她一把抓住。要说是你问的人选,我从闺中,就听说过你的名头,那是比皇后的侄女,惯出皇后的家族出来的柴郡主还要响亮。你婆母对你的照顾,和名声的维护也是十分用心的,除了宫宴外,你几乎从不在其他的宴席上出现,但是外人口耳中,总有你的传闻,但大多都道你是个聪慧娴静的女子,而且,是要嫁给太子的人。你说的对你有敌意,甚至被你抢去光芒的人,何止一个两个,那个柴壁君,柴郡主都得恨得你牙痒痒。不过,这些人都是世家大族的小姐,又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又何必出手害你呢?”
新月听了,觉得曹氏也说的非常有道理,虽然不能坐以待毙,但是自己可以先做无事发生的样子,佯装不知,然后布置一些陷阱,或许就更有收获,只是新月从未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别人来说,是那么难过的事情“嫂嫂,哥哥再过十几日,应该就可以回家了,陛下的旨意,我寻摸着,也要下来了,以后定会不好过一段时间,只是现在也是暂时的,太后已经答应过我了,会找机会为哥哥求情的。”
“真的?你哥哥能回家就好,什么好日子不好的日子,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就不算太坏。”曹氏伸手,摸了摸新月的脸颊,但见她依然是愁眉不展“还有什么事吗?”
新月想了想,曹氏既然是自己的家人,她思索片刻,就把太后要为自己指婚江扬的事情,告诉了曹氏。
曹氏听后,惊讶的嘴半晌都没合上“我,我是真没想到,那江扬江将军今年都几岁了?”
新月就预想到她会如此,闷闷的说“今年三十有五,有个十几岁的男孩,听太后的意思,如果不是因为太子的事情,今年他就能获封爵位了,是个很有能力又很踏实的人。”
“太后说好的人,一定是好的,那好,那嫂嫂这次亲自为你准备,你放心,嫂嫂虽然没有你姑母那么经验丰富,家中又有了些变故,但嫂嫂一定不会委屈了你,虽,虽是二嫁,嫂嫂也定要让你风风光光的。”
“嫂嫂,我把你当家人,就对你说些心里话吧,我不想再嫁了,我对男子,已经不报以任何指望了,我只想自己过好我的一生。”
“过几日,你才不过二十岁的生辰,听你这话,怎么如同枯槁一般的老妪才说得出来?”
新月点头“我倒是想是个枯槁的老妪,这样这谁都不会来招惹我了。”
“嫂嫂不许你这么说。虽说我们女子,自小就被教导着,从一而终,但是嫂嫂看得出来,你并未从了他豫小王爷,并不把他当做你的夫君。所以,嫂嫂想你遇到那个,你愿意跟从,陪着他的人,就像,就像你大哥一样,他就算今日被贬去马房喂马,我作为马夫的妻子,只要能跟在他身边,我都是甘之如饴的。”曹氏这么看,是个很通透聪明的人,此刻她脸上,和话语中的坚定,是新月无法理解的,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感动了新月。
新月点点头“我会考虑考虑的,只是,江将军,或许也是不愿娶我的,你不是说,他与他的夫人,感情甚是笃定。”
“是啊,都说人事都有双面,这对夫妇刚刚成婚的时候,可是一对怨偶,江将军对他妻子冷淡忽视的整个金陵无人不知,他的几个侧室,都敢蹬鼻子上脸,二人成婚了十年,前五年都根本没有好好地说过一句话,后来,不知因为何缘由,二人突然就又好了,恩爱如刚刚成婚的小夫妇,出双入对,就连江将军出征,都要夫人悄悄地跟在驻地外面,一有空就出营看完夫人,最后好日子没过多久,那夫人先是病了,谁知病中雪上加霜的还有了孩子,人也越来越虚弱,最后难产而亡,夫人去世后,江将军整个人都垮了,颓然了好几年,打仗的时候,也是不要命的厮杀,好几次都活不下来,这几年才渐渐好起来,庄老夫人也才给他寻着续弦,但江将军一个都没有答应,一直拖到了如今。”新月略显吃惊的听完,原来江扬跟他的夫人,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随后,新月整理好了思绪道“嫂嫂,你说一个人这一生,能爱多少人?看江将军,他不过爱一个,就那么累了,丢进了半条命,我又做何指望呢?太后说他定是个可以托付终身,对我好,让我依靠的男子,但是容旭何尝不是,只是…只是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就比如有人要陷害我,污蔑我,因着他不爱我,心中不会为我着想,就会疑我,甚至不管我,任我被算计戕害,我如果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我干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与容旭的婚姻中挣脱出来?”
曹氏听的并不太懂,因为这些对她,是从未思考过的事情,她是她感觉得出来,这是新月一心向往的“你若是有其他的打算,嫂嫂不能说全力支持你,但一定不阻你。”
“有嫂嫂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着,新月笑了起来。
曹氏觉得心中暖热,这是她从未见过,与她推心置腹的新月,那个她一直渴望的“接受”二字“新月,你一定会找你的幸福的。”
“我呀,也没什么野心,指望,只要能够自在的过完我的这一生,不辜负我父我母与我的这条命即可。”
“这样就够了,我也希望,敏慧,敏聪如此就够了。”说起自己的孩子,曹氏的眼神就更温柔了。
答应了太后,新月心里也有了自己的主意,所以她就决定,去亲自见一见这江扬,他都有办法,让庄老夫人这么多年,没能给他娶上续弦,定有的是,推拒这桩婚事的办法。
再不然,只要他不同意,谁还能强迫着他低头不可?
这么想定了主意,新月就在思考,怎么才能见到这位大忙人江将军。
这日,新月按照之前和两个丫头说好的,出门去采买布匹,这次她学乖了,戴上了帷帽,身上的荷包香囊等物,能不带就不带。
北芙,是开国皇后张氏的闺名,她在世,未嫁给太祖时,就住在这条街上。而且入金陵的时候,严令兵士不准动城中百姓的一兵一卒。当时前朝暴政让人民不聊生,金陵城中的百姓就都聚在这条街上,迎接张皇后所率领的兵士,从北城门中进城,这条街也有了此名。
因为北芙皇后为女子,却带兵打仗,为大聖立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大聖从开国起,就对女子的要求,并不是那么的迂腐,女子也相对有一些自由,新月这样与夫家和离的事情,虽然少见,但也不是礼法所不容的。
这条街,也是除了主干道朱雀大街外,最繁华的街道,繁华之余,因为沿街都是一些买着生活用品,小吃的商铺,所以显得格外有烟火气。
而新月她们今日来的这家布匹店,就是北芙街上,名声信誉最好的布庄锦云阁。
兀一进店,如六宝斋一致无二的精明干净的嬷嬷接待了她们“姑娘,需要点什么?”
“我们姑娘想要一些做秋装和冬装的料子,你们有什么好的,挑来给我们姑娘选一选。”
“是,姑娘请楼上请,小的这就差人送上去。”说着,婆子又让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干净衣服的小丫鬟为新月领路,新月跟着她,上到一间厢房,厢房中有一张长桌子,是为了放置挑选的布匹的。
刚刚坐定,门外就有人敲门,小丫鬟道“是全嬷嬷为姑娘您送料子来了。”
“引进来吧。”新月道。
门开后,全嬷嬷并着身后四五个婆子,一共三三两两的为新月抱上来了十几匹颜色各异的布。新月一眼,就看中一件淡绯色的锦布。
“姑娘好眼力,这是今年只得一匹的浮绯云锦,这上面的红色,大气又带着几分娇嫩的颜色,最适合年轻妇人们穿了,去年得的五匹,只一日就被卖干净了,今年还未摆在市面上,姑娘若是喜欢,可要赶紧定上。”新月听全嬷嬷说了以后,伸手摸了摸这料子,若是绣上银色的攀花枝,做成袍子,大嫂一定会很喜欢的。
新月点点头,颦儿道“定下了。”
“是”说着,全嬷嬷就命人把这绯色的锦布放在另一个桌子上了。
再看,有一匹黑色中,掺了银线织就的暗花绸,若是为大哥做一件攀领的长衣,定也是非常适合他的,于是新月指了指这匹布“这个,两匹”
“是”
“姑娘,这件湖蓝色的丝绸,很是适合您呢。”说着,翡儿扯了这件淡淡的湖蓝色的衣服,在新月的身上比了比,果然衬的她肤白如脂,新月也是有些喜欢的,颦儿见新月的表情,就对全嬷嬷说“嬷嬷,您来说说,这料子有什么好的,我们姑娘听了,或许就买了。”
“哎呀,这不是一件被订了的湖州缎,怎么抱到姑娘这里来了。”全嬷嬷一仔细看,脸就变了,立刻扯起布料,看了看,惊讶的说,随后立刻对新月陪着不是说“请姑娘谅解,都是小的办事不仔细,这匹湖州缎,已经被柴家的郡主姑娘定了,放到了姑娘的眼前,真是不应该,还请姑娘见谅。”
新月听得这嬷嬷是很会说话的,先是向自己告饶,又抬出着衣服的主子,压制着自己,让自己因为惧怕柴郡主的威名,就不敢难为她的。
她自然也不愿意为难这嬷嬷的,于是点点头“这匹布,就当我送给柴郡主的吧,一会与这些一并结了账,然后你们派个人送到她府上即可。这匹水红色的缎子倒是少见,颦儿。”
“是”颦儿挑出新月指的缎子,又交给了婆子。
新月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让这全嬷嬷一时还真是拿不准这个喜怒不形于色,气度不凡的姑娘是谁,而且又要把这昂贵的湖州缎送人,全嬷嬷不由得问“姑娘,敢问您姓谁名谁,送布匹到柴郡主府上的时候,小的们也有个交代。”
“你就说,这是徐姑娘送的即可。”颦儿开口,新月也点点头“就这么说,这些料子就够了,我们走吧。”
说着,新月由翡儿扶着,慢慢的下楼,颦儿自然留在后面去结账。刚刚走到马车处,新月又听到耳后想起一句“徐侯女,且慢。”
新月回头,见一袭素衣,银钗,带着帷帽的女子,叫住了自己,新月从声音中,分辨出她正是自己送她布匹的柴郡主。
这柴郡主,今年一十有九,先是被当做太子妃的人选,耽误了一段时间,后来议亲不顺,一开二去,倒是把好好地一位姑娘,搁在了家中。
柴壁君是个美丽大方,十分优雅的女子,新月听到她叫自己,与她回礼“见过郡主。”
“徐侯女您是长公主的女儿,即使没有什么郡主的名头,也是比亲王的郡主还尊贵的,何须对我这么客气。”柴壁君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并不是什么让人舒服的感觉,新月听了直皱眉,这夹枪带棒的,自己好像也没惹过她啊,于是新月笑着道“我尊贵不尊贵,我是不清楚的,只是柴郡主你的郡主之位是摆在这里的,自然是,要得我一礼的,不知柴郡主叫我有什么事?”
第78章:双面(3)
柴郡主其人,外人都说她是一位高雅淡漠的冰美人,这时就施然而立在这里,新月又想起梦中,柴家弃子皇后,转而支持了容映,柴壁君也因此,成为了容映的新王妃,之后,就成了柴家的又一位皇后。
新月对她,起了很多次心思,甚至想过,将她嫁于容旭,这样,因为柴家这一次崛起,或许可以从另一个层面,保护好姑姑一生都在维护的豫王府,但是只是这么看了柴郡主一眼,自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容旭怎么会是这个女人对手?
“徐侯女,我叫住您,是因为这匹湖州缎,既是您付的钱,自然就归您所有。”说着,柴郡主身边的丫头就抱着那匹沉甸甸的布匹,走到了新月的身边。
新月看着这匹在日头下,更显粼粼柔光的本色,做成衣服穿在身上,定是十分好看。
“这是郡主您先定下的,岂有我这后来之人收下的道理。这匹缎子,就送给你吧,我还有事,就不陪郡主您说话了,我们走吧。”说着,新月抬步,走到了马车边,而柴郡主身边的侍女,却依然没有回去的意思,跟在她的身后,好似自己不收下这匹湖缎,她就要跟着自己走。
新月本不欲理会,但是柴郡主就是有那种不容拒绝的气度。
“听这店里的嬷嬷说,徐侯女你看到这料子,就爱不释手,既然是你喜欢之物,我岂有横刀夺爱之理,还是请徐侯女收下吧。”
新月见就摆在自己手边的料子,坚持的摇了摇头“我也不好夺郡主您所爱,不过是一匹布料而已,不怎么需要浪费您的时间,我们走吧。”
说着,新月总算是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姑娘,我们还是把那匹布收下吧”翡儿实在看不得那个小丫头就这么站在外面。
“傻丫头,收下我们姑娘气度上就输了,收什么收,柴郡主还能打那个丫头不可?”颦儿倒是看透了,新月笑着点点头“走吧。”
坐上马车,新月只觉颠簸两下,马车就开始正常行驶。
“姑娘,咱们去取在六宝斋定的饭菜吧,奴婢已经请大厨房不要备菜了,让夫人来我们房中用午饭了。”
“好”新月今日都打算好了,许久没有的闲逸的时光,怎么能让一些不必要的人,打断呢。
刚刚走到六宝斋门口,新月想到自己丢的那个荷包,于是对正准备下车的颦儿说“你去问一问店里的掌柜,有没有捡到我的荷包?如果有的话记得赏一些钱,没有的话就回来吧。”
“是”颦儿听过吩咐后就下了车,没过多久,新月就听见有人在敲马车的外壁,车夫对新月说“姑娘,这人自称是六宝斋的老板季老师。”
“季老板有什么事吗?”翡儿提新月开口问道。
“那日是季某人失礼,小店队与徐姑娘您的招待不周,季某特来赔罪,还请姑娘见谅。”季飞宇看着始终没有抬起来车帘,神色有些失望。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而且,季老板,你开门做生意,本也是不想遇到这样的事,这么说来,还是我给季老板添麻烦了,季老板若是有需要赔偿的地方,可以跟我的侍婢说。”新月不知道这个人三番两次靠近自己,是什么意思,所以并不愿意多与他交流。
“不,不是,只是,只是我,在下想感谢一下您,只是不知如何,如何报答。”季飞宇有些慌乱,拿捏不住分寸的感觉,让他感觉很是慌张。
新月听了,见他又提救命之恩,于是开口说道“那日就你的,是太子殿下的侍卫,如今,殿下薨逝,若是季老板,真的觉得此恩非报不可,那就为殿下供奉一盏长明灯吧。”
“是,是,在下明日,不是,现在就去安排。”季飞宇看着马车,他从小到大,总是受这样的冷待,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如此,只是他如今,看着这扇用布隔着的车帘,他竟如此的伤心。
“如此,你我二人便是两清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请季老板离开吧。”新月低头,看向自己的指间,并不把这是放在心上。
“在下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我娘在世时,教过在下一个道理,那就是救命之恩,必要报答,既然姑娘现在不需要,那么在下就先记在心里。虽然不想姑娘有这么一日,但这个恩,在下一定要报。还有,姑娘是侯门贵女,是不便于我们这种商贾,下九流的卑贱之人结交的。这是姑娘那里掉在六宝斋中的荷包,姑娘身份,丢了这种东西并不是小事,如今在下完璧归赵。”说着,季飞宇将偶然捡到的,新月的荷包放在马车边上,转身准备离开。
新月却撩开了马车,见季飞宇已经走了几步,新月叫住了他“季公子…”
季飞宇听后,立时转过身去,新月一下就看见他那双含着泪的眼睛,新月皱眉,这光天化日一个大男人,竟然还哭了“你哭什么?”
“我,在下,在下的眼睛,只是吹,被风吹了沙子,所以眼睛有些不舒服。”说着,季飞宇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果然自眼皮处,揉出一些细沙。
“公子,刚才公子一番话,小女听了,想跟公子说一些话。”
“姑娘请讲”说着,季飞宇掬手,等着新月发话。
“公子,您母亲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一个如我母亲一样的人,也教过我,说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只要不自甘卑贱,蝼蚁尚且偷生。小女对这六宝斋并不了解,但是也知道这家店,已经开了上百年,你们季家也是皇商,曾经为太祖筹措过军费,是有功于大聖的,你身为这样一个家族的继承人,怎么能说自己是下九流的卑贱之人呢?”新月说完,笑了笑“如今,公子许我要报答与我,小女真的无什么需要的,真如公子所说,或有一日落魄,公子报答一碗烩脍肉即可。”
颦儿和另一个小丫头,提着两只食盒出来,新月知道自己要走了,最后说道“公子想来还有别的事,小女这就告辞了,颦儿,我们快走吧。”
“是”说着,颦儿快走了几步,上了马车。
“姑娘,那季公子的眼睛怎么红红的,是哭了吗?”马车走动,颦儿好奇的问道。
翡儿听了,噗呲一笑“姑娘刚才也是以为人家季公子哭了,还安慰了他一番,没想到人家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
“别瞎起哄,我看错了,不行吗?”新月回想了一下,季飞宇的眼睛,还真是有一种女子才有的美目盼兮。
“姑娘,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和这季公子来往了。”颦儿听后,有些忧心地说道。
“怎么了?这季公子年纪轻轻,又家财万贯,还长得好看,怎么就不能多说几句话了?”翡儿抢着话道。
“姑娘,奴婢听说,这季公子是庶子,母亲是戏子,后被季老爷抛弃,季公子成年之前,一日好日子都没有过,跟着母亲所在的戏班祥云班,四处颠簸,四五岁就在戏台上跑龙套,十四岁正式登台,成了戏子,在北地一带甚是有名,后来祥云班进京来唱戏,这季公子成了金陵城中,一时不二的名角。而季家的独子,锦衣玉食堆起来的少爷,却从小就有弱症,去年冬病逝了,季老爷也是急怒之下病了,后来弥留之时,才想起自己有个戏子生的儿子,找人寻来,姑娘在城外遇见他那日,就是他要去见季老爷的时候,被季家其他觊觎季老爷财富的人暗杀的。这样出身的人,姑娘您还是少接触的好。”
新月听了,皱了皱眉,原来这季飞宇还有这样的过往,那刚才自己尽数季家的功绩“哎呀,我刚才说了什么。”
“怎么了,姑娘”颦儿见新月很是懊恼的用手捶着自己的脑袋。
“没什么”新月撇撇嘴,又对颦儿说“颦儿,我们本就与外男,没什么交情。但是,也不能如此以貌取人,出身不好,不代表人品有问题。他柴璧之出身如此好,不也是废人一个。”
“姑娘,您的荷包”翡儿把荷包捡了回来,递给了新月。新月接了过来,觉得沉甸甸的,打开以后,里面放着一只精巧的竹编的蝈蝈,新月拿了起来,不禁的说道“这竟是玉竹编的。”
“这竹蝈蝈并不稀奇,只是编成后,竟像是用玉雕的。”颦儿见新月把玩,不禁称赞了起来。
新月见这蝈蝈,编制的极其精巧,腹上的横沟,头上的须,眼睛更是用黑红二色的颜料,上了好几遍色,最珍贵的是这玉竹,玉竹虽然是植物,还是一块相同大小的羊脂玉,也不比它珍贵。
“真是给我添麻烦。”新月虽然很喜欢这只竹蝈蝈,但是旋即又头疼了起来,留也不是,丢了更是浪费这么好的东西。
“不如送给敏聪公子玩?在外面加给竹笼,他一定很喜欢。”翡儿建议到。
新月点点头“如此甚好,翡儿,你去办。”
又自安宣侯府住了几日,新月总算是得到了消息,那就是豫王就要回朝了,同时,陛下有意放了徐新泰。
豫王率领的,虽然是后到增援队伍,到的时候,江扬已经带兵撕开了一条口子,但豫王是最后,尽灭紫利十五万大军的人,如此说,他的功劳应该更大一些。不过,陛下并没有这个意思,他此时,进京的话,也不过是被要回兵符,安抚几句,从新把他送回东都去。
不过,新月仔细思索了一番,容映应该不想他走。他需要豫王的支持,太子之位空悬了,而他作为陛下唯一的皇子,自然,要将他收入囊中。立嗣之事非同小可,豫王一为统兵大将,二为陛下的亲叔叔,自然有些别人都没有的,话语权。
这次,豫王怕是没办法,只是被拿走兵符,还算是全身而退那么简单了。
想定以后,新月给容旭写了一封信,他作为豫王的副将,也出征了,是这次最先发现太子尸首的人。
容旭收到信的时候,已经与豫王一同,驻兵在了江宁府,前面再过五十里,就是金陵城了。看过信后,容旭立刻去大帐中找到了自己的祖父。
豫王的身体很不好,这几日一直咳嗽,咳得狠了,喉间也是时有血气划过的,这并不是长久之兆,不过豫王心里也有了数,只想着快结束了眼前之事,此时与梁国的战事,自己的孙儿也算是露了脸,等位豫王后,想必也无人敢轻视他。
“祖父,您要看看这个了。”说着,容旭将手里新月写给他的信,递给了豫王。
“容旭吾兄,闻兄不日将要进城。
我只城中,虽为女子,但可常常进宫,见宫中风向,也觉陛下好似并无奉上王爷的意思。
然晋王一党,因立嗣之事,有求与王爷,怕是会为王爷和兄长,大肆请功。
王爷与兄征战梁国,功不可没,自应得奉赏
只是,陛下一贯忌惮王爷,虽未对兄起疑,但恐王爷一旦不测,兄,也是会成为陛下的眼中钉。
妹说话直白,还望兄见谅。
但还请兄见信后,劝阻王爷,可让王爷称病,不进京,兄为副将赴京即可。
兄不似王爷,与陛下前,是后辈,对立嗣之事也说不上话,所以并不会有太多的波折,亦可得应得封赏,还可安全返东都。
另,珊妹即将临盆,妹这几日就要去看她,兄入京后,应该就会见到一位小外甥了。妹,新月敬上,问王爷安。”
豫王一目十行,将这这封信看了两遍后,才开口说“看看这女子,再看看你后院,那个只知道拈酸吃醋,奢靡成风的妾室。你竟错过了个这么有胆识有谋略的女子。”
“祖,祖父,我们是在商议进京之事,怎么又说起了这个。”容旭被训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眼前的这件事情最为重要。
豫王沉吟片刻“自然是按照她说的做。”
“是,那孙儿这就准备准备,自己进京去。”容旭越觉得这样最为稳妥。
片刻,豫王突然开口“现在京中,也就只有晋王一股势力的,如果他拉拢与你,你不必太过忌讳,毕竟以后你的陛下,会是这位如今炙手可热的陛下。你可为他所用,但唯独就是立嗣一事,你万不可搀和。”
“是”容旭认真的听了,二人又说了一些话。
第二日,正在朝上等着今日报奏的陛下,收到了豫王病重的消息。
“可当真?前几日的奏报中,可未见豫王不舒服的消息啊。”陛下从前总觉得头晕目眩,如今太子死后,就更是越来越严重,这大大的影响了他的精力。
“是,豫王今早出发时,突然大口咳血后晕倒后,还坠了马,军医亲诊后,说是肺痨,怕是命不久矣。豫王请旨,回东都修养。”
“竟如此严重,众卿家如何看豫王的请求呢?”陛下放下手里的折子,用手撑着头,听大臣们的谏言。
“陛下,豫王已经到了江宁府,与金陵城不过五十里的距离,一日便可到达,而返回东都,舟车劳顿,十几日才会到,对豫王爷养病不利,陛下可请豫王入京医治,京中遍是名医,对豫王也是好事。”说话的,是谏查院的曹大人,从他的话中,不难听出,他已经是晋王的人了。
“陛下,豫王年岁已大,军医也道病情十分严重,豫王自东都中生活一生,王墓也定在了东都城外,若是豫王有什么不测,人在东都,也可让其安心离去。”说话的为孔茂,他受到了新月的信,自然不能让豫王进京来。
容映站在最前,回头看是户曹少曹司的孔茂,会这么说,就知道其中有了不一样的隐情。
“皇儿,你怎么看?”陛下并不是不知道豫王要进京的重要性,但是他现在实在是无暇顾及,只把这个选择权,交到容映手里。
“陛下,豫王为锦城一战耗尽心血,有功与我大聖,如今油尽灯枯,儿臣求情父皇,封赏豫王,允准豫王回东都王府修养。”说着,容映跪在了地上,他也不是没有听手下人说,这豫王的重要性,只是这豫王,进京来,给自己说几句好话,又有什么用,自己已经是陛下唯一的儿子了,难道自己不是太子,这皇位,还能落到他的堂兄头上不可?而且陛下一贯忌惮豫王,他的话,估计也听不进去太多,还不如卖给豫王这个人情,他只要在他以前的属军中,为自己说上几句话,自己就很是受用了。而且,豫小王爷不是要进京吗?他才是豫王势力的继承人,是自己最需要的那个。
“坏了”新月正在写字,突然分了神,手上的劲也松了,笔尖乱动,毁了她这副写了一早上的字。
“怎么了,姑娘。”颦儿接过新月手里的笔,让她坐下慢慢说。
“坏了,这字写坏了。”新月刚才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豫王,又能再掀起什么波澜,而容旭,作为豫王的继承人,才是最应该进京,为他保驾护航的人。
“糊涂啊,真是糊涂”新月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这写的不错的字,如今已经是满纸糊涂。
“姑娘,外间传话,说珊儿小姐发作了。”翡儿一阵小跑,对新月说道
“真的?那么快吗?”新月见木已成舟,正想着对策,就又被其他的事情分了神“快,快备马车”
“已经备好了,现在就可以走”说着,翡儿上前扶着新月,新月却被颦儿拉住“姑娘,您还没穿鞋呢。”
新月听了,低头看自己脚上,只及着一双木屐,有些傻乎乎的笑了“是啊,还没穿鞋。”
衍文公府,新月已经派人送了帖子,这会文公夫人身边的牛嬷嬷已经在门口等着新月了。
“给徐姑娘请安”牛嬷嬷上前,扶着新月下了车。
“珊儿如何了?”新月问。
“世子夫人晨起时,就腹痛难忍,这会已经躺在床上,而且镇痛已经一次比一次更加频繁了,宫里来的太医说,怕是天黑之前,夫人就会有消息的。”牛嬷嬷为新月引路,往珊儿的院子去。
这是孔茂与珊儿成婚后,新月第一次等衍文公府的门,一切都很是陌生,好似自己从没有来过,与侧门入,过了不知几个院子,才最终到了最中间,豪华的院子。
新月抬头,进到院中,而孔茂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世子”新月拘身,给孔茂一礼。
“妹妹不要客气,既来了,快进去看看吧,珊儿让你一来,就进去呢。”孔茂有些紧张,身上还穿着朝服,是刚刚上朝回来。
“还请世子不要担心,晓琴,伺候你们世子去换了衣服,再过来吧。”
“是”晓琴应了新月的话,新月这才转身去看珊儿。
刚到门口,珊儿的痛苦的声音就传到了新月的耳朵里,她弯腰从帘子下进去,就见拔步床上,珊儿被四五个妇人围着,外面还候着五六个听用的小丫鬟。而两个太医就候在门外,开着顺利生产的方子
“大嫂,大嫂您可来了。你不来,珊儿,珊儿害怕。”珊儿的脸已经煞白,看见新月好似好了一点。
“接生婆子是那个?”新月开口问。
“是奴婢”说着,站在最前的,一个衣着干净,手脚利索的婆子跪在新月面前。
“我且告诉你们,若是保得母子平安,我们豫王府和衍文公府都重重有赏,若是他们母子有半点差池,就是与我们两家过不去,定不会让你们保住命来。我这个人说话直,所以还请各位嬷嬷,都挺进耳朵里,好好记在心里。知道了吗?”新月抬高声音,颇有威严的喊道。
“是,是”新月一说,自然无人敢怠慢,每个人都手脚下抹了油,勤快了许多。
新月走到床前,抓住了珊儿的手“这离产期还有几日,这怎么就突然发作了?”
“大嫂,大嫂你给我做主,她们害我,她们害我啊。”
第79章:孔家(1)
珊儿因为胎气震动,情绪又激动,所以声嘶力竭的喊道。
新月听了,心如刀绞,立刻上前问“谁?谁要害你,告诉我,告诉大嫂。”
“夫人,可要凝神静气啊,现在孩子还没下来,您若是把力气都用光的话,怕是很难保住命的啊。”接生婆婆扶住了珊儿的头,让她现在不要太用力。
“丽儿你说,是怎么回事?”丽儿是珊儿的陪嫁丫鬟,这会就站在珊儿的床前,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新月一叫她,立刻上前,跪在新月身前“夫人,您可要给我们夫人做主啊。夫人并不是好端端的如此的,是因为有人故意是说了些不好的消息,气的夫人立刻就动了胎气。”
“大嫂,你且告诉我,祖父如何了,他可还好?”说着,珊儿又伸手,想要拉住新月。
新月上前,坐在她的身边,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问“孔世子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祖父的时与茂郎有什么关系?”新月现在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事情都告诉珊儿,于是只得说道“你放心,祖父没事,也一定不会有事,所以,你且放下心来,好好地生下这个孩子,而且害你之人,大嫂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吗?”珊儿因为腹中的震荡,断断续续的,一会清醒一会迷糊,得到新月准确的回答后,才放下心来“大嫂,你…”
“别害怕,大嫂会帮你的。”新月用帕子为她擦干脸上的汗,对丽儿说道“你继续说。”
“今早,我们夫人起床后,本来好端端的在屋中用早饭,老夫人带着,带着她表弟家的庶女高小姐,特意来我们夫人处拜见,跟夫人说了豫王的事情,还有…”
“老夫人要高小姐给孔世子做妾?”新月听到这里,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是”丽儿低下头继续说道“老夫人先说咱们豫王府会有丧事,我们夫人生下孩子后,就没有那么多精力伺候世子了,我们夫人追问咱们裕王府发生了什么事情,老夫人还说我们夫人不恭顺,顶撞长辈,还善妒,所以要我们夫人跪下,我们夫人气愤不过,跪下后争辩了几句后,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新月听了以后,点点头“先别哭了,珊儿,大嫂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你只要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那群人就没什么戏唱了。”
“是,是这样道理啊,夫人,您可一定要稳住气,把孩子生下来。”
珊儿吃痛的咬紧牙关,此时倒是意识清醒的点点头“我知道”
“夫人,可以看见孩子的头了,您在用力一些。”
“夫人,外面老夫人的人来问您怎么样了。”外间有人来传话,珊儿一听,就气得浑身哆嗦,新月抚了抚她的脸“我去应付”
“好”珊儿想到这里,突然笑了一声“大嫂,你可不要只把她们的鞋子丢进池子里,我们衍文公府的荷池很好看的。”
新月听后,见这丫头是保住命来了,都会开玩笑了“好好地”
说着,新月就走出了房间,此刻院子里除了忙忙碌碌的丫鬟婆子们,正中间站着的,真是那位老夫人身边,来问珊儿情况的婆子。
新月站定后,那婆子屈膝一礼“亲家夫人…不对,是徐侯女安好。”
“你是那位?”新月装作听见这婆子的讽刺,抬手从颦儿手里接过帕子,细细的捏在手里,好似云淡风轻的样子。
“奴婢是国公夫人的陪嫁女使,院里的人都叫我一声黄嬷嬷。”黄嬷嬷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新月“您一个未生育过的人,在这里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黄嬷嬷这意思,要赶我走了?”
“奴婢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听说你已经与豫王家的小王爷和离了,身份上恐怕说不过去呀。”黄嬷嬷口齿甚是凌厉。
“也没什么,我虽然已经不是豫王小王爷的妻子了,但我依然是豫王世子妃的养大的姑娘,是珊儿口里的大嫂,她既叫我一声大嫂,在自己的院子里受了委屈,我就不能不管。”
“姑娘,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夫人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我们孔家的嫡孙,谁敢给她委屈受啊?”
“我听说老夫人表弟家的庶女今日来过了?她人在哪里?我要见她。”新月拨弄着手里的帕子,最后一句加重的口气,不容人拒绝。
“高小姐如今已经回去了,而且这件事情跟高小姐有什么关系呢?姑娘,听您的口气,您现在是在兴师问罪啊?”
“若不是兴师问罪,我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去给你们老夫人传话,让她在自己和那位高小姐之间做个选择,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一个罪魁祸首,如果他不舍得自己这个表侄女,那就休怪我把她的丑事给宣扬出去,身为续弦的嫡母,不想着好好的对待,正是原配留下来的长子,倒是处处刁难,至于引的世子之妻难产,你说京城里那些爱听热闹的妇人们,会怎么传这件事情?但是如果传到国公爷的耳朵里,一向最看重家族名望的国公爷会怎么处置这件事情?”新月突然抬高声音,倒是唬住了这个黄嬷嬷,黄嬷嬷不敢耽搁,甚至没顾得上告辞,转身就离开了。
“姑娘,您这样说,也不过只是吓唬吓唬这个嬷嬷和国公夫人,倒是您会落个不好的名声啊。”颦儿有些担心的事多。
“颦儿姐姐你想多了,夫人这是在以小博大…”翡儿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词语用的好像不太恰当。
新月笑了“我这是在跟国公夫人比我们谁能抛弃的东西多。很显然,她要失去的东西比我失去的要多,所以我才如此有底气。”
“夫人,夫人,您快来看看我们夫人。”丽儿在屋里叫着新月,新月赶紧转过身,进到房间里。
“这,这好端端的怎么抽搐了?”新月看着珊儿意识不清,整个人开始不搜控制的抽搐。
新月低头,看向被子下的珊儿的肚子,皱了皱眉“嬷嬷,这是出血了吧?”
“是啊,孩子还下不来,若是孩子下来,敷上止血粉还有救,这孩子总是下不来,怕是到后面会成为大出血啊。”接生嬷嬷忧虑的说。
新月听了,走到门廊下,把情况告诉了太医。
此时在外候着的,是李,王两位太医,听了新月的描述后,两个太医商量了片刻后,李太医还进去为珊儿把了把脉,出来时,亦是一脸严肃“夫人,世子夫人是要催胎了,孩子若在不下来,他们母子二人都有危险。”
“什么?”孔茂换了衣服进来,就听到了这些。
李太医又把发生的情况,从头跟孔茂说了一遍,孔茂皱眉,问“那就赶紧给她用药啊,务必保他们母子平安。”
新月叫住了去开药的太医,认真的问“等下,催胎的药可有有什么副作用?”
“夫人英明,这催胎的药,服下后会大催肌理收缩,孩子会很快生下,但这种药对身体有很大的伤害,世子夫人有可能再也不能生育,还会因为伤了元气和根本,对神经造成伤害,一到阴雨天,会四肢酸痛,甚至会得到头风的。”
“不能喝,不能,你们,快想别的办法,这么厉害的后遗症,不就是要了珊儿的命。”新月一口否决,可是正好一个丫鬟端着一盆血水和用过的帕子出来,看着帕子上鲜红的血,新月沉默了下来。
“可还有别的办法?”孔茂问。
“如果不喝催胎药的话,只能老朽给夫人施针,慢慢的将孩子催下,但有效果最起码要一个时辰,对夫人也是一种很大的伤害。”王太医说起了自己的办法。
“你们二人做两手准备,若是王太医的法子没有办法,再,再考虑李太医的办法,当我要在两个时辰内,看到这个孩子落地,而珊儿也得平平安安的。”新月加重了声音,显得威严不容拒绝,两个太医觉得宫里的娘娘们也未必有这样的气度,都点着头“是,老朽尽力而为。”
新月对孔茂说了,珊儿为什么会突然胎动生产的事,孔茂也气得满脸通红,他本是个温吞的人,如此被欺负,也不过是低声的骂一句“欺人太甚。”
“我已决意为珊儿讨回公道,你继母那个什么表侄女高小姐,你不能娶,还有,不要再顾这顾那,我定是要为珊儿出气的。”新月并不是再跟孔茂商量。
孔茂点头“依你。”
“我问你,祖父的事情,你为什么没有告诉珊儿?她不应该知道吗?”新月想今日,珊儿会经此一劫,完全是因为担心豫王的事情。
“我,我与珊儿,一向不怎么和睦,她有孕以后,性子有些古怪,我,我便与她分院居住,豫王的事情,我,我是忘记与她说了。”
“能伺候你的时候,倒是跟她说话,现在她挺着大肚子,需要你照顾的时候,倒成了不和睦,孔茂,你可别忘了,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你的孩子,她可是在拼尽全力为你生孩子,你却连她的一点古怪的脾气,都忍不住?”新月听了以后,气不一出来。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而且每个女人不是都得经历这一场,我母亲,不也是…”
“闭嘴吧”新月不知怎的,突然很厌恶如此把女子的奉献,当做理所应当的孔茂,于是转身又进到了屋中。
此时,王太医正在给珊儿施针,而李太医则将一片厚厚的参片放在珊儿的嘴里,这样是为了保护她的心脉的。
只见王太医在珊儿的心口处,下了一针,珊儿突然睁开了眼睛,恢复了片刻的清明,但好似痛极了,怒目圆瞪,身上没有力气,只能呜呜的哭着,但就是因为这一点的意识,稳婆惊喜的喊道“头出来了,孩子的头出来了。”
“珊儿,你听见了没有,孩子的头出来了,快了,快了,你可要坚持住。”珊儿好似听到了新月喊声,立刻有咬紧牙关,使了两下力气。
王太医又下了两针,李太医让人熬了恢复元气的药也端了过来,珊儿喝了两口,片刻脸色就好看了不少。
“这,这血怎么约流越多啊。”新月觉得不妥,看着这半张床都被血浸湿了。
“大嫂,我,我好疼”珊儿嘴里含糊着,但因为太累了,眼泪都哭干了。
“快,再用一把力孩子就能出来了。”随着稳婆喊完,新月就见珊儿双腿伸直了,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但是一声响亮的哭声,让整间富有血腥气的屋子,有了欢快的感觉。
稳婆从被子中抱出一个浑身血污的孩子,他大声的哭着,脸颊也是青紫,但慢慢的变红,随后恢复了正常,新月一抬头,丽儿先新月一步看清后,跪在地上给珊儿道喜“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男孩,夫人您生了个男孩。”
新月看着已经失去所有力气的珊儿,还是笑了起来。
孩子生了下来,珊儿的危险就少了一半,止血的汤药和药粉双管齐下,好在没有形成大出血,珊儿只是虚弱,不一会就睡着了。
侍女们将孩子上下擦了个干净,包裹在锦被中,抱了出去给孔茂和闻讯赶来的国公爷孔桦报喜。
新月出来的,正看见国公爷正看着这新一位的继承人笑呢。
孔桦见新月出来,立刻敛了笑容,看向新月道“幸亏你了。”
“世伯安好,给世伯道喜了。”
孔桦听了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
“珊儿呢?”孔茂看着孩子,有些关切的问着新月。
新月见他这才说了句人话,于是也就先把对他的成见放在一边“已经没有危险了,血止住了,现在累的睡过去了,要等一会才会醒呢。”
“既然人没事,那母亲那边…”孔茂有些动摇,说到底他还是有些害怕自己的父亲。
新月见他眼中的犹疑,皱了皱眉,孔茂立刻改口:“好,还是按你的安排。”
孔桦虽然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但还是分出一部分精力注视着这边的新月和孔茂。
他们两个人,孔茂是个有才学和谋划,但优柔寡断的人,而新月就是那个聪明的可以看透局势,并且可以让孔茂做正确的决定的人,二人一直是孔桦心里,最满意的佳偶,谁知新月另嫁,这是他最遗憾的事情。
“好了,孩子我也看过了,珊儿为我们孔家做了件大事,重重有赏。我前面还有事,就先…”
“父亲,儿子有话说”孔茂顶着心里对孔桦的惧怕,叫住了他。
“说”孔桦这时有点好奇,两个人刚才商量了什么。
孔茂顿了顿,理清楚了思路道“珊儿今日会突然发作生辰,都是因为母亲,带着她的表侄女,用豫王爷身体,和要给我纳妾等事,刺激了她,才让她今日遭此一祸,险些保不住命来。”
“她为什么?珊儿出了事,她那个身份低下的表侄女,还能做你的正妻不可?”说着,孔桦看了新月一眼,新月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正抱着孩子的丽儿,这话,丽儿肯定会传给珊儿听得。
“国公爷,国公夫人有一子,现已成人,国公夫人为何如此,国公爷您英明,就没能看透吗?”新月从旁说道。
“孔芦平庸至极,想都不要想。”这话,国公爷不止说过一次。
“国公爷,世子,徐姑娘,国公夫人来了。”外间有人传话。
“让她进来。”国公爷抬步,坐在了主位上,又示意孔茂和新月也坐下。
新月托辞不过,只得坐在了孔茂的身边。
“恭喜国公爷”国公夫人是王家的女儿,与太子妃是同族的姑姑,两家出了三伏,并不亲厚。
王氏拘身跟国公道贺的时候,还真是满脸高兴,好似自己亲生的儿子,为自己添了孙子。
“这就是刚出生的孩子吧,孩子呀,我是祖母,来,祖母的见面礼”说着王氏让身边的黄嬷嬷奉上四五个锦盒,新月让丽儿找人一一收下,同时把小孩子抱进去。
“这真是大喜事呢,只是现在依然在国丧期间,不便大操大办,依妾身的意思,正好亲家长兄也进京在即,我们一家人,就吃顿便饭,等孩子满周岁,也出了国丧,那在大操办一场…”
“这些都先不必劳烦母亲,还请母亲说清,早上的事情,珊儿为什么突然发作生产,而且,还是在母亲您罚跪她的时候?”孔茂开口问道。
“这孩子说什么话。今日我的表侄女来府中看完,说要与我带她来拜一拜珊儿,可谁知道珊儿,竟然误会我要将我的表侄女若儿,指给你做妾,这真是冤了我,正巧说话的时候,若儿这丫头,说起豫王爷因病没办法进京,这事珊儿是不知道的,她一听就心中大骇,一下子腿软,随后就肚痛难忍了。若儿一个未出嫁的女子,那里见过这样的事,于是我就带着她先离开了。这便是今日整件事情的经过,这,茂儿你这是什么话,我何时让珊儿罚跪了。”
“是啊,珊儿已经有孕九月了,再过一月就要果熟蒂落,此时让她罚跪的人,定是别有用心之辈,国公夫人,您可是在我们女子们中,颇有贤名,身为人家的继母,还有自己的儿子,但却一点私心也没有,为了不让正妻原配生的孩子受委屈,就将孔世子托付给外祖家中,让自己的孩子,在公府中过着有父亲陪伴的日子,真是好一位贤惠大方的夫人啊。”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会讽刺别人,竟一点高门侯女的气度都没有。京城人人都在说你与豫小王爷和离的事情,都说你好似受了什么刺激,如今看,确实是如此啊。”王氏自然不是什么好惹的,不过三言两语,就反过来,骂了新月一顿。
“我受刺激与否,我说的,也是事实啊,京中女眷,都是如此夸赞国公夫人的,夫人要去多听听才是。”新月毫不示弱,耍嘴皮,她还是有一些天赋的。
王氏看了一眼自己丈夫的脸色,国公爷最厌这种让公府蒙羞的事情。只见他脸色还好,于是心中微定,继续开口道“我们在这里搬弄是非,倒显得无趣,若是茂儿和这位徐侯女,你们有证据的话,那就拿出来吧,若是有证据,我定亲自去给珊儿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珊儿这受的苦痛,差点命都丢了,你一句歉意就能恕?”
“徐侯女您先别急啊,前提是,您得有指出我如此做的证据。”说着,王氏倒是气定神闲下来,完全是一幅事不关己,你奈我何的样子。
新月笑“证据吗?倒是不需要什么证据,珊儿还好端端的在里面躺着,等她醒了,一问便知了。”
“那可不行,徐姑娘,老奴若说,可以为我们夫人作证,我们夫人从未做过您说的事情,您可信我?”黄嬷嬷开口问道。
“自然信,但是嬷嬷是伺候国公夫人的人,只我信你可不行,您的有证据啊?”
“姑娘您不是也没有证据,证明我们夫人如此做了吗?”
“你只是一个奴婢,珊儿是豫王世子嫡长女,如果国公夫人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珊儿的事情,她为何要攀诬自己的婆母呢?”
王氏笑,见新月还是太年轻了“说来说去,姑娘有的只是耍嘴皮子的功夫啊,您说珊儿是贵女,不会说谎,那我的话,也得有一定的重量啊。”
“如此,倒是很没有道理,国公夫人,您是这衍文公府的国公夫人,传家立世百年,出了无位丞相的王家的女儿,您若是做好您的本分,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婆婆,珊儿又不是如我一样,脑子受了刺激,为何会出言,说您害她呢?而且,您也有动机,您有您的嫡子,自小养在国公爷的膝下,您定是存了指望的吧。”
“我刚才,不是说了,孔芦之才,不堪大用,就算不是孔茂,我的位置给了庶子,孔芦想都不要想,如此,你便不用再有所指望了,做好你该做的事情,不要尽做些没用的事情,丢人现眼。”
第80章:孔家(2)
王氏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但是国公爷说完,王氏还是非常不自然的看了新月一眼,随即暗淡下了眼神“国公爷说的对,芦儿是没有办法跟茂儿比,妾身完全也没有这么做的道理啊。”
新月突然觉得这个国公夫人王氏还真是可怜,身为女子,为自己的孩子谋出路本是没错的,但若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去害别人珍贵的孩子,那就说不过去了。
新月觉得口渴,此时人仰马翻的,也没人备茶,她也就忍着,对着国公说道“有国公爷这句话,想必珊儿是很放心的。只是,今日国公夫人之过,您打算怎么处理?”
“我何错之有?”王氏立刻反唇相讥。
“醒了,今日是添丁添喜的好日子,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磨嘴皮的事情上了。新月说,你拿你的外甥女要给茂儿为妾的事情,刺激了珊儿,还罚跪,刺激她早产,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就回答我,你做,还是没有做?”新月觉得这国公爷是真不了解犯了错的人,直竖竖的问,怎么能认呢,正要开口说话,孔茂咳了一声,制止了新月。
新月回头看他,孔茂摇摇头,低声的说“你且看她怎么回答。”
果然,王氏听到这话,脸色就变了,她很快的思索了片刻,随后低声的说“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误会?你非得害得珊儿…”新月一听,就止不住的开口,却又被孔茂制止“父亲,在处理这件事情,新月你先冷静一些。”
“新月,等我问完了,你再开口也不迟”国公爷冷淡的看了新月一眼,新月立时就止住了声音,国公爷真的,是个让人望而生寒的人,新月不自主的,也听从了他的命令。
“你继续”国公见新月住了嘴,对王氏说道。
“是我表弟,说她有个庶女,不得他的嫡妻所容,那孩子母亲去世后,眼看着年纪大了,连个好人家都说不上,珊儿不是有孕了嘛,妾身就想着,让我这个表侄女,指给茂儿为妾,今日带来,只是给珊儿看看的。”王氏还是如新月说的那样,选择了把大部分的责任都推给了自己的表侄女,新月觉得,这个王氏,真的是一点身为女子的尊严都没有。
“既如此,你还是被诬赖,什么都没做,还惹了一身骚的那个了?”国公爷说话有些阴阳怪气,但比新月的高明多了。
“妾身有监察不严之过,没有顾忌珊儿的身体的状况,就跟她说了她母家的事情,才引得现在这场祸事。”王氏低着头,或许这样低着头给丈夫认错的事情,她做了很多次,只是在新月这个外人面前,或许还是难以忍受的,新月叹气,就算自己不找她的问题,国公爷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既错了,那要如何赎罪?”国公爷抬起头,嘴角带着不知名的笑意,看着王氏。
“妾身也是无心之失啊。”王氏见自己的丈夫笑着,却胆怯的跪在了地上。
“今日无心,事情都成了这样子,那日有心了,这国公府不就得破府抄家了?”国公爷抬高声音,王氏吓得浑身哆嗦。
新月觉得心中寡然,越发觉得口渴,孔茂见新月直咽口水,悄声的安慰道“别怕,父亲总是这个样子。”
新月自心里摇头,她什么时候怕了,她只是口渴了而已。
“既然你如此疏忽,我也不管你是对珊儿有意无意,总之,珊儿这边的事情,不用你管了,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儿子,孔芦虽然无能,但是倒是很喜欢女人,别说你一个表侄女,就是你们王家的嫡女嫁过来,他怕是也收的下。还有国公府后院的事情,珊儿这也生下了孩子,也应该学着管家了,从珊儿出了月子后,国公府的后府之事就归她管吧,而你…”国公爷沉吟片刻道“该去干嘛,干嘛,总之,记着自己的身份,年纪也不小了,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也实在是,德不配位,难看至极。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下去?”说完,国公爷卷了卷袖子,一幅不耐的样子。
新月小的时候,就听姑母她们说起,这孔国公是个多难相处的人,严以律己,克以制下,说话也是出了名的不中听,但是新月见过他几次,可能只是请个安,所以并没有体会过这样,这么有压迫感的他。也难怪珊儿说起国公爷,也是道一句“父亲这样的人…”
“不知我这样处理,新月立刻满意?”王氏几乎是捂着脸走了出去,国公爷又回头,看向了新月。
新月皱眉,站了起来,有些硬着头皮到“这本就是国公爷的家事,国公爷亲自处置,自然是好的。”
“你满意就好。来人,上茶。”国公爷见新月口干舌燥,忍不住的皱眉“你还是四下看人脸色,以至于全然压制着,自己的想法。”
“哎?”新月不知道国公爷突然说什么。
国公爷摇头“喝过茶,就去看看珊儿吧,我前面还有事,就先走了。”
“是”新月和孔茂一道送国公爷出门,见所有的外人都出去,新月瘫在椅子上,看侍女端着茶过来,赶紧招手“快,快给我茶。”
侍女把热的茶递给新月,她喝的急,舌尖唇齿刚刚接触到水,就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烫的她赶紧丢开了杯子“嘶,嘶…这茶怎么这么烫?”
“你慢一些,快,去那些冰块来。”孔茂还没从新月突然瘫软在椅子上缓过劲来,就立时被丢了杯子,只见那杯子,错着他的袍子,落在了他的脚边,碎成了三半,而新月的嘴,立时被烫的通红。
“先给我端杯温茶来,你们这衍文公府,还是什么百年侯府,说半天话,连口茶都不给客人喝,给了还是烫掉一层皮。”说着,新月又嘶嘶的吸着冷气。
丽儿亲自端了茶来“给,夫人,这是青梅茶,里面加了冰块,您慢慢喝,又解渴又可缓解您烫伤的地方。”
新月一见这杯茶就高兴了,果然只是把杯子端在手里,就是冰凉冰凉的。新月慢慢的喝了一口,果然像是一阵冷气进来,随后就是酸甜带着茶香的味道。
喝过茶,新月问丽儿“珊儿如何了?”
“夫人刚才喝了点药,太医说,再睡半个时辰就能醒了。”丽儿听到了国公的处置,这会很是开心。
“那便好,你给我准备一间厢房,我且等着她醒了再走。还有这个青梅茶,再来一杯”新月对丽儿吩咐道,丽儿屈膝道“是”
见丽儿出去,新月看着手里,刚刚续的青梅茶发呆,她反复在想王氏,因为她在王氏的身上,看到了的一些事情。
“在想什么?”孔茂看了新月一会出神的样子,突然说话,还真是吓了新月一跳“你还在?”
“这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里在那里?”孔茂见吓得新月是花容失色,突觉的有些好笑。
“这里是珊儿的房间,你不是和珊儿分房?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回你的房中去。”
“那里先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二人自小一起长大,说起话来,自然也是比常人随便舒适一些。
新月正觉得心里郁结,与孔茂说说也是能纾解纾解的,于是,问道“你父亲,对你的继母,一直都是这样吗?”
这话,倒是问住了孔茂,孔茂认真的想了后,点了点头“从我记事起,就是这般。有时还不止这样。”
“比如呢?”
“家中,后府的事情,虽然一直都由王氏在管,一向做的也不错,并没有错漏之处,这些年,尤其是我娶妻之后,王氏对待我和珊儿,表面上还是不错的。但是只要我父亲一过问,王氏就如临大敌,好似做错了什么事情,父亲一问,她就好似喝了吐真药剂一般,把她觉得自己做的不妥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这些年,珊儿也没少看她的笑话,就连王氏自己的儿媳,也是因为此,并不怎么尊重她。所以,总的来说,这王氏也真的有些可悲。”孔茂说的很是客观,更多他没见过的事情,只怕会更糟
新月叹气“原来做人家的继母,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还由此一叹?”
“这事你先别告诉珊儿,太后的身子最近越发的不好,她有意在她过身前,把我指给她的外甥,也就是江晚侯爷的二儿子,江扬江大将军。”
“江世叔?他不是与我父亲和你父亲一辈的人吗?”孔茂听了以后,脸色微变。
新月见他如此吃惊,想来别人更不会接受这件事情了“是啊,他今年三十有五,还有个十岁的儿子。我只比他儿子大十岁,如何能做好一个继母。”
“你竟如此泄气?”孔茂从成年后,就没再见过新月泄气,闹着不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
“我好不容易从豫王府这个泥潭里出来,又要被推着进一个新的泥潭,总之,反正都是在泥巴里打滚,想当初,我又何必折腾这么一番。”说到底,新月是真的很泄气。
“你不想嫁,太后还能逼你?”孔茂觉得现在毫无方向,跟一只脱了水的鱼一样,毫不挣扎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可爱。
新月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太后若是以死…这若是她的意愿,我想我也是拒绝不了的。”
“太后之前一向康健,也没听说她那里不舒服,你不会是太杞人忧天了吧”孔茂也喝了一口茶,但是好似没有新月的那杯青梅茶来的清爽。
新月自然不会告诉孔茂,自己已经知道太后的大限,只是沉默着。
“这样,你若是实在不想嫁,就去寺里,做个俗家弟子,等,等过了这段风声,再想以后也不迟。”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若是我去了寺里做俗家弟子,我哥哥,徐新泰,非得用刀把我的头发都剃了,让我成了真的姑子不可。”
“那你就去做姑子,反正你不就是想要平淡,而且独自一人过你的一生。”孔茂知道,新月还是贪恋红尘之人,只是,这世间的男子,还没人能让她动心,就连太子都不行。
“我才不要,我可不能吃斋念佛。”新月的头和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那你,干脆就让江扬拒婚,他之前拒绝了那么多女子,在拒你一个也是可以的吧。”
“我也是这个打算,但是我听说,他的那个娘,是铁了心的要给他续弦。”
“庄老夫人,确实是个,不太好对付的女人了啊。”孔茂由衷的点头。
新月想起这个庄老夫人,又觉得口渴了。
“我看你是打仗打的脑子都糊涂了,那徐家的侯女,怎么就不能给你做继室了?她是容貌不好,还是德行有亏了?你还挑拣,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人家双十年华的姑娘,多委屈人家啊。”庄老夫人见儿子马上要开口,就立时发了脾气,把手边的碗盏都挥在了地上。
“夫人,消消气。扬儿这什么都还没说呢,你这就摔了碗盏,我,我…”江晚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手里,只吃了一口的白饭,和原本一桌子自己爱吃的东西,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儿子只是想跟父亲和母亲请个安而已。”江扬撩着衣襟,不知道是该跪下请安,还是做点别的。
他是不想跪的,因为他面前,就丢着母亲亲自下厨做的,油香鸡,这是父亲最喜欢吃的菜,他一个人就能吃大半只,此时,这只鸡,连个油皮都没有破。
“他一抬腿,我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我不准,你要是敢提半个关于徐家侯女的事情,我就,我就…”
“娘,我这,吃着饭呢。”江赞看着自己白饭上的红烧肉,这也是母亲下厨做的,他真准备吃,就听母亲如此说起,顿时没了胃口。
“你没胃口,给你老子吃。”江晚活了快七十岁,还没有吃着吃着饭就被掀了桌子,但他还只能敢怒不敢言,伸长筷子,把大儿子碗里的红烧肉夹到自己的碗里,就着这一点肉,吃完了自己碗里的米,才对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的二儿子“还不快给你娘赔不是,她为了你的事,每日是吃吃不好,睡睡不香,你是真想看着你娘被你气出病来,才甘心。”
听父亲这么说,江扬也只得跪在地上“给母亲赔罪了。”
“赔罪不赔罪的,娘倒是不在意,哪有母亲会生自己儿子的气的,我只是,只是想要你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给你做顿好吃的饭,给你缝一件合体的衣服,等我和你爹都去了以后,有个人能照顾你。”说到这里,庄老夫人流下了眼泪。
原本一口气吃了一碗米饭的江侯爷,见夫人如此,放下了手里的碗,揽住了自己的夫人“别哭了,这混账羔子,脾气倔,随他老子,都是我的错,我这个老子的错。”
“你还知道你倔,你还知道。”庄氏一听丈夫的话,哭笑不得的捶了他一拳。
“好了,好了,别哭了。”
江赞和江扬看着自己的母亲如此,心里都不是滋味,江扬拘身道“儿子自小见父亲,笃爱母亲一人,原是不懂这些的,只是,自从与我妻心意相通以后,就想要与父亲一样,这一生只对我妻一人,照顾好我妻我子,顶天立地,不负任何人。只是我妻命薄,无法与我白头偕老,儿子不敬,问父亲一句,若是母亲早去,您,可否再娶?”
“我自然不会”江侯爷一口否认道“只是一切事情,都没有如果和若是,事情自己发生,你的妻子虽然也不想如此,但她毕竟是去世之人了。每个人都要往前看,频频回首,只会让你陷在过去无法自拔,这对你是无益处的事情。你总得接纳一些新的人,来你的生命中,给你制造新的人生,新的回忆。”
“扬弟,父亲说的没错,我们都知道你对弟妹的感情,因为我们也是经历过的人。反之,若是你先弟妹一步而去,你希望弟妹用一生的时间,自苦哀悼你吗?”江赞也来劝说江扬。
“我自然是不想的。”江扬低声地说。
“那你就给别人一次机会吧。你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上弟妹的啊,也是慢慢的对她敞开了心扉,才对她情深意重起来的,我与你大嫂,也是,也是互相不顺眼了许久,知道了彼此的好,才真正在一起的。所以,你只要,带着接受的心,你就总能有一段,新的,美满的人生。”江赞拍着兄弟的肩膀,真情实意的道。
“只是,徐家的侯女,年纪也太小吧。”江扬始终不愿松口。
“你还说…”庄氏见自己这个儿子,真是冥顽不灵“给你娶别的续弦,也不过是十五六岁,她们年纪跟小,自古男子,何惧娶小妻子呢?”
“扬儿,你退下,回去好好想想,再来父亲母亲这里回话。你从未让父亲失望过,,这次,父亲也不想你,让我失望。”眼见事态越来越紧张起来,江晚只得先让江扬离开。
江扬听了,拘身给父母磕了一个头后,转身走了。
“这犟驴,犟驴啊。”庄氏气得跺脚,江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思索片刻对妻子和大儿子说“我们,要不找些让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让他们两个互相了解了,没准,扬儿就同意了呢?”
“现在不仅是扬儿不同意,我瞧着,和打听着,那小侯女,也不怎么愿意,是太后迫着才没有拒绝的。”这是庄氏更心烦的地方。
“那父亲说的这个办法,就更是妙计了。”江赞觉得父亲说的很多,反问到“我们要如何做呢?”
“再过几日,徐新泰就会放出来,我让扬儿亲自送徐新泰回府。”
“这样两个人见了面也说不了几句话啊”江赞觉得这也太简单了。
“徐新泰回府后,那丫头,就又要回她城外的庄子住,而扬儿正好要去北营练兵,二人离得不远,我就让扬儿,每次都给她捎些东西,他们自然就有见面的机会了。”庄氏想定了主意,立刻就来了精神。
三人商量了一番,江侯爷比打仗还要专心,江赞比写奏折还要投入,他们三人自然能商量出一套,完美无缺的计谋。
而一边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新月,浑然不觉,一边用饭,一边等着珊儿醒来。
衍文公府的菜是金陵一绝,新月此刻忧心忡忡,倒也顾不得品尝了,只是觉得味道鲜美,咸淡正好就好了。
“夫人,我们夫人醒了。”新月吃了个半饱,丽儿就跑了进来,新月一听,笑容立刻跃然眉间“当真?”
“是,太医已经在给我们夫人诊脉了。”说着,丽儿就随着新月走出了厢房,往珊儿的房间去了。
刚到门口,新月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新月没有进去,而是隔着已经掀开了帘子,看向里面的这对夫妇。
孔茂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儿子,眼角带着笑,一会看看孩子一会看着虚弱的妻子“珊儿,真是辛苦你了,人们都说,这孩子,比足月的小娃娃,还要胖一些。”
“他身体好就好,也不枉我这么费力的把他生下。”说着,珊儿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颊,却发现自己的手凉的紧,生怕冻到孩子,就把手抽了回来,却被孔茂握住“手还真是凉,我给你捂捂。”
以前的时候,姑姑也打算把自己嫁给孔茂,那时,容旭早早定下的未婚妻还是萧氏。新月或许也用心打量过他吧,因为毕竟要成为自己夫婿的人。
而孔茂,一直都是那个彬彬有礼,甚是有些书呆子气的少年,他的衣服总是一丝不苟,少年束冠,又正式又贵气,手里总是拿着一本翻了又翻,都快翻散架的书。
二人也是都带着隐约又朦胧的感觉,一点点的长大的吧。后来,横生变故,改变的又何止是一个萧南音的命运。
如今,少年时,也算是动过心的少年人,已经有了倾心相待的人,还有了珍贵的孩子,新月也早已经不再有所期待,二人也就此,从朋友,变成了一生的朋友了。
第81章:生辰(1)
新月没有再停留,见屋里的二人,正沉浸在初为人父母的喜悦当中,转身离开,出门的时候遇见了丽儿,简单的交代了她几句,也就离开了。
坐在回侯府的马车里,新月伸手撑着头,此时天已经大黑,再过一刻钟就要宵禁,所以马车驶的格外快些。
到了府里,曹氏正在等新月,新月见她脸色不错,嘴角还难得的带着一缕笑意,问道“大嫂可是有什么好事?”
“也算不得好事,但确实不是坏事。你大哥的属下刚才传来消息,说你大哥已经从北营那狭小的牢房里,转到城里的天牢关着了。我父亲就在刑曹司当差,我们之间想照顾他一下,也方便。”曹氏说完也是忍不住的笑。
新月也是大喜过望“当真,那真是太好了,重阳刚过,十月里就是太后的寿辰,虽然现在是国丧,但是陛下任孝至极,必定会随太后心愿,释放哥哥的。”
“是啊是啊,你哥哥给我的信里也这样说,没准,不用等到明年,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曹氏亲切的拉着新月的手,却见她手上无力,还有些凉。
“怎么了?是珊儿不好了吗?不应该呀,我得到的消息是母子平安。”曹氏细看,新月的脸色也不太好。
新月摇摇头,半晌才对曹氏说“大嫂,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妇人生孩子,实在是太可怕。”
曹氏见新月好似肉痛的抚着自己的肚子,看来是真的吓到,笑她道“女人都得经这一遭,你看嫂嫂我,也是生了两个孩子的,生敏慧的时候,也是去阎王殿转了一遭,但是你看敏慧,这么的天真可爱,我把她抱在怀里,就一点儿也不觉得亏。”
新月点点头“嫂嫂,你和珊儿都辛苦了。”
“傻丫头,你虽然早已经到了做娘的年纪,但依然是两眼懵懂,等以后你做了娘就知道了。”曹氏给新月暖了暖手,后厨送来夜宵,曹氏非看着新月一口口的吃下,才放她离开。
回到自己房里,颦儿已经吩咐人给她打好了洗澡水,新月泡在温热的水里,心情也好了起来。
这日立冬,也是新月的生辰,双十之年,也是个很值得庆祝的日子。曹大嫂嫂特命人去了六宝斋给新月叫了个席面,让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待客,新月想了想,真的能请来自己生日宴席的人,好似只有珊儿,瑶儿姐妹,其余的,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子,都已经成婚嫁人,与自己这个,与夫家和离的人,划清关系。
瑶儿月前,随着自己的丈夫曹捷去赴任了,这时并不在京中,珊儿还没有出月子,自然不便前来,一时间,新月觉得自己的人缘还真是差。
眼见到了午膳的时间,六宝斋的菜也送了过来,同来的,还有一份礼物,放在上好的乌木盒子里。
问送菜进来的人,那人说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细想,就知道这应该是六宝斋的老板,季飞宇送的,果然,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东西,就知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送得起的。
盒子中放了一对宝钗,钗头上各有两只翠色的金鱼,细细看,是用翡翠雕刻而成,金鱼的鱼鳞都掐了银丝,圆鼓鼓的眼睛上镶着艳红如石榴子的宝珠,两只金鱼相依相扶,甚是活灵活现,钗身为银质,上面镌刻了梅花花纹,说道冬天,自然是梅花,这也真的是有心了。
这东西虽然奢华又内敛,新月也喜欢,但她当然不会收下,合上盒子,正准备让颦儿送回去的时候,外间有仆从来传话“姑娘,太子殿下的侍郎官来了。”
“萃髓?”新月皱眉,她一直以为,萃髓随着太子殿下一起战死了呢。
于是赶紧请人进来,远远的,见萃髓从廊间走来,他整个人都瘦脱了相,左腿也有些不利索,他应该是一直在养伤,今日,也是勉强而来的吧。
萃髓拘身准备给新月行礼,新月赶紧让颦儿把他扶起来“萃髓,你来了,快走下。”
萃髓腿脚不便,但十分坚持,不可坐下,行好了礼,掬手捧着手里的长匣“今日是姑娘您的生辰,奴才奉太子之命,为,为您送生辰贺礼。”
新月见他低着头,话语里也带着哭腔,一时也被触动了心肠,他的话,好似容昭还在东宫中,好端端的,特命身边最稳妥的人,来给自己送生辰贺礼。
“殿下有心了。”新月站了起来,对着南边拘身谢过。
萃髓掬手,新月亲自从他手里接过长匣,抽去上面的盖子,呈现在新月面前的…
“这副禁步,是殿下临走时,吩咐工匠,连日赶工,收集材料,制成的,殿下说要送您做双十的生辰贺礼,即便是殿下弥留,也不停的交代着我,一定要送您这件礼物,殿下说…”
“萃髓,我明白,我明白”新月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于是开口打断了他“我明白,她送我这个,是贺我,以后人生的每一步,都走的稳妥端方,我明白的,我怎么能,不明白他呢?”说着,新月手指颤抖的摸着这禁步,一片半个巴掌大的玉片上,雕刻出了极尽美好寓意的画面,下坠着一块小一点的镂空玉佩,上面是圆满的昭日,环着新出的月亮,覆被着祥云,下面是一颗颗精美雕刻的玉珠,玉珠间坠了香料,步步生香,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这是个十分奢华,有些僭越的东西,新月不过是一个安宣侯之妹,是不配拥有这样近乎于礼器的配饰,这应该,是容昭做来,让自己做他的侧妃,以后的皇妃时,佩戴的,他真的,想了很多事情,想的很远,唯一没能想到的,就是他生命的长度也不过尔尔,太早的许下诺言,也只会让这么珍贵的东西,堆在一边,毫无用处。
萃髓见新月落泪,心中感慨,道“姑娘,殿下气绝之前,一直都在喊着你的名字,望着天上的明月,对奴才说“你望这月,是新月呢”。奴才本也是死在战场上的命数,只是殿下同奴才说,让奴才一定要回来,送这禁步给您,他的用意,您明白就好。”
新月点头,二人又说了一会话,萃髓好似完成了任务,有气无力的应付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走后,新月看着这盒子,对颦儿说“我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戴它的福气。即是没福气,又何必拥有呢,放起来吧,放的紧实一些,不要让人发现。”
“是”颦儿接过,看着盒中的玉佩上,落着新月晶莹的泪,她把盖子盖上,让这禁步和新月的眼泪,一起封盖下去。
“姑娘,饭菜已经准备妥当了,您要用饭了吗?”翡儿从外面走进来,见本来心情不错的新月,此时手扶着头,眼睛也红红的,于是问“姑娘,您怎么了?”
“无事,无事,既然是大嫂精心准备的,我也不好辜负,你去把敏慧和敏聪还有大嫂叫来,我们一起用饭。”
“是”翡儿心想,新月最喜欢两个孩子,他们在,新月一定也会高兴起来。
如此,新月慢慢的走到饭厅,长方形的饭桌上,摆满了饭菜,其中摆在最中的,是六宝斋最有名的六道菜,以往,就算是再有钱,也不一定能一次吃全这六道菜,如今它们就这样摆在新月的面前,一贯喜吃喝的新月,却也只是兴致寡然,看着这菜发呆。
“姑娘,晋王殿下到了。”
“什么?”新月一个不察,差一点从绣凳上翻下去。
“晋王殿下来了”来传话的人又重复了一遍,新月也沫儿和翠儿的搀扶下,坐稳当了“他人呢?”
“王爷从前厅拜会了夫人,说是要见姑娘您。”
“我?为什么要见我?”新月扶着心口,见他?肯定没什么好事。
“给你送礼物。”容映突然出现在了门口,他刚才一直站在门口等着,把新月刚才人仰马翻的样子,都看在了眼里。
这是自从太子丧事后,两个月来,新月第一次见到容映,他也确实不太容易见了,身为当今陛下唯一在世的皇子,他必定是个大忙人呢。
“我,小女与殿下从无交集,殿下的礼物,小女承受不起,多谢殿下好意,还请您回去吧。”说着,新月就下了逐客令。
“是今日,本王在太后宫里,与陛下一同为太后请安,她说起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是带着太后和陛下的礼物来的,徐侯女,还不接旨。”新月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讽刺道“还不知道,如今宫里传旨赏赐的公公,竟由晋王殿下在做了。”
“倒也不是我在做,而是宫里的传旨公公忙,何必让他跑一趟呢,我这亲自给你送过来了。”说着,容映从门后露出整个身子,他一只手上,提着三个用锦布条捆着的盒子,那布条上还有线头毛刺,甚是潦草,一点也不像是什么皇家的赏赐。
新月不得不站起来,拘身向着南边一礼,算是行礼谢恩,随后让沫儿上前,把礼物接过来,容映却一别手,不让她拿,然后继续伸着胳膊,让新月来拿。
二人隔着一道敞开的门,新月怒瞪他,容映却笑着“那眼珠子怕是要瞪下来了。”
“姑娘,江侯爷和江大将军府上,为您送来了贺礼。”新月正愁脱不开身,这来传话的人,真的是救了她,她也忍不住轻松一笑“是吗?快请进来,我在二门处见他们。”
“是”传话的人又转了回去。
而新月整理了一下衣裙,踏步走出自己的房间,与容映面对面站着,说道“你要是想在这里站着,就站着吧,累了就走吧,不送。”说着,新月抬步往二门走。
可还没走几步,新月听到木盒落地的声音,而就在这时,自己的胳膊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
“他们家的人,你就笑脸以对,出门迎接,如何,还真觉得自己,能嫁给江扬?”容映把新月生生的拉了回来,二人四目相对,容映看见她脸上的笑容,就动了气。
刚才自己来的时候,容映想着,她的双眼通红,刚刚哭过,满脸愁容,就连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也是又急又怒,没有一丝笑意,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接都不屑的接,这会,这会却对一个只派下人来给她送礼物的人笑,容映觉得自己此时都能喷出火来了。
新月被他拽住,差点摔倒在地,那次不愉快的遭遇,让新月对这种无力反馈的感觉,反应特别大,只见她脸色大变,整个人用力的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我没有要伤害你”容映见新月是拼命的挣扎,但他就是松不开拉着她的手,他松不开。
“那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放开我。”新月挣扎,力气失去的很快,这种熟悉的感觉,又让她想起自己浑身湿透,在河滩上奔跑的场景了。
“你…你别哭啊。”容映松开了手,新月的眼泪,与他如烙印在心中的毒火。
新月脱力,后退了好几步,才会两个丫头扶住了,新月又气又羞“你干什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我只是不想你去。”容映暗下眼色,把自己的情绪尽可能的隐藏。
新月抚着被他捏的生疼的手腕“你鼻子下面的嘴只是用来吃饭的吗?就不能好好说吗?”
“你…”容映被她气得说不出来话。
“多谢你来贺我生辰,只是你要是不来,我能活的更久一点。”说着,新月甩手,准备向外走,容映追了一步,新月就停下了步子,容映差点没刹不住脚,就栽在新月背上,堪堪停住,容映觉得有些狼狈。
新月垂了一口气,道“你走吧。”
“我…我们已经两个月没见了。”容映倒也坦率“我不想走。”
“那你怎么样,才能赶紧离开?”新月抿着嘴,很是苦恼。
容映见噘着嘴的新月,嘴唇向里,整个嘴巴圆鼓鼓的,甚是可爱,是啊,想见她,一见她心里就好受了,就总是觉得她有趣“我送礼与你,都说礼尚往来,你难道不请我用饭?”
“今日就不必了,我大哥不在家,你是个男宾,我怎么能宴请你,而且现在是国丧,不便宴饮,晋王还是先回去吧。”说着,新月伸长了胳膊。
容映看着新月的手腕上,自己刚才抓过的地方,已经青紫了起来,暗骂自己太过用力,随后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今日先回去,改日,改日你要请我吃饭。”
“请你吃饭?请晋王殿下来我的婚宴还差不多。”新月说完,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自己本意是就跟永不会有的婚宴一样,她也不会请他吃饭,但是这话在容映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番的意思了“你要嫁给江扬了?”
“我什么时…你要做什么?”新月发现容映的眼中起雾了,这是他一贯的眼神,雾蒙蒙的,看不透,观察不出他的任何想法,但是,这绝对是,最危险的信号,如此,也就是说,他要对江家不利?
新月赶紧回想,在自己梦里,江家好像并没有出任何问题,江扬也顺利的封侯。
“我不准,你嫁给他。”容映一字一顿,充满威胁的说完了这句话。
“那你准我嫁给谁?我听你的。”新月觉得他真的是不可理喻。
“你说呢?”容映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对新月是不是爱,但只是从他的各种表现来讲,应该就是爱吧,既然爱眼前这个女子,依照容映的性格,自然要把喜爱的人,握在自己手里。
“那好,我要做皇后,等你登基后,我要你,下的第一道圣旨,就是昭告天下,娶我为后,如何?做不到吧。”新月笑,天下人,怎么能允许他娶一个二嫁之女,在说了,新皇登基,第一道旨意,肯定是立定先帝的封号,为先帝歌功颂德,也为自己皇位得来的正统证明,这第一道旨意,是非常重要的,如果用来立后,那就是会被全天下的人耻笑,并且历史上留名,也是昏君一个。
“好”容映不假思索,倒是惊的新月下巴都要掉了“你,说什么?”
“我说好,我答应你,恩,皇后,可以。”容映轻念着“可以”,好似许给新月的不是什么皇后之位,而是一句随意的答允。
新月皱眉,容映却因为得到了新月的答复而心满意足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与江家的婚事,我会替你搅…”
“不用你管”新月赶紧打断了他“除此之外,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容映好似心情不错,单手扶着腰间的长剑,低头看着新月。
“那就是,你真的立我为后前,不允许掺和我的事。”
“比如呢?”
“比如我的婚事。”
“你都要嫁给我了,还有什么婚事可言?”
“我什么时候说嫁给你了。”新月压低声音,也是让自己不要气爆炸。
“你刚才自己说的”容映觉得新月是不是真的摔坏脑子了,刚说的话,就不记得了。
新月咬牙切齿“那要等你,真的,做到了才行。”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我为什么做不到。”容映觉得新月有点奇怪。
新月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过去“你怎么可能做得到?”
“你到时候就知…”
“够了,等你做到了在说,还有,你必需答应,你做到之前,绝对不能搀和我的事情。我的婚事,我的选择,还有不能把我卖给梁国。”
“你在梁国人眼里毫无价值,还浪费了他们十个暗卫,不用我卖。”容映难得耿直的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你说你答不答应吧。”新月指着容映。
容映思考片刻问“你要是嫁给别人了怎么办?太后必要以死相逼你,你肯定拒绝不了。”
“谁说我要嫁给别人了,而且我也不会拒绝。”
“你这话,矛盾”容映只觉也算是个聪明的人了,但就是被新月绕的,很迷惑。
“总之,你答应我,我也保证,我不会嫁给江扬的。”
容映听后,摸了摸下巴,甚是苦恼的样子,因为他实在吃不准新月。
“不只是你,我不想嫁给任何人,我刚刚从泥潭中脱身出来,我怕再一次所托非人,所以,我宁可不在托付我自己,而是靠我自己活着。”新月第一次同容映说心里话。
“你真这么想?”这话,倒是容映从没想过的问题。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如此,我们就说定了,好了,我要走了。”说着,新月转身离开了院子。
容映还想跟着,但是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他深深地看着新月的背影,思考起了眼前的事情。
等新月亲自见了江家的人后,回到院子里,容映就已经走了,而他带来的礼物,已经放在了桌子上。
沫儿将江家送的礼物,一并放在了新月的面前,新月让她都打开。
只见江家的两个盒子里,大的那个是庄老夫人送的,里面是一只玉项圈,下坠着一只金锁,金锁上的宝石甚是曜目,但也是普通金银之物,新月挥挥手,让收了起来,而那份也是庄老夫人准备,却以江扬名义送来的,却是一只素雅的玉镶银边的手镯,银丝将玉镯若隐若现的包裹着,上面是蝴蝶,鲜花等代表情意的镯子,新月叹气,这还不够明显吗?
“这两个都收起来吧,以后还要还回去。”新月亲自把盒子盖上。
“是”沫儿依言,收了起来。
新月看着容映带来的盒子,皇上和太后的赏赐,一个是一幅画,一个是一套头面,赏来送去不过也都是这些东西,唯独剩下上面的这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新月不想打开。对翡儿说“把它收到一边,轻易别让我看见。”
“姑娘难道不好奇里面的东西吗?”翡儿见新月动都没有动这个盒子。
“不好奇,也不想好奇。”新月点了点这个盒子,应该是簪子什么的话,既然自己不想要,又何必好奇呢。
“是”翡儿疑惑着,但不敢多问,就去收好了这个盒子。
第82章:打道回府(1)
再过不到二十日,就是年下了,一开始还信心满满的曹氏,始终没有听到,要放了徐新泰的消息。
尤其是这几日,新月总是见她心烦意乱,对自己也是有了些冷待,倒也表现得并不是很明显,但是其中因由,新月心里也是有数的。
新月去她房中找她的时候,见她侧坐在榻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府中的事情也管不成了,见新月进来,也只是抬抬眼皮,对身边人“拿个凳子来”
新月坐下后,曹氏才勉强的笑了笑“找我何事?”
“是来问大嫂府里的年下之事,可准备妥当,有我要帮忙的地方吗?”新月仔细的看了一眼曹氏的表情,见她有些懊恼的说“你瞧我这精神,不过我倒是让田嬷嬷按照往年的样子在准备了,倒也没有什么大事,你身上的伤好好的养…哦,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说着,曹氏从软榻上起来。
又想起一桩事的对新月说“明日,是腊月初十,上清宫也在这一天开坛祈福,京中的女眷们,都要去上清宫求符纸,贴在府中以求来年和顺,我这个样子,是没有精力去了,而,而且如果去的话,定会被,被她们耻笑。”
“我去吧”新月觉得曹氏说这话,像就是说给她听的,但是她也不是坏的意思,也是自己开口要帮忙的。
“新月,你本不用去的。”曹氏也感觉到了新月,是意识到自己在故意说这事跟她说,她伸手拉着新月的手,她的手凉了下来,如同她此刻对待曹氏,有的不多的真心实意。
“倒也没什么”新月将额间的碎发别再脑后,得体的笑了。
“这,这不是我的本意”曹氏想伸手,在握住新月的手,新月却早已经把手收了回来,对曹氏说“今日来,还有一事跟大嫂说。”
“我…”曹氏之所以会跟新月离心,就是因为有些怪新月迟迟不肯应允太后,嫁给她的外甥江扬之事,才会一直不肯给徐新泰说话,拖到如今。
新月早就看明白了,于是对曹氏说“刚刚太后来信,说陛下已经允准,在正月十六,开朝复印后,就将哥哥放出来,也会下来对哥哥的处置,陛下的意思,是拘禁哥哥与上驷院一年,在将哥哥发配自江老将军麾下,从百夫长做起。我来这里,就是告诉大嫂这话的,如此,大嫂可恢复精神,好好处理家中之事了?”
“当真?”听了这话,曹氏立刻从榻上起来“你哥哥能回来了?”
“是啊”新月笑后,就站了起来,对曹氏道“还有一事,如今,哥哥的归期已定,明日我去上清宫,为咱们安宣侯府求来新年符纸后,新月就要回到我的院子去了。”
“你可是因为刚才之事?不是这样的,新月,你若是不想去,你是可以不去的。”曹氏也从榻上起来,拉住新月的胳膊。
“自然不是,在府里叨扰嫂嫂多日了,这民间也有习俗,出嫁之女,不便在母家过年,我就不在这里给嫂嫂你添麻烦了。”说着,新月转身准备离开。
“新月,你是又要与我生分了吗?我,我不过是打错了一个主意,你就又…”
“大嫂啊,你心中有我的哥哥和与我哥哥有的两个孩子,这样就足够了,我们本就不是亲近的人,如今不过是因为,我们共同在意的人,有了一些联系,如今,你担心之人,已经就要回来了,我们只需要像以往一样,隔着一层生活吧。”说着,新月转身要走,但是曹氏还是不肯放开新月的手“你也真心对待你的瑶儿的,她就完全对得起你吗?”
“我不求她对不得对得起,我只是付出真心而已。”说着,新月走出了曹氏的房间。
新月回到房中的时候,颦儿和翡儿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只等着新月跟曹氏辞行回来了。
“姑娘,我们几时走?”
“后日一早。”
“姑娘不是说,明日就能走吗?”颦儿有些不自在的问。
“你在这里住的很不开心吗?”新月坐在颦儿旁边,亲手给她倒了一杯水。
“没有”颦儿口是心非,翡儿却直直的说“姑娘,这安宣侯府,其实也从未真的接纳过我们,府里的婆子和下人们也都从未…”
“好了”新月也给她倒了杯茶“如今哥哥的事情已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着,新月用手托着头,有些闲逸的对两个丫头说“把茶喝了,然后好好地给我挑件明天穿的衣服,我真是欠这个地方的,不过,为了敏慧和敏聪,我也喜欢,也希望这个地方,能好下去”
颦儿打开衣柜,新月看着新做的衣服“哥哥的一件,两个孩子一人一件,后日走的时候,就送给大嫂吧。”
“是”颦儿从衣柜里取了下来,而衣柜中,也只剩下一件淡紫色的长裙,新月并不满意,对二人说:“取我那件青色的长褙裙来。”
“是”颦儿解开包袱,拿出新月很喜欢,常穿的那件袍子,挂在了衣架上,颈边的珠子,大小合宜,花纹也是新月喜欢的莲纹。
“就这件吧。”新月选定了衣服,垂下目光,又拿起放在手边的书,看了起来。
第二日,新月有些疲倦的睁开眼睛,说是要走一遭,但谁也不想出门就被人戳脊梁骨吧,想着想着,新月辗转反侧了半夜,觉得自己刚刚睡着,就又心事重重的醒了。
今日是不能晚了的场合,新月也不再赖床,于是起身了。
颦儿给她穿上鞋子,撩开帘子道“今日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不知道午后会不会下雪,姑娘,我们从山上下来,就回咱们的院子吧。”
新月抬头,从半掩着的窗户探出眼神,果然,外面的天阴沉沉的,然后点了点头“好,下了雪,就算是官道也不会太好走。”
“是,那奴婢就派人跟王伯说一声准备着。”说着,颦儿在新月肩上,落了肩披风。
新月耸了耸肩,把披风往怀中拢了拢“今日还有些冷呢,让翡儿把我的鹿毛靴子找出来,今日要走好些路,脚冻僵了可不行。”
“是”颦儿出去后,新月洗了脸,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今日并不是要出风头的日子,新月自妆盒里挑选了两样简单大方的首饰后,还挑了一只白中带着一丝粉色的绒花钗,这也算是,为还未出丧期的太子,太子妃守孝吧。
打扮妥当后,新月踩了踩脚底的靴子,长裙落下,盖住了鞋尖,新月觉得此时自己就好似踩在一簇棉花中,又暖又软还很是跟脚。
“用饭吧,姑娘”颦儿端着亲自熬的米粥,放在了桌子上。
新月点点头,桌上有她爱吃,但并不是此季节,又很难制成的瓜菜,瓜菜拌入了鸡丁,炒制的咸甜入味,最是下粥饭。
“不是说,不用做了吗?”新月觉得麻烦,耗费又多,所以从冬日起,一直到来年春日,就吩咐不必做了。
“这个是早上,夫人身边的安儿送来的,说是厨房昨日做的,知道姑娘爱吃,就送来了一小坛子,倒是够姑娘吃到春上的。”颦儿将瓜菜往新月的手边递了递。
新月望着这一小碟子菜,这必是曹氏安排的,于是对颦儿说“秋日里,你和翡儿收了一些金桂,做了桂花蜜,然后再让王大去药铺挑拣一包上好的陈皮,一起送到慧儿那里,她染了风寒,要吃药,也吃不下饭,就让她的嬷嬷在她吃过药后,给她冲了桂花水,甜甜的抵了苦药水的味道,再加上了陈皮,也可健肠胃。”
吩咐完,新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切成丁的瓜菜,这菜实在是难得,也是难得的好吃,于是原本没什么胃口的新月,吃着瓜菜,喝了两碗粥,还吃了一大块的紫米糕。
坐在马车上,新月有些懊恼的揉着肚子,若是一会生了闷气,再搅合这一肚子的饭,肯定会很不舒服的。
“姑娘,可是噎到了?”翡儿端来茶水,递到新月的手边。
新月接过,喝了两口,倒也好了不少“都怪颦儿,把粥煮的太好喝了,害我多吃了一碗。”
“奴婢前日也煮的这粥,姑娘只喝了少半碗,也没害到姑娘。”颦儿不服,手也拍着新月的后背,为她舒气。
“是啊,只是今日的格外的好吃些。”新月笑着,心情也好了不少。
“姑娘,这笼山难行,偏这国师的上清宫就建在此处,不知道今日我们能不能坐着马车上去。”颦儿有些为难,此时已经出了南城门,再行四五里路,就到了笼山。
“笼山?”翡儿初来乍到,自然对这座山,并不了解。
“是啊,就是像鸡笼一样的,四边差不多高,而山顶却突然陡峭了起来。一般马车只能停在半山腰,后面的路都只能走上去,不过,今日来求符纸的,都是女眷,国师应该会施法,让马车都上去吧。”颦儿期待的问。
“施法?”翡儿好奇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是啊,笼山上的上清宫,是虞鹤国师亲自选的地方,若是他想放人进去,马车虽然有些困难,但一定能上到山顶。若是虞鹤国师并不是很想人来,马车就只能停在半山腰,人要自己走上去。就跟国师施了法一样。”颦儿把虞鹤的能耐,说的神乎其神,新月从旁听着,也只笑笑。
“当真?”这么一说,翡儿的思绪早就飞到了笼山下,去亲眼看看了。
“姑娘,您笑什么?您忘了,上次世子夫人带您去上清宫烧香,咱们的马车,和那日所有的马车,都没能上去。”颦儿还以为新月忘了。
新月摇头“我自然没忘,所有,你就去打听了这件事?”
颦儿点头“是啊,奴婢还听说,京城的人,都来这上清宫烧香,但能坐着马车上去的日子,屈指可数,一年里,也不过只有夏日,天气好。虞鹤国师最喜欢的几个日子能上到顶上。”
“那现在是冬日,今天天气也不好,我们的马车肯定上不去了。”
“不止是咱们的,就是陛下来,虞鹤国师也只是让陛下坐着轿子上去呢。”颦儿还在热烈的讨论着。新月却已经失去了兴趣,撩开马车帘子,看向外面,这天还真是憋了好大一场雪。
笼山脚下,今日是虞鹤开坛做法的日子,山脚下自然是十分热闹的,还有商贩摆了摊位,在这里售卖吃食和杂活,新月透过帘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车夫也放慢了速度,这里人多,踏伤了人可就不好了。
今日必少不了达官显贵,此处还有些乞儿,跟在马车边上,已期望能讨要到一些钱财吃食。
新月见有一大一小两个乞儿模样的孩子,跟着他们的马车,于是对颦儿说“你把包来的点心,解开一包。”
“是”颦儿也见了这两个乞儿,立刻解开了包袱,拿出了一包点心,撩开帘子,递给了一直在跟着的两个孩子。
“姐姐,姐姐,求您了,求您了。”见有人伸出援手,就有四五个乞儿靠了上来,原本跟着的那两个孩子,却被挤到了一边,大的那个手里有一块枣泥糕,而小的却是什么都没有拿到,车夫见如此,就只能把车越赶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都给他们吧,大的那个孩子,都在换牙了,却还没有敏慧高,多给些。”新月把包袱里的三包点心,都递给了正在分发点心颦儿。
“姑娘,那里面的肉酥饼是您带给国师的啊。”翡儿有些为难,新月倒也豁达“没了这肉酥饼,他还能饿死不成,倒是这几个孩子,这天这么冷,多吃了,或许就能撑过去吧。
“是”翡儿听了,也就下了车,帮着颦儿分干净了手里的点心。
眼见乞儿越围越多,原本只有五六个人,这会竟围过来十二三人。
新月看了这阵势,再看前后的马车,一旦停下施舍,就都围着十二三人,这天子脚下,还是大聖国寺下,怎么围了这么多乞儿啊。
“没了,没了,去别处讨吧。”那群乞儿倒也守规矩,不给绝不抢要,颦儿也分的均匀,每人手里都有二三块糕饼,除了一开始那个小孩子手里,什么都没有,大的那个手里,倒是分到了一块肉酥饼。
小的自然哭闹,大的那个孩子,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肉酥饼放到小的那个手里“快吃,快吃,一会被爹搜刮了,咱们都得饿死。”
小的好似听懂了,接过肉酥饼,用脏兮兮的手,把巴掌大的肉酥饼一分为二,递给了大的那个,二人就在路边,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肉酥饼,而大的手里还有一块枣泥糕,二人却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怀里。
新月把这幕尽收眼底,新月对颦儿说“悄悄的,给这两个孩子几个铜板,在让小三子跟着去看看,怎么回事。”
“姑娘,就是两个乞儿兄弟,有什么可看的?”颦儿此时已经上到马车上了。
翡儿看了看说“这两个孩子,身上都是伤痕,衣不蔽体,若是亲爹,还有一口气在,自然不会让孩子受这般苦。”
“那万一是他们的爹病了,伤是那些大的乞儿打的呢?”颦儿问。
“那肉酥饼,要比枣泥糕好得多,一般的孩子,若是爹病得不能管事,定会把肉酥饼留着,给大人吃,这两个孩子,还怕他们爹把肉饼搜刮了去,若不是不孝子,就一定有隐情。这太平盛世,若是个好手好脚的男子,还能饿死自己的两个孩子不成?去,让小三子去看看。”新月带着命令的口吻,颦儿也只得照做。
等颦儿回来的时候,有些嫌弃的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油污“这两个孩子,非得抓着我的手,弄脏了我的手。”
“颦儿姐姐,咱们也是苦出生,也是家里饿的吃不上饭了,被卖的,您都忘了吗?咱们若不是跟了好主子,也怕是在路边乞讨,被打的浑身都是伤。”翡儿因着伺候新月的时间晚,一贯看颦儿的眼色,颦儿说东她不敢往西,这么驳她的话,还是第一次。
新月听了以后,满意的点点头“翡儿说的是,人不能忘了自己的根本。”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弄脏了…”颦儿低下了头,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好了,要晚了,我们快走吧。”说着,马车就又从新开始行使。
到了山半山腰,这里有好大一片空地,左边的空隙更大些,专门劈来停放马车的,而右边修了遮雨亭,此时已经有不少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小姐,停了马车,在这遮雨亭里稍作休息。
新月也没有在马车上停留,下了马车,颦儿翡儿也收拾好了包袱,跟在新月身后。
新月戴了帷帽,只是把前面的帘子掀开,遮雨亭是应酬说话的地方,自然不必遮遮掩掩。
人群中,新月很快看到了与她相熟的几位夫人,于是走了过去“新月见过张夫人,王夫人,李夫人。”
“是徐侯女啊,您也来了。”李夫人是三位夫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位,与新月素有交情。
“是啊,大嫂在家中忙,敏慧也生了风寒,她分不开身,我这个闲人啊,也就代她来这一趟了。”新月笑着,其他两位夫人也陪着笑意。
“对了,还要问一下三位夫人,前面的路如何了?马车可能上去?”新月环顾四周,发现一众香衣玉环的夫人小姐们,都好似等着什么。
“刚才已经有两架马车上去了,有两盏茶的时间了,约莫再过一盏茶没回来,咱们就能坐马车上去了。”说起这事,神情冷淡的王夫人来了精神,开口对新月说。
“那如此是最好了。我自从生了我们家老二以后,这腿脚一到阴雨天,就酸痛,这要是走上去,还不要了我半条老命。”张夫人一听就忍不住抱怨,其他两位生过孩子的夫人倒也深有体会,片刻,李夫人问新月“你小姑…不是,衍文公府的世子夫人可生了?”
“生了,孩子都快百日了,是个男孩,只等过了年,出了国丧,就待客呢。”新月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影响,笑的依然很是完满。
“听说,嫁到曹家的那位,也有孕了?”王夫人问。
新月点头“夫人真是消息灵通啊,是啊,瑶儿刚刚有孕月余。”
“这两位郡主真是有福气啊,尤其是瑶郡主,这成婚当年就有了身孕。”张夫人听了也说了一句。
“是啊,是啊”新月陪着笑,只听她们又说起了别的话题。
正听着,新月听到了马车铃铛的声音,两辆马车又原路返回了,引得一众等待的夫人小姐们都大失所望。
“这次到了那里?”有人问回来的车夫。
“还是未到落车台,我们家主子已经上去了,各位夫人小姐,还请尽快吧。”听了这话,这些夫人们,也顾不得腿脚酸痛了,都或坐车在上一段,或直接向上走,这会简直是如鸟兽散的一个都不剩了。
新月在原地看着,不过片刻的功夫,有些疑惑的问“她们怎么着急上去干什么?”
“姑娘,您又忘了,国师有规矩,听学赐福的座次,无论身份高低,都按照先来后到,无一例外啊。”颦儿拉着新月,也赶紧往上走。
新月还真把这茬忘了“好吧,我走,我走,你别拉我。”
“快点吧,姑娘,咱们若是坐在后面,就更要被人嘲笑了。”翡儿也懂了其中关窍,于是推着新月向前走。
新月点头,就这样在两个人强拉硬推下,倒也走的舒坦。
走了不过四五百步,新月就听有人叫她,回头是快去快回的小三子“姑娘”
“回来了,探查的怎么样?”新月脚步不停,问道。
小三子喘了口气,心有余悸的对新月说“姑娘猜的果然没错,这其中有猫腻。那两个…”
“喘口气,慢慢说。”新月见有人看自己,落下头上的帷帽,小三子也隔着颦儿,给新月回话道“那两个孩子口里的爹,并不是他的生身父亲,不仅他们,咱们这一路遇到的,年纪不过十岁的小乞儿,口里的爹都是一个人。”
第83章:打道回府(2)
原来这周围一圈上的乞儿们,都是被人专门养着,白日放出来乞讨,夜里怕是要把讨来的所有东西,上交给这个叫“爹”的人,才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姑娘接下来怎么做?”小三子问道。
这话还真是问到新月,她只是感觉到有些猫腻,还真没想过如果查清楚了,自己要怎么做?
正想着的时候,新月听到了马蹄声,回头一看,是江扬,而他的身后跟着两顶轿子,前面的那顶轿子,颜色深一些,如果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坐着的是庄老夫人,后面的那顶轿子,是浅颜色的,应该是江赞尚书的妻子,这两顶轿子都是四个人抬,而江扬身边,跟着一位骑着半大的小马的孩子,应该就是他的儿子江枫。
江扬看到了新月,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两声,新月让到一边,二人也不过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庄老夫人的轿子已经过去了,然而跟在后面的陈氏的侍女,认出新月来,告诉了陈氏,于是慢慢,陈氏的轿子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新月屈膝“夫人安好”
陈氏撩开了帘子,笑着对新月打招呼“许久不见你了,徐侯女。”
“是有些日子不见了,夫人可还好?”
“多谢记挂,还好。姑娘怎么也不坐个轿子,这么走上去,天气还这么冷,脚不痛吗?”陈氏关切的问。
新月摇头“小女身上穿得厚,手里还抱着个暖手炉,所以并不觉得冷,夫人先行吧,一会怕是要占不到好位置了。”
“既如此,那你就慢慢来,我定会为你占个好位置。”陈氏不好叫前面的轿夫等自己,于是也就说了几句,匆匆与新月告辞了。
新月见陈氏走后,依然继续向前,心里想着刚才的事情。
“姑娘,我们要不通报府尹吧,府尹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情的。”颦儿见新月发呆,于是对新月说道。
新月想了想摇头“这个地方,既靠着金陵,再往前,就是江宁府,这个地方,还有国师的上清宫,是个管不好,又不好管的地方,所以,我觉得,金陵的府尹,未必不知道这里的事情,只是不想管而已。”
“那怎么办?”翡儿也觉得那些乞儿可怜,想让新月插手管这件事情。
新月沉思后,对颦儿说“我记得上清宫每隔几日,就会有施粥的地方,只要虞鹤在上清宫,他总是会在的,虞鹤也定是知晓,我去问问他吧”
“可是今日国师定是很忙,不知道有没有空见咱们。”翡儿若有所思的说。
新月笑“他怕不是等着我呢,咱们走吧。”
“是”
说定,新月一行人已经被落在了后面,不由得都加快了脚步。
上清宫,建与先帝二年,大聖立国,就笃信道法,尤其是先帝,更是入迷,当今陛下也是如此,如此,这上清宫的香火,已经三十多载经久不衰。
新月站在宫门前,每次来,都觉得这里又气派又清雅,既是虞鹤亲手打理的,自然是和他的脾气的。新月又想起梦里,容映登基后,第二年就把…
“姑娘,您来了”太波拘身,给新月行了个道礼。
新月笑“太波,你在等我?”
“是师父想在讲道前,见姑娘一面。”
新月点头“我也正好有些话,想找国师说说。”
说着,新月就随着太波,从一侧的门,绕近路,去了虞鹤在的后殿。
进到后殿,虞鹤身上已经换上正式的法袍,肩上还披挂着羽衣,头戴莲花冠,甚是隆重,他花白的头发也是梳的一丝不苟,面色也红润着,想来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从蒲团上起来,捡起落在地上的一簇香灰,旋手握在掌间,笑着对新月说“来了。”
“见过国师”新月拘礼,也回以笑容。
“喝口茶,歇歇脚。”二人一起来到后室,太波也端上了茶,放在新月的手边。
新月正累,也不推迟,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雪还未下,国师这里就已经有今年的霜茶了。”
虞鹤听了,笑着对太波说“如何,我就说她尝不出来这茶是什么茶。”
“姑娘,一到您喜欢的铁观音,这茶叶子从那棵树上,朝向那里,你都说的头头是道,怎么到了这不喜欢的茶,舌头就钝了。小的这十遍经书,是抄定了。”太波很是懊恼,端这茶盘,气冲冲的出去了。
“你们打了赌?”新月有些错愕的问。
“是啊,就赌你猜不猜的出来这茶是什么。”
新月听完,又喝了一口,只品到了一丝的异样“这也不是陈茶啊,茶香也是霜茶的香气,就是会为有些涩,难道不是太波烹茶的时候,茶叶放多了的缘故?”
“这就是陈茶,只是一开始炒制的时候,就比普通的茶炒的干一些,这一年的时间,慢慢的回潮,倒是又焕然了新的风味,再尝尝。”虞鹤也喝了一口茶,解释道。
新月再喝一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所想,果然觉得那涩味里,正是那陈茶的腐气。
“这茶就品到这里,如何,你也一不小心,有了新的焕然?”虞鹤是专门备了茶,引出这一问的。
“国师您不知道吗?太后必定跟您说过了吧,要把我嫁给她的外甥江扬。”新月放下杯子,口渴解了,再喝一会就要跑茅厕了。
虞鹤笑“若是你在担忧这事的话,我便可实话跟你说,有那个人在,这个事,难成的很啊。”
“那个人?谁啊?”新月一时还真不知道这虞鹤打什么哑谜。
虞鹤知道新月装傻到把她自己都骗了,于是点破道“我自住进这上清宫,就还没有算错过一桩事情。皇后之位此时就悬在你的脑袋上,你还瞒我?”
“国师,您这么厉害,能把这帽子,给我摘了吗?”新月挥手,想要抓住国师口里,悬在自己脑袋上的东西。
“不能”虞鹤笑了起来“这不好吗?”
“不好,给你吧”说着,新月垂下了自己的手,露出自己腕间的翡翠镯子。
“这聘礼都收了,不嫁就不合适了吧。”虞鹤看后,认真地说。
“这是晋王妃送我的,一个女人给自己丈夫的第二任妻子下聘礼?国师,我看您,也是该有看错的事情了。”说着,新月活动了一下手腕上的镯子,抬高了声音说道。
“是吧,你这不是知道我说的那个人是谁,你还给我装傻。”虞鹤不理发脾气的新月,自顾自的说“你们啊,也不是一段良缘,你或许找回了一魂一魄,让你的灵魂圆满,但你的人生,还是要你自己抉择,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必要你自己抉择。”
“好好好,我自己抉择。别在这里给我打什么哑谜了。国师,你可知道,笼山山下,有些乞儿,是被人聚拢在这里的,有人借着这些乞儿乞讨到的钱来谋生呢。”新月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虞鹤点头“我已经发现了,如何,你要管这事?”
“你呢,会作何应对?”
“你可知,我救出那些乞儿,也只是让他们不再被盘剥,他们一没有一技之长,二是年纪尚小,免不了也还会再出来乞讨。这天这么冷,他们若是失去了住处,非冻死不可。但是这些乞儿,跟着那些领头的,至少还有个住处,至少不会饿死冻死。”虞鹤卷了卷自己的袖子。
新月听后,赶紧问“你不是收留了太波,你这上清宫这么大,收留了他们,给你扫院子也是好的。”
“新月,今日我这上清宫,可以把山底下那二三十个的乞儿都收进来,可是,这天地下,有多少失去父母,在街上流浪的乞儿,你以为,谁都与你一样,就算是无父无母,也有个太后做外祖母,皇帝做舅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你也横加干涉了你,和其他的人的命数,可是结局呢?容昭还是死了。”虞鹤靠在了椅子上,眼神怜悯的看着新月。
新月皱眉“但是能安置一个是一个,今日与我乞讨的那对兄弟,若是再不救出来,就会被饿死了。”
“你不是给了他们一个肉饼,他们就有可能熬过这个冬天。”
“可是一生这么长,还有无数个冬天。”
“这就是你,无法管的了。”
“我要管,我至少,不让这对兄弟死在这个,或者下个冬天。”
“天真,既如此,太波”虞鹤抬声,太波就从门外进来“师父”
“叫你二师兄,去山下把那些乞儿,一一盘问了,若有人控制了他们,就把他们救了,把做恶事之人送去府尹,告诉府尹,作恶之人的房子留下,让这些乞儿暂时有个落脚的地方。”
“是”说着,太波就出门去办了。
片刻,进来一位青年,拘身对虞鹤说:“师父,时间差不多了。”
“新月,这是我的三徒弟太卿。”虞鹤与新月介绍到。
新月看了一眼这个样貌英俊清秀的青年,点点头“太卿道长安好。”
“徐姑娘不必客气,太卿告退。”说着,太卿也就退了出去。
“这太清宫,以后由太卿来管?”新月记得在梦里也是如此。
“不是太波吗?”虞鹤皱眉,很是吃惊的问。
“怎么可能,是太卿”新月记得自己并没有记错,太波在虞鹤去世后不久,就下了山云游四方去了。
“没想到,没想到啊。”虞鹤直呼没想到,随后面色恢复正常“看来,这是我第一件算错的事情了。”
“怎么说?”
“太卿命中有情劫,而且一动必让他心中妄动邪念,所以我并没有传位给他的意思。”
“你们道士还能娶妻?”这是新月没想到的。
“不能,我不是也一生未娶吗?”说起这些,一向好脾气的虞鹤有些不耐烦。
“反正这太清宫自你以后就没落了,是谁,有那么重要吗?”新月说的直,但相比这些虞鹤也是算的到的。
“那这样太波就…”虞鹤没说完,而是摇摇头“随他去了,走吧,时间差不多了,你的位置还是老样子,你且去吧。”
新月摇头“已经有人给我占位置了,不用故意照顾我,我自去就好了。”说着,新月起身告辞了。
走出后殿,太卿真站在门口,在等着虞鹤。
新月见他,又想起虞鹤的话,心想,如此好看的小道士,若是在野话传说中,就是狐狸等精怪最喜欢的男子,见他木木呆呆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走上邪路的人啊。
“姑娘可是不识得路?”太卿见新月从三个门口徘徊,一语道破。
“劳烦道长,给小女指个路吧。”新月皱眉,她没来过几次太清宫,所以自然不知道这三个门,都是往什么地方去的。
“姑娘跟小的来吧。”说着,太卿亲自给新月引路。
“多谢道长”太卿在前,给新月引路。他的步子不紧不慢,始终与新月保持着两米左右的距离,二人就这样往大殿走去。
道路两旁的松树,比新月的腰还粗,但自这些树中,还有这一些梅花,此时已经全部盛开了,新月细看,竟然是京中少有种植的雪映,看到这种叫做“雪映”的梅花,新月还真是想起容映。
“道长稍候”说着,新月对颦儿说“去摘一支来。”
“是”说着,颦儿就亲自去摘了,颦儿走了以后,新月才突然想起,问太卿道“不知,不知这些“雪映”,可否摘?”
“师父没有交代,姑娘既喜欢,折一支观赏,也是好的”太卿笑,见新月低着头,不只是羞怯还是冻得,粉粉的脸颊,觉得心中有微风吹过。
“那就多谢道长了。”说着,颦儿也折了一枝梅花过来,上面有不少的红梅,但是十有七八都还是花骨朵,新月不禁的赞叹“不错。”
“谢姑娘夸奖,只是这梅花要赶紧插入瓶中,不然就要枯死了。”颦儿有些着急的对新月说。
新月听后也是皱眉,她怎么没想到呢。
太卿见她着急,对新月说“姑娘可以将这枝梅花给小的,小的先用瓶子插上,等姑娘走的时候,在还给姑娘。”
“当真?不会太麻烦道长吗?”新月看着手中这枝甚是美丽的梅花枝,若是枯死了,该可惜了。
“怎么会,姑娘从这个门出去,就到大殿了,小的这就把这花枝插上。”
“那就多谢道长了。”说着,新月递出手里的梅枝,等意识到这有些逾越了,太卿已经伸手,从自己手里,把梅花枝接了过去,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而太卿则已经转身离开了。
新月看着越走越快的太卿,皱皱眉,对颦儿说“这小道长走的如此急,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吧。”
“是啊,今日这上清宫上下肯定会很忙,都怪姑娘,还让人家给您引路,少真不知道,虞鹤国师会不会罚他呢?”颦儿直直的说道。
“我看你这丫头,真的是胆大包天,还责怪起了主子,翡儿抓住她,看我不撕了她的嘴。”新月笑着,亲自伸手去撕颦儿的嘴。
“错了,奴婢错了,还请姑娘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颦儿在翡儿抓住她之前,就跑来了,新月也来了兴致,追起了她,谁知跑了没几步,脚下好似猜到了什么滑石子,后退两步,就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里。
容映觉得怀中一沉,然后收紧了胳膊,稳住了失去重心的新月。
新月一感觉到这是个男子的怀,就立刻如被烫了一般弹开“你,你放开我。”
“也不是我主动抓得你啊。”容映虽然有些可惜,但此处离大殿极近,拉拉扯扯对新月名声也不好。
新月稳好了自己,拘身道“多谢晋王爷,时间不早了,小女就告退了。”
“还早,虞鹤最是慢慢吞吞了。”容映自然不想新月走。
“我…”新月抬头,见有一朵红梅落在容映的肩膀上,想他刚才应该刚从那片红梅林间过来。
容映顺着新月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肩膀,伸手拿下肩膀上的梅花,随意想要丢掉,却被新月制止“哎,别丢。”
“怎么了?”容映及时刹住了车,展开手掌,那小小的红梅,就躺在的他掌心。
“这是你”新月指了指梅花道。
“我?本王何时是一朵梅花了?”新月一般不会跟容映说话,但是一说,容映总是一头雾水。
“这花叫“雪映”,如血珠一样映在雪上,而你的名字叫容映,所以,这就是你啊。”新月伸手“就不要把它丢了,送给小女吧。”
容映有些怔愣,于是翻掌,把花落在新月的手心。
新月双手接了,捧在掌心,又包在帕子里,随后拘身“小女告退了。”
这次容映没有挽留,而是看着新月的背影,从大到小,最后消失不见,他觉得自己的心间,先是一痛,随后竟是无尽的温热,他看了看自己粗粝的手掌,又想起新月那小小的巴掌,合在一起,还没有他手下的阴影大,那莹玉一样的巴掌上,捧着艳红的梅花,她说,那是自己。
一想起新月就这么把“自己”捧在怀里,容映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口干脸热,竟有些,羞怯。
虞鹤站在一颗柏树下,把刚才从太卿到容映,新月三人的表现,都尽收眼底,皱了皱眉,随后自言自语道“如此,我也没算错什么。能置于掌中的物件,从来都不是能久留的美好之物。”
新月把帕子放在怀里,随后就把这事忘了,此时已经走到了大殿处,此时诺大的大殿,已经坐满了人,女眷居右,和男宾隔着一道帘子,男客也不是没有,只是却不如右侧的女眷人数壮观,新月低着头,往右侧走。
没走几步,就又差点撞到江扬,江扬立刻后退一步,多年习武,这样的反应他还是有的。
新月暗骂自己这是怎么了,冒冒失失的,立刻跟江扬认错“冲撞世叔了,是新月不敬。”
“不是没碰上吗?无碍。”江扬见新月依然低着头,头上的帷帽带子送了,帷帘落了下来,只露出她莹白的下巴。
“是,谢世叔宽宏。”
“不必再提,还没问你,太后说什么时候,放你哥哥了吗?”江扬好奇的问。
“谢世叔关心,太后的意思,是正月十五前后,然后哥哥一家幽居一年,以观后效。”
江扬听后,点点头“既如此,那便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快去落座吧。”
“是,小女告退。”说着,新月拘身,与江扬错身而过。
这一幕,正好被跟在新月身后,进来的容映看在眼里,想起刚才在后面与自己,现在又与江扬在这里说话,容映的眼神,就暗了下来。
“参见晋王”江扬第一个看到了容映,但觉得他的眼神中,好像有着火气,拘身一礼后,又以为自己看错了。
“舅舅”容映把自己的情绪收敛的极快,这会已经恢复正常了。
“不敢当,臣不敢当。”江扬受宠若惊,自己怎能是以后太子的舅舅呢。
“舅舅不必客气了,您是皇祖母的外甥,这句舅舅,您是当得的”容映并未笑,但知道他的人,也知他并不善于交际。
“臣惶恐,殿下可有座位了?”江扬看了一眼还算宽裕的男宾席位,前面的中间位置,空了几个,应该是虞鹤专门为容映留的吧。
“有的,舅舅,听太后说,舅舅好事将近?”容映以往是绝不会打听这些事的,但是事关新月,他就没办法不问。
“殿下,此事并未挑明,而且臣也并未动此心,还请殿下,不要再说了。”江扬认真的说道。
容映听后点头“是,不提,不提。”
“时间差不多了,殿下落座吧。”说着,江扬和容映,一起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新月一到女眷这边,陈氏就看到了她“新月,这里。”
新月听到陈氏叫自己,于是抬步,往那边走去,之间陈氏左侧坐着庄老夫人,老夫人身边有着一个空位。
新月拘身“见过庄老夫人。”
庄老夫人笑道“来了,快坐下吧,乖孩子,暖和暖和。”
“是”说着,新月解下帷帽和披风,坐在了庄老夫人身边。
“新月,可是冻着了,这脸怎么这么红?”陈氏道。
第84章:打道回府(3)
新月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果然觉得脸间发热,想想刚才一路走来,从后殿出来,也在外面站了一会,可能是冻到了,于是她笑着对陈氏说“外面实在是寒冷,一进到温暖的地方,所以脸就红了。”
陈氏看了一眼外面越来越阴沉的天气,确实是要下雪的日子了,然后笑着,低声对新月说“我还以为,你是看到我家小弟,才会脸红的。”
庄老夫人也听到了,凑身过来,也是低声的说“新月,你实话跟我说,我们家扬儿,是不是很不错?”
新月皱眉,不知道作何回答,只得笑着说道“世叔自然是个不错的将军。”
“男子呢,作为男子怎么样?”陈氏又问新月。
新月又沉默了一会,正当在安静下去,就是失礼的时候,虞鹤适时的走了进来,新月立刻如蒙大赦“国,国师来了。”
“是,是啊。”陈氏笑着,伸手拉住新月的手,握在手里。
陈氏今年四十有二,有个女儿,因为太过心疼,所以多留了她两年,一直到去年,自己的女儿已经十八岁,再不嫁,定好的未婚夫都等急了,才嫁了出去,说到年纪,也跟新月也差不多,如今若是自己的女儿,二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人…
“夫人,您在想什么呢?”因为国师进来,所有人都应起身问礼,新月站起来后,发现陈氏还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没,没什么”说着,陈氏也站了起来,回过神来。
行过礼后,虞鹤坐在高台的最中心处的蒲团上,抬手喝了一口手边的茶后,对众人道“诸位安坐,饮口茶静静心情。”
如此,所有人都又坐回了原位。
新月抬手,端起放在自己的手边的茶,只是放在唇边,新月就闻到了一股清雅的兰香,是自己喜欢的铁观音,新月微微一笑,这笑容落在了庄老夫人眼里,她仔细留意了一下新月的杯子,见她杯盏中的茶水更绿一些,凑近还有一丝兰花的清香,似与常人不同,再观她刚才是从上清宫内侧的门中进来的,应该是跟虞鹤见了一面才到这里来的,于是压下声音问新月“如何来的这么迟?”
“有些事情要跟虞鹤国师说一下,是以来的晚了一些。”新月不假思索的回答。
“你跟虞鹤国师有些交情?”陈氏问。
新月放下茶盏,点点头“是,幼时幸得国师,我才可以安稳长到如今。”
“竟还有这样的事。”庄老夫人自然是没有听说过。
虞鹤开始讲经,在场的人也都安静了起来。
新月坐在此处,一左一右都是相熟的人,不由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虞鹤,讲经最是催眠,,新月只得寄希喝了浓茶,自己能精神一些。
新月瞪大眼睛,随后觉得眼神恍惚,恍惚,最后低下了头,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清醒,赶紧抬起头来,发现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而庄老夫人和陈氏都在认真的听虞鹤讲道。
打起精神,新月又坐直了身子,侧身准备端茶喝,就听见后排有人在说自己。
“这不是安宣侯府的侯女?”一位年轻的夫人,对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位张氏夫人说道。
张夫人点点头“正是她。”
“她怎么梳着姑娘的发髻?”年轻的夫人问。
“还不是与夫家和离了,才会如此。”张夫人知道的内情更详细些。
“和豫王家的小王爷?”年轻的夫人瞪大了眼睛。
“自然是”
“没想到这样的人还能来这样的场合,这真的是世风如此。”
张夫人看了一下四外,对年轻的夫人低声的说“你看她身边坐着的是谁”
“不是江侯爷家的庄老夫人和江尚书家的陈夫人”
“和离怕什么,这不就立刻找到了新的枝子,过不了多久,这江家就又要喜事了。”张夫人说完,还看了一眼新月,而新月察觉到了眼神,端起手边的茶杯,茶刚刚续过,此时温热正好饮用。
“您是说…”
“低声些,自己心里知道就好。”张夫人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新月,见她无事,才放下心来“不过是个续弦,好好地未来豫王妃不做,非得让自己变成那二嫁之女,那江将军,可是那么好相与的,还比…”
“咳”庄老夫人咳嗽了一下,这倒是让新月没有意识到,她抬头,发现庄老夫人定是听到了刚才的话,随即自嘲了一下,这庄老夫人还真是护犊子,说自己,她就可以装作听不见,而说到江大将军,她立时就有了反应,而那张夫人自然听到了这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新月端了茶,奉到庄老夫人手边“夫人,喝点茶。”
“这炭气上涌,真的是熏人呢。”
新月听了,笑了笑“是”
“不相关的话,就如这炭气一样熏人,但是只要躲开,或是一脚将这炭盆踢开即可,没有必要憋着。”庄老夫人喝过茶,意识到了新月的想法,主动的说道。
新月听后,摇摇头“这炭气也没有说错什么。”
“何必在意这轻浮的东西,说了什么呢。”庄老夫人抬高声音,张夫人和那年轻夫人自然听到,但是二人什么话都不敢在说。
“夫人,您这又是何必呢。小女有些闷,想出去转转,这就失陪了。”说着,新月站了起来,从一侧的过道,走了出去。
走出这可以用人满为患来形容的大殿,新月觉得心中一阵痛快,趁着是四下无人,抬手舒展了一下身子,可气还没有喘匀,身后就传来了一个严肃的声音。
“你这样伸懒腰,脊柱歪了,所以是不对的,极容易岔气,而且岔了气半天都会很…”
“嘶,嘶…”话没说完,新月因为受了惊吓,而岔了气,疼的她眼泪都出来,直抽着冷气。
江扬见她这个样子,忍笑着说“这不就是如此了。”
“世叔,您能不能有点声音,嘶…好疼啊。”说着,新月伸手捂着自己岔气的地方,皱着眉。
“倒是我的不对了。”江扬看她疼的额间都出了薄汗,不由的伸出手,想要为她舒缓一下,但想到男女之防,手顿在半空中,指了指自己的左侧肋骨处,道“你用些力捶两下这里,会好一些的。”
“什么?”新月捂着自己的肋下,瞪大了眼睛。
“这里,是舒缓岔气的法门。你用力些,连续捶两下。”江扬有些急,干脆自己上手,锤了自己两下。
新月皱眉,半信半疑的锤了第一下,只觉真的有一股气流向下,紧接着又来了一下,新月觉得刚才还十分疼的肋下,两下就散去了六七分“真,真的不那么疼了。”
“是吧,一会喝水的时候,小口一些,很快就会缓解的。”江扬见新月面色和缓,也就笑了来。
“真是神奇啊”新月深吸了一口气,果然疼痛正在慢慢的散去。
“既然没事了,说吧,叫我何事?”江扬侧身,立在新月的面前。
新月皱眉“我,我何时叫世叔了?”
“母亲身边的侍女说你在…哎,我还真是傻,竟相信母亲的话。”江扬说着,就意识到了问题,有些懊恼的说。
新月见他恍然大悟的样子,笑了笑“都道江大将军,很有其父风骨,用兵如神,大人,论用计谋,您还不如一位大宅中的老夫人呢。”
“倒也不是,只是母亲之命,也实在是难起戒备之心。”江扬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挠挠后脑勺,又说道“那打扰姑娘你了,还害你,岔了气。”
“世叔实在客气了”
“如此,那我就先走了。”说着,江扬抬步准备离开,却被新月叫住“既然世叔来都来了,咱们就聊聊吧。”
“你想说的,可是我们的荒唐事?”江扬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新月话中的意思。
“是,这里人多眼杂,世叔我们去那边的亭子聊一聊吧”
“好”江扬看了下四周,确实,如果有人从大殿出来,定会看到两个人,于是听从新月的意见,往一边的亭子走去。
新月跟在江扬身后,他是个极其高大的男子,只是站在身前,就能够感觉,迎面而来的安全感,新月叹气,觉得自己总是想得太多。
江扬回头“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无事,无事,世叔现行吧。”新月没想到他会回头,有些局促,掬手赶紧停住了步子。
“看把你吓得,你去前面走吧”说着,江扬转身,折返到了新月的身后。
新月无法,只得抬步向前走。
江扬看着走在前面,那个小小的丫头,乌黑的头发铺在她淡青色的裙子上,雪白的皮肤还有举止间不容忽视的灵动,但片刻,她就停了下来,因为亭子已经到了。
此处的亭子,需要绕过一处假山,正好把它半遮着,看不见亭中人。
二人一左一右站在亭中,江扬有些不耐的道“说吧”
“世叔,刚才听您口气,应该是知道太后和庄老夫人,想要撮合我们二人吧。”
“我,没想到你会直直的问我,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徐姑娘,你是我大哥朋友的女儿,你父亲,也是我的大哥哥,与我而言,你只是个小侄女,我对你,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而且,我马上就要到不惑之年了,与你也是辜负啊,”
新月就知道,江扬也是不同意的吧,不然依照庄老夫人这急切的盼着,早就上门与曹氏说明了。
“世叔坦然,新月也是此意,并不想嫁于世叔为妻。”
江扬点头“是,你这样的姑娘,就算嫁过一次人,再嫁也定能找一户顶好的人家,世叔也不配啊。”
“世叔,您莫要这么说,如此,倒是让新月惶恐,听太后说,您要超过咱们大聖的开国将军沈自克,成为最年轻的封侯的将军,您还有大好的前程,以后的妻子,自然是大家闺秀,新月再嫁之身,自是不配。”
“没有,你很好”江扬性子急,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才引得新月惶恐,妄自菲薄自己。立刻解释道“你很好,人也美,又聪明。世间男子,都应该以娶到你为荣。
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那就是我的夫人,她即便是不在了,我身为她的夫君,也应该保证无人能够取代她的位置。
我江扬也不是那等宵小之人,正妻刚死,就找年轻的夫人,误人家一生。
都说夫妇之间,应该白头偕老。
你于我来说,太过年轻,若我二人,真有什么,按照年纪来说,我定先你一步而去,留下依是黑发的你,和可能还年幼的孩子,剩下你们孤苦伶仃,任人欺凌,是江某作为一个男人,所不能忍受的。
所以,你啊,一定还会有新的良缘,而我,就不去祸害人家。
过了年,再过两月,我就要回景州西营了。
到时候,我不在京中,母亲的心思淡了一些,咱们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
新月见江扬说的真心实感,只是对于二人可以一拍两散的事,想的太过简单。
“怎么了?”江扬见新月抿着嘴想着什么,以为她心里有什么,又有些手忙脚乱“我只是,不想误你的终身啊”
“我知道”新月点头,笑着说。
但这笑容落在江扬眼里,就好似强颜欢笑,还想说什么,却被新月打断“世叔,您真的觉得,只要我们两个人分开,这个事,就能了结了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新月见他的反应,就知道他是没想明白,自己要这么做。
“太后,太后病重的消息您知道吧?”
就江扬点头“我知道,听父亲说,姑母怕是没多少日子了。”
“太后把我的终身,当做她生前,唯一牵挂的事情,而且她认准了您,会是我的良配,如此,我们二人想都不要想可以用距离,来阻拦这件事情。”
“过了年,太子的国丧,就算是过了年节,一些规矩就不用太严了,但是总不能我们在丧期未出,就成婚吧,等,等太后…,这事也就更能一了了之了。”
“那如果太后临去赐婚呢?”
“赐婚?”江扬也意识到了问题没那么简单,如果太后临死赐婚,那二人这婚,不结也得结。
“我们如果百般推诿,您一走了之,惹得太后不得不用赐婚这招,让我们就范,我们就真的,骑虎难下了。”新月一语道破“而且太后已经与我说了,她有这么意思。”
“那,那…”江扬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不如,我们二人先应承下来,不然太后下明旨赐婚,这样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的意思是,想虚与委蛇,等,等太后彻底放心后,咱们在做下步的打算。”
“小女就是这个意思。就算是我们两家真的说定了这门婚事,世叔您不娶,谁还能强压着不成?等过个一两年,由我们徐家悔婚,我们二家的面子,都能保住了。只要…”
“只要不下明旨。”
“是”新月点头,这江扬果然聪明。
“可是你还如此年轻,如果因为我的事拖累,年纪再大了,就更难再嫁好人家了啊。”江扬觉得这是好主意,但也不能就这么误了新月的终身啊。
“世叔,我们都谈了这么多,我也就与您说实话吧,新月从与豫小王爷和离后,就没想过再嫁,只想在母亲的庄子里,过完我这一生,等我年纪大一些,人们不再说闲言碎语的时候,我就离开金陵,去看看咱们大聖的山河,最后在觅得一处逍遥自在处,了此残生。”新月说的十分笃定,江扬一看就知道她是出自真心的。
“你一个女子,怎么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江扬虽然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但还是不能理解。
“世叔,女子就真的要三从四德,在内府中,相夫教子吗?”
“这千百年来,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啊。”在江扬的观念里,自古都是如此。
“既然这千百年来,有那么多女子都这么做了,我徐新月,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而且开国的太祖皇后,不也是不走寻常路,自己带兵打仗。”
“这世间有几个张皇后呢。”
“可这世间,只有一个徐新月,我也只有我自身需要在意。”新月说的动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句话,触动了江扬,他看着眼前这个离经叛道,但执拗依然不肯屈服的女子,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我只是怕委屈了,人生还很长,若是以后,你遇到了心爱的男子,那男子却碍于你的这些过往,不能娶你,该如何是好?”
“世叔,您应该也是懂爱之人,您也应该知道,真正动心饶魄的爱,是不会计较任何东西的。”新月加深了脸上的笑容,江扬点头“既如此,那就这么做吧。”
“多谢世叔”新月见事情达成,屈膝谢道。
“是我应该谢你才对,有了你,只是我母亲三年五载是不会再逼迫我娶妻了。”江扬像是松了口气,但是他并不高兴。
“世叔啊,自太子崩逝后,这天下,这几年,怕就会有一场大变,您,新月都无法阻止,我们只有保住自己的本心即可,其他的,勿用在意,在意也是无用的。”
“是啊,本心最重。”江扬赞同的点头“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府后,会与我母亲虚虚实实一番,你也做,做好一些准备,我母亲性子热烈,定会请你来家中做客,参加宴会,你若是觉得烦,随时与我说,我去西营后,就会好得多。”
“是,多谢世叔,想得如此走到。”
“世叔人多的时候就不要叫了,若是你不嫌弃,叫我一声将军吧。”江扬心思缜密,既然想定了主意,就立刻开始执行。
“是,将军。”
“那我先走,我们二人一起,倒显得兀然。”
“是”
新月见这江扬,虽然偶尔有些脑子绕不过来,但是一点就通,而且还会以一进三。
江扬走后,颦儿和翡儿找到了新月,颦儿把披风披在了她的肩上。
“前面可讲完了?”
“讲完了,国师正在派发吉符,姑娘,咱们也快去领吧。”
新月摇头“咱们回去吧,进去也是凑热闹。而且这天,马上就要下雪了。”
“那咱们今日岂不是白来了。”翡儿有些担忧的问。
“不就是吉符,这不就是吗?”说着,新月从披风摸出刚才临出门,虞鹤给自己的吉符,鼓鼓的,装在信封中,够安宣侯府用了。
新月拆开信封见里面除了吉符,还有一份信封,抽出来看信封上,虞鹤的笔迹写到“贴在你的府邸里。”
“国师真是有心了,还给咱们庄子准备了。”颦儿高兴的说。
“这个,你派人送去给大嫂,然后把咱们的东西带回来,我们从这里直接会庄子吧。”新月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这风雪已经到眼前了,聪明人还是赶紧下山。
交代完后,新月派人与虞鹤说一声,自己慢慢的往山门走去。
刚刚走出二门,新月觉得身后有人叫自己,转身见是捧着一只白净瓷瓶的太卿,那瓶子里插着的,真是自己刚才要的梅花。
“真是多谢道长记着,小女走的急,险些忘记了,多谢。”说着,新月拘身,给太卿行了一礼。
太卿立刻也回礼道“姑娘实在客气了,既然姑娘有嘱托,小的也答应了,自然要做好。这里面加了上清宫后面的活水,可以三四天不用换水,这枝梅花,也可多活些时日。”
“是”颦儿接过瓶子,新月也笑着告别“既如此,那小女就告辞了。”
“姑娘请”太卿目送着新月离开,一时间看的有些痴了,直到太波叫住了他“师兄,师父找您呢。”
“好,我,我这就过去。”太卿好容易缓过神来,再看新月走的方向,早已经看不见她的人了。
新月回头,看着颦儿手里的红梅,又想到什么似的,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手帕,展开手帕,看向里面的红梅,有些失望的说“早知道,还不如让容映把它丢了,在这帕子里,竟被挤成这个样子了。”
第85章:打道回府(4)
自上清宫下山,如来时不同的熙熙攘攘,这下山的路,就安静太多了。
有些起风了,新月裹紧身上的披风,有些失落的看着自己手中帕子上,被自己不小心挤碎的红梅,梅花自帕子上留下红色的水渍,好好地一张雪白的帕子,也就这样弄脏了。
“姑娘,我们快些走吧。”翡儿自东都长大,那里冬日甚是寒冷,所以她感觉到,雪马上就要下来了。
“好”说着,新月就把手里的帕子,放入自己的怀中,继续向前走。
到了半山腰,车夫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新月正准备弯腰上马车,就听见有人叫住了她“姑娘,请留步。”
新月回头,看见是自己自山脚下,遇见的那对兄弟,说话的是哥哥,他们二人跪在新月的身后。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新月有些惊讶,让翡儿赶紧把两个拉起来。
“姑娘,我们的爹被官差抓走了,官差说他得罪了大人物。小的想,这次官差来的如此快,肯定是今日见过我们兄妹的显贵夫人中,留心救了我们。姑娘您给我们的都是最好的点心,小的知道您是个心善的,只是小的和妹妹实在没有去处了,特来求姑娘,给我们兄妹二人一条生路。”
新月定睛一看,那个一直木木的站在哥哥身边的小孩子,竟是个女孩子,新月见她衣不蔽体,身上的大褂是粗麻的,腰间更是用一条用来装饰的粗绸扎着,头发粘连在一起,实在分不出是男孩是女孩。
“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我身边并不缺人,你们二人,如果没有落脚的地方,那盘剥你们的恶人所在的院子,我已经让人留了下来,你们还可以暂住在那里。”
“小的一直在那恶人身边,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只是那恶人租住的,恶人已落网,房主很快就会来收房了。”新月见那哥哥眼神明亮,身上的衣服更破,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男子的大褂,扎在身上,宽大的落在地上,还塞着茅草御寒。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无名”
“那你妹妹呢?”
“也没有名字,只是小的家中姓张,别人都叫小的一声张大,妹妹叫二妞。”
“你们的父母呢?”
“有妹妹那年,爹在石矿上砸死了,娘,娘在妹妹两岁的时候,在路上被歹人所害,先被砸伤后,不久也死了。”
“你们二人流浪应该很久了,家中可还有别的亲人,我可以派人送你们回去。”
妹妹摇头“婶婶,要把二妞,卖给妈妈。”
“你们还有叔叔?”新月皱了皱眉。
张大深怕新月不收下他们,积极的说“叔叔也被砸死了。”
“叔叔死了”二妞也点点头。
“你们几岁了?”
“小的十二岁,妹妹十岁。”
“你竟有十二岁了?”新月一开始见哥哥,也不过只有敏慧那么大,而妹妹显得更小。
“是”张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因为新月问他们好多问题,这是不是证明要收下他们了。
“姑娘,您收下二人吧,这也太可怜了啊。”颦儿听了也甚是动容。
“妹妹倒是可以收下,给敏慧做个丫头也是可以的,只是哥哥年纪也大了,在敏聪身边,怕是也不能尽心啊。”
“小的定能尽心尽意,小的,吃的少,很有力气的。”
“我的侄儿年纪还小,需要的是比他大个三四岁,能照顾他的书童。”新月解释道。
“小的,是识字的。”说着,张大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写起了字,新月一看,他端端正正的写了一个“张”字,又写了“恩人”二字。
新月见他写的不错,点点头“这是谁教你们的?”
“婶婶曾把小的送到我们乡中的李乡绅家中,李乡绅教过小的写字,还教过小的算账。”
“你还会算账?”这是新月没想到的。
“是,姑娘您看,上珠进一,为十,再进一为百,百进一为千,千进一,为,为…”
“为万”新月抬头,看见一公子牵马从山上而来,定睛一看,是季飞宇。
“季老板,好巧。”新月拘身一礼。
“姑娘乃是千金侯女,怎能与在下行礼。”季飞宇受宠若惊。
“季老板客气,您从法会上过来?”
“是,马上要下雪了,在下一贯怕冷,就先走一步了。”季飞宇伸手,见他修长的手指,好似正在跟着风而舞动。
“那季老板就赶紧回去吧。”新月笑着说。
季飞宇觉得好似有些不合时宜,把手垂下,不好意思的说“让姑娘见笑了,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刚才从漫道上,就见姑娘在这里了。”
“回公子,我们姑娘偶然救了这一对兄妹,如今这对兄妹走投无路,想让我们姑娘收下他们。”颦儿解释道。
“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季绯羽见两个孩子,再想到新月的身份,收两个侍从,应该是可以啊。
“倒也算不上为难,只是这两个孩子,是良家,还有亲人,若是落身为奴,需要家人同意。妹妹的年纪,与我的侄女差不多,可以买做她的侍婢,可这哥哥,原先也有别的主子,我若是收下了,难保他们家不是一仆二卖,是会摊官司的。”
“二妞不想跟哥哥分开。”说着,二妞哭喊着,抱住了自己哥哥的腰。
“姑娘,小的并没有卖到李乡绅家中,李乡绅只说先领着小的看看,后来,李乡绅死了,他儿子觉得年纪小,干不了重活,就又把小的送回了家,自那以后,小的就带着妹妹开始流浪,如今已经三年了,也无人来巡小的。”
“你还知道离奴三年不寻,就算作无效。”这倒是新月没有想到的。
“是”张大见新月有所动摇,搜肠刮肚的想自己还有什么别的才能。
“姑娘若是觉得为难,那在下就先把他们领回去,为他们理清身份,没准还可以不用卖身为奴。在下初到金陵,家中并没有什么可用的心腹,正有买一批新的奴仆的打算,而且,这哥哥识字还懂些礼法,就先送到我手下的账房先生手里养着,至于这个妹妹,倒是可以送到在下的秀坊中学习,二人凭自己的双手,只要人勤劳,定饿不死,也会有出路。”
新月见季飞宇说的真切,其实定是为了让自己不为难,所以勉强如此的,新月虽然觉得他所说的去处,更适合这两个孩子,只是这样未免就给他添麻烦了“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季老板了。”
“麻烦算不上,只是姑娘可要为在下做件事情。”
新月皱眉“季老板请说。”
“那就是不要再叫在下季老板了。在下在祥云班唱戏的时候,外人就叫在下老板,到了父亲身边,接下家业,也被人称呼为老板,只是在下年纪尚轻,这声老板,到让在下很是惶恐。”
“季公子若是在意的话,可以早些跟小女说啊。”新月先入为主,为了不让季飞宇提什么别的称呼,于是就先开口了。
“如此就好了。你们两个人起来吧,说下你们的住处,明日我的家…”
话还没说完,雪片从季飞宇洁白的脸颊处飘过,最后贴过新月的衣襟落在了地上。下雪了,不过是眨眼睛,雪片已如鹅毛样落下。
“不如,今日就由小女把这两个孩子带回去吧,我怕这场大雪后,他们保不住性命。”新月看了这雪,对季飞宇说道。
季飞宇依然不改他以前的习惯,独来独往一个人,骑在马上,让两个孩子在后面跟着也不好,于是他们跟新月回去,是最好的办法,季飞宇点点头“如此甚好。”
“这雪可要下一段时间,雪化也要几日,又马上到年下了,季公子就请腊月二十五左右,来我的别庄,把两个人接去。”
“好,在下也趁这段时间,去给两个孩子理清身份的问题。”
“好”二人说定,季飞宇又道“姑娘快些走吧,此时回去,雪阻路前还能到家。”
“那就如此说定了,小女这就告辞了。”说着,新月也不在耽误,让颦儿领着两个人去了后面的那架马车上,而自己弯腰上了自己来时的马车上。
一路加紧跑马,总算是在雪落白地后不久,回到了她自己的家,位于京城北郊的定雅山庄,走时还是暑天,如今回来,已是竹绿松柏翠,阶上铺雪的冬日,而走时竞艳的百花,此时也只有梅花一枝独秀。
新月伸手,摸了摸自家院中的白梅,又想起上清宫的红梅,觉得果然说大雪红梅,如今雪下星点般的白梅,倒也雅致的紧。
“姑娘,您回来了。”王嬷嬷从屋中出来,见新月一进来就在摘花,手都冻红了。
“恩,回来了,嬷嬷,这两个孩子交给你,这几天劳烦你照顾一下,为他们制些衣服,准备些吃食过个四五日就会有人来接他们。”
“好,这么冷的天,还穿着这么薄的衣服,肯定是冻坏了吧,来,跟嬷嬷来吧。”两个孩子相互依偎着,虽害怕,但还是一步步走到王嬷嬷身边。
“姑娘,老奴住了老姜鸭汤,您洗洗手,用些暖暖身子吧”
“好”说着,新月目送王嬷嬷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后面,自己给颦儿翡儿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这处和夏日时,住的那处依水而立的冷嘶完全不同,是新月冬日要住的暖阁,下打了地龙,还有炭盆,在屋中,甚是温暖如春。
进到屋子,新月有些疲倦的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翡儿也立刻为新月找来轻便温暖的鞋子,换下她脚上那双应该已经冻透了的鞋子。
新月坐在榻上,下通了热气,甚是暖和,再看颦儿,把从上清宫带下来的红梅,放置在东窗下,珠色的窗纸下,这缕红梅,好似画在上面的,甚是美丽。
“姑娘,泡泡手,”沫儿打来了热水,新月握了握冻僵的手,泡在了水中,一阵阵热意就从她手中,源源不断的传满她的全身。
“姑娘,鸭汤”翠儿端着碗盏,新月迫不及待的擦干净了手,又实在不舍得温水的暖意,把手就贴在了碗盏上,这若是被王嬷嬷看见,定要训斥她的。
翠儿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生姜微微刺鼻,只是闻一闻就觉得鼻尖生汗,而炖汤的鸭子,必是老鸭,肉厚又滋补,汤也雪白如牛乳,只是喝了一口,就觉得后背起了薄汗,寒气全消。
一盅老鸭汤下毒,新月的肚子,就更饿了。这才一拍脑门,颦儿见她这懊恼的样子,不禁的问“怎么了,姑娘。”
新月懊恼,又拍了拍脑门“我竟忘了。”
“姑娘,不疼吗?”说着,颦儿拉住了她的手“这是怎么了?”
新月垂了口气“今日上清宫是管一顿午饭的,素饼,白羹,八宝菜,糖炸素肉,炝菜心,冬笋丝面,还有…”
“姑娘最喜的五味汤?”颦儿试着问。
新月的嘴立刻就撅了起来“颦儿,我…”
颦儿记得,昨日新月睡觉的时候还在念叨“此次去上清宫,定会被耻笑,如果江家的人在,定要拉着我说好一阵话,但就算是为了那道五味汤,这山我也要上。”
“姑娘,奴婢去给你做?”颦儿见新月的情绪低落下来,她定是又累又冷,如此沮丧,还没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定是不高兴到了极点。
“那你还在这里站着”新月抬眸,补充道“八宝菜和素饼也准备一些。”
“好,好”颦儿往外走的时候,看见了新月嘴间的笑意,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被姑娘给,摆了一道?
“姑娘,温泉水已经放好了,姑娘可要沐浴?”要说这定雅山庄还有什么别致的地方,应该就数这泉只有在每年十月分起,才会涌出水,到四月就断流的温泉水,泉水中有天然的成分,不用特意调制药浴,就对皮肤和身体有很好的益处。
“恩,走吧。”说着,新月自榻上起来,亲自把身上的外褙脱了下来,跟在翡儿身后,绕到后室,后室的浴池,与地下的温泉泉脉相连,此时正是热气氤氲,根本不用取暖,就很是温热了。
新月走入这池中,暖意从脚尖一直传到浑身各处,坐定后,这种久违的放松感,让她靠在池璧上,困意上涌。
新月知道自己睡着了,而且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梦中,梦中往事浮现,一件件如同流水一样,从她眼前划过。
她好似到了那个容昭殒命的战场,她看见容昭仰面躺在地上,胸口的铠甲被利刃割开,血也浸湿了他的前胸。他嘴上,脸上都是血,头发凌乱,已经断气了。
而容昭的身前,一个拿着银鱼弯刀的男子,转过了脸来,他看见了新月,新月也看见了他的样子,他有着容映的面孔,又拿着梁国太子才佩戴的刀,二人合为一体,便有一幅青面獠牙的面具,落在了他的脸上,如此,整个人,就不止是容映。
而新月就这么看着,好似自己就是帮凶,果然那戴着面具的男子,一步步的往自己这边走,把手里的弯刀递给了新月,新月无法控制自己的接过了那把沉如千钧的弯刀,她觉得自己笑了,随后眼泪也流了出来。
新月觉得自己好似被这魔鬼摄去了魂魄,举起了刀,她想让自己放下,却根本无法自已。
戴着面具的男子,笑着,他面具下的眼睛,亮着,对新月说“砍他,砍他。”
“他已经死了。”
“不,他没有”男子驳斥道。
新月强迫自己在看容昭一眼,他的胸口已经不在起伏,脸色也已经苍白了。
“他已经死了”
“保护你的人,已经死了,如此…”
“你便是我的了。”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新月吓得惊声尖叫,但是喉间干涩,什么声音也喊不出来,可是她发现自己手里有刀,她顿时觉得来了一些勇气,如此,她是不是可以亲手劈开这个噩梦,想着,新月挥刀,却被那男子一把抓住,那道陌生的声音响起“你啊,何德何能,还想杀了我?”
“新月,你要杀了我吗?”这是容映的声音。
这两道声音,都来自那面具之下,而那男子手里的刀,也割破了他的手,他好似无所谓一样,任由血流下。
“你害死了昭哥哥”
“我没有”
“就是你”新月大声的喊。
“害死他的刀,不就握在你手里吗?”是容映的声音。
“你也一定能再害死一个。”是陌生的声音。
然后那面具男子就消失无踪,起雾了,新月看着失去依靠,而落在地上的弯刀,而刀柄正被自己死死地抓住,刀尖处的血,容昭胸口的血,容映的血,混合在一起,好似滚烫的血液形成的河,将她没顶淹没。
新月挣扎着从水里坐起,还没睁开眼睛,就大口的呼吸,睁开眼睛后,刚才的幻像瞬间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不小心滑入水中的自己。
而颦儿和翡儿就在她身边,一人抓着她的一只胳膊,想把她从水中拽出。
新月呼吸均匀后,脱力的又坐在了温热的水中。
“姑娘,您魇到了?”颦儿跪在新月身前,伸手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新月点头“是,是啊。我做梦了。”
“姑娘,您刚才好吓人,奴婢们怎么叫您,您也不醒,还一直往池子里滑。”
新月看着自己手臂上,二人抓出的红痕,看来幸好她们在,不让自己非就在这池水里淹死不可。
“我没事,没事了。”新月有些口渴,翡儿奉上茶,新月喝了两口,压了压惊“只是做了一些可怕的梦。”
“姑娘…”颦儿看了看四周,这不大的浴室中,只有她们主仆三人,才说道“您刚才说梦话了。”
翡儿点头“是,是啊。”
“说了什么?”新月见二人甚是惶恐,又想到自己刚才的梦,是不是把…
“姑娘,您总是教导奴婢,少说话,最好什么关键的话都不要说,姑娘您也要一样啊。”颦儿十分担忧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伺候十年多年的姑娘。
翡儿点头“姑娘,奴婢什么也不会说,而且您也什么都没说。”
“我…”新月迟疑片刻“我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说完这话,新月呆呆的看着前方,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自己的脸“我啊,什么也做不成。”
她是从头到尾,都知道是谁,害死了容昭,可是她装作不知道,而且并不为,容映做了这样的事情,而惧怕,厌恶,恨他。容映只是个工于心计,一心想要向上的人,容昭,不过是挡在了他的面前而已,如此,自己也要做有所警醒,那就是不要拦在他的路上,与他作对,不然死的人,必将是自己。
“可是你就要屈服了吗?”不由的,新月自问。
她本欲为自己找其他的借口,而自己却清楚的告诉自己,那就是自己确实是,屈服了。
“你对得起昭哥哥吗?”新月又自问。
她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的玉镯,心中的异样,翻涌而上。梦里的那人,不是说,自己可以害死另一个吗?
自己想吗?
新月摇头,她不想,因为容映虽然害死了他的手足,但他,却是个好皇帝,扫清了从先帝末期,一直到当今陛下到现在,大聖四十多年的颓势,自己梦里的最后一年,他御驾亲征,灭了梁国的属国笠国,威震天下,梁国那被称为狼崽子的太子梁渭也不能与他斗狠。
而这些事,是仁慈,怀着理想的容昭做不到的。
“姑娘,奴婢做好了五味汤,您起来吃一些吧。”颦儿见新月又走神了,于是试着把她叫起来。
新月回过神来,看向颦儿,问道“颦儿,我问你,如果你知道一个人,是一个非常有作为的人,可是他犯了个错,他间接杀了一个拦住他去路的人,你会怎么样对这个人?”
“奴婢,会远离他,离他远远地,永远不要和他对立,甚至都不会站在他的身边。”颦儿突然说了一番很有见地的话。
新月点头“没错,没错,甚至,都不要与他同行。”
第86章:江家(1)
洗过澡,换过衣服的新月,坐在了榻上,依然若有所思的看着失神,直到颦儿提了食盒来,新月才打起精神,从榻上直起身来,但还是蔫蔫的对颦儿说“放下吧”
“姑娘,这五味汤的骨头,奴婢从回来就熬着,熬了快两个时辰了,五味药材,是兼具药性和口味的,尤其是一位茱萸子,最是增香提味,吃了人也暖和。”
“还有呢?”新月用手捧着脸,看着颦儿把汤端到自己的手边,她闻到香味,嘴角的笑容也就扬了起来,翡儿见还是颦儿有本事,不过是一碗汤,就逗得新月展了颜,她侧身坐在新月的身边,用烧热的银针,挑去她脚上的血泡,新月喝着五味汤,倒也顾不得…
“嘶…”银针刚刚刺入水泡中,新月就疼的直皱眉“轻一些啊。”
“是,是”翡儿用手帕擦干净水泡里流出的血水,又忍不住的说“姑娘啊,您说您从马上摔下来,摔的满身是伤,肋骨也断了一根,却不见姑娘喊疼半分,这样的小痛,倒是反应如此之大。”
“你是不知道姑娘的,姑娘的头摔成这样,也未见她喊疼,但是小时,有次与珊儿小姐一起荡秋千,秋千桩是新做的,砸的不稳,还没坐,杆子便断了,砸破了姑娘的手皮,姑娘疼的哭了一下午。”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你且看,我手上不还有这么一道…”新月翻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那时看上去很是可怖的伤口,如今早就没有了,自己一时都想不起是在左边手上,还是右边手上,不由的感叹“这以前觉得,怎么都不会好起来的人和事,如今已然是完好如此了。”
说着,新月伸直了腿,对翡儿说“你来吧,这水泡,也要挑了以后,才会更快的好起来。”
“那姑娘可不要喊疼啊。”
“我尽量”说着,新月紧咬着嘴唇,翡儿看她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一时间竟下不去手了。
“姑娘”王嬷嬷进来时,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新月抬手,王嬷嬷握住了新月的手,任由新月扑在她的怀里“又不是小孩子了,挑个水泡,都这般害怕。”
说着,王嬷嬷摸着新月的脸颊,又给翡儿使了个眼色,翡儿下定决心,两下挑破了新月脚上的水泡,新月由王嬷嬷哄着,倒也没觉得多疼。
新月像是累了,就这么伏在王嬷嬷的怀里,王嬷嬷摸着新月的头发,她是新月的乳母,而她自己生的孩子,却因为风寒而夭折,对于她来说,新月跟她的孩子一样,她小时候也常常这般伏在自己的怀里,就连长公主有时都嫉妒,后来新月失去了母亲,在内外,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也只有在她的怀里的时候,新月才会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王嬷嬷道“姑娘,普通姑娘到您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做了娘,您啊,若是有个孩子,定不会,像个耍懒的孩子。”
“我啊,怕是没有做娘的命,所以就可以一辈子做孩子,做嬷嬷您的孩子。”
“姑娘不可这么说,您是长公主的孩子,是有皇室血脉的金枝玉叶。”新月听了,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嬷嬷疼我,嬷嬷难道不拿我当您的孩子吗?”
“奴婢不敢。”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王嬷嬷听了,还是笑了起来,随后想到什么似的,对新月说“只跟姑娘说话了,那两个孩子梳洗好了,在外面候着呢,要给姑娘您请安呢。”
新月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翡儿在新月脚上的伤口抹了药,用干净的布裹了,在穿上袜子保暖,刚刚盖上软被,王嬷嬷就领着两个孩子进来了。
张大和二妞并肩立着,进到新月的卧房,好奇的各处望着,张大见过一些世面,拉着妹妹不让她乱碰乱摸,二妞还小一些,又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跪在新月身边,眼睛还是咕噜噜的看,看见一旁的桌子上,有新月只吃了一口的饼饵,立刻就站起身来去抓。
新月皱眉,颦儿和翡儿上前,生怕她冲撞了新月,但是这孩子却在离饼饵一掌的地方,停住了手,转过脸,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新月,问“姑娘,这个饼饵,能给,能给小的吃吗?”
“这个我已经吃过了,那边有新的,你去拿那个来吃。”新月刚才皱眉,也是不想让这小孩子,吃自己剩的东西。
“那些都是好好地东西,小的不敢吃。”二妞刚才进来的时候,一定是看到了那些点心,只是并不敢动。
“吃吧,赏给你的。”说着,新月让翡儿把点心端来,张大拉住了妹妹,见新月并没动气,开口道“姑娘,小的和妹妹,在后面吃过饭了。”
“吃过也可多吃些,吃饱了,好好地长身体。”说着,翡儿也把点心端了过来,新月对他们说“你们起来,坐在那里吃吧。”
“不敢,小的不敢。”张大见妹妹想吃,于是拉着妹妹站在糕点旁,伸出手拿了一块米糕,递给了妹妹。
二妞吃的满嘴生香,新月看她吃的这样香,不由得笑着对翡儿说“给她端杯牛乳来。”
“是”说着,翡儿出去,给她去端热牛乳了。
新月见他们二人,手脚和脸上洗得干净,头发也梳好了。只是身上虽然穿着棉衣,但是却不是很合身,还有些破旧,王嬷嬷见了,立刻解释道“这两个孩子身量小,下人房中没有合身的衣服,如今这张,张大身上穿着的是王大少时的衣服,而这小的身上的,是颦儿少时的衣服。奴婢已经收拾好了布料,明日就为他们裁制新衣。”
新月听后点点头“如此甚好。”
“喝口牛乳,再尝尝这个,这是你颦儿姐姐做的酥饼。”新月见他们吃得香,伸手端起自己手边的盘子,递给了颦儿,颦儿也端到了二人在的桌子上。
新月见那二妞,想了想“你说你的名字叫二妞?”
“是”二妞放下手里吃了两口的酥饼,学着刚才颦儿给新月行礼的样子,只是站的不稳,险些摔倒,还是张大扶住了她。
“二妞的名字,是你们父母给取的?”新月问。
张大还是学过规矩的,掬手道“是,是婶婶给取的贱名。”
“若不是父母取的,那我给你们改个名字可好?”新月问。
“多谢姑娘”张大拉着妹妹就要跪下,新月让颦儿和翡儿把他们拉住,继续说道“这世上,身份高贵,惹不起的人多得是,若是自觉自己骨头轻,那么就算是跪断了这膝盖骨,也是无法求来一丝的安逸的。你们要做的,就是做那不需要下跪乞求之人。张大,你以后就叫做张昂,昂头挺胸自这世间,做有用的人。”
“是,谢姑娘。”张昂听后,磕个头后就站了起来。
新月满意的笑道,又看向了二妞,见她手里紧紧的拽着吃食,好似饿怕了,一双眼睛里,也甚是可怜,新月一时还真不知道给她取个什么名字,片刻,道“叫妙儿吧,女子年少为妙,她也有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甚是可爱。”
“谢姑娘。”张妙这次学着颦儿行礼,就有模有样的了。
取过名字,新月有问“你们可还觉得习惯?”
“习惯,习惯”张昂生怕新月不知道他的迫切,连声的说道。
“姑娘,嬷嬷给小的吃了鸡腿,还吃了面片,面片里,还有,还有肉丁呢。”张妙细细的对新月说自己吃了什么。
新月听了点点头“你们兄妹二人,先在我这里安心的住着,等着季公子来接你们就行。这位季公子,是咱们金陵城的首富,他的家中,定是比宫里还要好的去处,到了他那里,定也是能常常吃肉和鸡腿。我看着,这位季公子也不是个多事的。张昂,你在他的铺子中,多听多问多学,要机灵一些,等成了正式的伙计,有了一席立足之地后,尽量让你的妹妹跟着你生活,不要让她为奴为婢,也要教她识字,虽然她是女子,但只要女子识字,就会知事明理,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是”张昂听了,新月又让翡儿包了点心,送他们去下人房中歇息。
新月看着张妙刚才站着的桌子边,她虽然一直没有停嘴的吃,可是还是每个盘子里,为新月留了两块点心,新月笑“这丫头,还是有些小聪明的,若是给敏慧做丫头,也是个好去处。”
“姑娘刚才还说不让她为奴为婢呢。”颦儿见新月很喜欢妙儿,所以才不希望她一直伺候别人。
“若不是生活所迫,你又为何会成为我的侍婢呢。”说着,新月抬头看向颦儿“你坐下。”
“奴婢后厨还炖着姑娘明日要喝的粥,要过去看看。”颦儿知道新月想说什么,立刻跑来了。
新月无奈,好在颦儿年纪还小,自己还可以留她一段时间。
马上就是年下了,但适逢国丧,原本披红挂彩的街道,也是一派素净,但是新月还是能看出街上人,那种不自觉的喜悦。
新月今日是应江赞夫人,陈氏的邀请,去江府参加她们家的家宴的。新月坐在马车中,自己这么一个外人,如何能参加人家的家宴,但既然帖子都送到了,那里有推脱的道理。不过,因这是午宴,新月正好可以在宴后,来街上买些东西,倒是可以一举两得了。
今日是江晚的长兄江晨,镇北侯家的世子江明的二女儿江怜心的及笄之礼,这江怜心,正是晋王妃江怜月的亲妹妹。如此贵女及笄,照例是需要请一些年轻的夫人和女子来观礼的,新月想着,除了自己,定还有别人。而容映,作为姐夫,又要极力拉拢江家,定也会出席的。
果然,自江府下车,新月就见到正准备下马的容映。而容映身后有一辆马车,新月见到这四面保暖的马车,眼睛都瞪大了,这车里跟着来的,定是琏儿,那个很喜欢自己蝴蝶发钗的孩子。想着,新月伸手,摸了摸自己发间,只戴了一只素玉的钗子,不知道这刚刚半岁的小孩子,还记不记得自己。
没等着琏儿下马车,又一辆马车,听到了镇北侯府门前,新月见着仆从家丁跟着的阵仗,就知是柴郡主,这时,颦儿走到新月身边,低声的与她说“姑娘,京城都传遍了,这只要是晋王殿下在的场合,柴郡主必到。”
“说什么呢,这柴郡主可是怜心侯女的手帕交,她来是理所应当的。”
颦儿听了,撇嘴道“以往这柴郡主心高气傲的,谁都不爱理会,以至于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怎么好端端的就蹦出来一个大四岁的手帕交。”
新月听颦儿抬高声音,又看了一眼正在下马车的柴郡主,这话她定是听到了,但是她脸色如常,从马车上下来,整理着身上淡绿色的裙子,这裙子是新做的,也是颦儿为什么会这么生气的原因,因为这裙子的布料,正是那日新月送她的。
新月摇头,低声对颦儿说“这柴郡主气质清冷,真的很不适合这略带活泼灵动的淡绿色。”
“姑娘您幸好没买,这颜色,也不适合您。”新月听了点头,自己年纪也不小了,确实不适合这绿色。
于是,新月抬步,往府中去,此时陈氏已经得了消息,正站在侧门处等着新月,新月为女子,与容映进的不是一道门,容映虽然看到了新月,但是见新月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像是警告自己不要靠过来,于是只是淡淡的看了新月一眼,就从正门进到了镇北侯府,新月抬脖,见琏儿被裹的严严实实,身前还盖着一道厚狐皮子,连头发丝都看不见。
新月只得迎着陈氏走进了侧门。
“给陈夫人请安”新月屈膝,而柴郡主也走了进来,欠身一礼“见过婶婶”
“你们来了,烟儿带着柴郡主去找怜心,新月,跟我来,镇北侯夫人和婆母要见你。”新月听后,看了一眼,并不受待见的柴壁君,点点头“是。”
新月跟在陈氏身后,从一侧的二门进到内院。
祖宗规矩,女子封后,家人封侯,这江晨,本没有什么大的本事,但在父亲亡故后,尽心尽力的想要做到一个长子应该做的事情,那就是照顾了自己的弟弟和姐姐。太后从未做过皇后,江晨也不如自己的弟弟那般有大本事,只是在姐姐和弟弟都发迹后,安分守己,约束后代的好好生活,几十年前,陛下登基,奉太后,封自己的两个舅舅为侯,这两个舅舅也甚是为他省心,所以江家在金陵城中,既有地位又有极好的名声。
江晨从今年年初起,就病了,十日里,八日都要在房中静养,只是用药吊着,不见有什么大事。如今已经不出来理事了。
如今,镇北侯府中,外面的大事,都有江晨的世子江明在打理,后府中,镇北侯夫人李氏健在,只是后府的事情,也大都交给了自己的儿媳,小李氏在管了。
新月刚刚走到后院,就见站在二门处,正在吩咐下人的小李氏,她是江怜月的母亲,新月见到她,不知怎的,觉得手腕一热,小李氏是个微胖,面容和蔼的中年夫人,她穿着绛红色的袍子,梳着符合她身份的团髻,金簪,只是耳后簪着一朵素花,想来是为了纪念自己的女儿。
陈氏站在新月身边,见她的耳后,也是如此,簪着一朵素色的绒花,正想问她,小李氏就看到了二人,微微笑着对新月招手“你们来了。”
陈氏和新月走了过去,新月自宫宴上见过小李氏一面,那时她刚刚失去女儿不久,很是憔悴,如今也是眼窝深沉,只是脸色好看了不少。
“给夫人请安”新月认真的行了礼。
“快起来,快起来”小李氏伸手,扶着新月,却摸到了她手腕处的手镯,新月见她认得,于是亮了出来“小女偶见过一面晋王妃,这手镯,就是晋王妃所赠,从那以后,便未再取下。”
“这是怜月的嫁妆。”说着,小李氏伸手,摩挲着新月手上的镯子“这本是两只的,另一只已随着她…”
小李氏本在发呆,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开口“不说了,来,婆母和婶母已经在里面等你了,快进来吧。”说着,拥着新月,往正屋走去。
镇北侯府,陛下下旨所建,自然无比的气派,后院的正屋,更是又华丽又舒适。
但新月踏入这正屋的门后,就未见一丝奢华之风,反而处处都是常见,正在用的东西,摆在正厅上的那对耳瓶,还是江晨立府之初,先帝赏赐的。
而那耳瓶前的座位上,左侧坐着一位精瘦,带着深色抹额的老夫人,新月虽然觉得她面生,但知道她就是镇北侯夫人李氏,而李氏的旁边,坐着的是最近常见面的庄老夫人。
李老夫人身边,隔着一个位置坐着她的二儿媳妇吴氏,在后是小李氏和吴氏的儿媳妇,新月从未见过,也只得笑着应付过去。而庄老夫人身边坐着的女眷就少了一些,只有陈氏一人,而这陈氏也不过只有一子一女,长子还未娶妻。
新月走到李老夫人身前,拘身,端端正正的行了礼“给二位老夫人,给各位夫人,给各位嫂嫂请安。”说着,新月拘下身子,行了个半身礼。
小李氏的儿媳妇袁氏立刻站了起来“姑娘真是折煞我们了,二位祖母一直在念叨姑娘您,二祖母说姑娘您是位又聪明又美丽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
“嫂嫂过谦了。”新月见这袁氏与自己年纪相仿,若是自己与江扬的事情说定,这女子还要叫自己婶婶,自己真觉,受不了。
“快坐吧”李老夫人点点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一时不明她的心意。
新月提着气,坐在了陈氏的身边,庄老夫人满意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一路来,冷吧,快后喝茶暖暖身子。”
“是”新月抬手,端起了一边的茶水。
新月只把茶盏放在鼻尖,就闻到了茶盏中,是自己那日在上清宫中,喝的茶,庄老夫人一直在看新月,见她喜欢,就知自己没有观错,于是问道“这茶,可还合你胃口?”
“是,小女常喝霜茶,上次喝如此想的铁观音,还是在太后宫中。”
“这茶,便是太后赏赐的,想来是味道一样”李氏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新月,却发现她的确如庄老夫人说的,很是不错,说话很是有分寸。
“确实如此呢。”新月一幅很惊喜的样子。
小李氏见新月笑,心情也很好,于是说道“既然喜欢,那就多喝一些。”
“是”新月又喝了一口。
“嫂嫂,你是想让新月喝个水饱,一会少吃你家的饭菜?”陈氏开着玩笑说道。
“嫂嫂你这就不懂了,这茶是越喝越饿,大嫂是想让新月姑娘多喝一些,一会多吃一些饭菜呢。”说话的是,李老夫人的二儿媳妇周氏,是个与小李氏一般,很温厚的女子。
“竟有这深意,那你多喝些。”新月看着自己已经见底的杯子,只得又捧了起来,虚虚的喝了一口。
之后,新月放下杯子,问道“今日其他的宾客呢?新月也去与她们打个招呼?”
“除了心儿的一些朋友外,倒也没请什么其他的宾客,只有咱们自家的人。国丧期间,咱们又是太子的血亲,实在不宜宣扬,如此就够了。”小李氏与新月解释道。
新月点点头,感情除了怜心的朋友外,就自己一个外人,但看这几位妇人的意思,自己并不是什么外人。
“徐侯女…”李老夫人开口,新月恍然站了起来“若是老夫人不嫌弃的话,就唤小女闺名,新月吧。”
“既如此,新月啊”李老夫人倒也不客气,直接叫着新月的名字说道“你与豫小王爷,为什么和离啊?”
新月皱眉,错愕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有些慌乱的环顾四周,见庄老夫人也没有想到李老夫人会突然这么问,于是低声的说了一声“大嫂,好端端的,问这些干什么?”
第87章:江家(2)
新月有些尴尬,现场所有的人也是如此,她四下看了看,发现就算是庄老夫人,也是等着新月回答这个问题。
新月拿起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然后仰起头露出自己饱满的额头,看向李老夫人“老夫人以为如何呢?”
“就是因为我猜不出来,所以才开口问你。”李老夫人面色如常,伸手端起茶杯,慢慢的喝着,似等着新月的回答。
新月看了一眼庄老夫人和陈氏,陈氏开口“伯母,何必问的这么明了啊。”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徐侯女以后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说说看,为大家解惑,以后外间有质问之声,咱们也好有话说啊。”李老夫人,是当朝李相的亲姐,父母去世,她自己一人供着自己的亲弟弟读书,与镇北侯也是相识于微时,在江家和李家有很高的话语权,而一侧坐着的小李氏,就是她的亲侄女。但是二人长得并不相像,性格上也是如此。
新月看了一圈,并未有人为自己说话,最后看向了小李氏。
小李氏一察觉到新月的目光,就有些坐立难安,而后对自己的婆母说“儿媳听闻…”
“你听闻的事,怎么有这个坐在这里的当事人,说得清楚呢?”李老夫人打断了小李氏的话,新月见小李氏的脸都红了起来,想来是觉得丢了脸面,新月抬头,自己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于是开口说道“想来李老夫人也知道,豫小王爷本来的良配并不是我,而是由豫王妃做主,定了萧家的萧玉音,只是萧家获罪,但是而国师为姑丈批算了命数,要家中有喜事,才可见好。所以,正好当时还未许配的我,就嫁给了豫小王爷。半年后,世子爷因为家中走水,而惊病离世,豫小王爷扶世子爷棺木回东都安葬,我留在金陵伺候姑母。我们自从就两地分隔,后豫小王爷纳了萧玉音为妾,还生了庶子。后来姑母病逝,我又自金陵中,住了两年多,去岁这个时节,才由豫小王爷迎着,入了东都的豫王府,过年时…”
新月实话说了自己这些年遇到的事情,自己被容旭推下石桥,萧氏如何处处要越过自己“我本想着她是个可怜人,本要是正儿八经的嫁入豫王府,成为以后的豫王妃,我也是同情她,自己也是个没手段的,见她挣扎,实在不忍她觉得屈居人下。而且,豫小王爷也是真心的对待萧氏,二人毕竟有少年相似的缘分。姑母和母亲都教过新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新月已经从与小王爷和萧氏的关系里,落了下风,我也就没有必要横在其中。”
“那你有为下一位嫁给豫小王爷的人着想过吗?”新月没想到,问这话的,会是小李氏,小李氏真的如她的女儿一般,很为人着想“你见豫小王爷和萧氏难舍难分,但是萧氏此生只能为妾,豫小王爷还要娶新的人进来,这对于新的夫人,是多么不公平的事情。”
“大嫂,怎么会呢?若是新的夫人有些手段,为豫小王爷所喜,自然能胜那已经人老珠黄的萧氏一筹。”陈氏立刻会新月想好了反驳之词。
“那二人少年相识的情分,新月都没能动弹,一个世事不懂的黄毛丫头能做什么?”周氏补充道。
新月听她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这焦点总算是不在自己身上了。
李老夫人看着如此会避重就轻,把焦点从自己身上移开的样子,点了点头,低声对庄老夫人说“这丫头,够聪明。”
庄老夫人也点头“而且还有一股断尾求生的狠劲,身为将门之妻,必要心中有决断才行。”
“选的不错”李老夫人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是还是对新月表示了欣赏。
最后话题越说越远,李老夫人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既然是恶人,是糟烂事,躲开才是上策,别人上杆子去踩屎,是别人的事,就算是把屎放在茅厕里,照样有人掉进茅坑里。”
说完,众夫人皆是目瞪口呆,这,这李老夫人说话,也实在是太直白了。
不过新月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没错,新月,你做得对。当年太祖张皇后,也是自己抉择了自己的命运。”说话的,是李老夫人孙媳妇张氏,她们家与张皇后家族是近亲,当年显赫一时的张家,也不过只有他们一家了。
新月听了,笑了笑,自己怎能与那位张皇后比肩。
正说这话,外间来传话“各位夫人,姑娘,前面已经准备好了,世子爷让咱们过去”
“那好吧,咱们就去前面观礼吧。”李老夫人站了起来,她虽然老迈,但身姿还是很轻快,不驼背,一边比她小五岁的庄老夫人都不曾如此。
“走吧”庄老夫人走到新月身边,伸手拉着她的手,二人一起往正院去。
在镇北侯府的正院外有一片空地,此地搭了个半高的台子,这就是举办及笄礼的地方,外侧设了座次,是观礼的地方,新月粗略的看了一眼,果然除了江家自家人外,没几个外人。
高台上摆着四个位置,此时卧病在床的镇北侯已经坐在了主位上,他的身边就站着他的大儿子。
李老夫人在自己的儿媳小李氏的搀扶下,也信步走上了台子,如此四个位置的主人,也都到齐了。
镇北侯夫妇和世子夫妇分列在两边坐下,此时四人都穿着很正式的衣服,他们就坐后,管理的人,也都坐了下来,新月坐在陈氏身边,而另外一边是男宾。
江赞就站在镇北侯夫妇一侧,见所有人都坐定,安静了下来,便对关着的院门喊“仪典开始。”
话音刚落,院门打开,先是走出两个梳着笄发的姑娘,左边的正是柴郡主,她手里捧着梅花,只是动作甚是僵硬,表情也很严肃。
而柴郡主身后,就是散着头发,穿着素衣的江怜心,一步步的往高台上去。
柴壁君最先到高台处,但是她并没有上去,而是立在两侧,虽然脸上的表情并不太好,但还是一板一眼按照说定的礼约走着。
最后,只有江怜心和两个捧着合盘的嬷嬷走上了高台。
那两个嬷嬷一个人手里端着水盆,一个端着梳子和一只漂亮的玉簪。
江怜心跪在正中的蒲团上,江赞就站在她的面前,诵读着诰文“今,大聖,镇北侯江氏有女,镇北侯之孙,镇北侯世子,从卫使嫡二女,江氏怜心,年满十五岁…”
新月从未见过这么隆重的及笄礼,一家三代,都列席,大伯亲自写诰文,做礼仪官,新月想这对于江家的女孩,应该是除了嫁人外,最重要的事情了,若不是因为国丧,定会请全城的贵眷前来观礼,告诉大家,江家有女初长成,炫耀给众人看。
想到自己十五岁那年,正是嫁给了容旭,已经梳起了妇人髻,何谈及笄。
说着,新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倒是不经意间,摸到了那支白色的绒花。
“姑娘,您的簪子歪了。”翡儿说着,为新月扶正了簪子。
此时高台上的江怜心低着头,她的母亲和祖母,正拿着梳子,一下下的为她梳着头发,最后绾了一个团髻,顶在头顶,李老夫人拿起玉簪,递给小李氏“你来”
小李氏受宠若惊,不敢去接,但李老夫人坚持,她也就不在犹豫,伸手为自己的女儿簪在簪子。江怜心拘身,跪在了地上“祖父母,父母在上,请受小女一拜。”
镇北侯病得应该有些重了,面色也不好看,但还是打着精神来到了这里,点点头说“乖孩子,如今是大人了,以后嫁了人,出了门,也定然记得,身为江氏后人,不辱我江氏门风,谨慎,正直的为人。”
“是,谢祖父教诲。”
四人分别嘱咐了她一番,江赞道“礼成,起身。”
此时,江怜心才站了起来,走到了母亲身边。
小李氏摸了摸小女儿的手,淡淡的笑着,说了句“好孩子,如今长大了。”
“礼毕,散。”江赞喊完,众女眷们才上了高台,簇拥着江怜心。
新月坐在原位,看着高台上,含蓄笑着的江怜心,又想起那个体面又艰难的江怜月,二是姐妹,自然非常相似,想来,江怜月也是有过一场盛大的及笄礼,全家人也都是这样真心实意的祝福她了。
正走着神,新月就听见小李氏说道“请各位移步,后庭设了酒宴。”
“姑娘,咱们走吧。”新月见小李氏领着女眷们往刚才来的后庭走去,而男宾也往北面的前庭去了,也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后面去。
走着,新月抬手,看了看自己为江怜心准备的贺礼,既然自己是来观礼的,自然也要送上贺礼。
“徐侯女留步。”新月回头,见柴壁君与自己的侍女,就站在自己三米外的地方。
新月止步,等着她一步步的走来,拘身道“柴郡主。”
“徐侯女,客气了”说着,柴郡主回礼“怎么没在怜心房中,看到姑娘。”
新月笑“小女并不是怜心姑娘的好友,只是庄老夫人相邀,我才能参加这样的场合。”
“原来如此,咱们同去后厅吧。”
新月点头,与她同行了起来。
“说起来,我身上的这件袍子,还是用徐侯女所赠的布料所制,做成衣服,侯女觉得如何呢?”
新月一时还没明白她话的意思,只得附和道“郡主穿着甚好。”
“侯女真这么觉得?昨日我穿着进宫去,皇后娘娘说这衣服,并不适合我,显得我脸色苍白,一点灵气都没有。”说着,柴郡主有些嫌恶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新月看着这匹上好的湖州缎,在她的手里口中一文不值,真觉得是可惜了“我听布庄的嬷嬷说,是郡主您自己挑选定的这匹料子,好不好看都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且也穿在了身上,这上好的缎子,自然也是配的上郡主您的。”
“我本是不喜欢的,只是我不喜欢别人与我抢,一抢,我就想要了。而且,谁也不能抢走我的东西。徐侯女觉得呢?”
“若说这匹缎子的话,既然不相配,又何必强求。”
“新月你在这里,祖母找你了,来。”来找新月的,是今年刚刚嫁给小李氏二儿子的周氏,她拉着新月,见柴壁君,笑着说“郡主,我们先失陪了。”
新月被周氏拉着,新月知道她是专门来就给自己解围的,新月并不是很喜欢柴壁君,所以跟她说话,也是有些躲避,在旁的周氏,定是看了出来,专门跑过来解救她。
新月屈膝,笑着说“多谢夫人了。”
“姐姐,我是浣儿啊,你不记得我了。”
“周浣,我怎能不记得你。”说着,新月笑了起来。
周家的家主与豫王世子是至交,两家的孩子也是好友,常在一起玩耍,新月与周浣的姐姐周薇还是手帕交。
“刚才我生怕姐姐不认得我,走那年,我不过才十岁。”说着,周浣明媚的笑了。
“是啊,如今都嫁做人妇了,郎君待你可好?”
浣儿低下了头,羞怯的说“他待我,极好。”
“如此就好,你姐姐也就放心了。我自东都还见过她。”
“姐姐如今又有身孕了,明年六月份就又要生了。”浣儿拉着新月,跟她说着这些年的事情。
新月从旁听着,想着自己梦里,自己在整个东都都丢进了颜面,被人厌弃,当做疯子一般,唯独薇儿在自己圈禁的时候,给自己送东西,自己才能挺了一段时间,后来薇儿随着丈夫回金陵,慢慢照顾不及,二人才断了联系。
“姐姐也要嫁到江家了吗?”浣儿问。
新月想了想,想到自己与江扬的约定,只得点了点头“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是的”
“那真是太好了”浣儿还是小孩心性,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跳了起来。
新月拉住了她的手“好妹妹,冷静一些,这可不是能说出口的事啊。”
“那我也开心,姐姐与我成了…”浣儿想了半天,随后有些失望的噘着嘴说“那姐姐不就成我的婶婶了?”
第88章:江家(3)
“是,她成了二叔的夫人,自然就是咱们的婶婶了。徐侯女,我姓丘,是镇北侯府二房的长媳,姐姐可以叫我楹儿。”丘楹儿比周浣年纪大些,性子也活泼一些。
“怎么敢当”新月摇着手推迟。
“姐姐,丘嫂嫂比姐姐的性子还要野,你定会喜欢她的。”周浣为她作保,三人站在梅树下,渐渐地聊的投机了起来。
“你们三个人,叽叽喳喳的如同树梢上的喜鹊,这声音真是好听呢,只是再好听外面也太冷了,都进来,上茶了。”陈氏站在后厅门口,叫三人进来。
新月真的有些喜欢江家了,妯娌姐妹之间,都是真心实意,一点都不假客套,李老夫人和庄老夫人,陈氏和小李氏,周浣和丘楹儿,都是如此。
还没进门,刚才在台子上,甚是端庄的江怜心也带着自己的几个好友走了过来,只见她头发上依然是在台子上的样子,换了衣服,只是却完全是一幅可爱随意的样子,走过新月身边的时候,并没有早早的躲开,而是亲热的扶着新月的肩膀,从她身侧才错身而过,笑着说“徐侯女,您这衣服可真是漂亮啊。”
新月虽知道这是句恭维的话,但见她笑容真挚,一时真的很是受用的笑了笑。
这是新月从进这间屋子里,第一次发自真心的笑,这笑被坐在主位上的李老夫人发现,侧身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庄老夫人道“弟妹啊,你看这小侯女,你倒也不必过度担心,让她多与咱们家的女儿们,和扬儿多接触,就一定会被打动的。”
说着,李老夫人也一改严肃的脸色,笑了起来。
庄老夫人听了,点点头“确实是如此啊。”
“徐侯女,您这头上的绒花也好好看啊,竟是三片相连的玉兰花。”新月没想到江怜心会注意到,于是伸手去摸了摸这支簪子,笑着说“这是我戴久了的,既然姑娘喜欢,那我就送姑娘一支新的。”说着,翡儿奉上她一直捧着的盒子。
“真的吗?给我的?”江怜心很是开心,亲手打开了翡儿手里的盒子,只见盒中放在一支栩栩如生的绒花钗,而钗首的形状是迎春花的花样,新月笑着解释道“听闻,自秦朝,宫中妇人就以绒花为饰,取“富贵荣华”的美意,如今,我送妹妹一支迎春绒花,借妹妹芳诞,祝妹妹富贵荣华,也往妹妹,早日迎…”
“哎呀,姐姐”江怜心轻轻的退了新月一下,羞怯的拉着钗子躲在自己的母亲身后。
“还不多谢新月姐姐,都是大姑娘了,还是一有事就躲在娘的身后。”小李氏虽然训斥着,但嘴角带着笑,甚是宠爱这唯一的掌上明珠了。
“谢姐姐”说着,江怜心大大方方的给新月行了个礼。
正热闹的说着话,新月听身后有人报“老夫人,晋王殿下让人把琏世子抱过来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个被嬷嬷抱在怀里的小孩子吸引了,晋王今日专门抱他来,就是让江家人看看的。
李老夫人和小李氏站在前,小李氏伸手,嬷嬷小心的把自己怀里的孩子,交给了她,小李氏回拢手臂,看着自己怀里的外孙,眼泪忍不住的簌簌的流下。
新月伸手,在泪流下来前,为她擦干净“婶婶克制啊,我幼时听姑母说,泪落在小孩子身上不好,您这样哭,王妃娘娘在天之灵,也是不安心的啊。”
“是了,是了,多谢你了好孩子。”说着,小李氏腾出一只手,擦干净了自己的眼泪。
小李氏如此,其他的女眷,也是用帕子擦干净了自己的眼泪。
“今日是好日子呢,母亲不要哭了。”说着,怜心伸手,逗弄了一下襁褓中的孩子。
此时,原本正熟睡的琏儿睁开了眼睛,他先是有些不耐,随后好奇的看了看四周,有些不适的想哭,最后,把眼神落在了新月的身上。
新月有些奇怪,自己上次见他,他还没有满月,怎么可能还记得自己。
但是琏儿有些挣扎,小李氏只得竖着把他抱了起来,他一直起身子,就伸出双臂给新月。
新月受宠若惊,同时无措的摸了摸自己的头上,来时已经检查过了,没什么让他起注意的东西了啊。
小李氏笑着,把琏儿递给了新月“他既与你有缘,那你就抱一抱吧。”
新月妥妥不过,只得伸开双臂,把琏儿揽在了怀里。
琏儿一接触到新月,就哭了起来,但并不是对新月不耐,而是伏在她的肩头,双手紧紧的箍住了她的脖子,小李氏想把他再抱回去,更是不行。
新月只得安抚着他,用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嘴里念叨着“琏儿乖,琏儿乖,姨姨抱,你要是不哭,姨姨给你吃糖糖。”
片刻,他才停下了哭声,爬在新月的肩膀上,小声的抽噎着。
众人看了,都笑了,陈氏道“这小世子,是在给新月告状呢,说咱们都看他,都把他看的害羞了。”
新月歪头,看着伏在自己肩上的琏儿,琏儿正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发现新月的视线,二人相对,新月用舌头打了个响磕,手上也轻轻的抓着他肚子上的软肉,逗了逗他,琏儿眯着眼睛,笑的咯咯响。
琏儿一笑,众人也都围了过来,逗着这个爱笑的孩子,不一会,琏儿就玩开了,从新月的肩上直起身子,跟着逗他的夫人们互动,只是一只右手,紧紧的攀着新月的脖子。
“你们二人第一次见,还真是有缘分啊。”小李氏也是看出琏儿对新月的依恋,新月也是很奇怪,虽然两个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上一次这孩子也是很喜欢自己抱着他,新月晃了晃头,发现琏儿的眼神就跟着她转,新月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原来自己的耳朵上带了一只紫玉的蝴蝶耳坠,上次引起他注意的也是自己头上的蝴蝶金簪,原来这孩子是喜欢这蝴蝶的形状,于是新月晃了晃自己的耳坠,果然引得琏儿瞩目。
“这孩子是在看我的这幅耳坠啊”新月拉长声音,把这个事有意的告诉了在场所有人。
如此,众人如同找到理由似的恍然大悟。
第89章:江家(4)
琏儿一直由新月抱着,算是他的乳母嬷嬷来抱他都不松手,这小家伙沉颠颠,新月抱了一会儿,觉得胳膊特别酸,于是换了一个手,琏儿为新月在跟他玩游戏,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陈氏是有过两个孩子的人,怎么能看不出来新月的疲倦,于是体贴的说“新月,你坐在椅子上,把琏儿放在膝盖上会好的。”
新月仔细的听了,坐在了她刚才坐的地方。
一个转身的空隙,新月看到了站在人群以外的柴郡主,她的脸色并不好看,新月想了想,宫里宫外都在讨论,说这位柴郡主,想要嫁给晋王殿下,所以只要有晋王殿下的场合,她都会跟来,如今自己抱着容映的孩子,这孩子又与自己分外的亲热,想到在自己的梦里,她也成了又一位的柴皇后,是不要与她结仇过多为好,想定主意后,新月把琏儿举了起来,递给柴郡主“小女见郡主一直在看小世子,郡主可要来抱一抱他?”
小李氏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柴郡主,见她已经走到了新月身前,不好太说什么。
琏儿因为被新月高高举起,所以手已经松开了她的脖子,这下被柴郡主接了过去,毫无防备,但是他并没有急着哭,而是先有些慌张的看了柴郡主一眼。
柴郡主收紧自己的手臂,还算温柔的把孩子揽在自己的怀里,琏儿身上暖暖的,散发着小孩子独有的奶香,还软乎乎的,一向不苟言笑的柴壁君,嘴角也带着一丝微笑“这小世子,还真是沉甸甸的。”
众人的注意力要集中在了柴郡主身上,新月也趁这个时候松泛了一下,活动活动,因为不敢用力,又生怕太松摔了琏儿的胳膊,这抱孩子真的是一个技术活,需要反复的权衡。
就在这时,外间有人传话,说晋王殿下要进来给李,庄二位老夫人请安,话刚刚传到,容映也已经走到了门口。
从新月坐着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他,他也在抬眼睛看到新月。
二人平时在众人面前都是毫无交集,私底下就是剑拔弩张。不过这一次的对视,两个人都感觉到了,一阵很平和的面对,新月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容映也是难得的点了点头。
一位亲王在门外等着,众人自然不敢怠慢,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着静候,只有依然抱着琏儿的柴郡主,有些不知所措的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嬷嬷准备上前,琏儿就在这时候哭了起来。
容映听见哭声就皱起了眉头,抬步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柴壁君正在勒着琏儿。所以满脸的不悦,对屈身给他行礼的嬷嬷说“将琏儿抱过来,别弄皱了柴郡主的衣服。”
“是”嬷嬷把琏儿接了过来,可他依然在哭,嬷嬷有些局促,将目光投向在场的人求助,最后看上了正据着身子行礼的新月身上。
新月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柴璧君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但她好像也意识到了,琏儿为什么会哭,所以有些挫败的垂着手。
新月感觉有一双小手,朝着自己伸了过来,没办法,新月也只能把一直求抱抱琏儿,又接到了自己的怀里。跟刚才一样,琏儿伏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跟她告状似的,抽咽着,新月拍了拍他的后背才好起来。
而容映这边的注意力早就不在他们身上了,而是拒身一礼“李老夫人,庄老夫人别来无恙?”
“王爷真是折煞老身了,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还劳烦王爷亲自来一趟,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王爷见谅。”李老夫人说着也是欠身一礼,客气的请晋王坐下。
容映坐在左下第一个位置上,原本那里坐着的是小李氏,容映倒也不拘礼,坐下以后对小李氏说道“以前怜月在的时候,常与我提起江家的及笄礼,说起今年是小妹怜心的及笄礼,我们当时还说好要一起来观礼。如今,怜月是没有办法过来了,所以本王就带着琏儿,一起来贺小妹之礼。”
新月微微皱起眉头,想起以往私底下,容映的冷硬的做派,而在人前他总是这样怀柔的样子,看来这江家对他至关重要,想起在自己梦里,这江家对于他的登位,可谓是,汗马功劳的存在,江家的小妹,也嫁进了宫,成了仅次于柴皇后的贵妃。想必也少不得容映这么殷切的邀买人心。
容映分出目光,看了新月一眼,一眼就看到新月皱着的眉头,虽没表达出不悦之色,但还是挑了一下眉毛。
二人再无交集,容映与李,庄老夫人还有小李氏等一些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准备离开,走时,想要嬷嬷带走琏儿,可是琏儿正稳稳的伏在新月的肩头,新月一直在出神,一侧头,还以为他这个安静,肯定是睡着了,却发现这小家伙正抓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玩的不亦乐乎。
“姑娘,把小世子给奴婢吧”乳母屈膝,想要抱回琏儿,新月想要故技重施,把他举起来,但是琏儿就抓着新月的头发,不肯松手,新月吃痛,“嘶”了一声,低声的对琏儿说“小世子,您该回去了啊。”
琏儿自然听不懂新月的话,只是将新月的头发,在自己的手指间越缠绕越紧。新月抿着嘴,对嬷嬷说“嬷嬷,咱们去后堂吧。”
“是”嬷嬷见新月站了起来,也就跟着她出来一道,谁知一道门外,一股寒风,迎面而来,新月生怕琏儿受风,就转过了身来,为他挡风,一不小心就撞在了容映的左胸口,然后失去了重心。容映一把就抱住了她。
新月听到了容映的心跳,一声声越来越急切,他抓住了后背,好似心间涌起万般情绪,最后归于了平静,新月后退了一步,怀里的琏儿依然的玩耍,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新月屈膝“多谢王爷,不然小女定要摔跤了。”
容映虽然没有回头,但已经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了,也与新月保持了一段距离“举手之劳,是本王还要多谢徐侯女保护琏儿,如此风大,还劳侯女出来一趟。”
“那小女就先告辞了。”说着,新月状做无事的往后堂走去。二人的坦然,到让伸手看到这一幕的人,不知说什么是好,倒是小李氏对众人道“母亲,婶母,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各位移步。”
“走吧”李老夫人第一个抬步,其余的一个个跟了上来。
新月到了后堂,琏儿好似感觉到了什么,把新月的头发紧紧的拽在了手里,新月笑了笑,摸着他的小脸,又从他的手里,一点点的救回自己的头发“琏儿啊,你竟与我这么有缘,此次见我,我身上都带着蝴蝶样的首饰,只是这幅耳坠就不送给你了,你一个男孩子家的,有这么多的首饰干什么,来吧,姑姑要走了。”
“姑娘,给奴婢吧”乳母见琏儿手里已经没有新月的头发了,上前拘身,从新月的手里,接过了琏儿,琏儿垂着一张小脸,新月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如此,新月又摸了摸他的脸“好孩子,姑姑走了。”
说着,新月就走出了专门为琏儿辟出的一件厢房,往饭厅处走去。
刚一出门,新月就看见十步外的容映,他从另一出门进来,对这里并不熟悉,只一个转身就能看到新月,新月皱眉,快走几步,走出院子,就看见刚刚进门,往饭厅走去的江扬。
新月见到他,如蒙大赦,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容映,此时见到江扬,二人就不必单独见面了。
“世…”新月抬高声调,随后改口道“将军。”
江扬听见有人叫他,顿步,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看见正往他这边走过来的新月,就站在原地等着她,见她走近了,才道“徐…新月。”
二人都在称呼上出了错,不过因着无人听见,倒也坦然。
“将军,小女有些迷路了,还劳烦将军带小女回宴上。”新月将额间的碎发别再脑后,江扬听后点点头“我真要去跟母亲和伯母请安,走吧。”
“将军,晋王在那边”新月见江扬的步子,是往她刚才来的地方迈,如此二人定会遇见容映的。
江扬不以为然“那有什么,走吧,我送你。”
“是”想着有江扬在,容映应该就不会做什么其他的事了吧,想着,江扬与新月一前一后,往前面的院子走去。
“将军这是刚从校场上回来?”新月刚才没有在及笄礼上见到他,他也匆忙回来,定是从外面回来。
“那日自六宝斋,我不是让柴世子来我的麾下为兵,他闹着说等过了年再来。可今日他老子亲自押着他,再过五日就是年下了,都不让他在家中待着,这不,我应酬完柴王爷才过来,倒是错过了怜心的及笄礼。”江扬是个行动举止都很洒脱爽朗的人,说起自己遇到的事情,也是娓娓而来,不急不缓,听了很是舒服。
“无事,小女听庄老夫人说,您的贺礼三日前就已经送到了。将军实在是有心的。”
“哎,不说这些了,今日倒也劳烦你走这一趟,快过年了,你在庄子里,倒也不少需要你忙碌的事情吧。”
“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我是第一年在那里过年,确实有些慌忙,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东西紧缺了,这不,我今日除了来参加怜心姑娘的及笄礼,一会还要去西市买些东西。”
江扬听了,点点头“我一会派两个小厮给你,若是买了什么重的东西,尽管使唤他们,再让他们把你安全送回家。”
“倒也不必了…”二人正聊着,而容映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江扬的武艺甚好,如此近的距离才发现容映,也是让他自己有些惊讶,但随后就恢复了常态,掬手给容映行礼“见过晋王。”
“江将军免礼,这是刚回来?”容映眼睑下垂,眸中大雾弥漫,像是生了气,此时却发不得。
“是,刚从校场而归。王爷一个人,要去何处?”江扬直起身子,看向容映。
容映定睛看着他“本王刚从后院厢房看过琏儿,此时倒有些迷路了。”
“真是巧了”江扬笑着指了指新月“这丫头也是迷了路。”
“丫头?本王不知,江将军何时有个这么大的丫头了。”容映出言,带着三分讥讽,谁人不知新月和江扬二人在议婚,自然不会拿二人的年纪开玩笑。
“江将军,乃是小女父亲好友的弟弟,与小女,自然亲近些。前面的路小女已经知道怎么走了,就先…”
“哎,所谓送佛送到西,江将军还是与本王一起,把徐侯女送到饭厅吧,万一徐侯女再迷路,摔倒了可如何是好?”容映最后一句似从牙缝中挤出,新月抿嘴,咬着牙道“多谢王爷美意,不用了。”
说着,新月抬步向前,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来寻自己的翡儿,二人一道往饭厅处走去了。
走到饭厅,陈氏已经等着新月了,而且在自己的身边为新月留了位置“来,坐这里。”
新月不好推迟,于是便坐了过去,刚刚欠身坐下,陈氏就问“怎么去了这么久,马上就要上菜了。”
新月笑“原是去去就回的,只是新月不太熟悉这侯府,走错了路,不过刚好在院门前遇到了江将军,是江将军带新月过来的。”
“当真?那真是太巧了。只是他人呢?”陈氏抬高声音,又吸引了一番人群的注意力。
正说着,外面传话江扬过来了。
“伯母,母亲,你看都快成一家人了,两个人还是避嫌,刚才新月在院中迷路,扬弟都被把她送到门口了,这还分开进来。”听陈氏说完,庄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自从自己的二儿媳去世后,何时见过江扬对那个女子如此殷切。
正说着,江扬走了进来,拘身道“给伯母,母亲,各位嫂嫂请安。”
“快进来,怎么来的如此晚”小李氏笑着,让人备了椅子,江扬拘身谢过才坐下,解释道“军中事忙,所以有所耽搁。怜心啊,小叔给你道歉,不过我听母亲说,你很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是啊,是啊,叔叔送给怜心的小马,怜心最喜欢了。”说起礼物,坐在另一桌上的怜心就掩饰不住的开心了。
“可不是小马了,三岁,今夏就成年为成马了。你定要勤加练习,在这段时间驯服好它,这样它才可认主与你,一直驮着你。那可是匹很漂亮的马,到时候带去你夫家,也让你的夫君抬着头才能看到你。”江扬很是喜欢怜心,送她的及笄礼物和他自己的亲侄女是一样的。
“扬弟,你就由着她野吧,好好地女孩子,骑马多不成体统啊。”小李氏虽然这么说着,但见女儿脸上的笑容,还是不忍苛责。
“嫂嫂,你这话说差了。咱们大聖立国起,就有位在马背上的皇后,张皇后更是身怀太宗六个月的时候,还驰援太祖。说起来,女子骑马,还是从那时传下来的规矩。”陈氏自己的女儿也是喜欢自己的马儿喜欢的不行,就算是嫁人了,还是每月都要去跑马。
“这话说得对,女孩子会骑马,权当锻炼身体了。”李老夫人也很是认可,她就是个骑马的好手。
庄老夫人也点点头,见规规矩矩的坐在一边,有些放空的新月,问道“新月可会骑马?”
新月点点头“会一些,幼时与珊儿,瑶儿两位妹妹,一起得姑丈教习的。只是骑得不好,前些日子,还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一根肋骨。不过,这骑马虽然危险,但更是激发了小女,练好骑术的打算,等着养好伤,定去马场勤加练习呢。”
“新月姐姐,到时咱们一起去。”怜心本以为新月会说骑马危险,但最后听她这么说,加深了她对新月的好感。
新月听后点点头“好,到时候咱们比一场。”
“姐姐的马是什么品种?”
“是敦马。”新月笑着说。
“哦,敦马?梁国的敦马?”这么一说,倒是引得江扬的兴趣“你一个女孩子,竟骑的了这么高大健硕的马,不错,不错。”江扬不常称赞别人,这接连说了两个不错,倒显得反常。
“有什么说法吗?”庄老夫人专门为二人创造说话的机会。
“这梁国的马,源自他自最北的寒地,只育培之初,就专门驯养那些鼻腔长,鼻翼肉厚的耐寒的马,这种马训成后,身材高大,身上的肌肉均匀,耐力极强,跑的又远又稳又快,是上好的战马,当年徐大哥就有一匹,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亲自俘获的,我们这些小孩子,都求着他给我们找一匹,我现在的坐骑就是徐大哥那匹马的后代。”
“我的也是”新月听他提起了自己的父亲,笑了笑,随后忍不住心中的难过,笑容实在稳不住了,这被江扬看在眼里,有些惭愧的说“哎,看我说这个做什么。”
“好端端的说话,倒引得新月不开心了。伯母要罚你。”李老夫人在新月的印象里,是不怎么看好自己的,这突然说话,新月一时还拿不准她要做什么。
“是,侄儿愿意领罚。”说着,江扬站了起来。
“祖母,罚叔叔带我们去跑马,去跑马。我也见一见新月姐姐的敦马,又没有小叔叔说的这么神奇。”怜心拍着手提议道。
“既然今日你的生辰,那便听你的。”李老夫人看向江扬“扬儿,你可听到了?”
“这,侄儿每日都要去校场,哪里有时间啊?”江扬想要推脱。
“今日是封印的日子,自今日起,一直到十六,朝中休假,你们大营也训练减半,自然有时间。”庄老夫人立刻出卖了儿子。
“好啊,你连你伯母我都敢糊弄,那就罚你这个了,带着新月,怜心去跑马。”
“是”江扬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中疑惑这么出卖自己的,真的是自己的母亲吗?
新月垂头,这一事为了,一事又起,但既然和江扬说好了要做这场戏,那就如此了。
“太好了,到时候,小叔叔带着恒弟,他定还骑不得大马,我要看他是怎么出糗的。”
“你恒弟骑得比你好多了。”恒儿是江扬的独子,新月上次在上清宫外的路上见过他一次,十岁的孩子,骑在半大的马上,有模有样的。
“都去,都去。”庄老夫人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此时外间有人传话“二爷,前面二位侯爷和大爷都在等您过去开宴呢。”
“哦,我这就过去”说着,江扬拘身,对一众女眷道“那我就先过去了。”
江扬走路极快,颇有武人之风,不一会就走出了宽敞的饭厅。
陈氏见新月还在盯着他看,低声的问新月“新月,咱们说个悄悄话,你只管只说,觉得扬弟如何,是不是要比那些轻浮的小子好多了?”
新月看向了周围的夫人们,都在装作无意的,却支着耳朵在听,这哪里是什么悄悄话,但是新月必须要回答这个问题,但不能太露骨,只得轻轻的点点头“新月觉得,还不错。”
“既觉得不错,那就好好地相处。想来你也是个明白事理的,扬儿的性子,绝对亏待不了你。”李老夫人安耐不住的说道。
“大嫂,您说的这也太直白了吧”庄老夫人见新月把头低下,羞红了脸。
“都是一家人,当然是直来直往的好,新月,你说是不是?”李老夫人流露出自己果敢爽快的一面。
新月低着头,那里还敢在说话。倒是引得李氏一阵笑“不错,不错。”
“母亲,婶母上菜吧。”小李氏见众人愉快,适时的询问道。
“来,上菜吧,今日是个好日子,好日子就要吃些好的,多吃些。”庄老夫人心里也高兴,对李老夫人说道。
话音刚落,在众人的笑声中,婆子侍女们就捧着做好的饭菜,鱼贯而来。
第90章:有趣的同游(1)
江家的菜和茶一一品了,新月看了看时候,也确实该回去了,不然再过一会,西市上的集市就要散了,新月也就站起来告辞了。
庄老夫人一听新月要走,便跟身边人道“去,找二爷,送一送新月。”
新月没有推迟,怕是推迟,还有的浪费时间,还不如听从安排。
江扬得了消息,容映也正在告辞,他板着脸看了江扬一眼,江扬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位殿下,对自己有些敌意,但等他想要求证的时候,却无隙可寻。
他知道新月在等他,于是也就没再耽误,就往后府走,却刚刚走到主道的时候,就遇到了从后院而来的新月,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婢,她正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带,看样子走的有些匆忙。
二人碰面,新月一礼“劳烦将军了。”
“倒是麻烦你了,走吧,我送你回家。”说着,江扬让人把他的马牵来。
新月摇头“小女并不先回府。听闻西市开了个集市,这是年前最后一个大集市了,我想去买些东西。”
“这些琐事,竟需要你亲自去吗?”江扬不解的问。
新月摇头,笑着说“不怕将军笑话,只是小女很喜欢去街上逛逛。”
“那我陪你同去”江扬看着新月雪白的脸上,那如红梅点点的笑意,一时间竟有些痴了,随后意识到自己越矩了,解释道“今日西市上的集市不同于别的时候,是人最多,最繁忙的时候,也少不得有些人浑水摸鱼,你一个女子,身边又没有侍卫,出了事就不好了。再者,我们不是要去跑马?我亲自去给你挑一些护具。”
说着,江扬不容拒绝的在前走着,新月不明所以,但既然江扬都说了同往,自己也好似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江府。
到了门前,新月见江扬面色潮红,是喝了酒的缘故,于是新月劝到“将军,酒后就不要骑马了,如您所说,西市人多,马上要过年了,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江扬听后,点了点头“阿驰,给我备马…”
新月退后一步,露出自己身后的马车,江扬皱了皱眉,然后没有拒绝的点了点头。
二人刚走,一直从旁看消息的侍婢,立刻把消息传递了进去,庄老夫人一听,笑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好啊,好啊。”
“母亲,您小心一些,站的这么快,头晕怎么办。”陈氏扶着庄老夫人,慢慢的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我竟没看出来,咱们扬儿是个这么体贴的人,亲自送人家回去,我本以为他到了门口,就回来的。那丫头也是个好的,知道规劝扬儿,二人真的是,很合的来。”李老夫人与庄老夫人二人多年感情都很好,她一直从旁看庄老夫人为了江扬的婚事愁白了头发,自己也是很着急,没想到,这次竟会如此的顺利。
“是了,是了。只要明年夏一出国丧,我定要让二人立马就成婚。”庄老夫人大声的宣布着。
“不知二位祖母,各位婶婶嫂嫂知不知道这么一件事情?”本来正在告辞的柴壁君,突然开口道。
“柴郡主您还在啊,不知道您有何赐教?”李老夫人不怎么喜欢这个面容冰冷的柴郡主,她心里想着,恐怕也没有那个男人会喜欢这么冷硬的角色啊。
“倒是刚才庄祖母说起国丧,小女常在姑母身边走动,听说当初太子出征前,与姑母商量,等得胜而归后,就迎徐侯女为侧妃,谁知会出了这样的事情。当时徐侯女很是伤心,言语间冒犯了太子妃娘娘,让本来心绪不稳的娘娘,想岔了路。”
“这么说话,是讲究证据的。都说柴郡主您,为人清冷高洁,定也不会在这里红口白牙的说些没影子的事情吧。”小李氏是从第一眼就喜欢上新月的,维护她也是她毫无迟疑就做了的。
“是,到底还是小女年轻,听了太子妃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因为指证不过徐侯女,而被太后下令打死,才有此猜想的,是小女不对。”柴壁君见自己要说的话,已经传达出去了,至于她们信不信,反正疑影已经筑下了。
“柴郡主,若论年岁,您还比小妇人我大一岁呢,转年就要双十年纪,到底也不年轻了。还请柴郡主您以后行事稳妥些,不要丢了您们柴家的脸面。”周浣说完,一边爱说爱笑的丘氏噗呲一笑,对周边的人说“快,送柴郡主出去。”
“小女告退。”柴郡主气得满脸怒气,她到底还是甚少这样,亲自做这种挑拨的事情,三言两语就有些招架不住,何苦正中还坐着两位至今已经是老妖精一样的老夫人们了。
柴郡主刚走,李老夫人就按捺不住的说“真不知道这个祸害,以后会去谁家里倒霉,冷着一张脸以为多清高,但也是个沉不住气的小年轻。”说着,李老夫人有些晦气的用手帕拍了拍自己的裙子。
“这事…”庄老夫人出生世家,要比李老夫人对这种事情敏感些,一顿,看向了自己的大儿媳妇,陈氏看后,垂了一口气后,对自己的婆母说“母亲,你那日生辰还说,只要扬弟能够娶妻,要您做什么事情您都愿意。您是比我最先注意这位徐侯女的,她是个什么脾气性子,可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抹杀的。还有,她本是太子属意的人,咱们谁不知道,太后都告诉您,她本是要配给太子殿下的。”
“是啊,婶母。侄媳说句不敬的话,太子殿下已经薨逝了,二人的婚事又不是板上钉钉了,太子殿下也没有再活过来娶她的可能了。再者,她本是做贵妃,娘娘的命,肯跟咱们扬儿好好相处,也可以是个务实好心性的,咱们更应该好好对人家。若是婶母觉得勉强,那就侄媳做主,再为新月姑娘定一桩婚事。”
“你是说,李隽?”李老夫人立刻知道小李氏说的是谁了。
“是啊,是侄媳的亲侄儿,他前几年考途不顺,他父亲怕耽误学习,就没有为他说亲。今年秋日,却一举夺得甲榜十二名,只等着过了年就入朝为官呢。”
“那可是个还未婚配过的小小子呢。”李老夫人说着,笑了起来。
“那可不行,新月可是我定好的,我们家的人了,你们李家想都不要想。”庄老夫人还是没挺得住激,立刻从大声的对李氏和小李氏说道。
“那就要看母亲您的决断了。现在扬弟也愿意跟新月接触,还亲自护送人家回去,您要是有别的想法,也不要怪嫂嫂为自己的侄儿想着了。新月是个多好的姑娘啊,丞相之孙,吏曹曹司的长子,也是极其相配的。”陈氏也帮衬着,如此庄老夫人的疑心便被压下了。
柴壁君从后院正厅出来,刚刚跨出门,就看见容映在前走的飞快,身后抱着孩子的嬷嬷,也是好费劲,也不能跟着他。
只见他匆匆的从侧门而出,不等嬷嬷跟上,转头交代了几句,自己就骑马走了。
柴壁君看着他骑马而去的背影,心越发的沉了,她自小,就喜欢容映。或许容映和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事,但她却为了能嫁给容映,连太子妃之位都拒绝了。
思绪飞得好远,柴壁君想到了初次见容映,那是自己十岁,容映初次回京拜见陛下的时候。
那日也是这样很冷的日子,他面色憔悴,穿着一件素衣,后来她知道,那日是他母亲的忌日,他就算是第一次见陛下,也不改自己的倔强,非要如此见驾。
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么倔强,而且有胆扛住这一切的容映,这么多年,他虽然变了不少,可是他怎么变,还是那个敢为敢做的容映。
果然,惹得陛下大怒,就连自己的姑母皇后娘娘也骂他不忠不孝,不分善恶。
容映就这么跪在宫宴的正中,抬头看着主位上的两个人,那么不肯服软,他身体似不好,有风吹来还咳嗽,这时和自己一般年纪,却还是个小丫头样的新月,端了冬梨汤给他喝,陪他一起跪着,低声的对他说着什么。她一点都不害怕,不怕陛下和皇后责骂,还伸手摸了摸容映的额头,对上位二人说道“舅舅,舅母,表哥的头好烫啊。”
她就这么样为容映解了围,事后还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徐新月就是这样,总是悄无声息的做出一些,吸引人,得人称赞,自己闪闪发光的事情,但这些事情,好似都是她不愿意的,她是那么的无奈,装出一副,自己很无辜的样子。
想到这里,柴壁君自嘲,若是不想要这些光芒,那就给自己吧,她真的是,渴求极了。
再回神的时候,容映早已经走远了,就连小世子也已经坐在了马车上,柴壁君回想自己抱着那小孩时的感觉。
他是那么的小,身体软软的,安安静静的伏在自己身上,可是,就连那个孩子,都被徐新月所吸引,所有的人,都被她吸引。
陛下,太后,太子殿下,这里的江家人,甚至是姑母,都很喜欢她。
但是这些人,柴壁君通通不在乎,只要那个人,只要那个人不被她吸引就够了。
当年太子择选太子妃,她去亲求了虞鹤,让他给自己批个不适合嫁给太子的命数,当时虞鹤还笑她傻,但他还是成全了自己,如今看来,自己一点也不傻。
若成了太子妃,如今躺在那冰冷的棺材里,陪着那个一辈子都不爱自己的丈夫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只是,她没有王氏那么的懦弱,只是几句,就愤怒不已,却没能一刀杀了那个害苦了她自己的徐新月,自己还赔进去了性命。
她一定要成为容映的妻子,成为那个陪他睥睨天下的女人,一个足够披靡太祖张皇后的皇后,毕竟,她们柴家的女儿,出生起,就是为了做皇后。
新月有些口渴,只是用手帕擦了擦嘴,颦儿就立时为她倒了一杯水,新月接过来,轻抿了几口,喉间也就觉得水润了起来。
颦儿也为江扬倒了一杯,新月见他喝了酒,这会肯定口干舌燥,果然,江扬接了过去,把杯中茶,喝了个精光“好茶啊,竟是兰香盈喉,甚是清洌呢。”
新月笑,知他是懂茶之人,于是耐心的解释道“这是铁观音,出自安县,整个大聖,也只有这个小县有这种茶树。本是长在路旁的野树,当地的茶农觉得它占地方,还枝叶松散,于是准备砍了,当地一个牧羊人却劝茶农不要砍,因为自家的羊,绕路许久也要来吃一些这些叶片。于是茶农就摘下一些,回家炒制,谁知炒茶的儿子贪玩,把茶叶炒到半干,就交差出去玩了,等第二天,茶农想尝尝的这茶,于是泡制了一些,只觉这茶自带兰香,泡个六七次依然有余香,而且一次比一次柔和,至此,就成了这一味奇茶。”
“竟还有这样的奇事”说着,江扬又细细的品了一口,颦儿给他新添的茶,果然如新月说的,滋味柔和,还带着浓烈的兰香。
“将军既喜欢,那今日,我就买一些送给将军,正巧我家中也没了,将军喝的这是最后一壶了。”说着,新月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了颦儿,颦儿刚刚收好茶盏,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回话道“姑娘,安云茶庄到了。”
“好”说着,新月转过脸对江扬道“马上就到西市了,还请将军稍等,我去茶庄拿了我定的茶就回来。”
“这事,你的侍婢去做就好了啊。”江扬皱眉,不知道新月为什么要亲力亲为。
颦儿听了,笑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姑娘就是不放心我们,怕老板糊弄我们,给我们次茶,所以亲自定了,亲自来拿。”
“将军稍候,我去去就来。”说着,新月下了马车,江扬却跟了下来“自车上等,也甚是无聊,我陪你进去看看,你也挑一挑有没有适合本将军的茶。”
新月听了,来了兴致“哦,将军也是爱茶之人。”
“倒也不是,只是喝不惯那不甜不淡的霜茶。”
新月笑“小女也是。”
二人并肩走入茶庄,茶庄的掌柜与新月是老相识,正在台后算账,见新月进来,立刻相迎“徐姑…夫人来了。”
新月见他别扭,于是介绍到“王掌柜,这是江扬江将军,我今日是来取我定的茶的,你且泡一壶来,再挑几款味道清洌的茶送来,一定要有一味红玉茶。”
“是,徐姑娘,江将军,里面请。”说着,掌柜亲自领着二人去了后厅的雅间。
片刻,机灵的活计,就端着一个很大的托盘进来,上面摆满了茶盏,摆在新月手边的,就是她新订的铁观音。
新月把自己的杯盏放在江扬身边“尝尝,是不是刚才的味道。”
江扬不明所以“你的茶你自己尝啊。”
“一人一杯”活计,又位新月上了一杯。
二人也就不再推迟,新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里面只有两口量的茶,皱眉问“这是泡了第几道了?”
“上次姑娘来,说泡个三两道的茶,怎么喝都是好茶,不如看看泡到最后是什么味道,姑娘杯中的,是第五道,这位爷杯中的是第四道,二位觉得如何?”
“我说怎么比上次喝的淡,将军觉得呢?”
江扬点头“若说香味,比你马车中的那杯,还要浓一些。”
新月见他果然很懂,于是点头“就这个了。”
“是”活计很高兴,手下不停,又为二人上了新的茶“二位,这是洞庭碧螺春,今年那地方雨水足,香味淡一些,但是茶味清洌,尝尝。”
新月抿了抿唇,让嘴里的兰香淡去,再端起杯子,果然茶香味放在鼻尖淡了一些,但味道确实一点也不差。
“这茶,还有一股清爽的鲜味,若是过年间吃的油腻,这一杯,就足够解腻了。”
“那这个也包起来,包两份,一份送给李老夫人,一份送给庄老夫人。”
“不必你破费,包起来。”
新月知道江扬有着一股不容分说,难以拒绝的气势,也就没有再坚持。
“最后一道,姑娘特意交代的红玉茶,今年这茶得的少,如今留给姑娘的,只有一斤了,姑娘可得赶紧选好。”又喝了几道,除了其中一道银尖江扬觉得还不错外,其他的他都不怎么喜欢。
新月漱了漱口,刚才喝的都是绿茶和白菜,这次要喝的是浓厚的红茶,自然要嘴中无杂味即可。江扬学着她,也漱了口。
二人同时喝了一口红玉茶,新月偷看江扬的表情就知他会喜欢。这茶香浓又回味无穷,似有花香,却比花香浓郁,茶水的颜色,更是如一块红玉一般。
“就选这款?”新月试着问。
江扬没有反对,但并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点点头,对活计说“抱起来吧”
“是,多谢惠顾。”如此,所有的茶,二人都品过了,活计利索的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新月见他脸色不是很好,试着问“将军,那茶可有什么不妥吗?”
江扬皱眉,沉默片刻道“那道红玉茶,有血模糊住了眼睛一样的颜色。”
新月听了,皱了皱眉,知道江扬是触动了他在战场上的记忆,才会不高兴的,所以心中愧疚,想了想后,对江扬说“将军,这铁观音有铁观音的典故,您可知这红玉茶的来历?”
“还有来历?”江扬的兴致并不高。
新月点头“自然了,这可是个我们女子都喜欢的爱情故事呢。”
“说来听听”江扬见新月正努力的让自己开心起来,不忍驳她。
“据说啊,在某个地方,有一位秀才,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村里所有的茶园都是他们家的。但是他并不是个纨绔,发奋学习,还懂得经商之道。为了让安心学习,他就在一处茶园的高处建了个房子,每日在那里读书,不让任何人来,以免被人打扰。家中人呢,担心他的安危,就让一位采茶女,每日去他院子前的茶树采茶,一来二去,二人就有了情愫。”
“那少爷的家人肯定不同意,拆散了他们。”
“才不是呢,那少爷的家人很高兴,因为如果少爷娶了采茶女,就可以留在家乡经商,不想着去考什么功名了。”
“天底下竟有父母不让儿子科考的父母?”
“可能是爱子心切吧。但是那位秀才呢,一心想要建功立业,又不愿意与采茶女分开,还娶了采茶女。临上京科考的时候,给了新婚燕尔的妻子一块红玉,他告诉妻子,若我三年不归,妻子就可典当这红玉,再嫁他人。果然三年以后,那秀才并没有回去,妻子就一直等,一直等,还把这红玉埋在一颗新的茶树下面,她每日精心灌溉侍弄,一直到去世都没有再嫁,而且也没有等回来秀才。”
“那秀才定是个忘恩负义之辈。一开始就安排好了,不会回来了,才给了昂贵的红玉。”没想到,江扬果然被这个问题吸引。
新月摇摇头“那秀才根本就没有进京赶考,他得了痨病,命不久矣,父母也年纪大了,没办法庇护自己的妻子。于是他就想了这个办法,让妻子觉得是他抛弃了自己,这样她就会改嫁他人了。可是妻子看透了一切,一边听从丈夫的安排,让他去的安心些,一边守了一辈子二人白头偕老的约定。据说,这红玉茶就是从那颗茶树起,这每一滴红玉茶,都是二人新婚时,点的红蜡,每一杯,都是二人亲情信物的红玉。所以这茶,味道浓烈,带着花香,初喝这茶时,是殿下同我说的,说这茶,是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时,心中的滋味。将军若是这颜色如血,倒也是,心中滋味,不就是心血吗?”
江扬听了,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亡妻,那个很是要强不肯低头的女子,她的心中滋味,又不知是作何呢?
“再喝一杯吧”说着,新月让伙计又为二人倒了一杯。
这次江扬端起杯子,如喝酒一般“敬那位夫人。”
新月有样学样“敬那位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