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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怪人歌     清辉玉臂寒txt下载     清辉玉臂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与猛虎同行(1)

    新月顺着容映指的方向,这里正对着容昭的军帐,军帐前有一面高台,容昭就站在高台上,看着严阵以待的兵士,面色严肃。

    新月当然看不见容昭的脸上的表情,只是从他的动作上,看出他既严肃又沉重。

    “姑娘,你快放开我们姑娘。”颦儿本来去山下的马车拿东西,跑上来就发现新月就这样被容映拽着,看向别处,赶紧跑了过来。

    容映松开了新月的手,新月好似脱力的时候,坐在了地上,怔怔的看向前方。

    “何必要看呢,反正都是必死之人了。”容映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站在新月的身边,陪着她一起看。

    “那你呢?在这里看什么?”新月抬头看容映,他也在出神,随后想通了的说“哦,原来是想看你的胜利成果。”

    “随便你怎么想吧”容映懒得她辩解,只是他并没有走,而是看着这灯火通明的军营,对新月说起了话“这场仗,如果我打的话,是会赢得的。”

    “当然是会赢的,他此次去,也是带着必胜的准备和把握去的,如果没有你们的计谋,他又怎么会死?”新月说到最后,也忍不住的讽刺了起来。

    “我有个问题,我是真的很好奇。”新月的话,并没有让容映生气,而是让他坐下了。

    “我不会回答你的。”新月断然拒绝了。

    “你可以思考,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一个情报。”容映侧目,看了一眼新月,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的军营。

    容映见新月没有回话,于是径直的问了起来“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把太子围杀,你为什么这么笃定的好像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

    “不是你刚才说的吗?说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让我不要看。”说起这个,新月倒是能分出一些神来,一听就心虚了起来。

    “之前呢?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要杀他的。”说着,容映指向向这边看的容昭,他们这边灯光很暗,所以容昭是看不到新月他们的。

    “所以,你要一直问我这个问题?”新月侧目看了容映一样,容映也在出神的望着前面的容昭“我其实,并没有很恨他。”

    新月不敢作声,容映现在…在说什么?

    “他就算得到一切,我也不恨他。”容映看着新月,又说了一遍。

    “我不想听这些。”说着,新月往外坐了坐。

    容映倒也没跟过来,只是继续好似自言自语的说话“廉王爷其实对我的照顾,也是很不错的,只是不能时常见到母妃,后来我母妃死了,我也没有多少怨恨,或许是因为她的贪心,亦或者她太过愚蠢的被人算计,我本都不在意的。只是不知怎得,我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现在。不后悔也不想停下来,但也没有,非得要他的东西不可。”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几乎是费尽心思,还不惜与梁国的那只最狠的狼勾结。”大聖的人都叫梁国的人为狼崽子,而梁国最狠的狼,并不是他们那孱弱无能的王,而是早就盘踞在上的梁渭。

    “我骗你呢。”容映看着新月不解的样子,笑了起来。

    这是他对新月,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新月竟然觉得,有些灿烂的光晕。

    “我并不想与你玩笑。”新月敛下自己眼下的惊艳,垂着手说道。

    “可能只是因为心中的不甘吧。”这下言行不一致的,变成了容映。

    容映见新月好像在偷偷的嘲笑自己,平静的解释道“我的不甘,就是眼前的这件事情。这仗我带兵去,也是能打赢的。”

    “如何赢?用我哥哥的性命赢?”

    “什么?”

    “如果我哥哥是先锋的话,他被敌军困住了,你是太子的话,你会去救他吗?”新月问完,直直的看向容映。

    “你哥哥并不是这次的先锋。”他当然不是,这是容映专门安排的。

    “如果是呢?我父亲,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只有半幅遗骨,他的头,被紫利砍了下来。你说我哥哥,看到那副头骨以后,不得拼尽全力去追,而你,又会去做何选择?”

    “你父亲的头骨,一直在紫利家中的柜子中陈列,这次的前锋又不是新泰兄,我自然不用面对这样的局面。”新月听了以后,皱了皱眉“那,那他要怎么死?”

    容映看着新月指着的人“也不能所有的事情,都被你猜到。”

    “这样就为你的计划,生了很多的变数,为什么…不用最好用的刀,而是要绕弯子呢?”现在,真的轮到新月对容映的想法感到好奇了。

    “你写给我的信,我以为你多少能懂我一些抱负的。”新月回想了一下,自己写给他的信,平常也无甚特别的,何时说过什么懂他的话了“我什么时候跟你写过这样的信。”

    容映倒也没有生气“倒也不必,为了登上皇位弄得国破家亡,我只是与你一样,只要把挡路的摘掉即可。”

    新月想起来了,自己在最近的一封回信里,写到“你问我为何变了主意,倒也不是因为什么大事,只是去岁在东都,想通了一些事情,那就是没有必要因噎废食,迎难而上也不是妙法,我大可以不吃那些会噎到的东西,再不然就细细的咀嚼,最不济还有以退为进这一一个办法,总有吃透的时候。”但这封信,是新月再跟容映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跟容旭和离。

    不知怎得,新月觉得自己梦里的东西,好像哪里出了差错,比如眼前的容映,他在自己的梦里,是个杀伐果断,毫不近人情的人,谁知他现在,竟在这里陪自己看不远处如星点一样的兵营。究竟是什么,让他不一样了呢?

    “容昭看到你了。”容映的眼力极佳,他看着在远处如同蚂蚁大小的容昭顿住了脚步,就下了这样的断言。

    “你去干什么?”新月见他站了起来,欲走。

    容映顿了顿脚步道“回府啊,难道在这里见你和容昭见面吗?”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计划告诉容昭?”

    “怕啊,但是依照容昭的个性,他定是会一个人前来,到时候你如果说错了一个字,我就让他死在这条跑马道上”说着,容映轻松的指着山丘下面的一条宽阔的山道“这道合了你的心意。”

    “你敢,这可是金陵,你在这里就敢杀人?”是了,这样满眼雾气有泛着寒光的容映,才是梦里自己熟悉的那个人。

    “傻女子,有时候杀人,是用不到我的手沾血的,你看,这次的事情,不是就一滴血都没落在我的手上。”说完,如同来时一样,容映往相反的方向,打马下山了。

    颦儿这才走到新月的身边,将披风披在新月的身份“姑娘,这山顶上入了夜,还是有些湿冷的。”

    新月摇摇头把披风取了下来“我们下山去吧。”

    “刚才晋王爷不是说太子殿下要过来吗?”颦儿又往下面的山道上望了望,并没有见有人骑马而来。

    “他一定挺累的,我们就不要他走那么远的路了,我们去山下等他。”新月觉得自己听奇怪的,明明也是把太子当自己的哥哥一般,为什么,却没有想劝一劝他的念头呢。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新月慢慢的走着,倒也没有分出什么不同来,只是忧心忡忡,在思考自己究竟要如何做。

    “姑娘,您这总是叹气,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啊。”颦儿眉目紧皱,替新月忧虑。

    新月顿住了脚步,看着前面正在骑马而来的容昭,对颦儿说“来了。”

    “真的是太子殿下呢”颦儿就着已经昏暗的天,还是看见了骑马而来的人,就是一身戎装的太子。

    新月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他。那可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之一,但他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勇敢而来。这时新月倒是看透了自己的愚蠢,如果没有最近的变故,他就是一方的天子,何须自己这个所谓的“皇后命数”的人帮衬。

    “你哭什么?”容昭跑马赶到,见新月已经泪流满面了,还未到她身边,就从马上下了来,小跑着过来,他身上的鳞甲咔哒作响。

    “风,风大”说着,新月揉着眼睛,嘴硬不肯说自己哭了。

    “这风倒是奇怪,专等着往你眼睛里钻…新月…”容昭正低着头看新月的眼睛,就被新月一把抱住了“昭哥哥”

    新月隔着冰冷的鳞甲,感觉到容昭笑了“恩,是我。”

    “你别去了。”新月隔着这身鳞甲衣,感觉不到他身上一丝的柔软之处。

    容昭伸手,把自己胸前的护心甲解了下来,没了那冰冷的钢铁片子,容昭的胸口,温暖的如同暖阳“你现在才说?”

    “恩,我想赌一把。”新月的脸深埋在容昭的怀里,但是簌簌如落珠的眼泪,还是没满足容昭的眼睛“新月,不要任性。”

    “不要任性”这好似一句训斥的话,但新月却听出了他无限的柔情。

    “你只要不去,我就嫁给你,别说是侧妃,就是侍妾,我也同意。”这就是新月想赌的事情,因为她刚才突然意识到,如果容昭死了,自己这一生,都不能再有愉悦的时候了。

    “七年前,如果你对我说这句话,你就是让我不做太子了,我都答应你。只是,新月,现在箭在弦上,是真的不能再任性了。”容昭伸手,拍了拍新月的后背,却觉得她衣服下的皮肤冒着含义,伸手又把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新月的身上“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新月任性的时候不多,但最了解她性子的容昭怎会不知她的固执“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们回来以后就成婚,可好?”

    “啊…”新月听了这话,就再也忍不住的失声哭了起来,吓得容昭赶紧架起她的胳膊,看她那里有不妥,是不是被自己身上那里的护甲割伤了。

    “别哭啊”容昭的眼眸晶亮,认真的看着新月,用他并不粗劣的手,捧起她的脸,轻柔为她拭去眼泪“”“你哭的我心都碎了。新月,你别哭了,我此时是临时出来的,不能离营太久,江老将军还在等着我,你陪我说说话可好。”

    “我…”新月一听,真的是心如刀绞,但想到他要承受的比自己多得多,也就迫着自己止住了哭声,但眼睛是不听她的,还是不断的流泪。

    容昭心疼的捧着她的脸“你一个小小的女子,那里来的那么多的眼泪,可别哭了,对眼睛不好。”

    “你没听说过女子,女子都是水做的吗?”新月蹙眉抽噎着说。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那男子呢?”容昭见新月总算是不把全部的注意放在哭上了,眼中的笑也就涌了上来。

    “别的我不知道,我知道你肯定是个倔牛。朝中多少精兵良将,非,你非得自己去。”新月哽咽着,看着容昭,容昭的半个衣袖都已经湿透了,容昭怎么都哄不好她,只得转移她注意力的问“走吧,我送你回去。”

    新月向前走了一步,不知道是不是哭得有点久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腿软的差点坐在了地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新月就被容昭抱在了怀里,然后笑了笑“有点重哎”

    二人一起上了马,容昭环着新月往新月的别庄走去。

    “我回来以后,我们就成婚,我们不住在东宫里,我自东宫外,快到鸣山的地方,给你建一座别院,我们二人就在那里居住着。”

    “你回来,我就不嫁给你了。”说着,新月挣扎着想要跳下马,但是容昭的手劲很大,容不得新月逃脱。

    “好好听我说话。”容昭难得也有霸道的时候,新月回头,看着他的脸说道“只有你明日不去了,我才会嫁给你。”新月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就没想过,在有你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在算计你。”

    容昭听后,身体一僵,随后点点头“我又不是傻子,此次的局面很是蹊跷,你哥哥突然从前锋,换到了后面押送辎重和补给的守将,而改变主意的江老将军,本来也不是会管这些的人,可是这次却执意要换,我问了几次,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我不能不去,那些人为了拉上我,所以利用了你,如果这次不成,肯定还有下次,我得让他们,无法再拉扯上你。”

    “你说这话,让我心里的负担,很重。”从山谷方向吹过来的风,吹拂在两个人的脸上,新月伸手想要抓住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容昭就把马架的慢一点,让新月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再慢,路也有尽头,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了新月住的别庄,而天也全黑了起来。容昭站在马前,和新月告别“进去吧”

    新月久久不想进去,看着容昭。

    “不要再劝我了”容昭见新月好容易不流泪了。

    “都到这里了,我还怎么劝。昭哥哥,进去坐坐?我给你烹茶喝?”

    容昭摇头“我还要赶回去,江老将军治军甚严,如果到了时间我还不回去的话,没准他真的军法处置我。”

    “处置了你正好,让你明日骑不了马。”容昭听了,翻身上马“那我得赶快回去了。”

    “你走吧,我看着你走。”新月抬着头,接着门上灯笼的光,对着容昭努力的微笑,奈何眼睛干涩,笑出来的样子,肯定不会太好看。

    容昭笑“还是你先…”

    “你如果要跟我争这个,我就真的不让你走了。”新月往前走了一步,这气势,让容昭觉得她的确会这么做,于是点了点头“好,我走。”

    说着,容昭调转马头,打马而去了。新月深吸一口气,只觉身上沉重,但也确实,无能为力了。于是新月只得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如今,她是真的自由了,不是吗?

    容昭出征的军队,自北营出发,途径五个州府,都会不断增加,最后到达锦城的时候,和当地驻守的十万锦城军汇合,一共统兵二十万,迎敌由紫利统帅的十万步兵一万骑兵,这怎么看,都是一场容昭镀金稳赢的征战。

    颦儿撩开新月面前的幔帐“姑娘,大军已经出外城了。”

    已经到晌午了,新月还躺在床上,她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夫人,小王爷送了帖子来,在外说想见您。”翡儿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的是容旭的名帖。

    “都现在了,你还叫我夫人吗?”新月歪着头,看向翡儿。

    “夫…姑娘,奴婢只是一时不习惯而已。”说着翡儿跪在地上,把名帖递给床上的新月。

    新月接了过来,放在一边道“你让他去蔷薇花厅等我一会吧,我这就过去。”

    “是”翡儿转身离去了。

    “小王爷这世间见您…”颦儿有些担心的给新月穿着衣服。

    新月思虑片刻,道“应该是豫王逼迫的吧。但依照他的性格,估计说不出什么来。”

    “姑娘,以后我们要怎么办呢?”颦儿还是第一次问新月这个问题。

    新月透过铜镜,望向镜中的自己“我们不是已经得到想要的了吗?”

    新月现在住的院子,是这座别庄东北角的凉室,往北就是池塘,住在凉室中,这炎炎夏日好似也不是问题了。池中养了鱼,但是却不是看景作画的金鱼,而是鲤鱼。找来院子的管事新月才知道,这方不大的池子是活水,中间有暗沟与外面的河水相连,这些鲤鱼就是从这些暗沟里,自己跑进来的,把池子中原本养的金鱼养分都吃掉了,金鱼自然就无法活了。池子的东北角种了一小片莲花,现在正是夏荷开放的时候,新月站在回廊上,颦儿问“怎么了?”

    “让厨房捞两尾鱼,一只酱烧,一只煮汤来吃吧,小王爷怕是要留下用饭的。”

    “是,是”颦儿看看时辰,厨房定是已经开始准备午饭了,所以她脚步未停,就往厨房去了。

    新月的身边唯余下翠儿和另外一个小丫头沫儿,两个人倒也尽职尽责,给新月打着伞,主仆三人慢慢的往花厅去了。

    这处蔷薇花厅,就是新月对这座别院,最向往的地方,母亲喜爱蔷薇,母亲栽种,而她在这里观赏,就好像冥冥中,与自己的父母有些联系一样。

    新月抬步,走上花厅外的台阶,容旭已经坐在了花厅里,花厅四下开窗,透风又明亮,新月慢慢的走了过去,屈膝一礼“小王爷。”

    “叨扰你了”容旭拱手,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嘶”了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王爷打你了?”新月上前,不用撩开衣服看,容旭的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都是淤青。

    “他怎么能打你。”新月大声的说。

    容旭却笑了笑“他是我的祖父,自然可以。坐下吧,你这里倒也幽静,一路来,少有人迹,竟不像是京城周边,庄子的样子。”

    “小王爷看到的那些田地,都是这处院子附着的,本来就是为了隔绝人迹。我觉得空着太浪费,所以准备秋时,或者明年春种时,种些别的东西。”

    容旭点点头“你觉得就好。”

    二人坐下,新月见他穿了骑射服,想来是去送了容昭,于是问道“你去送太子了?”

    “恩,和晋王一起,送到了外城的武光亭。”容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太子此去,我也要回东都了。东都离锦城不远,张将军也奉命要驰援殿下了。”

    “我知道,祖,豫王殿下在金陵住不了多久。”豫王出生的时候,东都还是大聖的都城,但是因为当初先帝封的封地,在金陵外的宁州,所以先帝登基后,就迁都到了这里。但当时的达官显贵还是习惯住在东都,一直到燕国作乱,这些人才内迁到了金陵。但豫王一生,都觉得东都才是他的家。

    “你,就没什么话同我说?”新月思考再三,这容旭,总不能只是开给自己谈闲话的吧。

    容旭叹了一口气“你如此聪明,应该早就看透我来干什么了,我不说,你也知道原因。如果我们二人在这里饮茶,你觉得尴尬,还请表妹行个方便,劈一间厢房给我,我午后在回城中,也算是为了祖父的身体着想。”

    新月看着有些难为情,又躲不开的容旭,还是忍不住的笑了,于是点了点头“好,来人,收拾出一件厢房给小王爷。”

第62章:与猛虎同行(2)

    新月这么说,容旭倒是不想去厢房了,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新月见他又坐下来,对身边的翠儿说“端点甜汤来给小王爷。”

    “是”片刻,翠儿端来了一碗红豆年糕糖水,这是瑶儿爱吃的,新月见容旭好像也很感兴趣的样子,于是端起自己眼前的糖水“尝尝看,是颦儿的手艺。”

    说着,容旭不情不愿,但手下一点也没有不情愿的端起了糖水。

    只觉红豆绵蜜,年糕却甚有嚼劲,但也是柔软不粘,以前在家,常见两个妹妹喝,而在祖母膝下,因为祖父并不喜欢吃甜食,所以祖母面前,他也从没有吃过这些东西,倒是偶尔去见母亲的时候,母亲那里常有这样又甜又绵软的东西,如今,新月这里,也总是这样的吃食。

    新月见他只吃了一勺就顿住了,还真是拿不准他喜不喜欢,两个人在自己的梦里,还是又做了五年的夫妻的,但十一年的时间,都没能让两个人有一点的了解。

    “是不合胃口吗?”新月问。

    容旭摇摇头“只是觉得,味道…味道很好。”

    新月看他又开始吃起了碗里的糖水,记得小时,姑母说,容旭好像很喜欢吃甜的东西,她给他吃的点心,他都会一一很认真的把它们吃完。

    “表哥,可要转转我的院子?”糖水吃完,新月看了看时间,因为临时加了人来吃饭,厨房这会应该正忙乱呢,于是新月建议带着容旭去转转自己的院子。

    容旭答应了,于是二人,新月在前引着容旭,走出了蔷薇花厅。

    此处花厅外,就是一片花园,花园的面积并不小,行道两边种了许多观赏性的树木,带着香味的松木,簇这骨朵的桂树,还有冬天才会开花的梅树,初春就茂盛满枝的玉兰,而其中最好看,最无法忽视的,自然是这满园的蔷薇花,此时正是花期,争相开放的如同竞艳的女子。

    走出花园,有一条岔路,新月道“这岔路左边呢,有一片池塘,有一座凉室就建在池塘中间,是我夏日住的地方,而岸边,是主卧房,倒也没什么看的,我们走右边。”

    容旭点点头“随你。”

    于是二人相挟往右边而去,右边除了厢房,厨房,下人住的地方等,还有一片很大的空地,空地上有新砌的院墙,容旭跟着新月,弯腰从一边的角门进去,只觉眼前一片豁然开朗,细看才发现“这是…”

    “没错,是菜地啊。”新月看他吃惊的样子,满意的笑了,新月提出建这个地方的时候,王嬷嬷和颦儿她们也是很是吃惊,唯独王伯什么都没说的,找了一群泥瓦匠,亲自领头砌了这个地方。

    “那边是什么?”容旭发现二人站的这个地方是个凹地,而越往他们正对的北面,地势就越高,而那一面是没有院墙的,而是一片宽敞向上的山坡,山坡上长满了草,还偶有小野花。

    “我把这里原本有的院墙给拆了,收拾了这里本来就有的一些植物,只是不知道这些外移过来的茶树,能不能活。”新月伸手,摩挲了一下眼前的这株百年茶树,经过两三个月的精心照顾,没见茂盛,但也并没有枯萎。

    容旭摘下一片嫩尖,反转叶片,看后面的纹落道“看这样子,是活了。”

    新月看着容旭手里,这一枝上,唯一的一片嫩芽,忍不住的问“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不就是从这里摘下来的茶片吗?”容旭指了指自己刚才摘下来的地方,话音刚落,就被新月用手,狠狠地在后背打了一下“呀,你,你疯了吗?这可是这枝子上,唯一的一片新叶,你把它摘了,这颗茶树一气之下不长了怎么办?”

    “嘶…”新月看着个子不高,身量也小小的,可是这手,手重的像丢过来一块石头,而且正好砸在了他的伤口上,疼得容旭倒抽了一口冷气。

    “啊,啊,我忘了,你,你身上还有伤。疼得厉害吗?”新月见容旭疼得脸色都变了,容旭见她一脸关切的样子,起了逗她的心思,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坐在了地上“啊,疼,好疼啊。”

    “这,这可怎么办?李郎中走了以后,我这里还没请郎中呢,还好吗?”说着,新月也坐在了地上,观察着容旭“谁让你的手,手去摘这叶子,你知道这几颗茶树,花了我多少钱,我才移植过来,本以为它们故土难离,会死去呢,谁知道现在都活了,我多高兴啊。”

    容旭听了新月的话,皱了皱眉,继续喊疼“好疼…”

    新月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一眼,就看出了容旭的眼睛中,带着笑意,而且他狰狞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在忍着笑才有的样子,新月歪头“你,你是不是在耍我?”

    “又,又不是个握兵器的男子,你的手里是不是攥着石头,怎么下手那么重,没耍你,我是真的很疼”容旭歪在一边,笑了起来。

    容旭此时的样子,就是一个青年人,正在戏弄自己的妻子的样子,新月又急又羞,玉色的脸颊,几朵粉云,不知道是是热的,还是别的原因。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对不住,对不住行了吧。”容旭笑了一会,见新月没有说话,还以为她经不得玩笑,生气了呢,谁知新月倒也哈哈大笑了起来,既舒缓又愉快,笑声如同银铃一样清脆“你,你…”

    “我,我怎么了?”容旭好奇的问着新月,新月止住了笑声,道“你跟姑母说了一样的话,说我的手里好像攥住了石头一样重。”

    新月伏在地上,想起姑母说起自己的样子,她和容旭的样子,甚是相似。

    “母亲还有这么有趣的时候?”容旭看着新月,他本以为说起母亲,新月会不开心,看来母亲,是真的给她留了很愉快的记忆。

    “其实姑母是个很有趣的人,你看瑶儿的性子,活脱脱就是姑母原本的性子。姑丈在的时候,她也是常常会甩脸子给姑丈看,不吃饭,姑丈去劝她的时候,害怕的都要拉上我,说姑母看到我就不气了。”新月侧坐在容旭的身边给他讲着以前的事情。

    “然后呢?”容旭津津有味的听着。

    “然后我跟姑丈一起去姑母的房里,姑母还以为是姑丈一个人,还甩了枕头,那枕头是瓷的,差点砸到我,但是被姑丈徒手接住了,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姑丈的武艺那么好。”

    容旭听了点点头“祖父为我请了最好的拳脚师父教一个月,还不如我父亲,教我三天,因为他的武艺,是祖父亲自教的。”

    “是,姑丈也说自己的武艺是跟王爷学的。”二人自这颗茶树下,坐了许久,说起了姑丈和姑母的事情。容旭转头看向新月的脸和声音,让人心情也跟着她变好了起来。

    新月侧坐的有些腿麻,伸开腿后,坐直了身子,同时也露出了自己额间的伤口,忍不住的说“对,对不起。”

    “什么?”新月顿住了话语,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额上的伤,对不住了。”容旭指了指新月脸上的伤口“我听眺儿说了,是你陪着他来见祖父,他在路上贪玩的时候,自己摔伤了嘴,而我,是一时情急,才害你脸上留了伤口的。我一直,都想要跟你道。”新月从没想过有一日,还会听到他这么说,又想起在梦里的他。

    那个从来不听自己说了什么,最后还将自己囚禁起来的人,居然会对自己说“对不住”

    新月摇头“已经都过去了,你看,这伤疤是不是淡了许多。”

    “你刚才说,这颗茶树,你怕它故土难离,你呢?是不是在东都不习惯,所以才…”容旭认真的看了看新月脸上的伤疤,确实淡了不少。

    新月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或许吧,东都那个地方,我住了五年,都没能习惯。”

    “五年?”容旭记得她从去到离开,也不过才住了半个月。

    “我,我是说,再住五年也不会习惯的。”新月差点说漏了嘴,好在圆了回来。

    容旭点点头,又问“今日太子走的时候,你怎么没去送?”

    “我一介女流,去那个地方做什么?”

    容旭道“那皇后和太子妃都哭成泪人了,不过,殿下私下对我和晋王说,如果是你,你一定是忍着,一滴眼泪都不会流,而且还会笑着送他走。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因为你一直都是个十分坚强的人。”

    新月摇摇头“不是我坚强,而是…”

    “我知道,是一个人再怎么忍耐,也是会有限度的。是我,我们逼你太甚了,这个,我也给你道歉。”说着,容旭又说了一遍对不住。

    “你知道,是谁告诉的我,我们逼你太甚了吗?”

    “谁啊,难道还是晋王不成?”新月笑着,随口说出了这番对话外的第三个人,晋王容映。

    “就是他”容旭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说的并没有错。”

    “小王爷,夫…姑娘,前面已经备好了午膳,二人起身吧。”翡儿走了过来,对两个人说道。

    “走吧”容旭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尘。

    新月好像坐的太久了,腿有些麻,一时没起来,容旭伸手“来,我拉你。”

    新月看着容旭的手,他的手心,有一道茧子,他也定是刻苦练了很久的武艺。新容旭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好似来玩的一样。

    新月伸手,握住了容旭的手,容旭微微用力,就把她拉了起来。

    容旭觉得,新月好似一只蝴蝶一样,飞到了自己的身边,他觉得心里涌过一阵异样“这样,才像是个女孩子。”

    说着,容旭环住新月的腰,微用内力,把她举了起来,在空中转起了圈。

    新月一开始只觉天旋地转,吓得大叫起来,但是睁开眼睛以后,觉得自己好像在飞一样,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没一会,容旭累了,把新月放在了地上,看见就算是稳稳落地的新月,还是在哈哈大笑“好,好好玩。”

    正值夏日,热情而又灿烂的女子,她脸上露着薄汗,汗水沁湿了她的云鬓,美丽如鲜艳开放的花。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新月回头,以为容旭是在看什么风景,容旭笑着对新月说“没什么,走吧,我还真的有点饿了。”

    说着,两个人就一起往饭厅走去了。

    送容旭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热气已经退下,他和小厮一起骑马离开。

    “姑娘,喝杯茶吧。陪小王爷说了一天的话,您也累了吧。”说着,颦儿端来新月常喝的铁观音,茶已经凉好了,此时喝正好入口。

    新月刚刚端起茶杯,想到什么的对颦儿说“我们,是不是要请个郎中在庄子里,以备不时之啊。”

    “夫人是那里不舒服吗?”说着,颦儿走上前,上前看新月的脸色。

    新月摇摇头“我们别院,加上外院的小厮和种菜的农户,上下也有三十多人。这里离最近的医馆,也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怎么是好。你去吩咐王伯,让他去京城的延医馆里,请一位大夫来吧。年纪大一些的,住在外苑,每七天来三五日即可。小心处理,平时不要与内院的人有接触,省的会有闲话。”

    “是”颦儿出去,亲自去跟王伯说。

    新月有些疲倦,单手撑着头,喝着茶准备休息一下。可刚刚放下杯子,就听见了一阵门窗的响动,新月皱眉,看向响动的窗户,正是卷着衣服进来的容映,吓得新月杯子差点掉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能来这里?”新月指着容映,惊愕之下,差点叫出声来。

    “怎么?能给那个容旭,还是容熙的小子,在茶树下面聊一个多时辰,我就不能来找你吗?”新月见如同回到自己家里一样,随意坐在自己身边的容映,大声的喊“你是疯了吗?”

    “他抱着你转圈,我也可以。”说着,容映就伸手,想抓住新月,新月站起来,躲了过去“你,你…”

    容映见新月因为吃惊和生气而满脸通红,向前走了一步,新月却往门口走去,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你,你别…我…”容映看着因为匆忙而摔倒在地的新月,正想弯腰把她扶起来的时候,但见她的表情,也就站在了一边,不去动她,或许才是好办法。

    外面的侍女听到了动静,都跑到了门边,新月听到脚步声喊道“谁都不要进来,我没事。”

    “姑娘,您…”侍女们面面相觑,就连颦儿也不敢贸然进去。

    新月见容映停了下来,也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一时惊慌,摔得有些狼狈,此时心口还在砰砰的跳着。她沉下面颊,看向容映“不知晋王爷这都夜里了,来我这地方做什么?”

    “我,我本来就是来见你的,只是想…”容映感觉到了新月话语里的冷淡,不知怎得,心里有些慌,想要立刻解开这个误会。

    “有事的话,请说吧。”说着,新月向后,坐在了离容映,最远的地方。

    “我真的不是什么坏人啊,我来找你是有话说。”容映看着冷淡的新月,不知道如何是好。

    “恩,晋王怎么是坏人呢,那就说您来这里的事情吧。”新月的语气依然冷淡。

    “我是想跟你说…”容映并不想说出自己来这里的话来,而是对新月说“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晋王恕罪,小女惶恐,不知道您说的,是…”

    “徐新月,你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所以,觉得我是个好欺负,可以任意对待的人吗?怎么,现在利用完我了,就想要跟我,划清界限了?”说着,容映已经走到了新月的身边。

    新月能感觉到容映,从上到下而来的压迫感,他生气了,这是新月最直观的感受。

    “并不是与您划清关系,我是本来就与晋王您,没什么关系,您与我扯上关系,又有,什么好处呢?”新月站了起来,虽然惧怕容映此时的震慑,但她还是抬起了头,直视了容映的眼睛。

    容映心下一颤,太子说的对,新月,确实有这不同于其他女子,坚韧的性格“我…”

    “如果晋王您,没什么话说的话,还请您离开,小女这里,不是王爷您,久留的地方。”

    说着,新月垂下了手,看向容映,容映垂目后,又抬起了头“不是我久留的地方,那就是太子,是容旭能留下的地方?”

    “殿下这么以为,我也无话可说。”说着,新月把碎发别再耳后,一幅风轻云淡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稳不住了,容映,总是这么奇怪的来,莫名其妙的生一堆的气,最后在笑脸嘻嘻的出现,所以,他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呢?

    不过,什么性子不重要,因为他,是未来会成为皇帝的人,就一定不是,一般人。

    新月在心中想定了这一点,立刻就不忧虑了,因为跟怪胎一般见识,实在是不是她的风格。

    容映觉得,她的表情,真的很有趣,先是忧心忡忡,之后又释然,最后又恢复了风轻云淡的表情。不知怎的,他刚才因为他的冷淡而涌上来的火气,瞬间就没有了。

    容映放缓声音道“我…”,顿了顿,又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我来,是太子让我转交给你东西。”

    说着,容映从怀里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

    新月看着他手里的锦盒,锦盒上还有封条,看来容映是一路带来了这里。

    他把锦盒放在一边,看了新月一眼“我走了”

    “你…”新月看他已经走到门前了,于是叫住了他。

    “怎,怎么了?”容映被她叫住,突然心情还有了一些转变。

    “你是怎么进来的,从哪里进来的?”说着,新月推开了容映刚才进来的窗户,看他来的方向,是外院那边没错,但是那边就是仆从们住的地方,如果有人来,肯定会被察觉的。

    “你叫住我,就是想知道这些的?”容映听后,又发起了火。

    “不是,我知道你的武功很好,来我这院子应该很容易。只是,万一不是你,是别的跟你武功差不多的贼人,闯进来怎么办?”

    新月刚刚担心完院中看病的事情,又担心起了安全。

    “这里虽然离北营很近,但是一旦有盗匪而来,可以这么顺利的到底我的内院,再去北营传信,北营的人在来,我的脑袋就得被盗匪割下来了吧”一想到这个,新月就顾不上生容映擅闯她房中的事情了,而是想要容映,给自己出些主意什么的。

    容映看她烦恼的坐回了,他进来时,坐的位置上,愁容满面的用手扶着头,居然在回想自己这一路怎么来的,发生了什么缺点,最后,居然居然说了出来“这,这大聖,能打过我的人,应该没几个,但是架不住有些盗匪的轻功很好,你这里又不是很打眼,又有专门避人的空地留出来。小偷小盗摸不过来。但是一旦有人来偷盗,肯定不是一般人。院墙各处,倒是可以抵挡,如果他们从院墙过来,确实够你们去北营搬救兵。问题就是外院的那个没有院墙的山坡,那里是很大的弱点。直接从那边的墙翻进来,几步就能到内苑了。但是…”

    新月正在很认真的听,容映一停下来,她立刻不耐烦的催促“怎么了,怎么了?”

    “那么个山坡,其实就是个天然屏障,你找几个人,在那附近盖片房子住下,掩盖掩盖,就天衣无缝了。”容映补充道“没有必要花重金,请一些护院,那些人也防不住那些轻功好的人,弄不好,他们见你有财,反而是打家劫舍的那伙人。”

    “我能有什么财?”新月看向容映,立刻否认道。

    “你这屋里的东西,看看这套黄花梨木的六人的套椅,日暖锦的幔帐,这套文房四宝,就是千金之数。”容映随便指了指“有些人,是很懂的,一个女子在城外住,确实是个问题。我在城里给你找一处院子,你还是搬回城里住吧。”

    说着,容映转身走了,新月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念念的说道“他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些呢。”

第63章:与猛虎同行(3)

    锦城,大聖与梁国边境。

    紫利有些焦躁的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大聖军队,他这次带兵出来,是受太子命,只用了两个月,就集结好的十五万大军的主力,没有前期的部署,与锦城原本的守军也有些不对付,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粮草的问题。

    刚刚过去的前一年,梁国主要产粮的州府,接连出了灾害,几座原本为亡燕国的城池,也接机闹事,不肯交粮,更是雪上加霜,太子这时候兴兵,如果不是有非得要冒险的天大的好处,那就只能是在灾年兴兵,愚蠢至极。

    而他已经在这里驻守了快一月了,对面的大聖军队,固若金汤,与素有虎狼之军的紫家军对峙,不见有丝毫的慌乱,而是井井有条,因为军中有太子殿下坐镇,就跟显得士气高涨,纪律严明。紫利想起临来时,太子的交代,让他在阵前叫嚣咒骂,引得前锋孤军而入,团团围住后,让锦城守军自北侧偷袭,这样驰援前锋的援军,就会大打折扣,无论谁来驰援…

    紫利想起太子的表情,原本无甚表情的脸,突然冷硬了起来,对自己说“无论谁来驰援,用全部的主力,一匹马都不准放出去。”

    紫利临来的时候,思考了片刻如何激怒大聖的前锋将军,但看太子的用意,定是早就安排好了断会意气用事的前锋,想来想去,紫利得意一笑,想必应该是徐家那个,和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小子吧。如此,紫利还特意带来了,徐将军的头颅。

    谁知二军开始摩擦第一阵的时候,紫利就在前锋旗上看到了个大大的“江”字。紫利一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细看后才确定,不仅先锋为江家的小侯爷,后军坐镇的,更是位居灭燕功臣之首的江晚,这让紫利,面对自己部队这样的状况,有些拿不准是打还是退了。

    五日前,他已经去信给太子了,想必太子不日就会亲来阵前了。

    正筹措,外帐递上话来,说殿下来了。

    紫利心中一凛,立刻命人打开大帐,自己亲自去门口迎接,刚出门,见梁渭正一身戎装,从帐前下马,腰间的双鱼弯刀一亮,让紫利心中更加惶恐,立刻上前,拘身跪下“参见太子。”

    “进来再说”梁渭没有停留,大步走进大帐,进门时,见紫利正吩咐士兵去请其他副将的时候,皱眉道“进来”

    紫利明白,梁渭是要跟自己单独谈,于是挥手让士兵退下,自己进到了帐中。

    进到帐中,紫利撩起前甲就跪在了地上“臣无能,未能达到殿下的要求,请殿下责罚。”

    梁渭解下身上披风的手顿了顿,之后冷笑道“不怪你,怪我”

    紫利吓得更是话都不敢说的附在了地上,嘴里只念叨着“殿下饶命”

    “紫利,你真的是老了呢?居然对我这么一个青年人,低头求饶恕。该死的不是你,耍我,那小子居然敢耍我。”梁渭看着跪在自己膝下,梁国的第一猛将,发间花白,接着说“你先起来。”

    紫利颤巍巍的起来,看向梁渭道“殿下请吩咐。”

    “这是,怪不了你”梁渭坐在了大帐的正位上,皱眉不语了片刻道“江侯爷是什么情况?”

    梁渭来的路上,大致了解了不少,前面的江小侯爷和中路的大聖太子容昭,并不是最棘手的,最难对付的,是江晚。在他与容映的谈论里,没有江晚会出战这一说。

    “探子报,本来江晚是不出战的,本来从后压阵的为周达,在前面的是先锋为徐新泰,现在在前的江小侯爷江荣东是从最后面押辎重的。谁知追随周达多年的战马,好端端的倒地,骑在上面的周达毫无防备的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右臂和右边的肋骨,被抬回府的时候,还有一口气,自然不能再出征。”

    “那徐新泰呢?那可是个刺头,他能乖乖的在后面押送辎重。”

    “晋王身边的探子说,晋王妃出殡那日,徐新泰的妹妹见哥哥出征,发疯不许。国师虞鹤又卜卦,说徐新泰若出征,必遇苦战,难保性命。徐新泰苦苦请战,最后才派给了他一个押送辎重的差事。”紫利恨恨的说道。

    “那个徐新泰的妹妹徐…徐…”梁渭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徐新泰的妹妹叫什么,继续说道“她发疯和虞鹤的卜卦有什么关系?”

    “好像就是因为她突然发了疯,随后又好端端的没事,虞鹤才起了卦台,说徐氏之所以阻止哥哥出征,就是因为天神预示,皆有徐新泰至亲之人的嘴说出来。”紫利有些戚戚的说完,不得不说,如果徐新泰为先锋,这次的仗就顺利多了。

    “哼”梁渭冷笑“装神弄鬼,不过这个徐氏…”

    紫利见梁渭沉默了起来,片刻梁渭问“徐新月?”

    “什么?”紫利一时没搞清楚梁渭想问什么。

    “徐新泰的妹妹,是不是叫徐新月?”

    “正是”紫利见梁渭的眼神中,有了一些兴奋的光芒。

    “铭”梁渭低声喊了一句,立刻有一黑衣,暗卫模样的男子从帐外进来,跪在地上“殿下”

    “去…”说到这里的梁渭顿了顿,紫利立刻了然,拘身告退了。

    见紫利出去,梁渭才对铭说“你派…不行,你亲自去一趟大聖,去把徐新泰的亲妹妹,绑来。”

    “是”说着,铭转身欲走,梁渭又开口“不,传信给容映,让他亲自把徐新月,送到你的手上,你们不必进城,就在城外等着他,告诉他,如果不把徐新月交出来,我们这边立刻撤兵。如果此次容昭回去了,死的可就是他了。”

    “是”铭见梁渭没有别的吩咐,才转身离开。

    铭出去后,紫利才又进来,见梁渭若有所思,并不敢多问什么的立在一边,片刻,梁渭道“把我在营中的消息,散播到那边去。再责令离这里最近的北所送够大军吃一个月的粮草来。”

    “臣可以问一下殿下的用意吗?”紫利自然不敢违背,只是想不通为何如此。

    梁渭用手指点了点手边的椅把,道“原本计划好的作战,需要推迟一段时间,但是目的一样,只要援军一露头,无论是谁,必片甲不留。”

    “是”紫利领命后,不再迟疑就布置了下去。

    容昭出征已经有两个月了,距离新月梦里,收到容昭死讯的日子,已经过去几天了,新月有些恍惚,是不是自己太把梦里的事情当真了,容昭现在好好地在锦城中,还没有参加过一场像样的战役。倒是梁国那边,状况有些多,已经发生了梁国的部队,度过锦城外的渡河,纵兵抢粮的事情了。徐新泰应对得当,与江侯爷互为策应,在太子写来的报书中,说徐新泰力保没有一粒米落到梁军手里。

    这月中旬的时候,太后曾召新月进宫过一次,皇后和太子妃也在,居然再跟新月商议,和容昭婚事的事情。

    “新月给太后,皇后,太子妃娘娘请安。”新月跪在地上,一一行礼。

    “起来,起来”太后对着新月招手“坐下”

    “谢太后”新月起来,雪翠就扶着新月,坐在太后身边,太子妃的对面。

    “你呀。整日都在庄子里憋着,人都憋坏了,没事啊,多来宫里看看哀家和皇后。”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命人去里间取什么东西“把东西都拿出来吧。

    新月笑了笑,回答道“原本应该多进宫陪陪您和皇后娘娘的,只是刚刚搬到别庄,不少地方需要收拾和打理,所以没有时间进宫来陪伴太后,还请太后和娘娘不要介意。”

    “现在都收拾好了吗?”皇后体贴的问。

    新月笑“回娘娘的话,收拾的差不多了。”

    “来,看看”太后指着宫女捧来的布匹,宝石等物。

    “这是何物啊?”新月看着布匹的花纹,宝石的样式都是年轻女子用的样子,随口问道“是要为太子妃和珏儿妹妹做衣服和首饰吗?”

    太子妃笑的不太自然的道“这是皇祖母为妹妹你准备的。”

    听到这话,新月看了一眼手里的珠红宝石,还有就放在手边的品红色的绸缎,绣着飞鸟的绢布,这些果然都是太子侧妃可用的规格。

    新月握住手里的宝石递给太后看“太后,您看这块石料殷红如血,还如巴掌一样大,切割做成首饰倒是可惜,倒不如请能工巧匠,做成摆件,才算是不辜负。”

    太后从新月手里,接过这块沉甸甸的石头,仔细的把玩一番后点点头,对屋里雪翠说“去内廷司,叫两个玉工来。”

    “是,你们几个也跟我出去吧”雪翠叫出了屋里所有的侍女,她是个明眼人,屋里有那么多侍女太后不吩咐,叫她,就是要她把这些人都带出去的意思。

    “好了,月丫头,有话就说吧”太后对着新月,她一眼就看出新月是有话要说的。

    新月站了起来,拘身对三人道“新月见这些东西,就知三位娘娘,叫新月来的用意。新月心中惶恐,愧不敢当。但这毕竟是陛下,太子和三位娘娘,对新月的抬举,新月不能不受。”

    “你明白就好,太子临走前的意思是…”皇后见新月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子,能以二嫁之身为太子的侧妃,这丫头只要脑子没有摔坏,就肯定不敢拒绝的。

    “你听她把话说完”太后一向知道新月的性子,是与她母亲一样的倔强,若是她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是死,也不能迫她低头。

    “是”皇后被太后训斥,只得听新月继续说。

    新月看了看皇后的脸色,并未有什么,新月继续开口说“只是,新月刚刚与豫小王爷和离,暂时不想再,再有改变,新月知道太后和皇后娘娘,是希望新月可以终身有靠,新月想,或许可以等个一两年,再讨论这样的事情。”

    “可是殿下的意思,是希望他回来之后,就能与你成婚。”王氏说出了她们搞这一套的原因。

    新月笑“这又是何意呢?”

    王氏看着新月嘴角的弧度,和她双眸处疑惑又谦卑的样子,完全是不同的意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太子的意思,太子若回朝,必定是获得了大胜,朝中和民间定是一番称颂太子的好局面,他这时候娶了新月这个二嫁之女的话,对她的非议也能少一些。这一切都是为了新月着想的,但是这番话如果要让王氏自己说出来的话,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新月就是打定主意,王氏说不出来,跪下道“三位娘娘,如今,前朝正在作战,我们身为后宫后府的女子,实在…”

    新月没有说出来,因为如果再说,就是越矩的行为了,作为天下女子之首的太后和皇后都没有说什么,自己提起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

    说着,新月跪直了身子,太后淡然的说“起来吧”

    “是”新月依言,站了起来,从新坐回了原先的位置。

    “你说的有道理,这事,等太子还朝,陛下做封赏之时,再做定夺。”太后一锤定音,此时雪翠找准机会,从外面进来“太后,玉匠已经在外等着了。”

    “不必了,这块红宝石,就送给新月了。”说着,太后拿起宝石,放在了原本的锦盒里。新月最后见太后的面色,是冷峻的。新月心下暗沉,这是自己第二次如此驳太后了。

    从宫里回来后,新月就一直很沉闷,这种难以解决的事情,或许只需要一件大事,进行掩埋过去,才是解决的办法。

    “姑娘,夜深了,您还是不要在这里坐着了。”颦儿为新月面前的灯添了灯油,新月看着摇晃的烛光,总觉得胃里垂了一口气。

    “我胃不舒服,你煮一剂陈皮水给我喝。”说着,新月捂着自己的胃口,慢慢的走到了床边。

    “是”颦儿为新月脱了鞋子,转身出去为她熬陈皮水了。

    靠在床上,新月觉得长发散在枕头上,脑子才有一刻的放松,看着昏黄的灯光,新月慢慢的沉静了下来。

    “姑娘,陈皮…”过了一刻,颦儿端着冒着热气的陈皮水进来时,新月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一幅累坏了的样子,可是她今日一整日都坐着,看来想事情,也是十分消耗体力了。

    夜很深了,容映从外面回来,正准备换下衣服休息一下,就发现自己半开的窗户边上,站着一只通体油黑,红足鸽子。容映知道这种叫做黑金刚的鸽子,是梁渭手下暗卫专用的传信鸽,容映伸手,那鸽子立刻就飞上了他的手臂,任由他取下自己脚上的信筒。

    容映展开信中,只看了第一行字,眉心就皱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三日为期,立送徐新月,与我们在金陵城外江分渡口汇合。太子言,若不照做,变会撤兵,到时候被除掉的就是王爷您了。”

    容映看完后,本能的去拿架子上,深色的披风,他深知信上的意思,如果不交出徐新月,容昭就会活着回朝,到时候,容昭就有足够的时间,查出究竟是谁引他去前线走一遭的了。容昭并不是个只有仁善面容的好储君,自然,能成为储君的自然不简单,但是容映积蓄多年,都未能对太子在朝中的势力造成一点的损伤,这才是他最后会选择这一条下策。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容昭回过神来,死的当然会是自己。而梁国那边要新月,就是想要以她要挟容昭,让容昭贸然出兵,最后达到圈杀容昭的目的。如果容昭再不出兵,梁国的军队,就会因为供给不足,自己从内部而崩了。

    可是容映的手已经碰到披风了,却好似一点力气都没有,拿不起来这件衣服,他看着衣架旁自己的佩剑,这是跟了廉王爷一生的佩剑,他最遗憾的就是,这只宝剑,在他手里,没能砍杀一个敌手。容映伸手,披风都没有力气拿起,更何况是这把对他来说,重如千斤的宝剑。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外间传来的吵杂的声音,水声,风声,呼救声,随后烟味也传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容映对门外的侍卫喊道。

    “王爷,北院走水了。”侍卫在外报,容映打开门一看,果然自家王府的北院,着了火。

    “琏儿呢?”北院,是琏儿住的院子,容映一边问,一边提起轻功往北院去。

    “小世子无事。纵火之人在点火前,先提醒了奶母把小世子抱出来。”侍卫递上来一只布条和一只箭。

    “大胆,大胆”容映此时已经跑到了北院,见到了已经安置在厢房中的琏儿,而整个北院,几乎是眨眼之间,就被大火点燃,原来纵火的人早已经在北院放了漆油桶,然后用引了火的箭射穿了木桶,火就这样瞬间起来了。

    “王爷,纵火之人是…”低声对容映说话的,是他最信任的长樽,他见容映身边无人低声道“可是梁国的人?”

    “你,点五个人和我一起走。”

    “外面已经宵禁,王爷您要去何处?”

    “别问了,换上夜行衣,我们从南边的碎石岗出城。”

    “是”长樽不再耽搁,转身立刻去照办了。

    新月自梦中,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这味道由远到近,最后尽数吸入到了她的鼻中,不一会她就觉得自己陷入了深沉的梦里,再也没有半点醒来的机会了。

    “王爷,天亮了。”长樽从外面进来,对坐在棚船中,看不见外面的容映说道。

    容映盯着躺在一边半铺上的新月,点点头“继续走。”

    “是”长樽得了命令,出去后,不到的船舱里,就又只剩下一动不动的新月和心情复杂的容映。

    容映很清楚,如果他把新月交出去,她会面临怎么样的事情。她会…被带去锦城外的梁国军营,等引出容昭后,她就失去了价值,她会被打,最后,要么被杀,或者是活活被虐待致死,总之,这应该是他最后见到新月了。

    容映伸手,想要摸一摸新月的脸,但看到了她脸上的伤疤,冷笑着自言自语“徐新月,你的命运还真是颠簸,若是你继续留在豫王府,可能就不会有今天这一难了。”

    “王爷,有人来了。”容映听到了长樽拔剑的声音,很显然来的人手里也拿着武器。

    “可是铭?”容映问。

    片刻长樽回答“是”

    “跟他说,我们跟着他,出了江分渡再交人。”

    “是”长樽传了话,见铭所在的船掉头,他又收回了自己手里的剑。

    容映盘算着,再过一个时辰,新月就会醒了,那是也正好要出江分渡口,他不能让新月什么都不知道的就被那些人带走。

    “王爷,再往前,就有指挥营了,他们万一上船检查怎么办?”

    “有人要登船的话,就亮我的身份吧,就说我昨日饮酒游船,现在在船上睡着。”

    他们这种没有旗号的船,是最容易被漕兵盯上,只有自己的身份在外,他们才不敢进来。

    “是”长樽还想说什么,但容映并不是会被说服的人,他也只能照做。

    新月又做梦了,这次梦见的不是未来,而是以前的事情,很久很久以前,好似从未出现在她记忆里的事情。

    “宁儿”新月看到了一位身姿高大的男子走了过来,皮肤被晒得黝黑,但是难挡清秀的五官,他手里拿着一个锦盒,递给了那个他叫做宁儿的女子。

    宁儿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只精美的拨浪鼓,拨浪鼓的把手和骨架都是玉做的,小牛皮做的鼓面上,画了一只刚刚露出云彩的新月,宁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新月也觉得自己被一只温热的手摸了摸脸颊。

    “新月啊,看,你父亲送你的耍鼓,他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他的心头肉,掌上珠,这样哄你的小玩意,都做的如此奢华别致。”新月觉得有人在她的耳边,低声的说着这些话。

    新月没办法回应,只能听着这声音,她觉得心中欣喜和温暖,随后一道声音,又把她拽入了无尽的深渊中“这是乌头水,如果你受不住了,咬破一点口子,就能见血封喉。”

第64章:与猛虎同行(4)

    等新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此时日头已快到正午,新月觉得头疼欲裂,口干的咳不出声来。她紧闭着眼睛,虽然没有睁开眼睛,但也是感觉到了这里并不是她的房间,更有危险的讯号。身下是很硬的木板,而且还有颠簸之感。

    如果不是中邪的话,自己就是在一艘船上,他从东都来金陵的船上待了那么久,早就知道这种感觉了。

    此时外面有人说话,声音好像很远,又似乎近在眼前。新月觉得自己还是很迷糊,但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听着外面说话的声音。

    “王爷,再过一个渡口,就到了分渡了,这下我们能进去看看船里的人了吧”说话的是一个没有听过的声音,而且冷硬且没有一点人情味。

    “你们,会怎么对她?”新月这句话听得真切,是容映的声音,他似乎有些筹措有苦恼。

    新月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果然如自己猜测的一样,自己是在一艘不大的船上,船并不破旧,但也不大,只有一张自己躺着的船,旁边还放着自己的衣服,而自己身上,穿着的是睡觉时穿的绸衣,看着自己的周身,腿上系了一条很粗的绳子,新月凭借一己之力是挣脱不开了的。

    看到这一幕,结合外面的谈话,新月知道,自己是被容映绑架了。

    她慌张极了,但并没有呼救,因为这样的话,只会引得外面的人的警惕。俯下身子,新月开始挣脱脚上的绳子,但是她只是用力的挣了一下,绳子就断了,而且断口甚是整齐,她顾不得难么多,翻身下了床后,看见正门处影影绰绰有三四个人,而后门处,好像并没有人,但是还需警惕,新月伸手摸向自己的头上,摸到一只金簪,是她嫌热,把头发盘起,固定头发用的,此时被她紧紧的撰在手里,小步迅速的往后门去。

    她不停的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遇到这种情况,怎么能冷静的下来,她还是觉得自己一会清醒一会迷糊,耳里也嗡嗡的。想起昨天晚上自己闻到的那种奇异的味道,自己这都没有醒。但现在她也分不清楚是因为那气味的原因,还是因为心里的恐惧,只得更紧的握住手里的金簪,金簪的簪头的薄片刺入她的肉里,痛觉让她打起精神来了。

    她伏低身子,靠在船沿的边缘,最后到达了后门,又轻又快的推开了眼前的门,门开了一点小缝,船也正好摇晃了一下,新月投过这缝隙,看到了外面,而外面,也站着两个人,但是其中一个人因为船体的摇晃,去前面打探情况,只剩下其中一个站在船尾的北边,南边很大一块都是空着的,再看这里离岸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新月盘算着,如果自己从这里跳下去,游过去后,跑上岸。可是岸边好像有些荒芜,刚才听那些人说,马上就到分渡口了,出了分渡口,就是彻底离开金陵了,而且除了金陵有三十里水路是没有人烟的,那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进来,所以现在,是最合适的时机,打定主意,新月决定搏一把。

    在此之前,新月先转身看了一眼正门处的情况,那些人还在说着什么,为首的那个不认识的声音,正淡淡的对容映说道“看来,王爷您还是没有认清楚,现在谁才是握住你命的人,一旦我们梁国撤兵,我们主上,再透露一些…”

    新月听明白了,容映把她绑到这里来,也是会被人要挟着,拿自己去要挟太子,但是新月笑了,那梁渭这个人,还真是天真。

    这么想着,新月也下定了决心,放手一搏了。于是她先是推开有守着的人的那扇门,那人果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听扑通一声,新月跳进了水里。

    此时正是盛夏,入水后倒也没有因为寒冷而失去体力,新月是会游泳的,而且是很厉害的那种,这都源于小的时候,自己落入池中,差点淹死的那次。

    投入水中后,新月一边游得飞快,一边听着越来越远的船上的声音,只听“噗通”“噗通”两声,是有人入水来追自己了。新月看着还有两个身位就到的岸边,心想如果上了岸,自己就没有什么优势了,看后面跟上来的人,和依然在船上站着的人,应该都不是很会游泳的人。

    于是,新月继续向前,游了大约五百米左右,才又最后上了岸,她穿了轻薄的衣服,所以这回倒也不会因为身体笨重还跑不动了。

    她一边拼命的往前跑,一边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为了稳定情绪,浪费了她大量的精神,体力渐渐跟不上的时候,新月也哭了起来。

    她赤着脚,河滩的石头像刀子一样划破她的脚,她就像是在荆棘上跑步一样。但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得不强迫自己,不要再哭,要赶紧想出办法。

    新月在心里骂着自己的愚蠢,怎么能觉得容映会变成一个好人呢?再是有他的理由,他也是个为了自己的目的,而用计谋害死自己亲哥哥的人。新月跑着,泪眼婆娑中看着前路,也顾不得什么体面和端庄了。如果被后面的人抓去,自己就算是被拿去要挟容昭,也会是死路一条,如此,新月只能拿出最后一丝力气了。

    此时离河岸已经有一里路左右了,再往前应该就要有村落了,怎么说也是金陵城下,他们也不会真的敢追过来太久。

    就在她分神想退路的时候,一块横兀的大石头绊倒了她,新月整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落地后,又滚落下了一个山坡,最后晕了过去。

    容映看着仰面倒在山坡底下的新月,铭正准备下去抓她,却被容映拦住“我来吧”

    说着,容映提起轻功,下了三米多高的山坡,俯身抱起了新月。

    仔细看了一下她,并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应该只是又惊又怒,呼吸不及而晕了过去。容映收紧了怀里的新月,不知怎的,容映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把怀里的人交出去了。但是他抬头,看到了铭铁一样冷硬的脸,和看不见的,他身后的人。他厌恶极了这种别人辖制的感觉。

    小的时候,他总是很期待见到母亲,见到母亲后,又不得不离开,就是现在这种,被人辖制,不能自己做主的感觉。他把新月揽在怀里,她浑身都湿透了,就算是昏迷中,也是在浑身发抖,容映走到铭的身边,铭伸手,想要从容映怀里接过新月。

    容映并没有拒绝,就当铭的手马上就要碰到新月的时候,在容映怀里失去意识的新月,突然跳起,用手里的簪子,准确的向铭的手掌刺去。可是她身上早就没有力气了,又被容映抱着,重心不稳。但因为铭的轻敌,还是被新月用簪子刺穿了手掌,铭吃痛,立刻抽出腰间的弯刀,朝着新月砍去,容映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单手揽住新月的腰,遮在身后,却又因为如此,露出了前身的命门,铭的刀如果砍不到新月,就要砍在他的身上了。

    好在长樽此时就在容映的身边,长樽拔剑,一下就挑断了铭本就在流血的手筋。铭吃痛,手上失去了力气,刀也就贴着容映的脸,掉落在地上。

    新月握住手里带血的簪子,从容映的怀里,眼前一转的转到他的后背,举起的簪子,不知道是刺还是不刺,自己手里流的血和簪头的血眼见就要混在一起,新月觉得心中发憷,却又不能丢了这唯一的武器。

    容映趁着这个时候,后退了几步,容映带来的人也都围了过来,铭的人都在后面的船上,现在的铭,断了一条手的手筋,倒是势单力薄了起来。

    但铭也不是普通就能被制服住的人,他和梁渭一眼,都在梁国宗室的训练营中的出来的,梁渭自然是第一名,而铭,这是第二名,他双手都能用刀。

    换了另一只手后,铭又直起了后背“容映,你要保下这个女子吗?”

    容映没有说话,而是回头看了新月一眼,只见新月虽然吓坏了,但还是用她自己的办法,保持着清醒,容映伸手拔出自己的腰间的剑“男人的事,男人处理不行吗?”

    “晋王,您现在说,就没有意思了,把这位大小姐从她卧室里带到这里的人,不是就是你吗?”铭刚才见事情不对已经发了信号,他看的非常清楚,现在并不是与他们硬碰硬的时候。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说着,容映就给长樽使了个眼色,二人准备解决了铭。

    长樽也接收到了信号,两个人正欲上前,铭却步步后退,对二人说“你们如果现在杀了我,就没有什么回头路了。”

    容映又回头看了新月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剑“我有…”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一声短促的笛声,那是铭的援军到了,刚才容映在船上看的真切,他这次来,一共带了十多人,如果都来的话,他和长樽以及其他两个人,是根本敌不过的。看来,现在只能是暂时退让了。

    “刚才只是一场误会”新月正在耳鸣,耳鸣过后,就听容映这么说着,收了自己的剑,然后一把抓住了新月,新月一个不稳,手里的簪子也掉在了地上“你…你…”

    容映就这样又把新月交到了铭的手里“本王只是不想让她在我们的手里跑掉。”

    铭一抓到新月,可不就是如容映那般的“温柔”了,新月的胳膊立刻就好似被一只铁箍箍住了胳膊一样,新月失去重心的摔在地上,想用自己的重量,避免被拖走。

    但她一个小小的女子,怎么能是铭的对手,于是新月在铭的手里,连滚带爬的被拖走了“容映,容映你记着,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就在这时,失去耐心的铭,一个手刀砍昏了新月,把她扛在了肩上走了。

    容映听到了新月的声音,如被这声音吸引了似的追了两步,却被长樽拉住了“殿下,人已经走远了。”

    容映看着地上一长条,新月挣扎留下的痕迹和地上的血,问长樽“她受伤了吗?”

    刚才来追新月的人就是长樽,长樽摇头“她被这块方石绊倒,滚下了山坡,但是这一路都有厚草,所以并未见她有什么外伤。”

    “给长霖发信,我们去追她。”说着,容映抬声欲走,却被长樽再次拉住“王爷,您刚才不是亲手把新月姑娘交到他们手里的吗?”

    “铭的援兵到了,难道我们与他们硬碰硬吗?快发信号,我先去…”

    “王爷,我们来吧”说话的是刚才两个在船尾守着的,容映的侍卫。

    “长现跟我来”说着,二人一起顺着铭走的方向追去。

    等新月再醒来的时候,她感觉浑身剧痛,自己的额角还因为惊惧一跳一跳的疼,很显然并没有晕太久。

    铭把新月带上了他们来的船,用绳子捆住了她,丢在了船的后仓一个暗无天日的屋中,新月只能从门缝处细碎的光分辨一点方向。

    新月知道这次自己逃不掉了,那个不认识的人带来的人,容映都因为惧怕而退让了,自己一个女子怎么能是他们的对手。

    正哭着,门被从外面用力的打开了,剧烈的强光让新月眯起了眼睛,进来的并不是那个被自己刺破手掌的人,而是一个更年轻,不太稳重,黑衣打扮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块破布,慢慢的走到新月身边,看到新月正在瞪着他,伸手就给了新月一巴掌。

    新月感觉到眼前一黑,耳朵也嗡嗡作响,意思也更加模糊了起来,那人没有再说话,而是把手里的破布塞进了新月的嘴里,新月看准时机,想要咬住那人的手,却被他提前洞悉,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捏住新月的下巴。

    “大小姐,如果不想受苦,我劝你老实一些。他这只手,可是能把铁块给捏变形的,何况是你这细净的下巴。”铭站在门边,那人见新月老实了一些,立刻把破布噎到了新月的嘴里,把新月下巴一甩,她整个人就摔在了地板上。

    新月伏在地上,手脚都被捆住,怎么也动弹不得,更雪上加霜的时,新月觉得自己耳间发热,好似有血留下来,她也眩晕的厉害。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晕倒,梁国那边是需要自己,但只要保住了自己的命就可以了,其他的代价,新月也付不起,她只能用大拇指的指甲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刺激本来就已经流血的掌心,让疼痛保持自己的清醒,但她怎么说,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心中怕得不行,她在脑中一遍遍的问自己该怎么办,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新月见那门缝的光,从明亮,到现在变得昏暗了起来,最后全黑了起来,新月的心也沉了下去。

    有脚步声,新月的心提了起来,自己也清醒了不少。

    脚步声越来越近,新月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胸口了,门开了,铭站在门口,对身后的两个人冷笑着道“拉出来。”

    “是”那二人脚步甚是轻快的走了过来,把新月拖了出去,新月怎么挣扎也是无用的,她被拖到了一个还算宽敞的甲板上,她靠着船栏慢慢的爬了起来,支起半个身子后,看着周围,这里是她不熟悉的地方,而且四周昏暗,她一时也分不清南北。

    铭的手上缠了纱布,这都是拜新月所赐,所以才回到答应手下胡来,铭抬腿,坐在了一边的杂物上,好像看热闹似的对手下说“不是想玩玩,人就在这里了,记住,不要弄死了。”

    “是”说着,那两个把她拖出来的人最先向她走了过来,新月找了个空隙,把嘴里的布条蹭开,吐了出来“你们不要过来。”

    那两个人没有要停的意思,看向新月的眼神也越来越猥琐。

    “为首的,你听我说,我是太子容昭的爱妾,你们的主子把我绑过去,肯定是为了要我去要挟容昭。”

    “你怎么知道?”铭没想到新月一个妇道人家还知道这些。

    “看来我说的没错,但是你想啊,我,我何德何能,让他拿前程,性命和军务大事当儿戏。”

    “这些不用你管,我们主人,自有办法。”左边的男子笑着说“你就好好陪着我们兄弟吧。”

    “好,你们说要用我要挟容昭,但是如果我一旦失…,容昭还会要我吗?我本就不被他喜爱,不然也不会被丢在城外的别庄里,如果他知道我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她就更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们绑我不也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铭大人,她说的不无道理。”右边的那个人有些惧怕,征求铭的意见。

    铭并不是好糊弄的人,他见新月谈吐不凡,临危不乱,说的话头头是道,又听闻大聖太子并不喜欢有些呆头呆脑的太子妃,那他定是很喜欢眼前这个聪明的女人。但是她有句话说的非常对,那就是现在确实不是能随意动她的时候,尤其是他还拿不住,自家主子的用意,于是对两个人使了眼色,那两个得了命令,立刻讪讪的退了下来。

    “不能做什么事,那可以打啊。”铭却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一听这话,那两个讪讪的人,可来了精神,那个一开始就抽了新月一巴掌的人立刻上前,又给了新月一巴掌。新月觉得嘴间腥甜,眼前花的再也不能视物。

    而另外一个人,给了新月当胸一脚,脚底的鞋钉,刮开了新月前襟的衣服,新月觉得胸口一冷,等意识到了发生了的时候,她顿觉受辱,俯下身子,整个人蜷缩了起来,同时胸口也剧痛了起来。新月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耳边有风声,新月好似觉得有人在跟自己说话,但是被风声遮盖的严严实实“如果撑不住,你就咬破这个,这是乌头水,可以很快送你走的。”

    这次,新月听清楚了这声音,无人说这句话给她,那是她心中的臆想,她也非常清楚,就算是自己被绑到太子容昭那里,自己也会听到这句话的。

    剑出鞘的声音,如同龙吟,新月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又感觉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随后就是打斗的声音,她的眼前一会黑一会清明,能看到的,是容映一个人持剑挡在她的前面,与人打斗着。

    容映回头,看着衣衫不整,嘴角和耳朵都流血了的新月,心如刀绞,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过。他也愤怒了起来,拿着剑,刺着眼前这三个折辱了新月的人。

    长现也跟了过来,他的武功不差,八九招就把左边的人杀了,而容映正在与铭缠斗。

    铭的武功,在容映之上,这是容映一开始就知道的,但是他不肯认输,而且捷腰间没有佩刀,一下就被动了起来,被容映一剑割上了左腿,血成股的涌了出来。

    而就在这时,后仓听到动静的其他人,都涌了过来,铭大怒“除了那个女人,其他的格杀勿论。”

    “你敢”容映低吼。

    “晋王,这可是太子的口谕,如果你敢反抗…”

    “嗖”的一声后,铭被一只羽箭封喉,仰面倒下,最后的话,也只能留在汨汨而出血液的伤口里。

    见铭死了,其他八个人也都慌乱了起来,不断地有箭射了过来,容映知道长樽带了救兵来了,他弯腰把新月身上的绳子割开,又用自己的披风包裹住了新月,最后把她抱在了怀里。

    新月感觉到了容映的温柔,但她依然不能松懈,一恢复自由就想挣扎,可是怎么还会有力气,只得脱力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容映看着满身是伤的新月,轻声的说“别动了,只会更痛。”

    新月大致明白容映这是反悔了,也就是说短时间自己不会再有危险,随后她自嘲,再有危险能怎么样,反正她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于是她整个人失去了最后一丝精神,昏了过去。

第65章:与猛虎同行(5)

    容映一路上都在抱着怀里的新月,从船上,一直把她抱到他们乘坐而来的小船上,一直放在了她一直躺着的床上,这才接着船舱的光亮,看清了新月,她的嘴角耳边全都是血,两边的脸也肿胀这,前襟的衣服被撕裂,露出月色的肚兜,她脖颈下,大片的肌肤。

    他掖紧了自己的披风,长现这时跟了过来“王爷,那八人还在负隅顽抗。”

    容映听后,又提起自己沾了血的剑,长现见他双眼赤红,紧抿着嘴一语不发。迎着风又跃上了上面的船,那八个人一看这样的容映,都提了一口气,因为怎么看,自己今天都是难逃一劫了。

    “你们,谁打了那个女人?”容映问。

    无人回答,站在右侧的那个人心虚了起来,所以他反抗的更凶,刀刀都往容映的命门上砍,容映立刻明白“看来是你啊。”

    “啊…”那人惨叫着,看着自己握着刀的手与自己的身体分离了,随后容映更是单手握剑,连刺了他五剑,只见他断了气,才看向了另外一个人。

    其中左边的三人已经被自己的侍卫解决,只剩下右边还有四人,其中两人已经重伤到倒地,两个伤轻一些的靠在一起,他们暗卫的规矩就没有投降一说,所以也打算放手一搏。容映却放下了剑,其他侍卫见状,也就停下了攻击,护卫在容映身侧。

    “我给你们二人一个机会,你们只要杀死对方,活下来的那个,我会派他回去给梁渭送信。”话音刚落,站在容映左边的那个,稳稳的割断了右边那个反应慢的人的脖子,速度之快,容映都有些意外,不禁地说“好样的”

    “废话少说”说着,那暗卫用沾了血的弯刀指着容映,容映从怀中拿出刚写好的信“把这个信给梁渭,我保你死不了。”

    “你杀了我们暗卫营的人,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那人接过了信,临走前,问容映。

    容映点点头“那就请你们的太子亲自来为他们报仇,我自金陵恭候。”

    说完,容映目送那人提起轻功,飞掠而起消失在了视线中。

    “王爷,那梁国太子的暗卫营,不,不把您杀了是不会罢休的。”长现有些担忧的说。

    “如果我在金陵都不能自保,我就不用想那个位置了。把这里收拾好,你们两个,划船上岸,我们要先在附近的地方落脚一晚,再去找个大夫。”

    “是”侍卫们得了命令,立刻去行动了。

    此处已经出了分渡口,再往前大约五里水路,就到了离金陵最近的嘉州府,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容映依然亲自抱着新月,马都没有骑,提着轻功,一直到把她安置在客栈里。

    “小二,提热水,再叫两个稳妥的婆子来给她洗干净,换上衣服。”说着,容映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小二,小二得了赏钱,立刻脚上抹油,做事飞快。

    两个小二叫来的婆子,容映亲自见了,才把她们放进去,刚进去没多久,一个婆子就出来了。

    “公子,夫人的胸口紫黑,气得喘不匀了,像是伤到了骨头。怕是不能再挪动了,要赶紧看大夫啊。”婆子说完,容映转身就进到了房间,一看果然是如此,新月的右边的整个胸口,都青紫了起来,这是被人当胸踢了一脚啊。

    婆子们只能为新月擦干净身上的血渍,换了衣服。大夫也被长现提了来。

    新月觉得浑身痛,正要痛吟出声,但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几乎在恢复意识同时,就睁开了眼睛,这让正开着他的容映吓了一跳,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了眼睛。

    但不可避免的,两个人四目相对,容映看新月的眼中全是血丝,眼睛睁开就有眼泪流了下来。新月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摸摸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自己就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事,你没事”容映按住新月的胳膊,不让他乱动。

    “你,你…”新月你了半天,但一句话都骂不出来,看向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辆很是宽敞的马车上,自己身下垫着很厚的垫子,而且这车应该是双马拉的,所以又快又稳。

    “不要害怕,我们现在是正在回金陵的路上”容映知道,如果一个人没有话对你说了,那就是对你完全失望了。

    新月没有理他,而是把头别去了一边,不在看他。

    容映也知道新月需要理清楚自己心里的愁绪,所以不再勉强她说话,而是解释道“你的胸口和后背都受了伤,但是后背的伤没什么大碍,但是前胸口的上,断了一根肋骨,我现在送你回你大哥家里。你那两个丫头,一发现你不见了,肯定就去求助你大嫂了。”

    新月一想,确实是如此,但是转过头来,哑着嗓子对容映说“送我回别庄。”

    “你还敢住在那里?”容映没想到新月还有这胆量。

    新月继续一语不发,容映也对外面的车夫说“不进城了,去北营后面庄子。”

    马车还在继续向前,马车里却毫无声音,容映依然如同新月没醒的时候一样,一动不动的看着新月,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依照新月的性子,他说什么,她也不会听的。

    “他们需要你,是为了拿…”

    “我知道,你如果再跟我说话,我就从车上跳下去。”

    “你是在要挟我吗?”容映抬高了声音,新月却在他话音刚落,就准备坐起来,但是却发现自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容映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新月这么的固执,但见她吃了苦头,还是挣扎的起来,于是就来了火气“你要是乱动,刚刚接上的骨头,刺破你的肺,你现在就死了。”

    新月愤怒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你就不想知道,我没把你交出去,会让谁去做饵,引太子出来?”

    新月对着并没有任何的兴趣,容映此刻,觉得好似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无力,但他并不是会放弃的人“我给梁渭写了信,说你哥哥,是个很大的漏洞,如果他知道…”

    新月这次再也躺不下去了,刚才觉得右边剧痛,她这次试着从左边起来,用双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容映有些惊讶,但也看她接下来怎么做,新月先是四下环顾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抬头,看见离自己最近的,容映的头上的玉簪,她暗下眼神,很快的伸出手,拔下了他的头簪,等容映反应过来的时候,新月已经再蓄力,往她这边刺了过来,但是容映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要杀我?”

    “我今天是杀不了你,但是容映,我徐新月从不说空话,你,终有一天会死在我手里,一是为昨日之辱,二是为我哥哥,他能平安回来还好,如果他有半点损失,你,你的后代必将全都死在我手里,我徐新月今日以亡父亡母起誓,若违此誓,我如此玉簪一样。”说着,新月将容映的玉簪丢在了地上,玉簪一摔为二,碎成两半。

    说完这些,新月脱力的歪在了刚才躺的地方,但眼中还是如砰出火一样的看着容映。

    容映好似被什么东西刺中了心脏,流出了血来,随后又觉得是自己自作自受,总之所有的情绪涌了上来,让他一时间,居然觉得新月说的这话,她就真的会做到一样。

    如此,二人再无交流,此时已经离新月的别庄很近了,不一会的功夫,也就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说明车里坐着的人,门就立时打开,新月就一直在马车上,坐到了内苑。

    从内苑起,新月听见外面王伯的声音“是姑娘吗?”

    “是我,王伯我身上有伤,找两个嬷嬷来,把我抬过去。”

    “是”说着,王伯正要去吩咐下人,这辆宽敞的马车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从里面出来的,是容映,容映对王伯说“把不相干的人清走。”

    “是,是”王伯虽有疑惑,但细想又觉得有理,于是挥手让几个随他来的小厮退了出去,只留下自己和他的儿子王大。

    容映见再无旁人,弯腰把新月抱了起来,新月挣扎不过,又想起在船上的时候,他也是抱过自己的,再做反抗也是无用的,于是干脆就不动了。

    下了马车后,新月问我王伯“颦儿,翡儿还有王嬷嬷呢?”

    “颦儿和翡儿两位姑娘,奉了王嬷嬷的命,去城中找侯夫人了。”

    “差人去把她们找回来,说我已经回来了。若是嫂嫂问我去那里了,就说我早起觉得暑热,身边没有跟人就骑马出去散心了,谁知到了跑马道附近,摔下了马,摔晕了过去,幸好如果的晋王救了我,把我送了回来。我受了伤,但是不重,但大夫吩咐静养,就不用曹大嫂嫂过来了,如果已经惊动宫中了,也是这样一番说辞,不必二样。”

    王伯一字不差的听了,让自己的儿子王大立时去办,随后问新“夫人,可要请大夫?”

    “我已经请名医给她看过了,这里是药方,派人去抓十副,一日一副,躺着不能下床,十日后,名医还会登门。”容映把新月放在床榻上,腾出手从袖中拿出药方递给王伯,王伯立刻掬手收下,安排人去办。

    “今日之事,不许外传,王伯你多留意一些,我很累了要休息,送客吧。”新月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还是没忍住眼泪的流了下来,容映一听这话,是要赶自己走。

    按照新月刚才的说辞,容映还要安排一下,于是也不再久留,对新月说“好好休息”后,转身离开了。

    王伯正要出去的时候,王嬷嬷得到新月回来的消息,立刻跑了过来,一把年纪这会更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姑娘,你,你可回来了”说着,王嬷嬷伏在了新月的床边,一眼就见她受了重伤。

    新月看了眼房中的其他侍婢,说道“你们都下去吧,王伯你和王嬷嬷留下。”

    “是”说着,翠儿和沫儿领着其他侍婢一起出去,屋里只剩下新月,王伯还有王嬷嬷。

    见没有外人,新月松了口气对二人说“我身上的伤,确实也是落马跌的,你们不必担心。”

    “姑娘,你初时不见,老奴来您房间看过,你的房子香味有异,门关的好好地,唯独这扇半人高的南窗是半开的,从这扇南窗北看的话,是您一直说要加强修缮的地方,您说您是觉得闷热出门跑马,老奴是万万不信的。”王伯也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搪塞的。

    于是新月垂了口气,实话实说道“我是被容映给掳去的,他掳我去,也只是一时兴起。但倒也并没对我做什么,我在逃的过程中摔下了马,他觉事大,也就将我送了回来。”

    “晋王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老奴这就进宫,告他一状”王伯一听,立刻动了怒。

    新月摇头“现在前朝正乱,我又没什么大事,就不必了,王伯您下去吧。”

    “是”王伯还有事情要做,新月不然自己去告状,自然有她的道理,于是拘身退了出去。

    王嬷嬷见王伯离开,立刻掀开新月的衣裳,上下检查,最后摸到了新月的左臂,新月见她居然是在担心这个,于是叹了口气,亮出自己左边内臂上的痕迹给王嬷嬷看“嬷嬷,您看。”

    “您,您这可是浑身都是伤,这脖颈上,脸上的红肿,怎么看,也不是从马上摔得,像是被打的啊。”王嬷嬷还是不能松气,又反复的检查了一遍她身上的伤,泪水涟涟的让新月又心烦又心疼“嬷嬷,我真的没事,你去给,给我弄些吃的来,我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哦,好,好,奴婢这就去。”说着,王嬷嬷打起精神来,立刻走了出去,给新月准备吃的。

    等颦儿和翡儿回来的时候,又少不得哭问了一场,新月也就用刚才对王嬷嬷和王伯的话,告诉了她们一边,新月见颦儿满脸泪水,眼珠乌黑,就知道她是不信的。

    换好了衣服,新月喝了点排骨汤,又吃了药,药有镇痛安眠的效果,加上新月也冷静的下来,她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起雾了,新月看着眼前的场景,眼前一片大雾,她竟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要往哪里去。

第66章:与猛虎同行(6)

    就在这时,从这些无法预测的危险里,伸出了无数只手,她被这些手死死地抓住,要撕碎了她才肯罢休,就在这时,新月看见了容昭。

    容昭穿着一身铠甲,头盔上的银羽,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又挺拔又英气,他手里提着长剑,把这些手都砍了下来,有一只手就掉落在新月的脚边,就在他马上要抱住自己的时候,只听一声锐器刺透血肉的声音,容昭的胸口刺出了一柄弯刀,而拿着这柄银鱼弯刀的人,变成了容映。

    容昭嘴中,眼里都流出了血,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呼吸,而且死不瞑目,容映冷笑着看着新月,对惊声尖叫的新月递出一个瓶子“如果熬不住了,就喝了它,这是乌头水,可以很快的了结你。”

    新月梦魇中大叫,随后惊醒了过来,今日是颦儿守夜,她已经坐在了新月的床边,并点燃了周边的蜡烛,新月一睁开眼,就是明亮的地方。

    “姑娘,您做噩梦了。”新月看向颦儿,想到自己在那场很长的梦里,就是喝了加了乌头水的鸡汤才死去的,这次,难道也会是一样的结果吗?

    “姑娘,喝水”颦儿见新月的嘴唇皲裂,就为她倒了杯水润润,新月半坐了起来,小口小口的喝干净了杯中的水。

    随后,颦儿扶着新月躺下,用毛巾擦干净她脸上的汗,问“小姐,您真的不打算告诉奴婢发生了什么吗?”

    新月垂目,看了看颦儿的手,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你是我最信任的丫头,越是如此,我越不想你知道的太多,这样,或许某一日我死了,你才能保住性命。”

    颦儿摇头“奴婢不许小姐这么说。奴婢是小姐的丫头,我是签了死契的,小姐不好,奴婢也是要死的。”

    新月见拗不过她,于是就把容映掳走了自己,为什么掳走,掳走以后发生了什么都说了一遍,自然没有告诉她自己在船上被欺辱的事情,只是说道“我当时坐的船马上就要出金陵了,容映突然后悔了,把我劫了出来,又把我送了回来。”

    “这晋王竟如此,奴婢这就…”

    新月没等颦儿骂完,就把她拉住了“别嚷嚷,也别叫第三个人知道了。这事就这么结束了。等我养好了伤,我们就把南院那边修缮好,再找一些护院,继续安安静静的过我们的日子,虽然这安静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既然由徐新泰孤军直入,容昭去救的戏码重演,过不了多久,京里就会收到坏消息,而徐新泰,也会被囚车压着还朝后,与曹大嫂嫂,两个侄儿一起,囚禁在府中,自己在梦里的时候,因为是豫王家的世孙妃所以并没有被牵扯,但现在自己是与夫家和离,回归本家的女子,应该也会受到牵连的,想到这里,新月觉得还不如被囚禁了,这样还不用花钱请护院了。

    颦儿见新月一会沉思,现在释然,脸上没有不好的表情,于是试着问“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新月摇头“我觉得胃里燥热,你端杯陈皮水给我。”

    “是”颦儿走到门口,见新月还在,这才放下心,新月见这小女子是吓怕了,于是打着精神,见她把陈皮水端来,两三口喝完以后,才有继续闭上了眼睛。

    她很累,但有些怕在做那些血淋淋的噩梦怎么办?但最后还是没抵得过困意,不一会就又睡着了。

    梁渭收到容映写给他的信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暗卫日夜兼程,最后在第五日黄昏,将容映的信和消息递到了梁国的军营。

    坐在主帐中的梁渭喜怒不明,又看了一遍手里的信问“细说。”

    那侍卫就把他看到的,在大聖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梁渭|“本来已经离开的晋王,不知为何,抹黑又折返了过来,与铭大人缠斗一番后,铭大人又被晋王的救兵一箭贯喉,其他八名兄弟也是皆死于他们之手,最后晋王留下了我,让我回来为殿下您送信。”

    “容映,再见那女子时,是什么反应?”梁渭原本心中就有疑虑,但很显然这事,就坐实了他所想的事情。

    “晋王非常怜惜那女子,那女子的衣服被因大人的鞋钉刮下,他在与铭大人打斗前,还特意脱下披风,盖在那女子身上,还砍下了因大人的脚,和打了那女子两巴掌的寅大人的手。铭大人再带回那女子之前,右手手筋也被晋王身边的长樽给挑断了。”

    听完这话,容映点头“退下吧。”

    “是”那人有些忐忑,但并没见梁渭有什么异常,就这样思索着走出了大帐,却被等在外面的银用短刃割断了喉咙,两名士兵把他拖到了后面的乱葬岗里。

    影早一天把铭和其他八人被容映杀的消息,递到了梁渭的眼前。

    “那女子怎么样?”

    “没有死,现在在自家中养伤,容映派了自己的精卫,我们的人,是不可能得手再抓她的。”

    梁渭想了想,随后坦然的说“不用抓了,留着她更有用,告诉紫利,明日天不亮,就去锦城的北门叫嚣,一定要把在城中的徐新泰叫出来,随后,就按照计划好的,谁来援,一盖杀之。”

    “是”说着,影转身就离开了,如同不曾来过。

    “徐新月,好一个徐新月,这两兄弟,最后都要栽在你的手中啊。”梁渭说着,冷笑了起来。

    紫利正在自己的帐中急的团团转,粮草最多再坚持半月,不然的话就真的要退兵的,一收到梁渭的传信,立刻就来了精神,去了梁渭帐中商量细节,最后敲定了打法,如此一推而就,四国中最尊贵的太子殿下,就算是插了翅膀,也不能再逃出生天了。

    如此想着,紫利抬手,从一边的架子里,拿下上面的锦盒“徐兄啊,徐兄,你生前几乎是要将我逼死,如今倒成了我致胜,再立奇功的关键,这些我不仅要谢你,还要看你那有勇无谋的儿子,明天的表现了。”紫利摩挲着锦盒,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第67章:噩耗传来(1)

    此时正是暑热难当的时候,刚刚入了伏天,天气越来越热,幸好新月的房中还算是凉爽,她在养伤的时候,也没多受苦。

    再过五日就要到中秋了,新月让颦儿找了几件淡色的衣服出来,过几日应该就能穿的上了。

    “姑娘,大夫交代过了,你还要再躺上几日,最好是能躺过这个月,骨头才能养好。”新月看着翡儿手里的排骨汤,都要吐了,别过脸去“我不要喝这个。”

    “那就喝药”王嬷嬷正在一边绣一条腰带,听新月不肯吃东西,放下了手里的带子,让颦儿去端药,新月愁眉苦脸的喝了汤,最后喝了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王大的声音“姑娘,豫王府送来的小王爷的信。”

    新月一沉,容旭这时候写信给自己,想来是遇见不好了的事情了,颦儿把信拿进来的时候,新月的心反而定了下来,拆开了信,信上写“写信前,祖父已从东都点兵五万前援太子,太子怕是不好,妹收到信后,在京中一切小心,若还未收到消息,那就是还有转机也未可知。”

    新月看完信后,已经快十年没披战甲的豫王都被派出去了,想必,锦城那边出了大事,还会有什么转机。

    新月拢了拢头发,对颦儿说“你去把容映给我找来的大夫请过来,我有话问他。”

    “是”颦儿见新月的眼神暗沉,想必应该是发生了大事,没多问一句,就出房门叫大夫了。

    大夫来后,新月已经穿好外袍,也让翠儿去备车了。

    “这位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大夫见新月的年纪,打扮还有气度,还以为她是一位夫人。

    “万大夫,我要你一句准话,我现在马上要进京去,以我的身体现在的样子,可不可能?”

    “夫人,万万不可啊,你的右肋断了一根,都说伤筋动骨,要养足一百天,您是青年人,救治的及时,也用药和食物进补,恢复的很快,但最起码也要躺够一整个月才能下床走动,两个月才能完全养好,你受伤到现在前后才不到四十天,进城要坐马车,只是路上的颠簸就够夫人您受的啊。”

    新月完全听不进去,继续问“你却说有什么办法。”

    “小的并没有办法”万大夫被容映好好地交代了一番,她身上的伤没好之前,是绝对不让她出这个院子半步的。

    新月怒极,挥手把床上的枕头等物都挥在了地上“无用”

    “是,小的该死。”万大夫虽然惧怕现在的新月,但是自己被容映撰在手里的家人,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新月见大夫这里是说不通了,于是挥手让他退下,又让颦儿找来一条长的绢布,让她帮自己绑在身上,骨头断裂的地方。

    绢布又厚又不透风,新月不一会就满头大汗了,但她还是坚持,颦儿虽然担心她的身体,但是一言不发的新月更是可怕。

    穿好内袍,新月甩来扶她的颦儿的手,自己站了起来。王嬷嬷进来的时候,见新月已经穿好外袍,准备扶着物什向外走。

    “姑娘,姑娘,您这是不要命了?”说着,王嬷嬷就跪在了新月的脚边,拦住了新月的去路。

    新月又轻又缓的呼吸,这样她的肋骨才不会疼,她依然一语不发,向外面走。王大站在外间“姑娘,轿子准备好了。”

    “把我抬过去吧。”说着,新月扶着门框,慢慢的走进了轿子里。

    “姑娘,您身上的伤还没养好。”王大从来没有违背过新月的吩咐,这次看着满头大汗的新月,也是不知道该不该纵着她。

    “我只是接着中秋节,要去我哥哥家住几天,到了那里也是修养,行了吧?”新月见如果自己不说出让她们满意的答案,自己是走不了。

    “是”王大看出新月本来就有烦心事,立刻让两个小厮抬起了轿子,把新月送到了马车上,又坐了半个多时辰的马车,新月掀开帘子,看见了安宣侯府四个大字。

    曹氏很意外新月的突然到来,此时已经快到用晚饭的时候了。听新月说了来住一段时间的来意后,也就立时为新月安排好了院子,还让乳母领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和自己一起陪新月吃晚饭。

    新月本是没什么胃口的,那大夫诚不欺她,自己一路的马车坐过来,确实够她受的,但是看到徐新泰的两个孩子,新月也就打起了精神。

    两个孩子中,大的是个女孩,今年六岁,是新月出嫁那年添的。他们曹家甚是会教育子女,小女孩年纪不大,倒也是站有站相坐有坐样,见了新月,规规矩矩的拘手,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姑姑,敏慧给姑姑请安。“

    小敏慧的这一声姑姑叫的新月心头五味杂陈,笑了笑对她说“惠姐,姑姑这次来得及没给你带礼物,明日,我让人上街,给你买好吃的,跟姑姑说你喜欢吃什么?”

    “姑姑,敏慧想吃花生酥和糖葫芦”果然,也只是个在母亲膝下娇养大的孩子,说起吃的还是忍不住的。

    “好,我明日就差人去买,你明日再来找姑姑玩,给姑姑解闷。”新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而一边刚刚睡醒,很是精神的,是四岁的敏聪,正瞪着大眼睛看着新月,见新月看他,毫不害羞的说“姑姑,敏聪也想吃糖葫芦。”

    “好,也给你买”笑着,新月用帕子擦干净了敏聪嘴上的口水,对曹氏说“我去东都的时候,敏聪还说不清楚话,你看他刚才,说的多清楚啊。”

    “这男孩子,总是比女孩子开口说话晚,敏聪也是从过了年以后,才慢慢的说话说清楚了。”曹氏细细的看了一下新月的表情,她记得,新月一向不怎么喜欢小孩子,就连她的亲侄儿侄女也是一样的,可再看她现在的表情,倒像是真心疼爱。

    新月怎么可能没看出曹氏的诧异,于是主动说道“以前可能是年纪轻,现在见这两个孩子,真是发自内心的亲热。”

    “妹妹若是喜欢,我就让这两个孩子天天来给你请安。”曹氏真的很想让自己这个小姑子,能对自己更亲热些。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两个孩子,他们还小,肯定不会喜欢来我屋里闷着。”虽然这么说着,新月还是爱不释手的摸着敏慧顺滑的头发,然后好似自言自语的到“我被姑姑带在身边,也是敏慧现在的年纪。”

    “我,我自闺中也听说了这事,好在世子夫人是个好人,对你也好。”曹氏一时还真是拿不准新月的意思。

    新月点点头,然后打起精神来看向曹氏“嫂嫂不是说来与我一起用饭的吗?这会我还真有些饿了。”

    “好,好,来人,上菜。”曹氏还真是拿不准新月的喜怒,立刻上了菜,四人吃了顿还算是和睦的饭。

    新月躺在了这个不熟悉的床上,看着幔帐上的绣纹,她怎么也睡不着,又不能翻身,想着什么时候进宫见一见太后,只要太后没有垮下,有她的回护,徐新泰或许并不会被囚禁,而只是被撤职和责罚。

    新月坐了起来,她的长发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把头发别在身前,摩挲着它们,愁思让她再喘不过气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坐了整整一夜的新月,才稍微躺了一会,再睁开眼的时候,新月感觉有一股热热的风在吹自己,新月笑了,这是这个敏慧这个小丫头正在闹自己,想着,新月伸手抱住了这个再闹自己的孩子“敏慧啊,让姑姑睡一会吧。”

    “姑姑,敏慧想吃糖葫芦”

    “姑姑,敏聪也想吃”新月睁开眼睛,之间敏慧趴在新月的身边,而敏聪就站在敏慧的身前。

    “你们去跟颦儿说,让她吩咐了去买。”新月被敏慧闹得睡不着,说着,她抱住了敏慧,把她团在了之间的怀里,敏慧被逗得咯咯笑,敏聪见她们玩的很有趣,也想上新月的床,跟她们一起玩。

    在安宣侯府住了五六日后,新月倒是住的很开心,这两个小孩子给新月带来了很大的欢乐。

    因为前线并没有什么好消息,本来每年都会办的中秋宫宴,也被取消了,十七的时候,瑶儿和快怀孕七个多月的珊儿来看自己。

    瑶儿的夫婿曹捷外派湖州为官,而瑶儿要下个月才会动身,去与她团聚,这对这对刚刚成婚没多久的小夫妻来说,还真是有些分不开。倒是珊儿,孕期保养得当,脸色很好看,只是眼下的腮上长了一些斑。

    不过曹氏一看到她的脸,就笑着恭喜她,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孩,然后说起自己再怀敏聪的时候也是眼下长斑。珊儿应该经常听别人这么说,一笑也就算了。

    曹氏见三个人应该还有话,于是找了个借口就走了,留下三个人在屋里说话。

    新月问珊儿和瑶儿“前日,你们进宫可见到了太后和皇后。”

    虽然并没有中秋宫宴,但是作为皇室宗亲和王侯,还是要进宫去请安的,曹氏也去了,但是因为没有被特别召见,所以并没有见到太后和皇后。

    “倒是见了皇后,她的脸色非常不好,长公主问了,皇后也只说没有休息好,让我们略坐坐就走了。”珊儿和瑶儿都见到了皇后。

    “陛下呢?最近如何?”珊儿的夫君孔茂在朝为官,只要是上朝的日子就能见到他。

    “陛下的脸色也不好。茂郎说,宫里怕是要生变。”珊儿也忧心忡忡起来。

    “我也听婆母说了,说太子怕是不好,只是,只是那群人还没有找到太子的…”

    “住嘴!”新月力喝一声“这不是你应该议论的话”

    “是,是,瑶儿知错。”瑶儿还是没能改了她那个爱乱说话的毛病。

    “大…姐姐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听说,新泰大哥如今也是下落不明,我看曹大嫂嫂这个样子,想是应该还不知道吧。”

    “还有这样的事?”瑶儿不知道,就代表着曹家也不是很清楚。

    新月仔细的分辨着这姐妹二人的,她虽然早已经知道会发生了什么,但是实锤并未落下,她知道也是没什么用的。

    “姐姐,你说太子万一有什么不好,晋王是不是就要…”珊儿要比瑶儿有分寸的多,但是她并没有亲生的婆母,这种体己话,也只能和新月还有自己的亲妹妹说。

    “那柴家可又要来劲了。”没头脑的,瑶儿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

    “柴家可是太子的母家,要是太子不测,他们有什么开心的?”珊儿不解的问。

    瑶儿解释道“还不是那个快二十岁了,没嫁人的柴郡主,这不,晋王妃为难产而死,晋王没有了王妃,柴家就想自家的郡主,能够嫁给晋王,柴王妃还托我婆母去说和,皇后好像也答应,这件事情怕是要成了。如今这局面,他们柴家,应该做梦都没想到,还会再出一位皇后。”

    珊儿赶紧摇头“那个柴壁君,与我在闺中有一些交情。我听她身边的人说起,虞鹤国师曾经给她算过命,说她是拿到东珠,也没有戴上的命。”

    东海所产的海珍珠硕大光滑,世代都是皇后专用的。

    关于柴壁君,新月还真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外界只当她和太子的八字不合,这个预言,说她也就只配做太子的侧妃。

    新月想了想,依照容映的性子,娶一个柴壁君,就能够把根深蒂固的柴家握在手里,这实在是一门很赚的买卖。容映一定会答应的,至于什么东珠不东珠的,容映从来没有在乎。

    “慢慢的来吧,以后总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珊儿到不了年底,你就要临盆了,这段时间没什么大事,就不要再出门走动了,你肚子里可是你夫君家里,最重视的事情,务必要保重自身。”新月岔开了话题,说起了珊儿的身孕。

    “是”新月看着珊儿抚摸自己肚子的神色,就又让她想起了怜月,好似每一个要做母亲的,都会这样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小声的说话。

    “瑶儿,你呢?曹捷一走也快三个月,你可想他?”

    “大…姐姐,你在嘲笑我。”瑶儿低着头,雪白的脸上多了两坨粉晕。

    “你们新婚燕尔的,肯定是难舍难分,要不是他要在湖州那边先立了足,肯定一时也不愿意与你分开。”珊儿也开始打趣她。

    “我下个月就去看他了,有什么想不想的。”瑶儿一边害羞一边还嘴。

    “对了,瑶儿,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且仔细的记在心上。”新月说起曹捷,还真是想到一件事情。

    “姐姐你说”瑶儿见新月正色了起来,也就洗耳恭听了。

    “曹捷此次领的是湖州刺史一职,而湖州所在的府尹,家里有一个比你小一岁的嫡女,那小姑娘在家里备受宠爱,你去了湖州以后,可得好好的把曹捷看牢了。如果那小丫头,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你干脆就给你大哥做个媒,还有萧氏不是还有两个未娶的兄弟。总之,她若是对曹捷有什么贪图,你就给她乱做媒。”

    “姐姐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不安分的人的?瑶儿,姐姐说的对,如果真的有这么回事儿,你可不能心慈手软。”

    新月记得自己在梦里,曹捷虽然与自己的妻子也算恩爱,那好像就是因为自己的妻子不太安分,我以家宅不宁,有些耽误仕途。

    “总之你防着她就好,她的身份也不低,总不能嫁给你家郎君为妾。你且细,看看人品如何,不然真给你呵呵做个大媒就挺好的。”说着,新月久违的笑了笑。

    “看姐姐,你这样子,是真的与我大哥没有半分可能。”瑶儿见新月笑了,心里还生出一些感慨。

    “你可听过,夫妇二人合离后,还有再复合的例子?”新月问。

    “有啊,汾城有位娘子就与她的夫婿再复合了。”珊儿抢在瑶儿前面开口。

    后来她也是想让自己,在和她大哥复合,但是新月心里是有数的,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这也就是说,新月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要注意了,那就是柴壁君。

    不过柴壁君的命运,虞鹤算错了。在新月的梦里,柴壁君就是成为了又一任的柴皇后,光耀了门楣。

    三人聊了好久,就算是吃过午饭,现在已经到了下午,两个人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不过珊儿现在是个孕妇,不宜久坐,先告辞后,瑶儿不好再坐,也就一起走了。

    两个人走后,原本很热闹的房间,还显得有些冷清呢。新月倒是很会收拾这样的情绪,不一会儿就觉得没什么了。

    刚刚坐在床上,曹氏有些慌张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看样子,她该知道的事情现在已经知道了。

    “新月…”曹氏不知道怎么开口。

    “大嫂,你坐下慢慢说。”新月站起来亲自把曹氏扶着坐下,颦儿也给她倒了一杯茶。

    “我前几日就觉得有些奇怪,你大哥每月都会与我写一封家书,可是据上封家书寄过来,已经有快五十天了,二十天前,我听说前线吃紧,你大哥顾不上写信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我前天进宫去见皇后,只是远远的跟皇后请了安,并没有得到她专门召见,后听同去的几个夫人说皇后的脸色并不好,她们也没有待多久,还有几个夫人没有见到皇后。我本是不担心的,可是越想越不对,你大哥会不会遇到了什么事情?然后你们都瞒着我。”新月见曹氏总算是有些反应过来,于是点了点头,伸手拉住了曹氏的手“我全部与你说,只是大嫂你答应我,不要冲动。”

    “好,我答应你”说着,曹氏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新月就把自己知道的,依照如今京里的消息同曹氏说了一遍,最后道“那紫利,用了我父的头骨,要挟哥哥,哥哥为人子,这么做是无口厚非的,只是牵扯到了太子,太子,也有可能身死了。我来侯府那日,就收到了容旭的信,说豫王爷领了兵去驰援锦城,想必就是去救太子的,只是如今看来,也是为时已晚,他到了,也只能找到太子的…尸体了。”

    “那你哥哥呢?可还活着?”曹氏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但是她觉得此时的新月很是冷静和可靠,让她有一种那说的话就是对的心安。

    新月皱眉“想来,哥哥是没事的。”

    “那就好,你哥哥没事就好。其他的我就不怕了,皇上作为他的舅舅,总不至于杀了你哥哥。以后境遇如何,只要他活着就好。”说着,曹氏的眼神倒坚毅了起来。

    新月点头“大嫂,这才是将门之妻该有的气度,哥哥不会有事的,我也是不会允许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曹氏稳定了一会情绪,想到这些事如果不是新月告诉她,她是怎么都不会知道的。

    新月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梦到的,于是说“大部分是容旭书信告诉我的”

    “东都离锦城近,他知道的自然比我们清楚,他说你大哥无事,那就好。”说着,曹氏用帕子擦干净脸上的眼泪。

    “恩,大哥无事。”新月送走曹氏,刚刚又坐会自己的榻上,突然有了一种预感,那种预感十分强烈,那就是…

    她思绪还没有想完,就听见了有刚刚走出自己院子的曹氏尖叫出声。

    新月在颦儿的搀扶下,赶紧出门去看曹氏,只见曹氏摔倒在地,如同失了魂魄一样,手里拿着一封刚刚拆了封的信,曹氏看见新月就把信递给新月,新月接过后一目十行看完后,紧紧的皱眉,上书“太子战薨,尸身有损,但具在。侯爷获救,有伤不危及性命。太子灵柩由江大将军扶灵南来,月底抵金陵,侯爷因违反军令获罪下狱,同与太子灵柩和江大将军回京。锦城由豫王驰援大捷,斩紫利,夺回老侯爷遗骨。”

    新月蹲在地上,想要安慰一下吓坏的曹氏,自己的眼泪却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这些早已预料的事,还是让她方寸大乱,容昭死了,容昭,因为自己死了。

第68章:噩耗传来(2)

    新月的马车停在宫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现在进宫,宫里正是慌乱无措的时候,若是自己这时候去了,不就是正好让陛下和皇后正好看到自己,想起徐新泰的过错,又会让太后,觉得自己此时进宫,目的不纯。

    但是现在皇后已经知道自己要进宫了,再走也是来不及了,新月递了帖子,随着引路的宫女,先来到了皇后的坤宫。

    整个宫里一片死寂,就连不相干的宫人走动的脚步声都十分的悄然,新月由颦儿搀着,一步步的向前,胸口的伤口,也是时时作痛。

    坤殿外,更是连声蝉鸣都没有,新月见皇后的贴身侍女红女官都站在门外,与她同立在外面等着的,还是太子妃王氏的侍女枚儿。

    红女官见新月而来,立刻迎了上来,给新月行了一礼“徐姑娘…”

    新月赶紧把她拉起来“姑姑这是折煞我了,皇后娘娘可在里面,我是特意来求见她的。”

    “皇后初闻噩耗,晕了过去刚才方醒,太子妃已经在里面安慰她了。知道姑娘要来,娘娘的精神也好了一些,让姑娘来了就进去呢。”

    “好”说着,新月就跟着红女官进到了内殿,经过枚儿的时候,她狠狠地瞪了新月一眼,颦儿看到后,猛推了她一把“枚儿姑娘挡路了。”

    枚儿想说什么的时候,新月已经进到了殿里,颦儿自然跟了进去,扶着新月与红女官一般往内殿去了。

    皇后见新月进来后,床都没有下,见新月请安后,点点头,声音沙哑的说“起来吧”

    而太子妃王氏坐在床边,手里还端着皇后的药,但皇后并没有要喝的打算。

    而伏在皇后身边的,是容昭的妹妹,公主容珏,她抬头看了新月一眼,就不在离她,二人从小就不对付,新月也就没理她。

    新月平身后,站在王氏的旁边,伸手对王氏说“小女来吧,娘娘也休息一下。”

    王氏也有些撑不住,而且自己喂药皇后也不喝,只得交给了新月,自己坐在了一边。

    小的时候,皇后也是很喜欢新月的,经常把她留在自己宫里居住,还亲自为她梳发,送她很多衣服首饰,在宫里的生活也是事无巨细的新月对她也是有些感情,后来因为新月拒绝了容昭后,两个人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疏远了。

    新月端起药碗,对皇后说“娘娘,喝一点吧。”

    皇后摇头,眼皮也耷拉了下来“我没有力气,不喝了。”

    新月放下了手里的药,用自己的手帕轻轻的擦了皇后脸上,脖子上的泪“舅妈啊,昭哥哥…昭哥哥也不会想看你这个样子的。”

    一听到新月这么说,皇后原本止住了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先是小声的呜咽,随后捂着脸大声的哭了起来“昭儿,昭儿可是我唯一的希望,他,他就这么去了,连个后都没能留下,我,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听到这里的王氏,脸如死灰,珏儿伏在皇后的膝上,哭了起来。

    “嫂嫂,昭哥哥的后事,舅舅吩咐怎么办了吗?”新月问

    王氏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哽咽的说:“父,父皇说,等,等殿下的棺椁回来后,仿照先帝时,礼玉太子的礼制,太子会葬在父皇的陵寝外的陪陵里。”

    新月听后点了点头“嫂嫂,您也要保重自身啊,昭哥哥也能放心些。”

    王氏听了后,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流了下来“是”

    “你在这里说三道四的,你怎么知道我哥哥安心不安心,之前还推三阻四的不嫁给我哥哥做侧妃,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还不偷着笑啊。”珏儿起身,推搡了新月一把,大骂了她一顿。

    新月闷哼一声,好在珏儿并没有推到自己的左胸口,她皱了皱眉,低下了头,哭了起来。

    皇后拉住了珏儿,无力的说“行了,珏儿,你就不要在这里给母后添乱了,你看如今,谁还来看母后,都是那起子拜高踩低的小人,真心不真心的,你现在还没有看透吗?”

    “你现在倒是哭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哥哥能出征吗?不是因为你哥哥…”

    “珏儿”皇后厉呵,珏儿也就不得不闭上了嘴。

    皇后深呼了一口气,对珏儿说“你去看看你皇祖母吧,她现在也一定不太好过。”

    珏儿瞪着新月,然后不情不愿的走了。

    珏儿走后,新月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皇后,皇后倒反过来安慰新月“好孩子,别哭了。”

    新月摇摇头,带着哭腔道“珏儿妹妹没说错,都是因,因为我惹出的这些事端,我,我实在是愧对舅妈和嫂嫂,也,也愧对昭哥哥。”

    “好孩子,这怎么能是你的错,战场凶险,那些敌手又是摆明了要他的性命,用计之人最是狠毒,防不胜防,恨就恨在我儿着了他们道,让他们骗去了性命。”

    皇后被新月触动心肠的放声大哭,新月知道哭过这场后,她就能好受起来,最后药凉之前,新月一勺一勺的喂到她的嘴里。

    药里有安神药,喝了药后片刻,皇后就睡了过去,新月让红女官在殿里一刻不停的守着,顺便叫出了王氏,二人一路走出坤宫,王氏叫新月去东宫叙话,这是新月自他们成婚后,第一次进东宫的门,这里风景如旧,此时这里已经在披挂白缟。

    东宫很大,新月走来,已经汗流浃背,刚刚走到王氏的住处,还没被赐座,就迎面被王氏打了一巴掌。

    新月被王氏打的有些懵了,她手上无力,也打不太疼,但她这个举动,和她素日的性子完全不同,新月瞪大眼睛,看着她“娘娘…”

    “太子妃娘娘,您怎么能打我们姑娘呢?”颦儿挡在新月面前。

    新月见王氏双目赤红,情绪不稳定,低声对颦儿说“你先出去,见事情不妙的话,好跑出去。”

    颦儿听新月这么说,见目前形式,也确实是如此,于是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

    见颦儿离开了,新月也调整好了情绪,拒身对王氏说“不知小女哪里惹到娘娘了,要得娘娘这么教训。”

    王氏抬高声音道“你还敢问我,徐新月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还要装傻吗?”

    新月依然不卑不亢,道“小女不知。”

    “我看你是要装傻到底了,那我就告诉你,你那里惹到我了。

    当初可是你不愿意嫁给太子的,可是自从我嫁入这东宫后,你的身影就无处不在,每个知道内情的人都拿我跟你比。

    太后,皇后,甚至是陛下都直言说,他们本来的儿媳人选是你,只是你不愿意,他们太过疼你不愿意逼迫而已,而我,就是这个拿来顶替的。

    太子对你温声细语,嘘寒问暖,你可知道他在这东宫是这么对我的吗?

    这东宫这么大,我们可以成月的见不到面。

    他深爱于你,为了你都不肯碰其他的女人,我们成婚这么多年,我们同房的次数,我这一双手都数得过来,他也不肯娶侧妃。

    他更是与自己的心腹说,这天地下,没有一个女子能与你比。

    我,我在这东宫里,就是个摆设。

    而你,既然选择了不嫁给他,却又为什么要在我们的面前转悠。

    每次见你,他都好似失了魂一样,对我更是百般不满,我在他面前,有时候觉得自己呼吸都是错的。

    皇后也是对我不亲近,我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她也是嫌我无能,成婚快十年了才有第一个孩子。

    想要把她的侄女塞进东宫,我每日忧思,大夫也说我之所以会小产,就是因为愁思太过。

    而我身体还没有修养好,她就更有理由了,只是太子,迟迟不肯。

    而他听说你要与豫小王爷和离的时候,书房的灯更是亮了一夜,早上起来的时候,更是高兴的掩不住脸上的表情,他为你四处周旋,说服太后,陛下。

    那日他走前,我们一起用晚饭,他对我说“太子妃,我总算是能娶到新月为妻了”。妻,你怎么能是他的妻子呢?

    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在这东宫,只能是妾,而我却很快就想通了,我是太子妃没错,而你是他容昭最想要得到的人,你才是他的妻子。

    可如今他死了,他死了以后,他的妻子,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无论地上地下,只有我一个人配与他同生共死,你,你总算是不能再将他抢去了。

    你,你终究是没有抢过我。”

    最后一句话,王氏几乎是用尽全部的力气喊出来的,新月听完她说的所有话,也是觉得心里一阵悲鸣,她就这么站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这个可怜的女子

    王氏又好似想到什么的大声说“今天也是,凭什么皇后就喝你喂的药,就是不肯给我半分的关注,我,我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我的难受就比她少吗?”

    新月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竟不知,这些年,你是这样过来的。”

    “不准,我不准你同情我。我,可是容昭的妻子,他唯一的女人,这么大的东宫,只我一个人住,你算的了什么。”王氏伤心过度,已经有些疯癫之状了,新月看了以后,也是心如刀绞。

    “我并不是同情你,没错,容昭只有你一个女人,后世,他会是一个专情且颇有功绩的太子,而你会是一个得他爱重一生,贤德的太子妃,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也不配得到。”说着,新月流下泪,这样的王氏,她真的是十分同情了。

    “可这些,是你要,都不屑要的。”说着,王氏好似恢复了一些清醒的大哭。

    新月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王氏怕是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她说出了一些她并不想说出口的话“幼时,太子哥哥对我很好,那样尊贵的一个少年,只对我一个人好,我或许也是心动过的。只是,十三岁那年,我偷听到了国师对我的判命词,他说,如果有人娶了我,那个人就会成为最伟大的君王。昭哥哥也在场,他很兴奋,那种兴奋,不是真心娶我,而感到的高兴,更多的是野心,是天命佑护的疯癫。我害怕极了,我从那刻以后,就觉得,他对我的每一分好,都是为了我那狗屁判词,他为了做那统一四国的君王。所以,我拒绝了,还掉进了宫里的池子,虞鹤又改了判词,说我少了一魂一魄,恐怕就没有什么效用了。于是你看,我拒绝,他娶了你。我嫁给容旭,他也什么都没有说。我因为头受了伤,国师又说,我那一魂一魄回到了我的身上,他就又来了精神。”

    王氏听了以后,笑了,是嘲笑,那种很痛快的嘲笑“如果容昭知道你就是这么想他的,他就是死了也得跳起来。他,怎么可能是看重天命的人,他那么爱你,为了保住你的名节,不叫梁国人辱没你,他亲自上了战场,丢了性命。新月,徐新月,他才二十五岁,他还没有做父亲,他就这么死了,最后因为你死了啊。”

    是啊,是为了,自己。新月的心如同刀割一般的疼,她再也不无法在这房间里待上片刻,于是转身欲走,却被王氏一把拉住“想走?妹妹,我陪你,我们一起走。”

    说着,王氏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短匕首,那匕首尖卷翘,一看就一把刚刚打造完成,十分锋利的武器。

    “你要干什么?”王氏本是没什么力气的,但不知此时从哪里来的劲,把新月牢牢地抓住,新月一时还挣脱不过,只能站在圆桌后,与她拉开一些距离。

    “我想通了,我们就一起,去下面找容昭吧。他看到你一定很高兴,觉得我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把你带给了他。”说着,王氏抬手,就要把匕首往新月身上刺。

    新月牵动了右胸口的伤处,整个人的力气迅速消失,只得拽着自己的胳膊向外跑,王氏见一刺不中,就把新月的手按在了圆桌上,用全身的力气压着,没想到这样更容易让新月滑脱身子,新月抽回了手,就往外跑。

    刚刚跑到门口,就被王氏抓住了头发,新月这时也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被她一拽,躲闪不及摔倒在了地上,新月看着明晃晃的刀尖,闭上了眼睛,算了,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去陪他。

    可是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刺身而来,而是一声匕首掉在地上的声音。新月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双男子的靴子,向上看,是一声素衣的容映,正抓着王氏的手,而他垂下来的那只手流下了血来,他把受伤的手藏在了身后,掉在一边的匕首上,果然也沾了血迹。

    容映一把推来了发疯的王氏,淡然的问“不知新月表妹做了什么激怒皇嫂的事情,让皇嫂要对她拔刀相向?”

    新月脱力,想起身,起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于是干脆就坐在地上,对容映说“别管她了,她疯了。”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颦儿也一阵小跑的进来,此时两个人的动静也惊动了周边的侍从们,他们都围了过来。

    新月在颦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王氏的房间。

    “谁都不准走,来人…来人…”

    “本王看谁敢…”容映话还没说完,新月转过头来,看向王氏“媛儿姐姐,我是真同情你,你这一生都没能得到夫君的爱,如今还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我真是,太为你惋惜了,如果姐姐有什么需要的,妹妹我一定,会帮衬着的。”

    说着,新月抬步就向外走,有了容映那句“本王看谁敢”,果然没有一个人敢拦她。

    颦儿为她找来了轿子,新月摇摇头“这时就算了,我们先回去吧,明日再来看太后。”

    “姑娘,您还好吧?”颦儿看新月脸上苍白,估计是吓得和身上的伤双重的原因。

    新月摇摇头“我还好,我们走吧”说着,主仆二人一起往宫门外走去。

    走了没多远,新月是感觉到容映在跟着自己,但是他没有说话,自己自然也不会跟他搭话,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最后马上要出贞定门了,新月顿住了脚步,转头对与自己一米开外容映说“你的手,不处理一下吗?”

    “啊?”容映没想到新月会突然给他搭话,有些局促,但很快看到自己的手“这,这伤没事。”

    “这都流了一路的血了”新月错开容映,他走来这一路,血就流了一路。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疼,你可以帕子借我,我先包扎上。”容映发现,这伤是吸引新月注意力的好办法,新月见他嘴唇发白,不像是装的,于是从怀里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慢慢的走近了她。

    容映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但是他还是竭力的忍着,见新月把帕子包在了他的伤口上,最后系扣的时候,她猛地用力,疼的容映脸都白了,这样的表现倒是让新月心里一阵痛快“原来你也知道疼啊。”

    “血肉之躯,总是会痛的。”说着,容映看着自己手上的包扎,忍不住吐槽道“这可真丑啊。”

    “丑我就拆…”说着,新月伸手就想要把帕子拿下来,容映却抢先一步,把手背到身后“好不容易不流血了,拆了就可惜了。”

    “你现在,如愿以偿了,马上就成了这大聖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有的是人给你包扎一个好看的绷带,你又何必招惹我的。”

    容映听后,觉得这话怎么还酸溜溜的,虽然这并不是新月的风格“从来没有女人给我包扎过伤口。”

    “原来晋王当我是个女人,我还以为,晋王觉得新月是什么筹码,货物,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随意可以抛出手的货物呢。”新月是很伶牙俐齿的。

    “你在我眼里,自然是女人。而且我会让你做…”

    “听说,晋王大喜,怜月姐姐尸骨未寒,皇后娘娘就已经给您做好了大媒,要您娶了柴家的郡主为继王妃呢。”

    “传言而已,不足为据。你打断我的话也好,给我在这里装傻也罢,徐新月,如你所说,我要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一个小小的你,我还是得的…”

    “啪”容映瞪大眼睛,觉得面见一疼,这真的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感觉,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小女子,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附庸,我徐新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容映,你若是想让我成为你的女人,你有的是办法,只是你记着,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我发过的誓,决不食言。”

    “什么誓?杀了我,杀了我的子嗣?那我成了夫君,我的子嗣成了你的孩子,如何,我看你还下不下得去手。徐新月,你把我想的太简单了,得到你的,何须用什么很多种办法,我大可以用你那个哥哥的生死,这为要挟。但是你放心,我绝对…”容映话还没有说完,新月又抬起了手,却被容映抬手抓住“若是一日被你打两次,我岂不是太窝囊了,我要说的,你听好。我不会,再对你做任何,你说的那种阴谋诡计,但我有信心,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成为我的女人的。”

    “如果你是打我那句“我的夫君会成为这世间最伟大的君王”的判词,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因为我已经嫁过人了,我有过夫君了。”

    “有过,也就是说现在没有。而且,你应该知道我容映,这辈子最厌恶巫蛊卜算之事,我的命运,我要自己掌握,我的女人,也要我自己喜欢的。柴郡主?那个老姑娘,还是把她送给我那个,因为失去最心爱的儿子,而伤心欲绝的父皇吧。”

    “你,你要对柴郡主做什么?”新月一听,就觉得此事不简单。

    “你又不是没有听懂,再问一遍不是浪费时间吗?还是你想跟我多待一会,好啊,我晚上,登门…”容映又是话没有说完,新月转身就离开了这突然觉得腻歪的现场“你要是敢来,我就让人乱箭把你射成刺猬。”

第69章:求情(1)

    太子的灵柩经过半月的跋涉,总算是运到了金陵城中,一路劳顿,刚刚过去的中秋节,天气也比较炎热。

    新月前去东宫拜祭的时候,也是未能再见容昭最后一面。王氏也不见了,东宫的人她他病的厉害,此时已经下不来床了。想到那天走的时候,王氏疯癫到如此地步,现在也并不会比那时好到哪里去。

    从东宫出来,新月有些茫然的看着前面的宫室,大军随着太子的灵柩已经回转了,这也就意味着,徐新泰也被押解回来了。

    “姑娘,我们去太后那里吧。刚进宫的时候,雪翠姑姑还来传了话,让您去那里用午饭。”颦儿提醒已经在这棵树阴下站了有一会儿新月。

    新月点点头“走吧。”

    从东宫到太后居住的地方,还是很远的,新月慢慢的走着,倒也不用多着急,一直到半个时辰后,新月遇见了来寻她的雪翠姑姑。

    雪翠姑姑见她慢悠悠的,迎面上来,低声地对她说“姑娘,今天陛下也来用午饭,您到晚了不太好。”

    新月没想到陛下也来,有些发怵的说“既然陛下要来,不如我明日再进宫,陪太后说话。”

    “想来陛下也应该知道,您也会陪他一同用午膳的,你这样走了,恐怕不好。”雪翠提醒她道。

    新月点点头“多谢姑姑提点,好吧,新月这就进去。”

    进了太后的宫殿,太后正跪在三清的画像前,新月见她面容憔悴,一把年纪了,先是经历了丧女之痛,如今最疼爱的孙子也离世了,她自然也是悲痛欲绝。

    新月没让雪翠惊动她,自己随着太后,一起跪在了画像前“请祖师保佑,一保佑我大聖国运昌隆,二保佑我太子哥哥能够早登极乐,最后保佑我的血肉至亲都能够健康顺遂,好好活着。”

    “好孩子,你来了。”在新月的梦里,太后是在太子去世后的第二年春就逝去了,看她现在的脸色,也应该是差不多的,这让新月忧心忡忡又无可奈何。

    “外祖母,你节哀呀!”新月扶着太后,从蒲团上站起来。

    “我没有办法节哀,我只要一想到你昭哥哥,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你让我如何节哀?”说着,太后紧握住手下的椅子,露出手背上嶙峋的筋,十分的可怕。

    “太后您放心,这仇总报的。”新月心里有数,依照容映的谋略,一个梁国,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你昭哥哥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皇帝舅舅对他报以厚望,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好孩子,如今竟是这样的结果。他才真的是那个撑不住的人。”说着,太后好像想到什么“你在你皇帝舅舅面前,最好不要提你哥哥的事情,这样才是对新泰最好的。”

    “新月明白,只是新月只想知道哥哥被关在什么地方,我和嫂嫂也可以过去看看,见到他人,才能安心啊。”说着,新月垂下了头,这些天家中乱了套,曹氏也是第一次经识这样的事,整日的哭,新月于心不忍,此时也着急了一些。

    “哀家昨日见到了江晚,听他说,你哥哥被关在北营的卫所里。哀家也知道你嫂嫂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这会已经是慌了手脚。你从旁好好地劝慰着她一点,过两日哀家安排一下,见江晚的人,带着你和你嫂嫂去见新泰一面,但今日,在你舅舅面前,就不要提起了。”

    新月听了,连忙点头“多谢太后”

    太后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外间就传声“陛下驾到”

    几天不见,陛下瘦了一大圈,整个人也是没什么精神,给太后请过安后,有气无力的对新月说“快起来吧”

    新月见他深了一圈的眼窝,道“是”

    “映儿来了”太后淡淡一笑,看着现在陛下唯一的儿子容映。

    容映点头“是,孙儿来了。”

    “你父子都坐下吧,哀家知道皇帝你这些日子,是茶饭不进,特让御膳房准备了一些皇帝平时爱吃的东西,今日就当是为了哀家,也多少吃一些吧。”太后从未这样低声的对陛下说过话,陛下心中感念,于是也就坐在了饭桌上,新月和容映,分别坐在了陛下和太后的两侧。

    开宴后,气氛依然十分安静,无人开口说第一句话,直到陛下好容易咽下嘴里的第一口饭后,开口道“这道腊汁鲜笋,甚是不错,你们两个也尝尝。”

    “是”

    “是”

    新月和容映也就拿起筷子,新月夹了一片拇指大小的笋片放在嘴里,而容映则夹起了铺在笋片上的腊肉片,二人各自品尝一番。

    果然,如陛下说的一样,新月开口道“果木香熏制过腊肉的香味都跑到了这笋片里,笋片还有自带的鲜甜,真的是搭配绝佳的美味。”

    “这腊肉虽把熏咸之味都付诸出来,但自己本味却未失。”容映不怎么会品尝美食,也只能简单的说两句而已。

    太后从旁看着互补长短的二人,心里突然有了种别样的想法。

    “你们再尝尝这个哙鱼鲜”太后指着还冒着寒气的鱼生,新月用筷子夹起一片,蘸了蘸满是姜丝的调汁,只觉牙齿一冰,鱼肉却弹牙紧实,还带着姜丝的味道,新月眯起了眼睛,但是她看到陛下阴沉的脸色,和自己哥哥现在的处境,嘴里的美食,顿时也就没什么滋味了。

    “映儿,饭后,你去虞鹤大师处,亲自把供奉在他那里,你哥哥的衣物取来,送到他灵前烧掉,那都是他的爱物,他用得着。”

    容映正在尝让新月吃着吃着,突然把脸拉下来的鱼生是什么味道,陛下突然说话,他有些应对不及,但也很快答道“是,儿臣知道了。”

    “这些小事,派昭儿身边的心腹去做即可。映儿应该还有其他的事要忙。”太后觉得这事让容映去做,实在是有些折损他王爷的身份。

    “不过是给昭儿取个衣服,就觉得丢身份了?也不看昭儿是给他了个怎么样的位置,如果不是昭儿无子,这事也不会轮到他的头上。”陛下好似从一开始,就对容映不太满意,吩咐做这些不符合他身份的小事,也多是折辱,而非考验他。

    容映只能听了一语不发,新月坐在一边,思考片刻,不知是开口还是不开口。

    就在这时,太后开口道:“要说映儿这孩子,也是可怜,因为天像之说,从小与生母分离,最后才让萧贵妃,死得难看。如今,陛下您也没有别的指望了,虞鹤当年就说,只要映儿有了子嗣,就能断了厄运,回京城居住。如今,映儿也是做父亲的人了,陛下身为映儿的父亲,也要为他做个好榜样才是。”

    “想昭儿,朕是如何手把手的把他教成文武双全的优秀模样,在看他,真是天要亡我大聖,带走了朕最心爱的儿子。”

    陛下也不顾新月这个外人,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怎么在乎容映的脸面,说这样难听的话,新月皱眉,道“陛下,小女前些日子,因为心中郁热,骑马出门散心时,摔落马下,险些丧命,幸得晋王殿下从旁经过搭救,此事后,小女与晋王殿下有了些交集,发现殿下也是弓马娴熟,虽不及昭殿下,但也是文能成章,武能成级,晋王殿下怎么说,也是陛下您的儿子,昭殿下的弟弟,有您和昭殿下为榜样,陛下再指点一二,以后也是,能有所指望的。”

    “也就是你,会替他说这样的话。廉王爷把他视若己出,若是不会点武功文章的皮毛,那廉王爷的眼都是合不上的。只是,他怎么能给昭儿比。”说到这,陛下是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了,新月和容映也只得跟着他,放下了筷子。

    太后见好好地一顿午饭,就要在这样的气氛下作罢,于是让宫女为陛下添了碗鸡汤“这是加了人参和一些温补的药材熬得鸡汤,你多少喝两口养养精神。”

    陛下推辞不过,只得端起碗盏,喝了几口,新月看着自己手边,冷透了的鸡汤,她是一口都喝不下去,只得生生的等了这午膳散了,才觉得好受些。

    容映饭毕就告退去办差了,殿里只剩下陛下,太后和新月。

    陛下看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新月,问她“可知道你哥哥的事了?”

    新月一听,来了精神,但看到太后警示的目光,新月又压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闷声道“小女知道了,哥哥犯了死罪。”

    “他确实犯了死罪”陛下抬高了音调“他让朕的昭儿,为了救他战死了沙场。”

    新月听了,赶紧跪在了地上“陛下,陛下息怒。”

    “他确实有罪,但是情有可原,你父亲,当年为我大聖,死得惨烈,下葬的时候,只得以楠木为头,你母亲也是为他尸骨不全,而夜夜魇梦,最后郁郁而终。留下你们兄妹,你哥哥自要知道有机会能把你父亲的尸首夺回,他怎能不拼命而为之呢,这也是身为人子,应尽的孝道。只是他鲁莽又愚蠢,不听军令,私自带兵出营,身为一个将士,这是最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陛下说的是,但哥哥,也是因为父母从小去世,族中之人怜他年幼,对他多有放纵,这些事情,陛下您也是知道的。陛下,小女知道哥哥所做的事情,一死难恕,但是,小女的侄子和侄女,一个才四岁,一个才六岁。小女也是如侄女那般年纪时,失去了父母,如今连父母的模样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母亲整日哭泣,擦拭着父亲的宝剑,小女,真的不忍心再让侄女受这样的痛苦了,若是陛下真的要一位徐家的脑袋,就请取了小女的吧。殿下出征前,说要娶小女为侧妃,小女愿殉葬,以求陛下饶恕哥哥。”说着,新月双手伏地,猛地把头磕在了地上。

    “哀家看你是急糊涂了,生者为死者殉葬,这事从前朝起,就被定为失德之举,你舅舅一代明君,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让你凃污他的盛名。”

    “母后,新月你们不必再次一唱一和,你们的心思,朕都知道。新月,你是朕的外甥女,朕也是把你当做亲女儿一般的疼爱,朕怎么能让你去死呢?还有你哥哥,你说的没错,他之所以冲动难控,就是因为你的父母早逝,为他的心里带来了伤害。如今,这些事情,桩桩件件,朕都明白。朕也想饶恕到,但是朕只要一想到你昭哥哥,他走的时候,还是那么意气风发,是朕用尽心力养大的孩子,他就那么死了,朕实在是心痛的不能自已。朕,朕也需要时间,让自己平复下心情。”说到这里,陛下声泪俱下,眼泪拥在眶中,渐落了下来。

    新月听了也是心如刀割,拘身,给陛下磕了头“陛下,小女知错。”

    “好孩子,你哥哥的孩子,朕会顾念的,你今日说的这些,朕也知道都是发自你的真心。你昭哥哥对你不薄,听豫王说,他的遗言,都是叫朕照顾好你。”

    “陛下,殿下的好意,小女愧不敢当。”

    “起来吧,这地上多硬啊,多冷啊。”说着,陛下站了起来,拘身对太后一礼“母后,儿臣身体欠安,先告退回宫中休息片刻。”

    “你去吧,注意好身体。”太后说罢,陛下依然如来时那般,失了魂魄般飘然而去。

    新月也从地上起来,她刚才跪着的地方,落满了她留下来的泪。

    “新月,你放心吧,你哥哥,不会丢掉性命的,你舅舅他不舍得。”说着,太后也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

    “是,舅舅仁慈之心,只是,新月不明,舅舅如此温柔善良的人,为何对容…晋王殿下,如此的生疏?”

    太后看了一眼陛下离开的方向,淡下声音道“哀家说爱之深,责之切,你可能不太明白,只是,陛下知道他已经没有时间,再跟教导昭儿一样,事无巨细的一一交代了,所以他就要把什么事情,都落在他的肩膀上,让他自己去承担,摸索,走出自己的路,这样,映儿或许能成为一个,不输于昭儿的好皇帝。”

    新月听了,虽然她明白,但是她拿不准容映,是不是明白。

    从太后宫中出来,出宫刚刚走到马车边上,新月就遇见了江晚,江侯爷,这个沙场上,朝堂上如铁一般坚硬的老侯爷,竟是个就算是老了,也难掩英俊,十分有书生气的男子。

    新月拘身“江侯爷。”

    “临出宫时,太后与我交代了,明日辰时,北城门,就你和你大嫂二人和车夫即可,多带些干净的衣物,因为陛下盛怒未消,我也不便对徐将军太过放纵。”

    “是,多谢侯爷。”

    “我的儿子会在那里等你,你们且去即可。”

    “是”新月拘身,目送江侯爷离去。

第70章:求情(2)

    回到府中,新月刚刚走到后院,就感到后府一阵愁云惨淡,让新月一路而来,兴高采烈的情绪,都压制了下来。

    走进曹氏的房中,曹氏正一手托额的卧在榻上,身边的丫头正在为她松泛筋骨,想来是身体不适。

    “大嫂”听见新月叫她,曹大嫂嫂睁开眼睛,看向新月“回来了。”

    “嫂嫂,我有件好消息。”

    “左右见不到你哥哥,不知他是生是死,能有什么好消息。”曹氏也不是不进事的人,只是一时间她还不知如何是好。

    新月坐在她身边,挥手让她身边的丫鬟都退下,压低声音的说“我求了太后,明日我们可以去见哥哥一面。”

    “真,真的?”曹氏好似不相信,但这话是新月说的,就可信多了“当真?总算是能见到你哥哥了,快,来人,快,备上吃食和上好的药,我…”

    “嫂嫂,出宫时,江侯爷特意叫住我嘱托,只带着干净的衣服给哥哥,其他的多了也是不必的。还有,这事只能你我知道,明日,我让我的心腹王大赶车,你我二人去即可。”

    “我,这不带婆子侍从,要怎么出门去呢?”曹氏是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从小到大,身边都是跟着一帮人。

    新月拉住她,也是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嫂嫂,这可是能见到哥哥唯一的办法了。”

    “好,我这去安排。”曹大嫂嫂感觉到新月的力气,点点头。

    “还有这事,嫂嫂您一定不能跟任何人说”新月暗下目光,曹氏感觉到事情不一般,郑重的点了点头。

    “陛下虽然没有明说,而且又在气头上,不过他怜惜哥哥的孩子年幼,顾念母亲,所以,不会杀了哥哥。但是你记住,一定要记得清楚,不准和任何人说起,你的心腹都不可、”

    “真的?那为何呢?”曹氏先是雀跃,后有有些为难的问。

    “如果,如果只是传出去一点风声,被陛下知道,他,面子和心里气愤过不去,就肯定不会放过哥哥。大嫂,若是哥哥被问斩了,就是你我二人的错啊。”

    “好,好,我知道了。”曹氏也不是愚蠢的人,她记下了新月的话,转身开始为徐新泰收拾东西。

    第二日,新月和曹氏坐在狭小的马车里,为了不引人耳目,二人也是素衣银钗,坐在小马车里,只有王大一人赶车。

    此时,再有两条街就出城了,曹氏手里挎着一个大包袱,里面都是给徐新泰的东西,新月来时也看了,只有衣物,和一包他爱吃的牛肉。

    新月摸了摸胸口,带来打点人的银子和银票,对曹氏说“我们不能待太久,嫂嫂您也不要哭,以免引人耳目。”

    经过昨天的事,曹氏明白了新月的能力和真心,对她也算是言听计从,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尽量。”

    “大嫂,你要打起精神。侄女和侄子还小,哥哥虽然死罪得免,活罪难逃,所以,以后到底是流放还是囚禁,我们一家人还要相互照应,您要是坚持不住,两个孩子可该怎么熬呀?”

    曹氏听了,点点头“新月你放心,你哥哥同我讲过母亲的事,我绝对不会做第二个母亲,失去了丈夫,就活不成的,抛下自己的孩子。我只是没有见到你哥哥,不知他的生死,心里不稳,等会儿见到你哥哥,我就知道怎么做了。”

    “你能明白就好。”说着,新月第一次主动拉起她的手,曹氏也努力的回握着,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拉进了。

    北营,应该是军营,新月都是第一次来。自然,她身为女子,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这辈子都不能靠近军营一步,如此,她与曹氏,在江侯爷的二儿子江扬的带领下,从北营的后营,经过一些隐蔽的小路,走到了位于北营一角,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

    越往里走,新月的心里也是惶恐,曹氏也好不到那里去,都靠新月撑着,才能勉强向前走着。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隔着一道木头栅栏,新月看见栅栏后面,关在木笼里的徐新泰。

    高大的徐新泰被关在一米多高的木笼子里,只能抱膝坐在地上,腿都伸不开,身上的衣服尽是血污,怪不得江侯爷让新月给他带衣服。

    徐新泰也是抬眼就看到了新月后曹氏,随后怒吼道“虽然你带你大嫂来这种地方的。”

    “徐将军,低声些,父亲交代,不要惊动任何人。不然夫人和其妹的名声不保,您也可能会吃更大的苦头。”一听会牵累她们两个,徐新泰也就没了声音,掬手给江扬一礼“多谢世叔。”

    “夫人,你们二人快些,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说着,江扬转身,去了栅栏外面等着。

    江扬一走,曹氏就撑不住了,扑倒在徐新泰的木笼前“侯爷,侯爷…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见妻子哭了,徐新泰也是低下了一直昂着的头“芙儿,别哭。是我太心急冒进,连累的太子,可是,我不后悔。”

    说着,徐新泰展开怀,露出他一直抱着的锦盒“我亲手,砍下了紫利的脑袋,新月,这是父亲,这是我们的父亲。新月,我就是死了,我也有颜面,去见父亲了。”

    新月听了,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她伸手,透过木笼的间隙,摸到了锦盒,那锦盒带着徐新泰的温度,徐新泰也第一次,抚上了新月的手。

    徐新泰说“等我死后,与我和父亲,葬在一起。两个孩子,以后肯定会受苦一些,但是,你和大嫂,要好好的,告诉他们,我做了什么。我虽然,虽然连累了别人,但是我也…”

    “大哥,你不会死的,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就算是死,也不能再失去一个亲人,哥哥,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傻妹子,你怎么是一个人呢,你还有那两个孩子,你的侄子侄女。你大嫂不经事,姑姑把你教的很好,你定能撑起我们徐家,以后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恩怨我已经了结了。”

第71章:弦外之音(1)

    新月见徐新泰是报了必死的心,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但是她不能告诉徐新泰,不然依他的性格,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也不要伤心自毁,新月进…”曹氏见不得徐新泰这般颓然,于是想要把新月告诉她的事情,告诉新泰,但是被新月拿话岔开“大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帮衬大嫂,照顾好两个孩子的,直到哥哥平安回家即可。”说着,新月回握住徐新泰的手,他的手粗粒有茧子,因为长久缺水短食,手上,嘴唇上都裂了口子,新月看了心如刀割,对徐新泰说“哥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嫂嫂,一炷香的时间马上就到了,你跟哥哥再说几句,我们就走吧。我去跟江将军说几句。”

    说着,新月站起身来,往江将军处走去。

    江将军今年三十有五,是江侯爷的二子,江侯爷的大儿子,与新月的父亲是挚友,只是这位江大人不喜打仗,但甚有谋略,入仕兵部,现在已经是兵部尚书,而这位江二将军,确是十足十的继承其父的勇猛,这次出征,虽身为先锋,但稳扎稳打,托住了大半敌军的主力,若不是新泰的鲁莽,此时也应该是加官进爵的时候,但是他并不在意,为人也是豁达。

    见新月过来,坦然的笑了笑“小丫头片子,眼泪倒是不少。”

    “世叔,就不要在打趣小女了。”说着,新月从袖中拿出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你父亲与我哥哥交好时,我也只有十二三岁,我跟着他们身后,本是懵懵懂懂,后来也确实见了不少世面。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你大哥,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而这个没影的小丫头,都这般年纪,本官也老了。”说着,江扬抬眉,笑了起来。

    江家的子孙,无论男女,都是一副好样貌,这江扬虽然人已到不惑之年,但面上无髯,常年习武,身姿挺拔健硕,皮肤也是麦色,比一些年轻男子,更多几分成熟的气质。

    “本是一桩小事,倒是劳烦世叔亲自跑一趟,这恩情,小女没齿不忘。”说着,新月屈膝一礼,江扬掬手“无碍,不过看样子,以你的才智,你哥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只是你为何不愿意告诉他呢?”

    新月讶然,但觉得好似也没能瞒住这位江扬江大人“若是让哥哥知道,我怕以他的性格,会犯错,反而不利于脱身。”

    说着江扬又笑了起来“你倒是看他看的透彻,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说着,江扬抬手对曹氏道“徐夫人,时辰好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曹氏泪眼摩挲,与徐新泰依依惜别,二人颇有几分死生之别的悲凉,新月扶着曹氏,二人一起往马车上走着。

    江扬从后相送,新月拿着手帕为曹氏擦泪,曹氏走了半路,才想起自己臂上挂着的东西,赶紧回头“这,这…”

    曹氏和新月都是因为给徐新泰送东西的,这精心准备的东西,再原样带回去,实在是有够蠢笨的,于是新月跨起包袱,跑到与她们有三米之远的江扬身边“世,世叔,这是小女与嫂嫂给大哥带的东西,我竟没有,没有…”说着,新月低着头脸红了。

    江扬点点头“好,我就给徐将军收下了。”

    “走吧,大嫂”说着,新月又扶着曹氏,往马车边走去了。

    见到了徐新泰,见他虽然有些皮肉伤,但是身体和性命并不会有大碍,二人如来时的心境已经大有不同了。

    曹氏回头看了一眼江扬,有些可惜的说“这江大人,出身世家,容貌也端庄,对正室也是疼爱有加,只是这位夫人生长子时难产生死,如今那孩子都已经快十岁了,也不见他有再娶续弦之意。”

    “那侯夫人就没有为他打听继室的事?”这事,新月倒是从未听说过。

    “江侯夫人这近十年,为了这江大人的挑选续弦之事,没少耗费心血,只是江大人就是不点头,气得江侯夫人大病一场,之后江侯爷疼惜夫人,就让江扬大人自己去寻自己的继室。”曹氏在新月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二人坐定,王大也赶车载着二人回京去了。

    这里本是江侯夫人的生辰,江侯爷与侯夫人一生情深,不过得二子。

    长子并不需要侯夫人多操心,娶妻生子,如今已经已有二子一女。

    小儿子也是成家立业,本不用太操劳,只是自从他的正妻吴氏去世后,江扬也是郁郁寡欢,对男女之事再无半点兴趣,继室不娶不说,就连本来的两位妾室也一起来她这里诉苦,说自从吴氏去世后,她们连面都见不到自己的夫君了。

    江侯夫人庄氏记得,自己的这二儿子本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这位正室吴氏,二人也不会成婚五年,都没有同过房,后来几年倒是有些和缓,还有了孩子,谁知吴氏难产身死。自那以后,自己这儿子,就心如死灰,跟做了和尚一样。

    庄氏的生辰宴定在晚上,自己的大儿子和儿媳一早就来贺寿,二儿子也和自己的长子一早来磕过头,只是略坐了坐,说父亲交代了差事去办差了,但一定会很快回来陪自己。

    只是这已经快到晚膳了,江扬才姗姗来迟,来的时候心事重重,但是江扬的大哥江赞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心事,问“今日见你,好似心情不错?”

    江扬一顿,见瞒不过兄长,又觉得说出来,能得母亲开心,于是开口道“今日倒是见了个甚是有趣的事。”

    “说来听听”庄氏也来了兴致。

    “儿子从营中办差回来,见路边有小贩售卖成熟的桃子,本从旁而过,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扫眼过去,竟然发现了这个。”说着,江扬的侍从从外,端着托盘进来。

    “这,这并蒂的桃子,竟如此之大。”江赞见了,也是大为惊奇,只见托盘上放着的两只并蒂而生的桃子,这两个桃子差不多大,每一个竟然有双拳合一样的大小,而且白中透粉,刚刚成熟呢。

    “母亲您看,如此祥瑞之兆,儿子能不开心吗?本想等着宴后再献给母亲,但是儿子道行不够,没能瞒住大哥的眼睛,如此,这两只桃子,就算大哥与儿子一并送给母亲的贺礼,儿子祝母亲,吉祥如意,寿比南山。”说着,江扬跪在地上,诚心与母亲贺寿。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江侯爷也是刚回来,自后室更衣后,来到了宴上。

    “父亲您看”江赞让侍从把桃子递到江侯爷身边一见,侯爷点头“这桃子可真是少见,这么大,看来,你们母亲是有福气的人,吃下这两个桃子,定能活到百岁。”说着,江侯爷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活那么久,不成老妖精了。”庄氏虽然这么说,但是看着丈夫和儿孙都是用尽心思为她庆贺,心里也觉完满,笑容更深了。

    “好了,这桃子,就送给你们母亲独享。因遇国丧,不能大摆宴席,只能我们家人吃顿便饭,委屈你了。”说着,江侯爷当着孩子们的面,拉起庄氏的手,二人一同入席。

    二人风雨同渡近五十年,还是如此恩爱如初,他们的两个孩子,也是深受其父的影响,善待自己的妻子。

    入宴后,江侯爷突然想起交代给江扬的差事问“今日之事办的如何了?”

    “回父亲的话,依照父亲交代的,全都办妥了。”

    “你可送她们二人回去了?”

    “未曾,因二位都是女眷,儿子也不便再与跟从。”

    江侯爷听了,点点头“做的不错。”

    “女眷?”庄氏已经忘了多久,在自己的二儿子身边听到女眷两个字。

    “可是徐家的曹大娘子和徐侯女?”江赞一听,就大致猜到了。

    “是啊,正是她们,她们今日去了北营。”

    “两个女子竟然这么大胆子,去了军营?是去看获罪的徐将军的吗?”说话的,是江赞的妻子陈氏。

    “哎,不可议论,他们可是徐大哥的孩子”说起新月的父亲,江赞也是心中触动,对妻子一再交待“此时只可我们一家人说起,外人一字都不可提起。”

    “那个徐家的侯女,原本是豫王家的世孙妃?”庄氏对她可是很有印象。

    “是啊,母亲,现在这位侯女的事,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陈氏回答道。

    “那可不是个普通的女子”江晚想起昨日与她在宫门口见面,那可是一位有着皇后命数,也有皇后气韵的女子。

    “父亲也这么觉得?”江扬没想到父亲居然和自己有着一样的看法。

    “怎么,你对她…”庄氏何等敏锐,立刻听出儿子话语中的所指。

    “她如今与豫王的世孙和离,如未嫁之女一般,自然可以再婚配。”说着,陈氏笑了起来。

    “不可”江赞立刻拒绝。

    “不可什么?”其他几人都有些疑问,这江赞的不可是什么。

    “他可是我,我至交好友的女儿,与扬弟也相差十五岁,怎么能做扬弟的继室呢?”江赞立刻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你弟弟何时说要娶她做继室了?”江侯爷问。

    “总是,不行。”江赞也意识到自己想的有些远了,但还是不肯同意。

    “谁说不行。她一个二嫁之女,即便身份再贵重,做你弟弟的正妻也是抬举她了。”这么一说,倒是触动了庄氏的心思。

    “母亲,您…”江扬没想到母亲和哥哥会想到这里,他记得自己可以一句都没有提起过这位徐家的侯女。

    “母亲,这位徐氏,在闺中的名声也是不错的,本来孔家要聘为宗妇的,后来因着要为豫王世子爷冲喜,一时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女子,才由她的姑母做主,嫁给了豫小王爷。而这小两口,本来就是同床异梦,尤其是豫小王爷,纳了萧家女为妾,却以正妻待之。上次安宣侯府设宴,我亲见她额上从眉到鬓间一条深疤,都是这豫小王爷伤的,二人不和离,只会是怨偶一对。”庄氏年老,这种小辈多的宴会她已经不出席了,所以消息也不是很灵通,一听儿媳这么说,心里也有了数“衍文公家娶儿媳妇一向挑剔,能被他们认可也是个好的。”

    “这还没吃酒呢,就脑子发热了。”江侯爷听出了庄氏的画外音,立刻开口“不说这些了,来,夫人,为夫敬你一杯。”

    庄氏见江侯爷端起杯子,自然也举起杯子,二人相敬如宾,相视一笑。

    新月的话题,就这么岔开了。江扬听大嫂刚才说起新月的际遇,又想起今日见的她,她额间果然有一道伤疤,虽然已经很淡了,但是相对而立,总是很明显的被看出来的。既然夫妇不睦,自然是要脱身而去,江扬除了欣赏新月的聪慧豁达外,倒是有些钦佩这个女子的勇气了。

    庄氏透出目光看向自己的小儿子,他低着头想着什么,江赞也亦是如此,看出了弟弟有心思。

    饭后,江扬和江赞为父母请安后,都返回了自己的住处,热闹了一日的庄氏,还有些累,坐在榻前,看着自己的丈夫正在案前认真的写着明日的折子,开口问“侯爷,妾身问一下您的意见,那徐家的侯女,能不能为扬儿的继室。”

    江晚听了,笔端未停,片刻道“不可,是祸患。”

    “谁?你说那女子是祸患?”庄氏从未听过自己的夫君如此评价一个女子。

    江晚觉得自己说的好像有些过,于是解释道“太子出征前,有意纳她为侧妃,而且,虽然太子不说,只是亲近之人,都知那女子,是太子笃爱一生之人。此次他亲自出征,也是为了保护这个女子,战死,也是为了救徐新泰,不忍那女子失去长兄。”

    “可是太子已经死了,这个丫头年纪还轻,此事也没有挑明,如果我们扬儿娶了她,也算是让她终生有个依靠啊。”庄氏听了,心里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并不介意,人死茶凉,总不能一直折磨活着的人。

    “她的命数也不…”江晚说到这里,顿了顿,因为他也是个不信命的人,如果信命,他江晚就依然还是那个舞坊坊主二儿子,没出息,是个无赖,不能读书,建功立业更是无稽之谈。他就是因为不信命运,才有了今天这番的成就。

    “什么?”庄氏等了半天,没等到夫君的回话,江晚摇摇头“没什么,如果你觉得可信,那就去问问扬儿的意思。太子薨逝,陛下钦定了以国丧待之,但太子毕竟是小辈,礼司拟了守丧一年,就算是要商议婚事,也最好等一年之后,出了丧期在说,还有太后的意见,也是要去询问和遵从的,太后近来甚至不好,你也多进宫去看看。”

    “是”庄氏记下了夫君的交代,二人也就说起了别的事情。

    江赞和江扬兄弟二人一起从父母房中出来,同路回各自的住处,难免说起刚才宴上的事情。

    江赞直言“扬弟,见母亲的意思,是起了要为你说合徐家小女的意思了,大哥并不赞同。”

    江扬听了哥哥的话,点点头“您与徐将军的友谊,弟弟虽然那时年幼,但也没少得二位哥哥的照顾,所以心里有数,只当这小姑娘为小辈,而且我都快不惑之年,年纪也近她的两辈之数,怎么做她的夫婿呢,母亲也是年纪大了些,乱点起鸳鸯谱了。”

    “可总是要娶妻的。弟妹虽好,但是侄儿年纪渐长,婚事,一些裙带关系也需要嫡母安排,你也早些定夺。”江赞有劝起了江扬从来不听的话,果然江扬也只是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兄弟二人从小关系就很好,江扬更是对这个大哥言听计从,但惟独这件事情上,每次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如此,兄弟二人又聊了些别的,就各回住处,暂时作罢了。

    从北营回来后,曹氏好似吃了颗定心丸,也不再成日在榻上躺着,下不来床了,府里原本荒废的事,也一一管起来了,安宣侯府又恢复了往日井井有条的样子了。只是关门闭户,低调做人。

    两个孩子也需要安抚,尤其是已经懂事了的敏慧,这孩子跟她的名字一样,早慧的很,见府里人人自危,人情冷暖她也定是有所感觉,所以这几日并不如往日那般活泼,倒是整日把自己憋在房里。

    曹氏听了新月的建议,觉得如果一家子被流放或者软禁,应该多留些银子傍身,所以正在费尽心思的收拢银钱,忙得很,无法脱身。所以这安抚两个孩子的事,就落在了新月的身上。

    新月已经许久没有亲自下厨了,这日吃过午饭后,新月让颦儿把敏慧叫来,而她自己亲自泡了干莲子,坐在廊下等她。

    “姑姑”敏慧没什么精神,好似要生病的没有气力。

    “来”新月冲她招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指着水盆中泡发的干莲子“姑姑想做些莲蓉,可这些莲子里有莲心,你能帮姑姑一起摘选出来吗?”

    “姑姑,您身边有那么多仆从,还用您亲自动手吗?”敏慧揉了揉眼睛,新月刚才听她身边的婆子说,敏慧从早饭后,就一直躺着,午饭还积食了,此时并不是困,而是因为没有兴致而犯懒,一个才六岁的孩子这样可不好,想着,新月说“如果我们身边没了这些仆从,又想吃莲蓉,那我们难道要不做了吗?”

    “姑姑,敏慧不知道。”她垂着眼,依然没什么兴致。

    “来,帮姑姑”说着,新月拿起几粒莲子,开始剥。

    先用指甲细细的把莲子身上的胞衣剥掉,露出雪白无暇的莲肉,再把莲肉一分为二,用银签挑去苦味的莲心,这才算是剥完一个,如此好一会,新月才剥了一小捧,根本不够做莲蓉的。

    敏慧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是新月让她帮忙,她也懵然的学着新月的样子,但是每次连莲衣都剥不下来,莲子就被她捏坏了,而莲心更是碎在了里面,很难剔除。

    做了几个,敏慧到底是个孩子,就失去了耐心,狠狠的把手里的银签丢在了地上,捡起来的东西差点擦伤新月。

    新月也不恼,对敏慧说“怎么了?不过是剥一个小小的莲子,这样你就沉不住气了?”

    “姑姑,这些事敏慧做不好,敏慧不做了。”说着,她带着哭腔,不肯再做。

    “你觉得你是怎么做不好的?”

    “敏慧生来又不是做这些事的。”

    “那里是做什么事的?做金枝玉叶?”新月加重了语气,敏慧抬起头,瞪着大眼睛看着新月。

    “身份的尊贵,并不是你一生的保障。

    是,有些人,从出生到死,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这高高在上的老天都会一会下雨一会干旱,何况是我们这些渺小的人。

    好孩子,你现在确实不用做这些事情。

    可是有一日,我们家破,你的父亲,母亲,甚至是姑姑都要被拉去砍头,你弟弟和你,会有什么样的际遇?

    卖到人家家里做奴仆,就在主人家做这样的事情,做不好还摔东西,非被主子家打死不可。

    当然,你父亲和姑姑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你要在大事来临前,稳定住自己的心,知道自己要守护和遵守的东西。

    如果你父母和姑姑不在了,你还要保护你的弟弟和自己,保住性命,而且要不辜负你的父母,好好地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地活下去,什么事,都没有你的命重要。”

    说到这里,敏慧早已经被她吓得哇哇大哭,新月也觉得对一个孩子说这样的话,确实有些过了,只是,这些事情,早让她知道总是没有错的。

    哭了好一会,新月的心都被哭软了,于是伸手为她擦干净眼泪,但还是强迫自己冷下面容“好了,现在继续帮姑姑把这盆莲子剥好,慢慢来,总会做好的。”

    说着,新月又拿起一只莲子,给她做示范,敏慧似懂非懂,但也是按照新月教的,照做了起来。

第72章:弦外之音(2)

    今日,是太子出殡的日子。

    新月本不想去这样的场合上的,因为她的哀悼,并不需要所有人都知道,但奈何太后和皇后都在等着看新月的表现,新月也只能如此。

    她先是体前一天进了宫,与诸人一起守灵,跪在地上,新月看着容昭庑殿顶一般的棺盖,出神了许久。

    此时夜也已经深了,不断有守灵的宗族,夫人们以各种借口离开。

    新月一时说不上话,太累了就伏在地上,居然睡着了。

    睡前,看了一眼在最前的容映,二人隔得老远,只见他始终是一动不动,眼神哀肃的看着容昭的主棺,新月只觉眼皮越来越沉。

    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奴才们身份低,是不能陪着主子在这灵堂内的,新月所在的位置有偏,她在这里睡了一个多时辰,既然无人发现她。

    而诺大的殿中,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偶尔有风吹动快要燃尽烛火,只是这殿中马上就要天明了,已经不是多需要这微弱的灯火了。

    新月直起身来,身上乌色的披风就掉了下来,一看这披风就是男子的,再看依然在最前的容映,新月不用猜,就知道这是谁的。

    正好借着披风的遮挡,她伸开自己的腿,舒展了一下,但因为太麻了,好似抽筋了一样疼,新月轻轻的“嘶”了一声,引得容映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

    他的身前,就是自己亲哥哥的棺椁,自己或许也是他哥哥最爱的女人,但是就是在这样的地方,他笑的,却十分的灿烂。

    那笑容,并不是胜利的笑容,而是纯粹的,因为心中想笑,愉悦,看见喜欢的东西的笑容,新月觉得身上虽然盖着他的披风,但是一阵阵寒意,就这样涌进了进来。

    新月伸手,扶住了手边的柱子,慢慢的站了起来,她脚底如同针扎一样,但她还是忍耐着,稳稳地向前走。容映就这么看着她,她就这么走向自己。

    容映突然有些局促,因为新月就是往他这边走了过来,她是从来不会主动搭理自己的,新月走到容映身边,她就站在容映的身前,容映竟然一时间没能起身,就这么跪在地上。

    新月伸手,容映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有些错愕的抬着头看着新月的手掌,只见新月的手上,拿着他的披风,原来她是要把披风还给他。

    容映伸手接过自己的披风,新月转身准备离开,谁知脚下虚软,一下子扑倒在了容映的身上。

    容映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境遇,他只觉眼前一黑,立刻反应过来,伸出双臂,抱住了这个直直的往自己怀里栽的女子。

    她身上有一种玉兰的香气,但是已经很淡了,却因为气味淡,而变得更想弄清楚这个气味的全貌,新月不可控制的抱住了容映,发现容映正在颤抖,新月发现他,好似受伤了,因为二人身体碰在一起后,新月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现在颤抖,也是因为疼痛。

    新月赶紧推来了他,二人各居一处,都有些紧张。

    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狼狈,新月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

    新月跺了跺脚,让血流的快一些,缓解了脚上的疼痛,两步走到容映身边。

    容映扶着地,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出宫。”

    “不用”说着,新月转身准备离开。但容映却依然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大殿。

    就在二人前脚走了出来,颦儿和翡儿就迎了过来,见新月一步步的踱过来,就赶紧扶住了她“姑娘,宫门马上就要开了,我们快出宫去吧。”

    新月点头“走吧,一会还有事情。”

    “我…”

    “多谢晋王美意,小女何德何能,得…”

    “砰…”新月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二人刚刚走出的大殿里,发出了一声不容忽视的闷声。

    新月顿觉不好,而容映已经跑了进去,新月也跟在他身后,还没进去,容映就喊“快叫太医。”

    “好”新月答应着,转身出门喊道“快来人,快来人去传太医,太子妃自戕了。”

    翡儿和颦儿听了就向外喊,不一会,就有侍卫宫女都涌了进来。

    当新月在回身进去的时候,突然想起,在自己的梦里,太子妃就是自撞在容昭的棺椁上,两天后断了气。

    而容映已经单膝跪在王氏身边。

    而王氏仰面躺着,面色如纸,紧闭双目好似很晕的样子,而她的额头正中,已经流出了血,容映有些伸不出手,见新月进来,立刻抓住了她的手,隔着她的手,捂住了王氏不停流血的额头。

    新月感觉手底下的血,一股股的流出,还留出一些黏腻的东西,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而是不断地的喊着王氏的名字“王媛儿,王媛儿。”

    王氏好似听到有人在叫她,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白也变得赤红,断断续续的咒骂“我,我不好甘心,你们,你们这些,吃我肉和我血的臭虫,别,别碰我。”

    说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脱开新月的手,但是手伸了一半就垂了下来。

    新月感觉她的脸越来越冷,有些无措的看了一眼容映,容映也是不忍,大喊“都是死人吗?太医呢?”

    话语刚落,太医就从侧门而入,涌了过来,还有王氏的侍女,宫女侍卫围了一大圈。

    “新月姑娘,您的手不要动,按住了娘娘还可能有救。”太医说完,新月点头“好”

    只见太医从箱中参片,掰开王氏的嘴,只见她的牙已经错合,这是人到了大限的表现。

    新月看到这里,不忍的别开了脸。

    知道太医拿出药粉,不顾其他,就对着王氏的头涂去,片刻对新月说“新月姑娘,您慢慢的松开手。”

    新月按照吩咐,一点点的移开自己的手,只见自己的手下,血肉模糊一片,血依然成股涌出,与白色的药粉搅合在一起,新月撤开手,从这人堆里退出,靠在容昭的棺椁上,缓解心中的情绪。她呼吸急促,紧张的手不停地抖,她的一身白衣,已经全部被血浸湿,而身后冰凉的石棺还是给了她一些支撑。

    容映从旁,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黯然,就算是此,容昭还是在新月的心里,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地方,虽然她不承认和惧怕,但确实是瞒不过容映自己的眼睛。

    王氏被抬走的时候,手脚上的劲都已经松了下来,新月知道她这是不行了。

    新月大声的哭了起来,手上的血已经凝固,她心里有悔有恨,更有对自己什么都不做的痛恨。她就这么依靠着容昭,念叨着“醒来,醒来啊…”

    可是这次,这场悲伤,血色重重的梦,却再也没有从头再来一遍。

    容映看着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新月这样如同疯癫的模样,立刻走到她的面前“新月,新月振作一点。”

    新月充耳不闻,只是崩溃的哭着。

    “徐新月…”容映见怎么都叫不醒她,正想伸手劈晕她,却见她一口气上不来,头一歪晕了过去。

    容映伸手手扶着新月的脖子,颦儿和翡儿正好来巡新月,容映吩咐道“你们姑娘身上的伤还没好,送她回去。”

    “是”颦儿有些为难的四顾,这里可是太子停灵的尊贵之地,她们自然不敢叫几个宫人把新月抬出去,于是两个丫头一边一个,架起新月。

    容映看她们笨重的样子,叹了口气把新月抱了起来,从偏殿人少的地方,走出了这座冰冷,凄凉的宫殿。

    新月闻到一股很浓的薄荷油的香味,接着鼻尖和鬓间都是这种冰冰凉的刺痛,迫的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新月定睛后,只觉自己好似有种许久喘不上气,突然得以缓解的舒适,她看向周边,自己正在安宣侯府中,自己的房中,而一侧的郎中,正在把从新月身上拔下来的银针放在袋中“姑娘已经没有大碍了,好好休息即可。”

    “好,好,来人,送郎中”曹氏的声音后,新月看到了曹氏,正想起来却被曹氏按住“你还是不要起来了,再躺一会。”

    等郎中出去后,新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过了大半,再过一刻,就要到巳时了”曹氏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大致得回答。

    “颦儿,扶我起来。”容昭的灵柩,巳时半出殡,现在还不算晚。

    “你去干什么?”曹氏这次没能按住她,新月已经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让王伯设了路祭,如果近前没有我们的人,陛下听说了,肯定不是一桩小事。”

    说着,新月已经自己穿上了鞋,结果起的有些猛了,眼前一阵花白。

    “听说就听说,咱们安宣侯府已经满身脏水了,不怕这一盆了,你的身体要紧。”曹氏说完,见新月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身上。

    只见新月依然穿着刚才在灵前穿的衣服,浑身是血的外袍已经脱了下来,但是裙摆的腰部,手上还满是王氏的血,新月突然问“大嫂,太子妃怎么样了?”

    “说是只有一口气了,棺材已经备下来了,她和太子怕是前后脚了。”曹氏说完,也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她对王氏如此贞烈之举,又惋惜又敬佩。

    “颦儿,你是死了吗?快来给我更衣。”说着,新月抬高了声音,颦儿不敢再耽搁,于是上前给新月换下了沾血的衣服,又换上了一身素衣。

    新月代表安宣侯府,设的路祭就在侯府外不远的地方。她刚刚站定,就见容昭的棺椁已经由四五百人围着着,外圈也有几百人,近千人拥着,慢慢的向城外皇陵行进。

    新月身边站着曹氏和徐新泰的长子敏聪,设路祭都是一家之主,领着家眷从旁祭奠,而徐新泰不在,四岁的敏聪自然就成了这安宣侯府唯一的男丁,新月感谢曹氏这么做,这不仅仅是维护了安宣侯府的名声,更是让新月不会因为抛头露面更受瞩目。

    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就这么从开始,一直到天黑才结束。

    新月就这么茫然的站着,觉得自己指缝间,还有没洗干净的血,颦儿和翡儿上前“姑娘,天色不早了,进去吧。”

    新月觉得自己的眼泪,刚才在殿中已经流尽了,这会竟一滴也没有了,她不在张望,才是容昭,也应该是真的入土为安了。于是新月也在心里,让自己,忘却这段从未开始,何谈结束的感情。

    抬步快要走到侯府门口,新月听见有人再叫她,回头,新月皱了皱眉。

    江侯爷江晚的夫人庄氏,世子妻陈氏相挟,正在廊下下轿子。

    新月赶紧上前迎接,屈膝给二人行礼“侯夫人,世子夫人。”

    “快免礼。”庄氏六十有五,但一点也不像老态,眼神炯炯,目光如炬。

    新月站直身子“不知二位夫人来,有失远迎,快请府里坐吧,颦儿通报嫂嫂,我们正厅迎客。”

    “不,不用这么麻烦,我和母亲在前面的路亭祭拜了太子,正准备回去,路过你们门口,正好看见你,就想与你说说话,就不进去,叨扰你大嫂了,她也挺忙的,找个正式的日子,我们两家再见面才合礼数。”陈氏一直在婆婆身边打理家事,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主。

    “那怎么能行,那有客人到了门口,不进去喝杯茶水的道理。”说着,新月执意想请二位进去,庄氏不为所动,开口道“只是来看看你,这看到了,我们也就再说几句话就走了。”

    “见,见我?”新月有些诧异,自己何时与这两位有过交集。

    有马嘶之声,新月抬头,见骑着马从后面而来的三个人,分别是江家的三父子,江晚,江赞和最后面的江扬,江扬看到母亲和嫂嫂在门口就拉着新月,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母亲,嫂嫂,你们干什么呢?我们该回府了。”

    “只是在路边遇到了新月姑娘,二叔急什么。”陈氏忍不住的想笑,但想现在这场合,又生生的憋了回去。

    新月看着这一家子比祭祖时到的还齐,皱了皱眉,拘身对三位又是一礼“小女见过江侯爷,江大人,江将军,即到了门口,几位何不进府中用杯茶,吃个便饭。好让新月谢谢那日江侯爷和江将军的安排帮助。”

    江侯爷坐在马上,看着眼前这座安宣侯府摇摇头“时候不早了,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夫人,走吧?”

    庄氏见新月应对得体,进退有度,不住的点头“真不愧是徐家的姑娘,你姑母把你教的很好。再过几日,我家有场小宴,倒是给姑娘你下帖子,你可不要推迟。”

    新月皱眉,现在正是国丧,家中办宴,也决计不能大请宾客,所以这宴,肯定没几个客人,而自己和她素来没有交集,自己过去算怎么回事啊?

    但话说到这里了,新月只得点点头“谢夫人”

    “好孩子,我们走了,再见”庄氏真的是越看新月越满意,点着头在儿媳的搀扶下离开了。

    等曹氏得到消息,迎出来的时候,只看见江家的下人的背影,有些惊讶的看着在门口发呆的新月,问“这,不是说有江家的客人,这怎么走了?”

    “江老夫人说是经过这里,正好看见我,所以给我打个招呼。因为今日特殊,不便进去做客,再找个时间上门做客。”新月念白似的,说着庄氏和陈氏刚才给自己说的话。

    “那骑在马上的,可是江家的三位爷?”

    新月点头,然后看向曹氏:“嫂嫂,江老夫人请我去她们家赴小宴,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这时候,他们家还敢摆宴?”曹氏先是惊讶,随后想到新月说的是小宴,于是想通了一点的说“他们家的二爷,江将军,丧妻后,还未续弦,这,这不会是…”

    轿子中,庄氏满意的拨弄了一下手里的佛珠,想起刚才那丫头手掌发热,脸色也红润,像是个好生养,模样也是一顶一的出挑,而且还很是懂礼数,眼神中也是个聪明的,越想越对这个还没影的儿媳妇满意。

    “娘,您怎么能不跟商量,就跟大嫂,去人家门前起哄呢?”

    “这怎么能是起哄呢?我与你大嫂只是从她家门前过,见她失魂落魄的,就想与她说几句安慰安慰她,可是话还没开口,你们父子三人就到了。”庄氏一听儿子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这事更有门。

    “人家好歹一个女儿家,您请人家来咱们家的私宴,她能悟不出是什么意思吗?”

    “你侄女,倩儿行及笄礼,不能大办,我请一个侯门家的嫡姑娘来观礼,怎么了?”庄氏解释道,随后大笑出声“你看你急的。”

    “母亲,大嫂,你们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啊,我比那丫头大多少岁啊。”江扬还是气恼。

    江晚乘马过来,对正在说话的母子说“大街上,人多嘴杂,回府在说。”

    “父亲,您劝劝母亲吧。”江扬说完,也就止住了话头。

    到了府中,不等庄氏下轿,江扬就从马上下来,小跑到母亲身边“母亲,孩儿刚才并未与你说笑。”

    “这事你问你父亲,他什么看法?”庄氏从江晚刚才话的意思里,大致感觉出来了他的意思。

    江晚下马,抬步走进了府里,江扬从旁,片刻,江晚才开口“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二嫁之女,这样知进退,有能力的丫头,怕是做梦,也落不到你头上。”

    “为娘也是这意思,扬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续弦,大家闺秀就不嫁你了。只能娶一些小门户,和庶女了,咱们侯府,可不能有这样的媳妇啊。”

    “那也比娶一个二嫁之女好听吧”江扬情急,脱口说出后,觉得说错了话,立刻住了声。

    “怎么?人家一个双十年纪的女人家,还委屈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江扬,为父何时教过你这样以貌取人的道理了?”江晚动怒,众人都知他的脾气,教子甚严的他,动了气,江扬也是怕的,随后想到自己居然说了这样的话,立刻跪在地上“儿子知错,还请父亲责罚。”

    “好端端的,这又打又罚的,做什么?”庄氏不忍儿子受罚,于是挡在丈夫前,苦口婆心的说“母亲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新月这个丫头,绝对是有资格做你的续弦的,比那些清白的小门户和庶女都要好,娶妻娶贤,其他的不必多问多看。”

    “儿子只是不想耽误了人家。”

    “你…”听了这话,江侯爷只当儿子还在介意新月嫁过一次人的出身,立刻大怒“去,滚去祠堂,给我跪着好好的想想,不跪到天亮不准起来。”

    江扬听后,不忍母亲再求情,于是站了起来,自己去祠堂请罚了。

    “侯爷,您也是,喜欢那个丫头的吧。”庄氏扶着江晚,细细的问。

    江晚点点头“她是姐姐的外孙女,颇有几分,姐姐当年的样子,尤其是这果断和宠辱不惊的样子,昨晚在太子灵前,太子妃触柱时,就她一个…”

    江晚慢慢的把事情跟庄氏说了一遍,也解释了自己为什么突然对新月那么认可“就按我们商量好的,等太子丧事过一年后,你就去提亲吧。想来,她应该也不会拒绝。”

    “侯爷,这丫头既然这么好,肯定不止咱们一家惦记着吧,明瑞候爷,今年二十有九,年前丧偶,还有…”庄氏一股脑的说了好几个和江扬差不多境遇的王侯世子。

    江侯爷细细的想了想道“这还不容易,你等出了丧期,就多与她亲近,在一些场面上对她亲切些,京中的女眷们个个精明如鬼,两三次就能看出端倪了。”

    “侯爷您真不愧是用兵之人。”庄氏真的是由衷的夸赞着自己的丈夫。

    安宣侯府,新月侧身坐在浴盆中,新月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颦儿将最后一捧花瓣加在水中,满意的闻了闻“姑娘,这水香的,二里地外都能闻到了。”

    新月勉强的笑了笑,随后困惑的问“刚才是谁,把我从宫里送出来的?”

    “是晋王呢”翡儿抢在颦儿前面开口“他把您抱到偏殿,又让人抬了轿子,把您一路送出宫,他自己也骑着马跟来,见姑娘您进了府,转身才走的呢。”

第73章:弦外之音(3)

    新月越听,眉皱的越深,最后问“他送我出来的时候可有人看见?”

    翡儿想了想说道“他只有几个宫女和太监看到的吧。不过,如今,你还敢说晋王的闲话?”

    新月从旁听着,看了颦儿一眼,颦儿点点头“翡儿,你去外间取姑娘的药来。”

    “是,颦儿姐姐”说着翡儿乖顺的走了出去。

    “姑娘。你有话跟奴婢说?”颦儿靠近新月问道。

    新月点头“发生了这么不体面的事,你为什么没有阻止?”

    “翡儿其实说的也没错,现在已经没人能够阻止进晋王爷了。奴婢拦了,但是拦不住他。不过奴婢想着,这件事情对于王爷来说也不光彩。”

    “他再不光彩,也是个男子,你是觉得我现在的名声已经坏了,所以再来泼上污水,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吗?”新月说完,颦儿立刻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道错了。”

    “今日的江家,来去匆匆的,颇为蹊跷,京中还真是个是非之地。但大哥还没有回来,我们还要在京里,再住一段时间。去告诉大嫂关门谢客,一直到大哥回来再说。”新月说完听到了脚步声,给颦儿使了个眼色,颦儿也就站了起来。

    “姑娘,药还要再熬一会,你在水里多泡泡吧”翡儿看药回来了,掀开帘子对新月说。

    “好”新月将身子慢慢的沉在水里,让温热水把她包裹,她无法从也目睹王氏触棺的惨状里脱身出来,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王氏,又有什么可恨之处呢?不过是个可怜至极,又无人替她做主的可怜女人罢了,就连她自己,都没能将自己从最可怜,脱身出来。

    第二日一早,宫里派人来说,太后想要见她,正在吃药的新月,放下手里的勺子,这太子的丧事刚刚过,太后和皇后正是哀伤卧病的时候,现在见自己又是为何?

    没敢多想,新月就与来传讯的人,一起进了宫去。

    到了宫门口,依然是熟悉的雪翠在那里等自己,宫中各处的缟素都还没有拆下,行走在其中,不免还是有些萧瑟之感。

    “姑姑,太后还好吧?”新月问起太后的身体,雪翠摇头“太后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每日都要靠药吊着,奴婢在太后身边照顾这么久,她这几月吃的药,比小半生吃的都要多。”

    “姑姑也不必伤心,太后年纪大了,多养养就好了。不知道太后今天叫我来,是做什么?”新月问

    雪翠擦干净眼角的泪说“太后和皇后娘娘,想问问您,太子妃娘娘自戕的事。”

    新月了然的点了点头“多谢姑姑。”

    “姑娘,先等一等。今日,太后处还有一位客人。”

    “这么早就有客人了?”新月看了看日头,如果是辰时刚过半,想来这客人,应该是从宫门刚开,就来了。

    “是侯夫人庄氏”雪翠说完,新月皱了皱眉,这最近好像是经常见到或听到这位老夫人庄氏。

    “那请姑姑跟太后说一声,我想先去东宫看一看太子妃。”

    “姑娘看过太子妃娘娘,就去皇后宫中吧,太后说一会儿也要去那里。”雪翠对新月建议道。

    新月点头“是,那新月就先去了。”

    新月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山茶花树,才又继续往东宫走去。

    “新月姑娘。”一声中气十足的男音,从新月的身后响起,新月回头,是刚刚从旁边的乾宫中出来的虞鹤国师。

    “国师安好。”新月大方的与他行礼。

    “姑娘这是往东宫去?”虞鹤问。

    新月点头“去看看太子妃娘娘,国师可要同去?”

    “姑娘请”二人一前一后往东宫的方向走去。

    “姑娘对于太子妃娘娘的事情有什么看法?”虞鹤问。

    新月得体的笑了笑“寿数天定,新月不敢有什么看法。”

    “我们两个人就不打诳语了,太子妃娘娘活不活的过今日呢?”虞鹤问。

    “太子妃娘娘能活多久,我说了怎么算?”新月摇头不肯给出具体的答案。

    虞鹤也不恼,他算出来的也是差不多的,多问一句,更多的也是试探罢了“姑娘说了自然是算了,在下想要提醒姑娘一句。”

    “什么?”新月发现虞鹤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自己身边的侍从,也被他有意的隔开了。

    “太子妃既然是将死之人,姑娘就不要再去看她了。”

    “为何?”新月不解的问。

    “太子妃平生最恨谁?她就算是死,又岂能放过那个他最恨的人?”虞鹤说完,看向了新月。

    新月笑了“国师你放心吧,她最恨的人,自然不会是我。若她想用自己的死,做一些什么文章的话,肯定不会波及到我身上。”

    “可是皇后,是太子的母亲,她应该,下不了这样的狠心吧。”虞鹤还想拦着新月,新月摇头“国师,这么多年,您还没有看透吗?要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的。”

    “是,是在下贪心了。不过今日,天边浮着阴云,是要下雨了。雨水要是下下来,定能冲洗干净,这世间所有的污秽。在下还有事,就不陪姑娘您,在这里说话了。”说着虞鹤就飘飘然的走吧。

    “姑娘”颦儿几步跑了过来,走到新月的身边。

    新月皱着眉头,虽然她想的开,但是还是觉得,虞鹤说的这些事情有蹊跷,问颦儿“你可知太子妃现在是什么样子?”

    “奴婢昨日离宫的时候,问了几个相熟的宫女,说太子妃昏迷不醒,应该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吧。”颦儿小声的向新月汇报。

    “反正我行的正坐的端,走吧,我们去东宫看看她。”说着,新月继续抬步向前。

    新月觉得自己跟东宫还真是有缘,这段时间来的十分的勤快。

    太子妃病重,这东宫里也没有一个主事之人,出来迎客的,是王氏身边的主事嬷嬷琴娘。

    琴娘是王氏的乳母,与玫儿一起,是她的心腹。

    “嬷嬷,太子妃娘娘今日可好些?”新月一边往后室去,一边问。

    “娘娘她,已经是弥留了。”琴娘早已经是哭肿了一双眼睛,这会儿说话也是哽咽着。

    “嬷嬷,不要伤心。娘娘也是心里不好受,或许只有这样做,才能表达出她心里的悲痛。”说着,新月在琴娘的带领下,到了王氏所在的后室

    她的卧房和她的性格一样,文雅,还很是舒适,而王氏就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失去了该有的血色,只见她的胸口偶尔起伏,这好像是她活着的唯一的证据。

    新月来到她的床边,见她的额头上覆着四指宽的纱布,还是没能遮住,她的额间所有的伤口,只见从纱布上面蔓延出来的伤口,一直深入她的发中,那道竖着的伤口,正在一点点的要她的性命。

    想起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新月对琴娘说“嬷嬷,我能跟娘娘单独待一会吗?”

    琴娘思索了一会儿,想情况再遭,也遭不到哪里去,于是点点头,叫走了这房里其他的宫女,颦儿也在新月的授意下跟她们出去,此时,这屋里也就只剩下,新月和王氏两个人。

    新月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王氏的胸口就起伏了两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新月被她的中的血色吓到,立刻对着门外喊“琴娘,快传太医,娘娘的醒了。”

    王氏眼神有些迷离,用了好久才找到了焦点,看向新月的时候问“太子回来了吗?”

    她的声音很小,新月是靠近了才听得到。

    “娘娘,太子妃娘娘?”新月试着叫她,这是琴娘等又都跑了进来。

    “太子回来了吗?”王氏还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新月,她的眼珠转动已经很困难了,但她还是不肯放弃。

    “娘娘您在说什么?”琴娘痛心的问。

    “今日,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他还没回来吗?”王氏还是看着新月问。

    “娘娘,您,您…”琴娘见王氏说起了这件事,立刻哭着跪在了她的床边“您有何苦呢?”

    “太子,太子您…”王氏念叨了几声,头一歪就又失去了意识。

    新月见她闭眼睛的时候,瞳孔都散了,想来是已经不行了,太医上前为她诊治,也是一脸的担忧。

    新月站起身来,她在这里又帮不上忙,所以准备离开,可还没走到门口,外间传“皇后娘娘驾到。”

    新月只得站在一边,跪在地上等着皇后走了进来。

    “新月?你来了。”皇后看见新月先是一怔,又想起太后今日召见了她,所以在这里见到她也是没什么稀奇的。

    “是,娘娘晚安。”新月请了安。

    “起来吧,这人都围在这里,怎么了?”皇后面容憔悴,也是身边的沈姑姑扶着,勉强过来的。

    “娘娘,我们娘娘怕是不好了。”玫儿听了皇后的问,哭着回了话。

    新月站了起来“刚才小女就在里面,太子妃娘娘,是…”

    皇后听了,眉心只是皱了皱,此时屋里传来了一阵哭声,太医慌忙的跑了出来,见了皇后立刻跪下“娘娘,太子妃她,薨了。”

    新月扶着皇后一起进去,她本不欲再进去,可是皇后一下子没站稳,就扶住了新月,新月也就只能和她一起进去。

    只见刚才躺在床上的太子妃,此时脸上已经盖上了一块白布,胸口不再起伏,一条生命,就这样离去了。

    伺候太子妃,东宫的宫人都哭作一团,而坐在床边的皇后伸手,摸了摸王氏的头发,一时触动了心肠,眼泪簌簌下落,哭了起来。

    新月跪在一边,低着头,她的眼中干涩,嗓子也很痛,实在是哭不出来。好在一片哭声中,能容的她滥竽充数。

    “皇后娘娘,我们娘娘已去,还请皇后娘娘示下,我们娘娘的身后事,该如何办?”琴娘最先反应过来,跪在皇后身前,请示的问。

    “昨日,本宫已经命内司为太子妃备下了,内司的人已经受到了消息,这会就到了,你们与内司商议着,定要打理好太子妃的身后事。她是个贞烈的,此番殉了太子而去,必定要把她的后事办成后世的典范。”皇后的眼泪,擦在她自己手里的帕子里,之后她的脸上,就再无一滴眼泪留下。

    “娘娘,内司的人到了。”外间有人传话,皇后点头“让她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位年纪四十多岁,头发梳的光亮,一身黑色宫装的女官,领着一群同时黑衣的宫女进来,给皇后请过安后,那女官开口“奴婢想请娘娘和新月姑娘,先移步外间,奴婢等要为太子妃娘娘换上敛服。”

    皇后听后,点点头“新月,我们去前殿吧,陛下已经收到了消息,想来会过来看看的。”

    “好”说着,新月就与皇后一并准备出去,谁知手被人死死拽住,新月一惊,没想到还会有人拦她的去路。

    新月低头,看着拽住自己的,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玫儿。

    她哭成了个泪人,此时跪在地上,用全身的力气坠着新月,新月看着她双手拽着自己的翡翠镯子,新月怕她弄坏了自己的镯子,急切道“大胆”

    “你害死了我们娘娘,还想一走了之。”玫儿听后,更用力的拉着新月的胳膊。

    新月怒道“你们娘娘可是你们众目睽睽下薨逝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松开我。”

    新月甩脱不开,而那个穿黑衣的女官上前,一把抓住了玫儿的一只胳膊,后面的那只手垫在她的肩膀处,玫儿立刻吃痛,手上的力气也好似化了一样垂了下来。

    新月暗道这女官真的是不简单,但她现在自顾不暇,甩脱了自己的手,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并无事,也就松了一口气。

    “这丫头疯魔了,来人,拖去刑司让她好好清醒。”皇后根本无心管这些事情,她跟新月一眼,对这丫头的关系,还不如自己手上的镯子。

    “皇后,您身为后宫之主,居然包庇害死我们娘娘的人,你,你是何居心?”眼见玫儿就要被拖出去,她立刻大声的喊了出来。

    此时,在这间内室里,不仅有东宫和皇后的人,还有前来帮忙的宫人,以及一些纯粹是来看热闹的人,玫儿这样喊出来了,皇后为了自己名声着想,就不得不听她说说了。

    “娘娘,陛下和太后到了,正在前厅,要见娘娘呢。”外间传话,皇后知道,过一会皇上和太后也就知道这宫女吵嚷了什么。

    新月见皇后变了心意,于是主动开口,对玫儿说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害死你们娘娘,那你说,我是如何做的?”

    “来人,把这个宫女绑了,带到前厅去。”皇后见新月一副坦然,开口对新月说“不好让陛下和太后等着,你且与本宫一起去前厅吧。”

    “是”新月没有异议,如果自己此时走了,反而是更可疑的。

    与皇后一起出了内室,新月听到了一声雷鸣,她抬头往空中看去,又是一道闪电,亮的人眼睛发痛,天马上就下雨了。

    到了前厅,陛下和太后左右坐在正堂处,陛下见皇后过来,开口道“不必行礼了,太子妃如何了?”

    “妾身已经让内司的人看着安排了。”虽然陛下这么说了,但皇后还是欠身行了一礼,新月也是如此。

    平身后,新月走到太后身前,太后看见新月,勉强的笑了笑“来了,坐下吧。”

    “是”新月等着皇后坐下后,才拘身,坐在了太后身侧的软凳上。

    “陛下,母后,妾身有一事要禀告。”

    “说吧”太后的脸色极差,有气无力的说。

    “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玫儿出告新月,为杀死太子妃的凶手。”皇后为难的说。

    “放肆,一个头脑不清的宫女,居然敢攀诬王公贵女,杖毙了吧。”太后抬了抬眼,就要发落了玫儿。

    “确实如此,皇后,你竟会听这样的话。”皇上也觉得此话荒诞。

    皇后见两位都这么说,正想把此事揭过,玫儿在门外就喊了出来“奴婢愿意以性命为保,听陛下,娘娘听听奴婢的话吧,我们娘娘死的实在是冤枉啊。”

    “外面的人都死了吗?一个丫头都压不住,拖下去。”太后听了,摔了杯子,新月一幅惶恐状的站了起来“太后,息怒啊。”

    “母后,这丫头一路来,喊了好几次这样的话,宫里不少人都听见了,若传出去,对新月的名声也不利啊。”

    新月皱眉,没有说话。

    “这样的话,如果隔着这么高的宫墙都能传出去的话,你这个皇后,也就不用做了。”太后拉着新月,让新月从新坐下。

    “是,妾身知错。来人,发落…”

    “娘娘,等一等。”新月飞快的把整件事情都想了一遍,还真是有些好奇,玫儿究竟要如何,把这件板上钉钉的事情,诬在自己的头上,而她身后又有谁在指使。现在新月可以排除这间屋里的皇上,太后。皇后她更是不怀疑,所以,新月觉得自己有了一个敌人,而自己不知道她是谁,她要,查清楚。

    “怎么了?”皇后没想到新月会主动叫住她。

    “陛下,太后,皇后娘娘,小女行得正坐得端,不必把这件没风没影的事情,弄得好像是一件宫廷辛密似的,还请皇后娘娘,彻查此事,还小女一个清白。”说着,新月跪在地上。

    “你这又是何必呢?”太后有些意外,这没有任何价值的事情,何必浪费时间。

    “事关小女清白,还请娘娘做主。”新月不听,俯下了身子。

    “既如此,查查吧,哀家和皇帝也听一听。”

    “是”陛下掬手,应答道。

    “既然太后应允,新月你也想要证明清白,好,那本宫就来做主审之人,新月,你先起来。”

    “是”说着,新月施施然的站了起来。

    “把玫儿带进来。”皇后令下,玫儿就从门外被推了进来。

    玫儿的嘴已经被堵上了,呜呜的说不了话。

    皇后开口道“本宫就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摘了口布后,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若是再有什么不敬之语,立刻就将你杖毙。”

    玫儿不住的点头,于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就把玫儿嘴里的布拿了下来。她怒瞪着新月,好似她真的杀了她的主子。

    “本宫问你,你为何会指证新月,有何证据?”

    “前夜,我们娘娘心中烦闷,带着奴婢自东宫内的荷池边遇到这贱妇,娘娘支开奴婢,与这贱妇在荷池边说话后,我们娘娘就精神恍惚,流泪不止,之后回内室休息,还装睡支开了奴婢等人,几个时辰后,就自己一个人,前往殿下的灵前,倒在太子棺前的时候,这贱妇就在近前,定是这贱妇,说了刺激我们娘娘的话,又在太子灵前做了什么。”

    “那夜,你可见过太子妃?”皇后问。

    新月点头“是,小女在东宫荷池的桥上,见过太子妃娘娘。”

    “那太子灵前呢?”皇后又问“是怎么一回事?”

    “那日天蒙蒙亮,小女自太子灵前守夜后,想离开回府。那时,晋王也在,他与小女一同出来,我们二人刚刚到殿前,小女正在跟自己的侍婢说话,就听到了殿里,又一声闷响,等小女进去的时候,太子妃就已经满头是血的躺在棺前,而后面的事情,皆有数名人证,毋庸置疑。”新月清晰的话那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那之后,一直到刚才,你都没有再见过太子妃?今日又是如何行径?”

    “是,今日是太后召见小女进宫,太后处有客人…”新月就把今日从进宫开始,一直到太子妃断气,自己到这里的所有经过复述了一遍。

    新月说着自己也有些疑惑,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下来,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立得住脚,说自己害了太子妃,这个玫儿为什么还是这么污蔑自己,难道只是为了给自己的主子出口气,而非有她一开始想的,什么幕后主使?

    正当新月出神的时候,陛下开口了“那,在荷池上,你与太子妃说了什么?可有说什么刺激太子妃的话?”

    新月皱眉,现在看来,就连陛下,也对这件事情有了关心。

第74章:弦外之音(4)

    新月从来没有这样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因为这种毫无理由,目的的事情,究竟谁才会对自己做呢。

    见陛下有了兴趣,新月也不得不重视了起来,正色的回答到“小女只是在桥上偶遇了太子妃,见她神思忧伤,而且夜间起风,桥上有些冷,小女就请娘娘回去休息,我们二人又说了几句其他的寒暄的话,小女就离开了。”

    “可是你离开的时候,满脸怒容,还因为一时找不到你的婢女,而训斥了她,你敢说没有?”新月皱眉,她记得自己是从北边的桥离开的,而玫儿和太子妃的一众宫人都站在南边,所以她应该没有看到自己训斥翡儿了。

    新月抬头,看了一眼翡儿,翡儿发现新月的视线,连连摇头,而颦儿则是和新月一眼皱起了眉“玫儿姑娘,我和翡儿都是我们姑娘的奴婢,姑娘作为我们的主子,自然是有训斥的权利吧,而且那日我也在场,姑娘只是问了一下翡儿去了何处,为何这么慢,这样几句询问的话,不算训斥,翡儿,你说是不是?”

    颦儿说完,翡儿点点头“是,奴婢平素在东都豫王府中当差,并不熟悉宫中的路线,尤其是东宫后庭也是第二次踏足,所以有些迷路,耽误了姑娘去为太子殿下祈冥福,姑娘好不怪罪,只是问了奴婢几句。”

    “你们身家性命都在这个贱妇手…”

    颦儿上前,猛地抽了玫儿一巴掌“称呼安宣侯府的侯女时,嘴上干净些。”

    “这么快就打人了,可见是心虚了,贱妇,我就叫她贱妇,她害死了我们娘娘,我就是剥了她的皮,都不能为我们娘娘报仇”玫儿双手被绑着,但还是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

    新月听了,淡声地说“你现在一心为着你们娘娘,而我的侍婢一心为我,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如果玫儿说不对的话,那么她今日在这里攀诬新月,就没有什么意义,毕竟她对王氏的心,都值得怀疑。

    “你这贱妇巧言令色,谁能说的过你。”显然,这玫儿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新月稳坐在太后身边的凳子上,抬手对太后身后的雪翠说“姑姑,我有些口渴。”

    “奴婢带来的食盒里,准备了冰绿豆水,陛下和娘娘也尝尝吧。”

    “端上来吧”陛下也一路过来,有些口渴。

    不一会,雪翠端着四碗绿豆冰沙,新月握在手里的碗的时候,觉得掌间一凉,精神也好了起来。

    太后始终一言不发,她再看新月的表现,而且她越是这样,一会开口,也是更有分量。

    “继续吧”皇后自然没有心思喝什么冰绿豆沙,新月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对皇后说“还请劳烦娘娘。”

    皇后继续开口问“你是亲耳听到新月与太子妃争吵,还是太子妃告诉了你与新月争吵,可有什么证据吗?”

    “是娘娘与奴婢说的,当时娘娘从桥上下来,伤心落泪的对奴婢说,因为太子去世,人情凉薄,什么人都能对自己挑衅了。”

    “收到太子的消息时,第一个来探望本宫的人就是新月,你说她轻视你们娘娘,是立不住脚的。”新月皱眉,玫儿至今没有出过宫,所以能交代她的人,只能是宫里,却玫儿总是能见到,别有用心的人。而如今,皇后都为自己说话了,自己与宫里其他的娘娘们也是不熟,与她们更是没有半分交集。而说是王氏临去撞棺前交代的,身为王氏的贴身侍女,如今在这里忠心耿耿,为她讨回公道的丫头,能不拦着吗?

    所以,在这宫里,究竟谁和自己有仇呢?

    新月的思绪,又回到了那晚的桥上,新月因为在殿中听着祈福,诵经的声音,有些昏沉,她本不是什么有仙缘和净根的人,而香和松油的味道,也让她脑子疼,于是就走出了大殿,从侧殿走去了东宫的花园。

    东宫从容昭十岁时,就是他的居所,新月自然是经常来这里玩的,所以她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的熟悉,此时池边还有晚荷,新月伸腿,坐在了池塘边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夏日的夜晚,这里总会有萤火虫,新月见了闹着想要,但是因为宫人们觉得这里不安全,黑乎乎的容易掉下荷池,不给新月捕虫网,新月本哭着准备离开,容昭支开了宫人,用自己的绸衣和树枝,为新月做了个十分简陋的捕虫网,两个人就在这附近,抓了满满一袋子萤火虫,但是二人也被这周围的蚊虫咬的满身都是包。尤其是容昭,白净的脸上,被咬了三个连着的包,半张脸都肿了起来。

    以后四五年,新月都没能在夏日的夜晚,来过东宫,后来太子成婚,自己也嫁了人,所以,之后二人,再没有捕过萤火虫。

    新月看着深深地夜幕,不知道会不会有萤火虫出现。

    “姑娘,给您”颦儿递给了新月的手帕,新月才发现自己哭了,而周围的萤虫好似受到了什么感召似的,从原本一点都没有的夜空中,飞了起来,点点绿光,新月让破涕为笑“这还真的是,造化弄人。”

    “姑娘,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去好地方了。”颦儿伸手抚上新月的肩膀,安慰道。

    “这萤火虫都欺负人,这么美,我竟一次都没能见过。”新月听到有人说话,抬头看见了一个人站在了桥上的王氏。

    “给娘娘请安。”新月站了起来,拘身给桥上的王氏请安,抬头见她的侍婢都站在桥的另一边,自己就这么上去,好像是有些不对劲,又想起几日前在东宫的内室,她可是要拔刀杀自己,于是新月就站在桥下与王氏说话。

    “你上来吧”此时的王氏和那日疯癫的她,有完全不同的,此时她面色沉静,月色的照耀下,还有了些莹白的光泽,只是因为睡不好,眼下的乌青的是不容忽视的。

    新月不便拒绝,于是抬步走上了桥。

    王氏笑着看了一眼新月,新月心中一惊,因为她也太反常了。

    新月见月色如霜,还有风从北边吹来,而王氏衣着单薄“娘娘,夜已经很深了,您还是不要在这里久站了。”

    “没事”王氏伸手,把自己脸颊上的碎发别在而后,对新月说“夏日的夜晚,太子也很喜欢坐在你坐的那个地方,有时候会喝一坛酒,高兴了还会吹一阵长笛,他不喜我陪在他身边,但是只要他在这里坐着,我来,他就不会赶我,我们在这地方,说了很多次的话,我每次都心中高兴好久。只是偶然有次,太子问他身边的李嬷嬷,这池中怎么没有萤火虫了,没有萤火虫,怎么能邀她来看。我只是听着,就知道这个她,不是我,也知道了是你。我陪太子在这里待过很多次,但我们一次萤火虫都没见过。就连这萤火虫,都这么的对我不公。”

    新月看着萦绕在自己身侧的萤虫,伸手好似就能抓住一只,一时间她竟不知说什么好。

    “这老天爷,真爱捉弄人。你不稀罕的,我视若珍宝,而又怎么也得不到。新月,我到底该如何,出了我胸中的这口恶气。”说着,王氏好似很难受锤了捶胸口。

    “我也不是不想要,但是,你看,我抓不住。”说着,新月伸手,想要抓住一只萤火虫,但是这近在咫尺的虫子,却离她好似很远,继续悠闲地飞着。

    “你还真是万般皆有你的说辞啊。如今,你也没什么可风光的了。”王氏还是没有明白新月话中的意思。

    “我也从未风光过吧。夜深了,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小女告退了。”新月觉得这话不投缘,半句都多,于是她转身,就离开了这荷池上的跨月桥。

    下了桥,新月见颦儿还是一个人站在那里,于是问“翡儿呢?”

    “姑娘的帕子脏了,奴婢让她去咱们车上拿帕子和一些别的东西。”

    “姑娘”颦儿的话音刚落,翡儿就提着灯笼,从宫门的方向走来。

    “不过是去换个干净的帕子,怎么这么久?”新月皱皱眉,但见她跑的满头大汗,继续道“找不到路的话,就找人问问,不要自己乱走,这宫里处处都是贵人,冲撞了可不好。”

    “是”翡儿把帕子递给新月,又展开手里的披风,新月遥头“算了,我们走吧,马上就要最后一次的念诵了。”

    说着,三人匆匆的按照原路,回到了大殿,一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新月才出来。

    “还不是因为这贱妇,嫉妒我们娘娘做了太子妃,而她自己,思慕太子却一直都不得亲近,所以…”

    听了这话,太后倒是笑了出来,陛下见一直严肃的太后如此,又听了这宫女说了这话,不禁摇了摇头“看来真的是疯了,再问也是浪费时间,拖出去,杖杀吧。”

    “是”陛下下令,自然没人敢耽搁,立刻拉着玫儿出去,速度之快,都没容新月想到再问她幕后之人的机会。只听玫儿被拉走的时候,嘴里不停的喊着“徐新月,你这个贱妇,你害死我们娘娘,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咒你不得好死。陛下,娘娘,奴婢愿意以死明志,证明自己说的是真…”

    新月听到了一阵棍子落在血肉上的声音,很短暂,不过三五下,玫儿的声音就断了。

    “陛下…”新月紧皱眉头,皇帝抬起头,手里依然端着冰冰凉的绿豆沙,一幅没什么波澜的淡漠模样“怎么了,新月?”

    陛下是个消瘦的男子,他与新月的母亲是一母同胞,二人有着极为相似的眼睛,然后新月的眼睛,太后都说,是最不像她母亲的地方。

    “陛下,玫儿是伺候久太子妃娘娘的人,如今虽然,虽然因为一些过错而被身死,还请陛下允准,玫儿按为太子妃娘娘殉主,随葬在娘娘身边吧。”说着,新月跪在了地上。

    “她污蔑与你,戴罪之身,怎么能再进太子妃的陵寝。”皇后第一个不同意的反对。

    “不过是死了的人,被污蔑的人都选择了原谅,不相干的人这点仁慈都不给吗?起来吧,新月,哀家准了,陛下没有异议吧?”

    “是,儿子没有异议。”太后都这么说了,陛下自然没有再反驳的必要和余地。

    “时候不早了,太子妃刚刚过身,皇后你的事情还有很多,哀家就不在这里打扰了,新月,走吧。”说着,太后就要带新月一起离开。

    新月点头“陛下,娘娘,小女告退。”

    说着,站起身来的新月,扶着太后一起离开了东宫,这应该是新月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了吧。就这么想着,新月一步步的都踏的很稳当,离开了。

    到了太后宫中,太后还没坐在榻上,就弯腰咳嗽了起来,如雪翠所说,太后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新月听着这咳嗽之声,忧虑的扶着太后坐在榻上“来人,快去请太…”

    “不,不必了。”说着,太后拉着新月,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新月立刻为她倒了一杯水,太后接过来,小啜一口,稳了稳心神才算是缓解了咳嗽,只是声音都咳得有些沙哑了“别忙了,坐下。”

    新月依言,坐在了太后身边,一瞬不瞬的看着太后,忍不住的说“外祖母,您可不能再有事啊。”

    听了这话,原本闭目养神的太后,睁开了有些浑浊的眼睛,眼泪也簌簌的落了下来,一边哭一边点头“好孩子,我知道,我知道。”

    “您怎么病得这么厉害。”新月见不过一会,太后的嘴唇就已经发白了。

    太后伸手,摸了摸新月的头发,对她说“孩子,人啊,如这草木一样,春来冬去,谁也不能避免。外祖母怕是也到了冬天,要离你而去了。”

    “我不让你这么说”说着,新月拉起她的手。

    太后笑“好,好”

    新月亲自为太后卸下头上的钗环,雪翠为她脱了外袍,二人一起扶着太后躺在了床上。

    “外祖母,您好好休息。”新月准备去外间候着,却被太后拉住“坐,我有些话跟你说。”

    当着新月,太后就好似成了一个普通的祖母,一会摸摸新月的脸,一会摸摸她的头发,总之是爱不释手。

    “新月不走,外祖母您先休息。”

    太后摇头,她靠在软枕上,眼中的慈爱一分也掺不得假“我问你,今日的事,你怎么看?”

    新月沉默片刻“是有人要害我。”

    “如今玫儿都被杖杀了,你却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半分也没害到你。”

    “都说恃强凌弱,但这个玫儿,是被别人安排了,以下克上,用她是弱者的身份,让我变成一个恃强凌弱的坏人,她虽然没有直接害到我,可是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我的名声,也就完了。”新月一早看透玫儿闹这一通的用意了。

    太后点头“聪明的孩子,你看得透,我就放心了。”

    “您不能放心,不能”新月难得孩子气的拉起了她的手。

    太后笑了笑“都是嫁过一次人的丫头了,哪能在这么孩子气。”

    “跟外祖母您比,新月可不就是个小孩子。”说着,新月伏在了她的膝上。

    “好,小孩子,那你说,谁要这么害你,有什么好处?”太后问完,觉得新月应该没有想到,果然,新月摇了摇头“新月还不知。”

    “当然是嫉妒你的人。”太后说完,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你放眼看看,这些年,你究竟压了谁的风头,谁受了你无心的排头,而被人嘲笑,和与你攀比过。”

    新月皱眉想了半天“我在宫里,应该没有这样的敌人吧。”

    “你觉得是宫里的人?”太后问。

    “是,这玫儿从未出过宫,太子去世后,太子妃也深居简出,从不见客。玫儿受了挑拨,肯定是能常见到她,向她灌输对我的敌意,她才会以命相搏的攀咬我,污蔑我。”新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太后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看来你真的是个小孩子,不禁夸,一夸就翘尾巴。这个人对人的敌意,恨意,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被激化。那个玫儿,在太子妃的身边,日日看着自己的主子,在你的阴影下,活的生不如死,只有有人告诉她能害到你的办法,她还不立刻照办。”

    “只是这样一来,对我有这么大敌意的人,我实在想不到。”新月摇头。

    “你就不怀疑太子妃?”

    “我怎么能怀疑她,太子妃可是抱着必死之心触棺,触棺前…”新月顿了顿,因为她触棺前,确实是以命相搏,要杀自己,但是被容映挡住了,想到这里的新月,还真是有些担心他手上的伤。

    “触棺前怎么了?”太后问。

    新月甩甩头,继续专心现在的事“那玫儿是太子妃自小的奴仆,如果知道自己的主子寻死,她怎么能坐视不管?”

    太后点头“是这个道理。我还是觉得宫外的人,有很大的嫌疑,这段时间,我帮你留意着,这个人,手段先不说高不高明,但是眼光却狠毒,脑子也清楚,一下子就抓到了主要矛盾,把脏水泼在了你身上,以后你要是一无所知的遇到了她,肯定少不了吃亏。”

    新月见太后一脸忧虑,立刻忍不住的说“外祖母,您就不要,再为新月费神了,您好好修养,外祖母,母亲去了,姑姑也去了,您可要多陪着新月”

    新月说着,就流下了泪来,太后倒是释然“外祖母就算是活成老妖精,也不能一直护着你,所以,外祖母准备给你找一个,能一直护着你,让你过得舒心快意的人。”

    “外祖母,新月不想再嫁人了。”新月皱眉,这怎么说着说着,又说道自己的婚事上了。

    “你说什么傻话,女子怎么能不嫁人呢?你听外祖母说,今日,江晚家的,我的弟妹来了。”太后提起了今早的事情“她倒是,跟我说了个还算合适的人选。”

    “外祖母”新月抬高了声音,坐直身子噘着嘴。

    “你先别着急啊,太子的事,还要一年的丧期,我,我这身体,还不知道能不能撑着,先与他们说定了,我们先把事情说定了。”

    “太后…”太后看着新月眼中的泪水,点点头“好,我不说丧气话。就是先由哀家做主,定了这门事情,等出了国丧,你们在成亲。这段时间里,给你们一些相处,了解的时间。你若是实在不愿意,退了就退了,反正也没有走明面。但是你得答应外祖母,好好的跟人家相处。”

    “跟谁啊”新月装糊涂,想要躲过去“新月什么都不知道。”

    “江扬啊,那孩子,年纪虽然比你大了一些,但是他是个能干的,你舅舅也说,以这次他的功劳,封侯都是可以的,只等着出了丧期,再做赏赐之事。他可是未到四十就封侯,是我大聖,除了有开国之功的沈大将军外的第二人。他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为了不委屈自己的长子,始终不肯续弦。你嫁给了他,他的爵位,你啊,不必多想,有了孩子,你舅舅自然会给他应有的安排,外祖母也知道你不是刻薄的人,定能保持好这其中的平衡。”

    新月皱着眉听着这些话,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太后都想得这么远了,不过新月也看透了太后的急切,有着那种,交代后事的迫切。

    “虽然这江扬啊,年纪大了一些,但是年纪大怎么了,先皇也比我大了十岁,只要夫妇间,心中有彼此,就能过好日子。江扬定是个能爱重,护着你的人,所以庄氏一跟我说,我就满心的愿意,因为外祖母相信江扬,也相信你,能过好这样的日子。”说着,太后伸出冰凉的手,为新月擦干净眼角的泪水“这么美的眼睛,可不要哭坏了。”

    “太后,新月…”新月怎么忍心拒绝呢,这,这可以说是太后,费尽心思为新月做的最后一件大事了,新月无法拒绝,张不开嘴。

    “什么皇后命数,我啊,从没有做过皇后,做皇后有什么好的,那大柴皇后和如今的柴皇后,那个不是耗尽了心血,也失去了儿子。你啊,只过好你的安稳日子即可,男人们的事,都没有这个重要。”太后有些自嘲的说。

第75章:弦外之音(5)

    从太后处出来,新月心里有些乱,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的时候,依然是愁眉不展。

    就在这时,马车听了下来。

    颦儿问“怎么了?”

    “回姑娘的话,前面好像有那位王公回城,前去的朱雀大街已经封路了。”车夫看了看情况,回复道。

    新月撩开车帘,看着前面的情况,果然自己的马车边上,也停了几辆马车。从朱雀大街往前,就是皇宫的正门,此时又无战事,豫王也没有回京,究竟是那位王公,能从朱雀大街上招摇过市,堵住来往的路口。

    “估计又是柴家的世子吧”车夫倒是很有经验的样子,新月听了,皱了皱眉“他从役所回来了?”

    柴家是个世代出皇后的家族,但是,而且男子也大多有能力和才华,为大聖效力,但是这一代的柴家的世子,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说,因为是柴王爷唯一的儿子,仗着姑姑是皇后,父亲是陛下的至交好友,做派壕奢,比肩的皇子的做派。

    容映这个正儿八经的皇子入京的时候,也没有如今的待遇。

    “回姑娘的话,柴世子这就是刚刚从役所回来,柴家的太王妃因为心疼孙子,每日去皇后娘娘那里哭,哭得眼睛都瞎了,太子殿下为了不让母亲和外祖母为难,临出京前为他求了情,今日正好是放他出来的日子。”这些话,京城每家每户都在传,安宣侯府自然不例外,颦儿也是听说了的。

    “杀个人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过去了,陛下还真是老了。”新月愤愤的说着。

    “姑娘可不要这么说。”颦儿不知新月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她从来不会多说一句。

    新月抿了嘴,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于是,新月伸手,要下车去“车里闷得慌,我们下去走走。”

    “姑娘,今日北芙街有家不错的首饰布匹店,我们去看看吧。”说起这事,翡儿倒是来了精神。

    “是快要到秋了,我们买些布匹给大哥大嫂,还有两个孩子做些秋衣吧。”说着,新月也好似来了兴致。

    “北芙街离这里这些距离,姑娘咱们坐车过去吧。”颦儿拉着新月,不想让她下车。

    新月摇头“我们走过去。”

    颦儿听了点点头,拿出帷帽,戴在新月的头上,新月摇摇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走吧。”

    说着,新月把帷帽摘了下来,自己下了马车。

    身后跟了仆从,身前两个丫头,新月许久都没有走在街上过了,她抬头,看向天边,此时已经是黄昏了,从清晨入宫,新月觉得自己好像只喝了一口冰绿豆水,这会捂着肚子,还真有些饿了“颦儿,我有些饿了。”

    “姑娘,前面就是六宝斋,今日有烩脍肉。”

    “烩脍肉?”新月皱眉,想这翡儿怎么什么都知道。

    “姑娘那日不是吃了?”

    “啊,是,姑娘还说好吃呢。”翡儿也想起来了。

    新月错愕,片刻想到了“那不是你自己做的吗?”

    “姑娘啊,奴婢能有这么好的厨艺,都能进宫做厨娘了。”翡儿笑着,这是在达嬷嬷身边学的本事,见主子爱吃什么,爱在烦恼的时候做什么。

    新月自从梦中醒来,好似胃口也变了,原本跟着姑母,新月爱吃鲜嫩清淡的食物,但现在多爱吃些鲜香味浓的东西,原本爱吃的清蒸鲜鱼,也是偶尔食之了。

    “那好,咱们就去六宝斋,不过人家都是八宝,他为什么叫六宝了?”

    新月如此觉得自己,对着京城的人事都不怎么了解。

    “这家店从辉翼二年开业,如今已经有两百多年的时间了,而他们家从开业起的六道菜,就是他们家的摇钱树,是宝贝,所以叫做六宝斋。”

    新月点点头,这会已经到了六宝斋门口了,新月抬头,见这人来人往的酒肆,足足有四层楼高,如今天还没有黑,就已经灯红通明了。

    店里迎客的小二,见新月为女眷,立刻有一个衣着干净,又老实稳重的婆子迎出来,看样子这里女客也是来得的地方“问姑娘安,姑娘里面请。”

    新月跟在婆子身后,从右侧的只过女客的廊下进到店中。

    “嬷嬷,为我们姑娘准备一间厢房。”

    “是,二楼的“绿壶间”为姑娘备着。”到了一处楼梯,新月稳步上前,那婆子就与新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但从走廊外,她突然走快了几步,新月转过弯来,见这婆子是为了拦着前面一位男客人,新月还是第一次见如此为女客着想的饭馆,不仅有了几分好感。

    进到绿壶间后,这是个不大样子也中规中矩的厢房,倒也是干净和封闭。

    新月坐定“我第一次来贵店,不知嬷嬷有什么好菜推荐推荐。”

    “回姑娘的话,小店今日做了烩脍肉,还有烧糟鱼,白切鸭子都很不错,还有一道荷叶粥,加了肉糜做成了咸味,很得夫人和姑娘们的喜爱。”

    “那就来着几道菜,在制一道“焖蜜衣”。”新月想起,以前姑母虽然吃清淡的东西,但是独爱吃一道“焖蜜衣”的甜菜,新月刚才在走廊看到了他们的菜牌,这是他们的六道招牌菜里的其中一道。

    “是”新月点好了菜,婆子也倒好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茶水,也就出去了。

    新月一杯茶还没有喝完,菜就一起端了上来,这么大的饭店,上菜如此快,是新月没有想到的。

    上菜的也是清一色的丫头,走时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姑娘,用饭吧”说着,颦儿拿起筷子为新月布菜。

    新月看着桌子上,分量不少的菜,觉得自己一个人有些浪费,于是拉着两个丫头“你们来,一起吃”

    二人自然不敢和新月同桌而食,但见推辞不过,也只是拿着筷子和碗碟,站在新月身边。

    新月看着桌上的菜色,除了自己吃过,又很爱吃的烩脍肉,她最感兴趣的就是这道其实是蜜蒸芋头的菜。

    菜其实并不难做,大芋头切块,炸到表面形成衣服一样的皮,然后与很薄的肉片一起蜜制,最后用蒸汽的余火焖到乱和但不散,甜味尽如皮中,一口下去,真的是甜软的牙掉干净也是停不下来的想吃。

    “姑娘,这个可真是好吃”翡儿是第一次吃,这会也是满脸的惊奇。

    “以前见李嬷嬷给夫人买,夫人也爱吃,原来是这么味道的。”颦儿也是第一次,新月笑“这么看,我还真是苛待了你们,来多吃些。”

    说着,新月为两个人一人又夹了一块。

    烩脍肉是把肉切成条,裹了湿面衣,直接下到调好味道的酱汤中烩制,面衣吸了味道,肉也是滑嫩异常,新月很是喜欢他这微微有些咸的口感。

    而其他几道菜,虽然常吃,但也是有比别家好吃的地方,烧糟鱼鱼骨都直接化在嘴里,新月吃的出来,这是鲜鱼做的,鱼肉才会有这独特的弹牙。

    吃过了菜,颦儿盛了粥,放在新月手边,只是一放下,新月就闻到了新鲜荷叶的清香,仔细一看,并不见荷叶,只是一碗有着牛肉糜的白粥,新月喝了一口,眯了眯眼睛。

    “姑娘,怎么了?”颦儿见新月半天都没有动静,还以为她烫到了。

    “你们也尝尝,这也太好喝了。”新月刚才郁结的心情,只是这么一口清香中,带着微微苦味和腌制过的牛肉糜的荷叶粥,就一下子就散开了。

    两个丫头也都尝了尝,果然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但十足十的是好喝和清口的。

    “下次进宫,给太后备一份,她一定会喜欢的。”

    “是”颦儿记下,把碗里的荷叶粥吃完了。

    新月也是如此,一顿饭下来,她的心情倒也好了起来。

    走出包厢的门,颦儿先一步去结账,新月扶着翡儿慢慢的走,就当消食,刚刚走到二楼的走廊处,门口传来了一阵骚动,之间门口一群人拥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少爷进来,那周围的人都配着刀,都是身上有功夫的练家子,而中间的那位少爷,双十的年纪,发上束冠,面色白皙,如果不是眼中那难以忽视的猥琐样,还真是个英俊的人。

    新月认识他,可不就是刚刚从朱雀大街招摇过市的柴世子。

    “你们老板呢?”柴世子身边的侍从,大声的喊。

    一位管事模样的人出来,对着柴世子作揖到“给世子请安,我们东家今日并未来店中,不过,小老已经差人去回话了。不知世子您有什么吩咐,四楼上有间大厢房专门为世子您空着,还请世子您移步。”

    新月听了,向上看去,这座楼都是这家饭馆的,一楼为三科,而从二楼开始,每一层有十几个不等的厢房,而四楼,新月数了数,不过只有一边两个,共四个厢房,而且此时都关着门,想来是专门为柴世子这样,突然到来,惹不起还不讲理的客人准备的。

    “不错,让你们老板来了,给我倒酒,这么大的饭馆,若不是小爷帮衬,他能躲在后面数银子数的都不来店里。”说着,柴世子抬步,往楼上走。

    新月看他方向,果然,迎面撞上了躲闪不及的颦儿。

    颦儿被他一把抓住,本想甩在一边,却见清楚了颦儿容貌,立刻起了歹意“呦,小爷我见过不少美人,你这个小贱婢不算,但好歹也是个投怀送抱自己上门的,来人…”

    “住手”新月正要说话,只听有声音从门口传来,新月看向门口进来的人,一时,竟忘了那恶少手里抓着的,是自己的丫鬟。

    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款款生风的男子,青衣,长发束冠,眉眼间带着几分女气,但也有一股男子独有的英气的男子,新月见他眼熟,但是这明明是只要见过,就不会忘记的男子。

    “季老板,你来了。”柴世子想来是认识他的,手里虽然依然拽着颦儿,但显然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这位他叫季老板的人身上。

    “柴世子,好久不见”季老板一礼,甚是风度翩翩,二楼有不少女客,此刻也都是一个个泛起了粉色的云晕。

    “是好久不见了,本少一进京,就去祥云班找你,不去不知道,去了才知道你季老板,真是厉害啊,居然是这六宝斋的新东家。”柴世子一把甩开颦儿,他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位季老板身上,颦儿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想走,却被柴世子身边的大寿抓住。

    “柴世子,我这里是饭馆,是供人吃饭的地方,还请柴世子您规矩一些。”季老板上前,想要去解救颦儿,却被柴世子挡住了去路“哎,话不能这么说,我是来给季老板你捧场的,你季老板在祥云班的时候,不也是说祥云班是唱戏的地方,让我规矩些。那季老板跟我说,哪里是我可以不讲规矩的地方。”

    “姑娘…”颦儿看到了新月,新月此时已经从二楼走了下来。

    “这是谁啊,不是害死太子凶手的妹妹吗?大家都来看,这毁了容,被休了的妇人,还敢抛头露面。”柴世子定睛一看,立刻发出了讥笑。

    “柴世子安,这是小女的侍婢,冲撞了世子,小女代她替您赔罪,但现在请你的人放开她。”新月装作无事的样子,礼貌的让他放开颦儿。

    “小爷不放,你能如何?去找你的太子哥哥哭?”柴世子低下声音,他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小时,新月也是与这恶少打过照面的,他为了吸引新月的注意力,用池泥故意弄脏她的裙子,还狠狠地推开她,新月不想让皇后烦心,只是绕着他走,却被太子看到,太子狠狠责罚的柴世子,这也是他如今记恨的原因。

    新月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她觉得没必要跟小人置气“柴世子,请您放人。”

    “不放”柴世子名叫柴壁之,倒是个文雅的名字,但这梗着脖子耍无赖,还真是让人觉得恶心却又无可奈何。

    “你若是不放的话,那我就只能报官了。来人,去请京兆尹吴大人,说柴王府柴世子强抢民女,而抢的那个人,是我,安宣侯府侯女徐新月的丫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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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玉臂寒介绍:
豫王家的世孙和世孙妃要和离的消息,从东都一道传到了金陵,闹得举国皆知,名声狼藉。
人人都说这世孙妃徐新月善妒,可谁又知道她心里的苦。
新月本以为和离后,会母亲留下的庄子里,过着闲云野鹤的隐居生活。清辉玉臂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辉玉臂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辉玉臂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