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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怪人歌     清辉玉臂寒txt下载     清辉玉臂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回金陵(21)

    “我不会,跟弱者谈任何条件,你,并不是。”容映话锋一转,挑眉“你说,会和我谈一个条件?”

    “是,我们谈好,我已经说了我想要的,你来说你想在我这里得到的。”新月咬紧牙关,让自己尽量忍下心头的不适和屈辱感,与容映的视线平齐。

    “很快,我会很快告诉你,我的要求,很快的,徐新月。”容映笑了,这是新月见到他,亦或者是从见到他起,他的第一个笑容,那种从心底里涌出来的愉悦,舒展开来后的笑容,或许是因为心情太过愉悦,容映重复道“不要着急,很快的。”

    “我不会,不会帮你做任何错误的事情,太子,太后,陛下皇后,你想都不要想。”新月不知道从何说起,自己的底线几何,但还是重复着,不想错过一个。

    “金陵,徐新月,我们金陵见吧。”说完,容映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容映回到书房,看着正负手站在火盆旁的梁国太子梁渭,果然,他腰间的佩刀刀柄上,有着两个跃出水面,首尾相接的银色鱼儿,刀的形状,也是弯刀状。

    容映问“你又没有遇见一座挂着藩王旗的大船,豫王藩邸的大旗。”

    “豫王的藩旗?”梁渭冷笑“我六岁的时候见过,十四岁的时候见过,昨天,也见过。”

    “看样子,你是见过豫王家的小王妃了。”说着,容映蹲下,在炉火中,又添了两块木炭,炭气上涌,熏的梁渭眯了眯眼睛,然后侧身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你扰了我烤火的兴致。”

    “兴致?你来我这晋王府,只是来烤火的可不行。”容映和他面对面坐着,书房很是宽阔,却没点几盏灯,屋里倒还不如外面的月色皎洁。

    月光照在梁渭的脸上,他还有一丝闲情,抚着落在他衣襟上的灰尘“豫王家的小王妃不成了,她要跑了。”

    “这你都知…”容映显然还没有足够的定力,若两个人都是未来统国的君王,容映深深地觉得,自己并不是眼前这个的对手,就连他那个被人诩为四国最尊贵的太子哥哥,也不能是他的对手“看样子,你是知道了。”

    “自然是知道。”说着,梁渭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你这并州,还真是暖和,屋子里就好似春日一样。”

    容映想起在这里冻得跟只猫一样缩着的新月,不禁的笑了,这丝笑容虽然很浅,但还是被坐在他对面的梁渭发现,他按下不表,开口道“你说过,你的那个哥哥,有个一直心爱至今的人,你找到是谁吗?”

    容映张口就道“他直头直脑的,什么是都很好猜,不就是那位…”

    “谁?”梁渭追问着,这是他来此的目的之一。

    容映没有回话,而是换了个话题“我需要一种毒药的解药,一种只有你们梁国有的,黑水毒的解药。”

    “没问题”梁渭一口答应“不过你不应该是要毒药吗?为什么要要解药?”

    “我要毒药干什么?”容映歪着头,看了一样梁渭,他觉得这个问题甚是奇怪。

    而坐在一边的梁渭,觉得他更奇怪,因为他从到书房来,就一直在用左手摩挲自己右手的手掌,好似掌心有什么他很在意的东西,而相同的,他的思绪也不在这里,而是在想着什么让他感到好奇和愉悦的东西,梁渭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度让他觉得甚是危险的男人,现在,就是一个破绽百出,出神的人。

    “黑水之毒的话,你难道不是需要死士吗?”梁渭这么说,容映这才有所反应过来,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她的眼泪,就这么一滴,有一滴的落在自己的手上,真的如取他魂魄的钩子,让他差一点就失了神,容映勉强打起了精神,对梁渭说“我有些交易要做,所以需要解药,如果你现在就带在身上的话,就给我。”说着,容映就伸出了手。

    梁渭看着容映的手,站了起来,身上的佩刀捧在座椅上,发出碰的一声响动,但是他毫不在意,而是两步走向了容映,却发现他身上,有淡淡的兰蕊的香味,再看他的袖上,沾了一点点的粉色的口脂,原来,症结在这里啊,梁渭心里想着,他没有在说话,而是伸手入怀,从怀里拿出个红纸封口的紧口瓶来,瓶子一黑一白,被他放在容映手边的桌子上“白色的这瓶…”

    梁渭话还没说完,容映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拿白色的那瓶“白色的那瓶是毒药,若是想要控制一个人,只需一滴,若是想要再来一滴,那他就得听你的命令,你让他做什么,他就能做什么。”

    容映的手就停在半空中,新月迫切的眼神浮现在他的眼前,还有她说的那些他从没听过,做过的胡言乱语,难道,是因为服了这个药,那是谁呢?谁会害她?

    “豫王家的小王妃,你见过吗?”容映问。

    “哦?”梁渭挑眉,模棱两可道“我应该,见过吗?”

    “那这瓶黑色的,就是解药了?”容映伸手拿起了黑色的那瓶,瓶子很轻,但是摇晃一下还是能感觉到里面有药丸的。

    “是,就算是服毒十年,也只需要一丸就可以解毒。”容映听完,就把黑色的瓶子放进了自己的怀里“多谢”

    “白色的那瓶,我也送给你。好了,我们现在要谈正事了。”梁渭隐下心里的思绪,又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容映又听见一声佩刀碰撞的声音,梁渭是个甚是高大,又尚武有力的男子,他确实需要一把这样霸气的弯刀,容映看着梁渭刀柄上的花纹问“你刀柄上的花纹,很多人知道吗?”

    梁渭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时刻握在手里的刀“刀柄上的银色双鱼花纹,是我祖父喜欢的,他死了以后,这世上,只有我在用了。”

    “如此独你一人有的纹饰,难怪昨日在河上,被人认出来了。”听了容映这话,梁渭立刻握住了自己的刀柄“不可能,这纹饰,非近我身边的近臣是不知道的。”

    容映又看了一眼他的刀柄,想了想新月的身份,道“先不说这个了,你这一路来,有什么发现吗?”

    “豫王还真是宝刀未老,孙子都那么大了,却依然不肯松半分的手。他的副将,现在建承军的总兵将领,真的是写个条陈都要请示豫王,我从蓟京出发,刚刚进到你们大聖的国境,就被人盯上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盯着我的人甩掉,细一看,可不就是豫王的人,他可真是个枕戈待旦的人啊。”虽然说着讥讽的话,但是也难掩梁渭对豫王的敬佩。

第32章:回金陵(22)

    “如此看,豫王才是目前,最应该操心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容映的脸色也不轻松“怕是先要把他除掉。”

    “还真是少见,你主动说起,除掉你的亲人。以往,我可听不到你这么爽快”梁渭笑,今日容映的出神也并不只是坏事,那个让他出神的人,给了他一个坚定地决心。

    “他们并不是我的亲人,只是有一点,我并不怎么在意的血脉而已。豫王,其实也很好对付,只要激怒他,他就会目光如炬,自毁长城。”

    “激怒他?谈何容易。”梁渭一幅你别开玩笑的表情。

    容映没有说话,思考片刻后,才说“目前京中还有事情,我要处理,我先去京中打探一番,你也要同去吗?”

    梁渭摇头“我自然不能大摇大摆在你晋王的车驾里,而且我还与一些事情处理,就不与你同去了,只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可以利用,你太子哥哥心爱的女人到底是谁?”

    “对啊,是谁呢?”说着,容映伸手,最后并没有拿走白色的瓶子,倒是容映把它拿了掐你,递给容映“看你这样子,是一定会需要的。”说着把他郑重的放在了容映的手里。

    梁渭从容映的书房里出去,抬头看着皎洁的月光和四外的积雪,慢慢的外面走,在马上要走出晋王府的时候,好奇的想去见见容映今日见的人,那个扰乱了容映内心的人。

    如此他拘身敛气,飞身上了周围的树木,隐身与了黑暗之中。

    新月这边,刚刚进到自己的房中,一脚踢开了自己脚上,弄脏了的鞋子,又把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上面有着大片因为雪渍而变脏的痕迹,阴在上面的丝线上,可要好一阵的清洗。

    “夫人啊,这可不是咱们王府或者世子府,您这样,要是让人看到可怎么办?”王嬷嬷在身后跟着她,捡着她随手丢下的东西。

    新月伸着手,把头上的金钗胡乱的拆下来,最后摸到耳朵的时候,皱紧了眉头“我的耳坠掉了。”

    王嬷嬷抬脖一看,确实发现新月左耳的耳坠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从王妃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还在耳朵上”新月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我在外面的路上摔了一跤,你派人去找,若找不到去王妃院子里回一声,别惹了什么是非。”

    “是”王嬷嬷知道事情的严峻性,立刻拍了两个小丫头出门去找,新月把手里的金钗往桌子上一放,一头长发也散落了下来,翡儿拿了双轻便的鞋递给新月,新月抬脚穿上,颦儿也走了进来“夫人,可还要沐浴?”

    新月摇头“快把我冷死了,就不洗了。”

    说着,新月裹上自己的披风,坐在了床上,颦儿端了热水给新月洗脸洗脚,新月感觉在温水中,慢慢回温的脚,笑了起来。

    “夫人还笑,您都冻成这样了,还笑得出来。”颦儿知道新月从小就怕冷,就算是在燃了三个暖炉的房子里,新月还是哆哆嗦嗦的。

    “你看你们两个衣服上,还不快去收拾收拾。”

    “没事,奴婢这衣服,这一路都烤干了。夫人,奴婢刚才吓坏了,这会想起来了,刚才,确实如您所说,跟十年前一模一样。”颦儿又往水盆里又加了一道热水,新月总算是能感觉到身上有了点温度,后背也漏了几滴薄汗。

    “十年前,这,这混账东西,把兰儿吓得魂差点丢了,再看翡儿倒是淡定的紧呢,真不愧是达嬷嬷教养出来的丫头。”新月拍着腿大骂容映。

    翡儿在一边伸长了脖子,眼睛瞪的老大,她应该没见过那个新月这样的大家小姐,拍着大腿骂人的。

    “翡儿丫头啊,你以后就知道咱们夫人,还有你没见过的很多面呢。”翡儿接过新月手里的帕子,又把手炉递给她,被新月团在怀里,好好地抱着“容映应该是做梦都想到,他教给我的话,我都用来骂他了。”

    新月被容映吓的不轻,这会大骂他一顿他也是不亏,颦儿问“夫人,我们什么时候走?”

    “他说在金陵见我,我们明天就回金陵吧。”新月擦干净了脚,转身半躺在了床上。

    “那瑶小姐嫁妆船的事呢?”翡儿问。

    “这种事情,还用不着我们女眷们出面,想来,我们明日就能得到消息了。”说着,新月扯开锦被,盖在身上,对身边的两个丫头说“你们也出去换了衣服,歇息吧。”

    “是”说着,新月把自己用锦被牢牢地裹住,又把手炉放在怀里“太冷了。”

    “夫人…”王嬷嬷叫着新月,进来后,双手捧着一只锦盒“这是王妃听说您的耳坠子丢了,就送了您一对。”

    说着,把盒子递在新月的手里,新月放在手里,问“你把今日晋王妃送我的另一个盒子拿出来。”

    “是”见新月要拆开盒子,看里面的首饰,两个坐在床下的丫头都靠了过来。

    新月先打开手里,装着耳坠的盒子,是足金金叶,下坠玉珠的葫芦形的耳坠,虽然并不大,但贵在精致和有好意头,新月看着金叶上,镶嵌的米粒般大小的红绿宝石,然后递给颦儿“收起来吧。”

    “夫人…”颦儿看着盒子里如此精美的耳坠“这么好看的耳坠,就放箱子里,多可惜啊。”

    “是啊,夫人,这耳坠,真的很好看。”翡儿也劝着新月。

    “那等瑶儿出嫁那日,拿出来戴吧。”新月又从王嬷嬷手里接过另外一个盒子,这是晋王妃江氏送她的见面礼。

    新月看着这乌木的盒子,只是盒子的成色,都不容小视,想着,新月伸手看着盒子上的合扣,都是金片打的。

    掀开盒子,新月笑“翠头这么好的镯子,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盒子里,红色的绒布上,放着两只翠绿翠绿的翡翠镯子,翠色欲滴,又如同上了花汁一样,泛着胭色,新月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手腕,她还是喜欢,姑母送她的那两只白脂玉的手镯。

    “正好夫人手上缺着一对镯子,王妃真的是太细心。”新月听两个人这么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想着自己或许是有个小毛病,那就是说话之前,喜欢先摸一摸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只是这么一个小举动,都被江氏尽收眼底,新月拿起其中一只镯子,然后戴在了自己的手上“既然是王妃费心送的,那我自然不能辜负了。”

    新镯子在新月的腕上环着,趁的自己的手背莹白,如此新月又想起肌肤又白,面容又红润的江氏,她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面容。

第33章:回金陵(23)

    江氏见新月的教养嬷嬷王嬷嬷走后,房间里也安静了下来,江氏的田嬷嬷,端着一碗浓浓的汤药过来,放在江氏的手边,江氏看了一眼,垂着手叹了一口气“这药啊,从我出阁就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头。”

    江氏的丫鬟少妙端出了梅干,递给了江氏“王妃,喝完吃点这个。”

    “王妃,楚大夫说,等到了王妃产下世子,就可以换一种药了。”田嬷嬷不知道这是一种安慰,还是另外一种折磨“楚大夫一直有神医之称,有了楚大夫的药,一定会一直保着王妃您无虞的。”

    “是啊,自从喝了楚大夫的药,我的脸色好了,身上感觉也有力气了。”说着,江氏伸出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白里透红的手,如此,多活几年,好好地照顾好自己的孩子,至少,要为这个孩子活着,新月说得对,自己还有这个小孩子。

    想着,江氏端了手边的药,一饮而尽,然后把杏仁放在了嘴里“真苦啊。”

    “良药苦口呢。”田嬷嬷看着江氏喝下药,就扶着她去床上睡下了。

    “新月那里的炭火还足吗?其实这里要比东都暖和一些,看她冷的,快缩进她的毛氅里了。”江氏想起新月抚摸自己肚子时的眼神,觉得那也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准备的很足的,那位夫人还怕麻烦我们,所以自己带了一些炭火来。”

    “这样啊,那就好”说着说着,不知道是因为药的原因,还是她今日够劳累了,江氏的声音越来越小,不一会就睡着了。

    新月这边躺在床上也有一会了,但她反复想着刚才跟容映说的话,又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说要和自己在金陵见,那会不会给解药呢?而说起和太子的事情,他的反应又是什么样的呢,新月无法参透,如此想着,她就…

    “哈…”新月打了个哈欠,又把被子向上盖了盖,片刻,眼前一黑,就彻底睡着了。

    第二日,新月在翻着身,从锦被里醒来,屋里染了香,新月细细的闻了闻,是水仙的香气,房间里很是温暖,自己身上也是暖洋洋的,真想赖在被子里,不想起来。

    “夫人,前面传信来,说瑶小姐的嫁妆船,已经完好无损的被运到了并州的码头了。”这是新月意料之中的结果,然后问了句“那伙与梁州刺史勾结的匪徒怎么样了?”

    传消息进来的颦儿沉默片刻“梁州刺史全家已经被押解回金陵受审了,而那群匪徒,被,被并州管军,全部歼灭了。”

    “全,全部是什么意思?那应该是个山寨吧,里面的老弱病儒怎么,怎么样了?”新月对那个村寨也有所了解。

    “听传信的人说,之前也不是没有官兵前去剿匪,但每次都是因为在前面有老弱病儒的掩护,主力从后面逃入深山,然后等官兵一撤,他们就在回来作威作福,如此,这次前去剿匪的官兵下了狠手,应该,没几个人活下来吧。”颦儿说完,有些无力的坐在新月的床前,新月顿觉身上冰冷,原本温热的被子里,已经再无温度。

    新月从床上坐起来,平静的问“为什么是并州的官军?”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新月问完,心里就有了一些答案,并州,真的还是陛下的并州吗?

    “我们收拾收拾,去跟王妃告辞吧。你再去把我的如意锁的那个玉项圈找出来,我要送给王妃的孩子。”新月自顾自的从床上起来,不等翡儿把毛氅披上,新月就已经走了下来,觉得脚心冰凉,新月才低头发现,自己脚上,并没有穿鞋。

    “夫人啊,如果觉得心里不舒服,也是他们自己造孽。”王嬷嬷扶着新月坐下,弯着腰,亲自给新月穿上鞋子。

    “我们走吧,嬷嬷,回金陵去。”新月的声音带着哭腔,但是她并没有流泪。

    “恩,我们回金陵去。”王嬷嬷给新月系好袜带“下次给夫人做袜子,这袜带真的要做长一点。”

    与江氏辞行的时候,江氏看着新月送给她腹中孩子的,漂亮的项圈“如此,我们在这孩子的喜宴上再见吧。”

    新月伸手,想要再摸一摸江氏的肚子,但她这次,真的把手垂了下来“到时候见了,王妃。”

    说着,新月上了马车,只听呼和一声,马车正欲前行,车夫却被人叫住了,新月听见了江氏的声音,立刻推来了马车的门,只见从门阶上追过来的江氏,这几步的跑动而气喘吁吁,脸颊也红了起来,但她还是抓着马车的门,道“差,差点忘了。”

    “什么?”新月准备下马车,但被她拦住,然后支开了车夫,新月伏着身子,听江氏说“早,早上的时候,王爷来,让我转交给你这个东西。”说着,江氏从怀里拿出一只黑色的瓷瓶,手指长短,瓶子很轻,但是里面还是有东西的。

    “王爷说,至于要一粒即可。”说着,江氏松开了车门“如此,是真的可以送你走了。”

    说着,后退一步,车夫也回到了车上,转身问新月“夫人,可以走了吗?”

    新月点头“走吧”

    关上车门,新月仔细的看着手里的药瓶,如此轻松就到了自己的手上,她有点不敢相信,但是她好似已经把通往自由的钥匙,握在手里了。

    “夫人,给”颦儿把帕子递给新月,新月接了过来,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以后啊,我可是一滴眼泪都不掉了。”

    “夫人您就说谎吧,就凭脚太冷都恨不得哭一场的您的定力。”颦儿无情的拆穿了新月,新月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

    说着,如同来这并州晋王府时一样,片刻就又到了码头,码头一如她们来时的繁忙,新月远远地看见自己来时坐的大青船,而这只青船后面,停着一只比前面青船小一些的船,王嬷嬷已经先一步过来了,和一同来的一众侍婢在清点着船你的东西。

    新月弯腰,上了船,甲板上空无一物,还有一些刀兵砍刺过的窟窿。

    听见动静,王嬷嬷从船舱里出来,松了一口气道“奴婢初步看了一下,珍贵的东西上,封条都还没有被摘下来。”

    这对于新月来说,确实是个极好的消息,一来丢失嫁妆船,就不是一件体面的事情,对瑶儿以后的脸面也不好,而来,新月笑了,因为原本用来吓唬两个婶婶的,御赐之物,这船里也有一箱,若是丢了御赐之物,豫王和容旭,都是要挨板子的。

第34章:回金陵(24)

    “另外两只船呢?”新月派了三只船,每艘船上,三十名不等的侍卫,前后为护卫船,中间这只,装着所有嫁妆的船就在眼前。

    “另外两只船呢?”新月派了三只船,每艘船上,三十名不等的侍卫,前后为护卫船,中间这只,装着所有嫁妆的船就在眼前。

    “三只船上的护卫,皆是出自军中,现由梁州守军叫去问话了。”王嬷嬷早来一会,所以理解的比新月多一些。

    “可有人员的伤亡,那些匪徒,总不可能只把他们抓住绑起来丢在岸边吧。”新月站在门边,看着门廊上,有被刀砍过的痕迹,定是进行过一场激战。

    “回夫人的话”新月听见有人说话,于是回头看见了船老大李栱,新月看他,掬着手站在离自己两米外的地方,只听他继续说道“这三只船行船的时候,未免相撞,都会隔着一段距离,这些匪徒,应该是从船刚出东都就盯上了,护卫不足,换班的侍卫也休息不够,所以趁着天刚刚亮,人困马乏的时候,先是用泡了黑油的浮木,把最前面,也是侍卫最多的船,与后面的两个船隔开十米多远,然后点燃浮木困住头船。后面和中间的那艘上的人,虽然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是因为匪徒登船前,被丢了迷烟,没什么力气,所以昏迷过去的人居多,只有中间这只船上的了两名士兵,与匪徒进行了殊死搏斗,被砍伤后掉入水里,一位溺水身亡,一位身负重伤,断了一只胳膊。”

    新月听完,皱了皱眉,问李栱“看样子,那群匪徒,倒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不打算杀人,所以才准备了浮木和迷药。”

    “是这样的,而且平民如果杀害兵士的话,是要杀头,逐放三族的大罪,这些匪徒大多是有家人的,应该也是只想求财不想杀人。”李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如此,新月虽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还是点点头,对李栱说“安抚照顾后事这样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便出面,还劳烦李大人您来,那两位兵士,家中若有父母,多加赡养,家中妻子,多赔钱财,也可送入当地学门,日后也要多加扶持,所用钱财,人脉,皆从王府支用。那位重伤的兵士,可让小王爷从中转圜,退了兵甲,在家中安养,多赔钱财。”

    “是”新月的交代,与豫王的交代大致也差不多,李栱也就如此去做了。

    李栱退下后,新月站在甲板上,叫王嬷嬷出来“夫人”

    “王嬷嬷,想来这个李栱也不是个会从中扣压钱财的人,但因是王府公派,多会有几分傲气,你让王四儿亲自去这两位兵士家里走一趟,多带些钱财,在带着我们侯府的牌子,去一下当地士绅官员中拜见,为两位兵士的家属多行方便,但也要严箍一些不相干的裙带滋事。”王四儿是王嬷嬷的儿子,现在在新月的娘家府中当差。

    “要拿侯府的牌子?不应该是王府出面吗?”王嬷嬷有点不明白。

    “如此,也不用怕他们只是给一笔钱就算了。”说着,新月合上刚才王嬷嬷给她的礼单“嬷嬷你细细检查后,就继续出发吧。”

    “是”王嬷嬷接过礼单,继续刚才的事,新月转身下了船,又被王嬷嬷叫住了“夫人”

    “嬷嬷,我都嫁人了,还用戴那个吗?”新月指着王嬷嬷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一顶帷帽,无论新月这么说,王嬷嬷还是把帷帽放在了新月的头上,遮住了她的脸。

    颦儿就算是隔着帷帽,也能看见新月愁眉苦脸“夫人,忍忍吧,咱们回船上去吧。”

    “新月弯腰走出这只船,往自己的大船上去“这顶帷帽臭烘烘的。”

    “这还是夫人在金陵的时候,去灯会的时候戴着的呢。”新月看着纱制的帽檐上的玉兰花,想想确实是如此“那是跟茂…”

    “什么?”颦儿想问新月在说什么,却被新月岔开了话题“走吧。”

    新月走下船板,正在若有所思的时候,却一抬头,在码头边上,看到一位身着深色窄袖常服的男子,别的新月不认识,只是他那朗目剑眉和腰间的弯刀,让人不难一眼就认出他来。

    新月慢慢的走上自己的船,抬头看见船头的桅杆上,挂着一只旗子,那时豫王的王旗,怪不得梁国的太子会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船,当年豫王的军队,就是挂着这样的旗子,亲自将梁国的先皇,斩杀与蓟京城外的攀岭,看着他眼神中,即便是城府极深,也难掩的恨意。

    新月望着这个带着恨意的眼神,突然想到那个给自己亲孙女下毒,算计自己的儿子儿媳的人,当然对外人更狠。

    “夫人怎么还在这里吹冷风”王嬷嬷夹着账册,从一侧的船板上来,看见新月抬着头看着什么,新月指了指头顶上的豫王府的王旗“跟李栱说,落下来吧。”

    “是”王嬷嬷得了新月的命令,片刻,李栱从下面上来,声音急切的喊“夫人,您要落王旗?”

    新月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这王旗,日升升起,日落落下,如此,咱们头顶上的这面旗,就算是…”新月看他越说越激动,赶紧制止他“李大人,你跟我来。”

    李栱疑惑着跟着新月,走到船边,新月指着依然站在原地的梁国太子“你作为豫王的老部下,认识那个人吧。”

    李栱眼睛定睛一看,眼睛里立马冒出火来“那是,那是梁国先皇的弯刀”

    说完,李栱拔出腰间的短刀,就要往外冲,新月一个女眷不方便拉着他,倒是颦儿读懂了新月的意思,抬脚把李栱一把绊倒在地上。

    李栱不备,摔倒在地,摔的个口鼻都流血了,但还是捡起刀,要往外面走,新月喊道“那人已经走了。”

    李栱趴在船沿上看,果然,只见腰间配着弯刀那人,已经上了一艘棚船,棚船船轻,如同叶如水中,轻快的划走了。

    新月正在判断船走的方向,李栱却大声的对船下喊“来人,来人,马上去通知…”

    “闭上嘴,李大人,敌人还没进攻,你倒是自己先乱了阵脚。”新月尽量压低声音,但还是引得下面甲板上等李栱命令的船工一阵侧目。

    “来,李大人,你往里一点。”新月向后走了几步,走出甲板的视线范围。

    李栱站在离新月一米远的地方,新月皱眉“看来李大人,是认得这个人了。”

    “他刀柄上,银质双鱼跃水的花纹,除了已经被王爷砍下头的梁国先皇,就是梁国的太子,梁渭。”李栱说的愤愤不平,就差亲自驾船去追了。

第35章:回金陵(25)

    “看来,我猜的并不错。幼时在父亲的兵书,我就看见过这样的花纹,觉得独特,父亲就说,这是只有梁国皇族正统的继承人,才配使用的。这个男子年纪不过而立之年,总不会是他那个十日里八日起不来床的父亲。”说到这里,新月的眼神一寒,自己的父亲,不也是折在了梁国的人手里。

    李栱看到新月的眼神,立刻低下了头,又想起新月跟梁国也是有血海深仇的,如此便彻底打消了对新月的疑虑,李栱想着,新月虽是女流,但因母家和夫家也都是将门,必定是有几分血性“是,这梁国,尤其是皇室,对继承人的挑选甚是严格。当年,梁国的先皇梁籍,突然战死,几个儿子,也就只剩下这位身体不好,无法上阵的皇子梁期,不然,也轮不上他。梁期登基后,挣扎多年,才有了眼前的这个儿子梁渭,梁渭太子五岁,就被梁国皇室,负责专门训练继承人的宗亲接走,如今看他腰间那柄双鱼跃水的弯刀,是通过了挑选。”

    “是啊”新月看了看早已经不见踪影的棚船“我听说,梁国的继承人的挑选和训练,是极其残忍的,可是如此?”

    李栱点头,“是,通不过训练的皇子,并不是再被送回宫里,自己的母妃身边。而大都是一个死路,比如现在梁国王上的二哥,就是死在这样的训练里了,据说他被抬回宫里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七尺高的男子,瘦的才刚过百斤。如此看,那梁国的太子,真的也是刀山尸海里闯出来的。通过最后的考核,那些每日都要奉命刺杀他,又他一起训练的死士,就会成为太子卫属。成为卫属的考核标准非常简单,那就是要给自己的主子一刀。不过内容简单,可实施起来,谈何容易。所以这些太子卫属,人数很少,但每一个,都可以以一敌百。”说着这些的李栱,虽然语气里带着不忿,但这也是不得不服气的地方。

    新月思考片刻,她心里有主意,只是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最后斟酌着道“我这话,若是说的不对,李大人可指摘。这梁国寒冷,梁国人残忍无情,又穷兵黩武。太子梁渭这些年,虽不敢直接对咱们大聖用兵,但是对其他两个小国,也是说杀便打,两个小国抱团都不敌,更是受他威慑,不敢与咱们大聖联系。他现在,如此肆无忌惮的出现在咱们大聖的腹地,虽然不至于惹出什么大乱子来,但是他既然敢出现在这里,必定是有一些自保,甚至是攻击的力量。”

    “还怕了他们这群野狼羔子不成,若敢来,属下必定砍下他的脑袋。”新月看着他赤红的眼,都能感觉到他浓烈的恨意。但见他有些坡的腿脚,和从手背起,那道深深地伤疤,怎么也砍杀不过,倾一国之力培养出来的太子和太子的羽翼,但这话,她说不能直接说出口的。

    于是新月伸手指了指上面“现在咱们头顶着这只王旗,引得他瞩目仇视。他自然碰不得陛下和咱们王爷,但是趁夜我们不敌的时候,杀了你我,或是烧了这船,还是绰绰有余的。后面的那船嫁妆,就是他最好的掩护,我们已经被劫过一次了。”新月回头,看着不远处的那处大船,这只船,真的比一艘金船还要扎眼,新月觉得,用船运这事,真的是个昏招,但是已经船行至此,自然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那…”李栱思考片刻,虽然不服,但新月说的并没错,他比新月,更了解梁渭。

    新月见说动了他,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换艘船吧,你先派个人去下个州郡,租艘大船,我们到了,立刻换下。”

    “为何不在此处就换”李栱疑惑的问。

    新月笑,既然梁渭和晋王容映有了交易,自己在这里被杀了,这是个上达天听的事情,陛下必定派下御史查问,最重要的,依照陛下如此多疑的性格,顺手查一查他那个,不受重视的儿子,也是意料之中“在这里出事两次,并州能撇干净吗?而且这里也不是咱们东都的辖地,这旗子,又不是战时,如此挂着,沿路州府,虽然不敢说个不字,但确实是太扎眼了。”

    李栱虽依然不怎么明白新月一个深闺中的公侯夫人,为何这么的小心谨慎,但既然新月吩咐了,他也就去做了,总是为了豫王府好的。

    下了二层的甲板,李栱小心翼翼的把船头的王旗落下,折好,不假他人的装在箱子里收好。

    李栱走后,新月也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船舱中,颦儿端了碗藕粉甜汤,递给新月,新月早上在晋王府用的早饭,但因口味不同,虽然晋王妃也是体贴准备了,但终也难说的上可口,所以她只吃了两口粥,这已经日上三杆了,新月还真是有些饿了,吃了两口甜汤后,心中郁郁有事,就又把碗放在了一边“收拾的差不多,就开船吧。”

    “已经在升帆了,夫人稍安勿躁”王嬷嬷从外面进来,嫁妆船上,王嬷嬷已经换上了他们自己的人,倒是显得这个船上冷清了不少。

    新月点点头“如此,就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夫人,您要的盒子”翡儿上了船就在翻箱倒柜,找新月吩咐的带锁的盒子,新月接过带着锁和钥匙的盒子,伸手摸向怀里的黑瓶时,又看了看在屋里忙碌着的颦儿,翡儿和就立在她身边的王嬷嬷,又把手放下了“嬷嬷,您给我铺床吧,我想再歇息一会。”

    王嬷嬷依言去铺床铺,见新月淡淡然的把手里那带锁的盒子放在一边,继续端起甜汤,小口小口的吃着,知她行事有序,也就不再过问了。

    新月躺在床上,听见有船锚出水的声音,果然片刻船就开始了颠簸,船也就真是启程,前往金陵了。

    拿出一直放在怀里的盒子和药,新月把药放在了里面,锁好以后,又不放心的从新打开,颦儿给新月拉好幔帐后,又被新月叫住“怎么了,夫人?”

    “你给我,找几个小瓶子来。”新月刚说完,颦儿就撩开幔帐,走了进来,从袖子里,拿出几只大小不一的瓶子,丢给新月“从夫人一进来要带锁的盒子,奴婢就准备好了。”新月拿起了几个小瓶子,洗擦干净手后,打开黑色的小瓶子,倒出瓶子里黑色的药丸,小心翼翼的分装好后,让颦儿分别放在不同的地方,最后,白色的瓶子里,还有几颗,被新月装在了盒子里,这次才是很放心的锁上。

    颦儿把盒子放在了新月体己的包袱里,笑着对新月说“看夫人这架势,这小东西,怕是比后面的那一船的东西还要值钱。”

    “对于我来说,就算是再给我一船的东西,也不会比瑶儿更重要,但是这件事情,给我提了个很大的醒,那就是永远不要暴露对自己重要的东西。”说着,新月摸着自己怀里,亲自收着的一瓶药,又突然想到什么的坐了起来“如果船沉了怎么办?这药不就全完了,去,给我找个防水的盒子来。”

    “夫人,不要那么夸张了”说着,颦儿扶着新月从新躺下,收拾了一下,就让新月一个人休息了。

    新月裹紧了被子,然后笑了,自言自语道“如今,总算是能回家了。”

    夜已经很深了,新月站在甲板上,依着船栏西望。

    明日,就要到金陵了,这十几日的提心吊胆,就要结束

第36章:回金陵(26)

    颦儿弯腰,捡起从新月肩膀上滑落的披风“夫人,河边凉,夜也深了,我们去歇息吧。”

    新月摇头“快到了金陵,夜里的风也是暖的。”

    “是啊,这河上的风,也比东都的暖了很多。”颦儿也坐在了新月的身边,整理了一下她被风吹乱的裙子。

    “这裙子本来勾破了,这里还是姑母给我补的。”说着,新月翻开裙边,颦儿果然看见了一道缝补过的痕迹“缝的这样细,奴婢竟没看见,这裙子,是夫人最喜欢的裙子。”

    “是啊”新月摸了摸这道浅浅的痕迹“我初穿这条裙子,就十分喜欢,刚得的时候,恨不得天天穿,那日随着姑母去拜佛,下马车的时候,勾坏了这里,然后哭得我不肯下马车,姑母就一边哄我,一边给我缝补,还说我都是成婚的夫人了,怎么还哭得跟小孩子一样。”

    “是,奴婢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照顾好夫人,还有就是见奴婢年纪小,离了自己的娘,特意叫了王嬷嬷来,好好照顾奴婢,夫人,真的是个温柔的人呢。”颦儿为新月整理好了裙子,长裙覆在新月的鞋上。

    夜深的紧,船行河上,周围只有水流的声音,新月本欲在这里看景,但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夫人,休息吧”颦儿伸手拉新月,新月却手上用力,把她拉了下来“好姑娘,一会可还有好戏看呢。”

    “就算是有什么好戏,在这么…”

    “砰…”颦儿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天边一亮,一声巨响之后,热流吹过,新月觉得颈间一痛,最后一只沾了新月血的木片掉在了新月的掌间,新月对吓得蹲在地上的颦儿道“这热闹看完了,走吧。”

    “这,这那里有什么热闹?夫,夫人,这是爆,爆炸声吧。”颦儿被吓得语无伦次,却看着新月淡定如常,裹紧披风就往船舱里去。

    “夫人,夫人…”颦儿紧紧的跟着新月“夫人无事吧。”

    新月摇头“睡吧”

    说着,新月自己一一脱去身上的衣服,坐在了床上。

    “夫人,夫人睡下了吗?”新月正要踢开脚上的鞋子,门就被李栱的夫人孙氏来敲门。

    “李夫人进来吧。”说着,颦儿打开了门“快进来,李夫人”

    孙氏由颦儿引着,一起走到了新月的近前。

    “夫人,发生大事了。”孙氏拘身站在新月的面前。

    “船离得我们甚远,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收到消息了?”新月看着都已经炸到她这里的木片,可想刚才发生了多大的爆炸。

    “是岸边的人收到了信号弹,这会刚才送来了消息,我们从东都坐并州的船,在三里外的码头被炸坏了。”

    新月点头“我知道了,可有人员伤损?”

    “前日得了夫人的吩咐,船上所有人都离开了,只留了只空船在码头上,只有船被炸了。”孙氏这么说完,新月心里也就有了数“只是一只船而已,没有别的伤损就好了。李夫人,夜已经深了,您快去休息吧。”

    “夫人,这就完了?难道不应该去查发生什么事情吗?”新月看孙氏,看的孙氏有些发毛,只听新月疑惑的说“这还用调查吗?”

    “妾,妾身不懂夫人的意思。”孙氏比新月更疑惑。

    “退下吧,李夫人。”说着,新月自顾自的躺在了自己的床上,颦儿自然迎着孙氏走出了新月的房间。

    门外,孙氏依然忧心忡忡的问颦儿“颦儿姑娘,您说夫人这个什么意思?”

    “夫人不是早就跟李大人说过,这是李大人还要问夫人怎么办吗?我们夫人只是个内府妇人,难道外间爷们主君们要处理的事情,还要我们夫人一一安排不成?”颦儿头头是道的说完,冷着一张脸的走开了。

    新月见颦儿直打哆嗦的进来,问“这外面这么冷吗?”

    “奴婢是被那个拎不清的孙氏气得,怎么要他男人走船行舟的是个摆设吗?船被炸之前,夫人又不是没提醒过他,现在果真被炸了,怎么又要问夫人您怎么办了。”颦儿坐在新月床边,新月把手里只喝了一口的热牛乳递给了颦儿“喝了去休息吧,小颦儿,可别像翡儿一样,染了风寒。”

    “是”颦儿接过还烫手的牛乳,几口喝下,再见新月已经躺在了床上“夫人最近一口鸡汤都不肯吃,倒是喜欢喝牛乳了。”

    “人总是得变,一变不变,是活不出来的。”因为马上就要到金陵了,新月的心情尤其的好,原本怎么也暖不到头的被子,这会她觉得自己的脚尖都是热的,身上的被子也是软绵绵的盖在身上。

    “夫人,早起宫里传的消息,您准备怎么应对?”新月本都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了,颦儿一说,新月又睁开了眼睛“太后的意思,我明白,得我们回了京,安顿下来再说吧。”

    “太后也应该知道,这是要等您回京以后再商量,现在就过问,是不是太早了些。”

    早起,新月收到一封从宫里,快马加鞭送过来一封太后的信,信上问了新月的一些…

    “夫人,您受伤了?”新月正在想什么,就被颦儿的大嗓门惊的断了思绪“怎么了?”

    颦儿几步跑了过来,手里拿着新月的内袍,袍子的领子上沾了一些血。

    新月翻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果然,摸到了一处湿润的伤口,再看手指上,果然沾了血“没什么…你把药箱拿过来吧。”

    颦儿看着新月脖颈上,新月的肌肤极嫩,这一寸多长的口子,引得她这大半个脖子,都通红,伤口翻张,如同小儿的唇口一样。

    好在药箱里,有李大夫亲自配的好药,颦儿一一给新月涂了,新月又有出神,直到感觉脖颈中,有纱布环绕的感觉,再低头看,颦儿已经把自己的脖子,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我,我就算是被砍了头,也用不了这么多的纱布啊。”

    “要依奴婢见,夫人头上也得包上呢,这发间最深的口子,还是叮着痂呢”说着。颦儿又给新月的头上包裹纱布。

    新月拉着她的手,又拉不住,只能任由她去了“你这干什么啊?”

    “夫人,明日咱们的船就要到金陵了,您若是这样出现在码头,不出一个时辰,金陵的那些达官贵人,都知道夫人您在金陵受了好大的委屈,头上,脖子上都受了伤,太后知道了,也就不会再怪您了。”

    “怪我?”新月皱眉“太后,并没有怪罪我啊。”

    “那…”颦儿想到早上新月看到太后信件的时候,新月的脸都白了。

    “好了就出去吧,这额上的绷带,你今日绑了,明日也松了。”

    “那奴婢明日就再来给夫人绑上,夜深了,夫人快休息吧。”

    新月点头“是啊,你可快走吧,我都快困过劲了。”

    因为得了新月的吩咐,第二日颦儿起了个大早,等在新月床前,就等着她睁开眼睛,好给她缠上额上的纱布,新月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穿着寝衣,任由她把自己的额头绑的严严实实的。

    只听“嘭”的一声,正在喝粥的新月,手一哆嗦,粥也漏出了桌子,新月放下勺子,对身边一左一右的两个丫头说“到了。”

第37章:回金陵(27)

    翡儿是第一次来金陵,不知是不是不习惯,一贯身体很好的她,出了并州没多久就病了,这到了暖和的地方,反而不舒服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所以新月就让她缓缓地歇着,并不多派她差事,倒是她歇不住,有一点好转,都要在自己身前伺候。

    今日是下船的日子,她也就打着精神,来新月身边伺候着了。

    “是到了呢”颦儿赶紧转身,去拿新月的披风,新月的行李等物,早早的放在了甲板上,王嬷嬷在外面盯着,还有后面那一船的嫁妆,可得等一会呢。

    “翡儿,到了咱们金陵的王府,你呀,养病为主,我会让王嬷嬷给你做一些祛湿祛寒的汤水,你多吃几次习惯了金陵的水土,身体立刻就好起来了。”新月拉了翡儿的手,见她确实有些憔悴,王嬷嬷初到东都,也是病了一场,倒是自己,好似从始至终,除了自己头上的伤外,一冬天都没生什么病。

    门外有人敲门,翡儿开门,门外是有些疲倦的李栱,他低声的问“夫人可起了?在下有要是求见夫人。”

    不得翡儿请示,新月应道“李大人进来吧。”

    隔着屏风,新月见李栱耷拉着头,脚也比前几天见他更跛了“给夫人请安。”

    “什么事,劳李大人这么早就过来一趟。”

    “回夫人的话,在下还是想问一问,那只船的事情。”李栱进退两难,现在他还未曾向漕运,尤其是豫王报信。因着新月的预判得当,才除了船被炸毁外,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损伤,但是这只船,在京畿之外发生了爆炸,这得是多大的事情,自己会被调查,到时候,说出是梁国太子所为,惹出一番事来,又找不出证据,到时候,究竟是谁背黑锅,一目了然。

    “那李大人准备怎么向上报告?”新月挥手,让颦儿把眼前的饭菜撤了,颦儿见新月只吃了两口的粥,心想这都已经到了金陵,她怎么还是吃的少,事情烦恼多。

    “在下想,如,如实汇报。”李大人心一横,因为昨日孙氏传的,新月的婢女的话,显然是没有想跟他一起去衙门作证说看见了梁国的太子的意思,新月为贵族女眷,怎么能上官府,被询问呢。

    “之后呢?因为那些无能的官吏,查不出任何事情,在上者又不断施压,为了脱去这层麻烦,就会转过头来对你进行构陷,再过没多久,你的夫人和女儿,应该就会陪着你,去役所的路上了吧。”新月喝了一口热茶,果然在金陵喝霜茶,就是不错的。

    “请,请夫人救我”说着,李栱跪在了地上。

    “李大人,您可是有官职在身的人,跪我真的是折煞我啊。”虽然这么说着,新月还是无动于衷的坐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夫人,在下全凭夫人吩咐。”虽然这么说着,但李栱却从地上站起来,拘着身子立在一侧。

    “李大人,既然找不到是梁国人的证据,那就不要说是梁国人做的,我记得那船是用来装桐油的?”

    “不,那船是去年秋才刚刚入水的新船,只是用来…”说到这里,李栱停住了,是啊,桐油船,如若是之前用作运过一次桐油,或者是被东都的人托付稍两桶桐油去金陵,再失了火,那就是最好的交代了。

    “那是我记错了,但是幼时听哥哥讲,新入水的船,总是要先涂刷一遍桐油,这样会让船使用的时间更久一些。若是剩下两桶桐油,一直堆在船舱里,这冬日夜里,若是崩上些火星,还不是说炸,就炸了?”

    “夫人真的是好计策,只是,只是就要便宜那些梁国的野狼羔子吗?”大聖人总是会称梁国人为野狼,年轻力壮的梁国人,更是用野狼羔子来称呼。

    “自然是不能便宜他们”新月把杯子放在自己的身边,冷静道“梁国太子出行,身边的人再是高手,也不会多,之前是我们毫无防备,向王爷求援,也是毫无根据。金陵的那些酒囊饭袋不信你,你作为王爷的老部下,王爷能不信你吗?他们不可能只是为了炸我们的船,而大费周章来这一趟的,现在明确知道他们已经流窜到了金陵下畿,我们王爷,在金陵,应该也有些势力,最起码,也应该会有一些相熟的精卫,可以动用吧。”

    “夫人的意思是,让在下,明里只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暗地里…”

    “暗地里,将这些狼崽子斩杀在咱们大聖的土地上。”说着,新月猛地拍了下桌子,这话让犹豫不决的李栱心里一震,立刻跪在地上“是,在下一定,办好此事。”

    “王嬷嬷”新月见李栱要告辞去办事,新月叫了一声王嬷嬷,王嬷嬷一直站在屏风处,一语不发的听新月说完这些话,听新月叫她,立刻拘手道“奴婢在。”

    “送送李大人。”

    “是”王嬷嬷知道新月是让自己再交代一番李栱一番,于是引着李栱出去了。

    片刻,王嬷嬷送走了李栱,新月已经站在了窗前,系着自己的帷帽“嬷嬷,外面风大不大?不然吹不起来我这面上的绸纱,真的是难为颦儿给我缠成这个样子了。”

    “夫人,您何时…有了这等的筹算?”王嬷嬷蹲下,为新月整理鞋袜的时候,发现已经整理好了“这颦儿总算是上心了,知道您的鞋袜还要在里面系上一道。”

    “可不是奴婢系的哦,奴婢还是一贯的粗心大意,这是夫人直接系上的。”颦儿摆着手不认,就因为给新月系鞋袜带子这件事,她没少被王嬷嬷训斥,但每日她还是想不起来。

    新月活动了一下脚腕,道“嬷嬷啊,您是今日,才发现其实我很聪明吗?”

    “长公主曾对奴婢讲,不想让夫人您,太过聪明。”王嬷嬷又为新月整理披风的带子,发现这也是新月系好的“长公主说,过慧易夭啊。”

    “嬷嬷,这话我只对您说,我的母亲,自己都没做到。”说完,新月苦笑道。

    “是啊,长公主希望您能做到。”王嬷嬷还想劝一劝新月,新月到时伸手,为王嬷嬷整理了一下她的鬓发“嬷嬷啊,她已经死了,你又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若是真有此心,也应该亲自教我。”说完,新月不在停留,转身走了出去。

    没错,新月怨怼自己的母亲,从小就是如此,又不是遇到了,活不下去,要命的大事,何至于要抛下年幼的哥哥和自己,非要跟随父亲而去。就是因为她的软弱,自己寄人篱下,看了脸色,连不愿意的婚事也没办法拒绝,和自己的亲哥哥,却日渐疏远,自己做了这么大的决定,无人商议,也没有人支持自己,这些,新月站在船头上,东望近在咫尺的金陵,她的眼泪落在自己的掌心上,好在自己的脸上覆着白纱,只是她的眼泪可真是烫啊。

    新月合拢自己的手掌,慢慢的走下了船,还没踩到地面,就听瑶儿欢快的声音“大嫂,大嫂,您终于回来了。”

第38章:金陵事多(1)

    新月顺着瑶儿的声音,向东望去,见着站在码头边上的一行人。新月也向着瑶儿挥了挥手,却被一边的王嬷嬷瞪了一眼“夫人,这里是金陵了。”

    “嬷嬷啊,我在东都,你也说这里是东都了。”新月虽然这么抱怨着,但还是把手放下了,慢慢的走到了瑶儿身边。

    与瑶儿同来的,还有一位穿着艾青长袍,带着银冠的公子,站在瑶儿身后的马车边上,而马车帘子半撩着,里面坐了位穿着鹅黄长裙的妇人。

    “看样子,珊小姐也来了。”王嬷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一样就认出了马车里的人,是容旭的大妹妹,瑶儿的姐姐,豫王府的大小姐容珊儿,而旁边那个男子,是她的夫婿,衍文公家的世子孔茂。

    新月望了一眼孔茂,他像是察觉到自己的眼神,然后对着新月淡淡一笑,新月隔着帷帽,垂下了眼神。

    王嬷嬷感觉到新月手下一凉,然后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希望能给她一些力气,却见新月早已经调整好了自己。

    “大嫂”瑶儿一把投入了新月的怀里,新月被她撞的闷哼一声,但还是任由她结实的抱住了自己,她能这么精神,看来李郎中真的是用了全力在医治她。

    新月摸了摸瑶儿的头“这才十几天不见,就想我了?”

    “是的呢,我最想大嫂了。”说着,瑶儿又抱紧了一把新月,却被新月拉开了“站好了瑶儿,大姑娘家了。”

    “是,大嫂”说着,瑶儿满眼带笑的站直了身子,躲在新月的身后,新月这时也不能不面对孔茂了,她屈膝“孔世子安。”

    “新月你真是客气了,这一路可还顺利?”孔茂的母亲早逝,后父亲再娶,自幼养在自己的祖母膝下,而她的祖母,是豫王妃的亲姐姐,两家有亲,自然多有来往。

    后衍文公一家从世居之地迁至金陵,就与住在豫王别府不远的地方,两家走动就更加频繁,几家的小姐公子也都是自小玩到大,因为容旭不在徐氏身边,孔茂就又和容旭年纪相仿,所以徐氏就十分喜爱这个容貌清俊,性子安静的少年,一开始就想将她们三个中,选一个嫁给他,最后,自然是三个人中,年纪最大的珊儿,成了他的夫人。

    “还算顺利,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新月被瑶儿扶着胳膊,想往前走都不行。

    “那便好,早就听闻并州外的那段河流不太平,没想到那伙匪徒,真的是胆大包天,官船都敢截。”新月侧目看了瑶儿一眼,想着这既然是自家人,说这些也就没什么“是,好在都解决了,物件也一件都没少。”

    “世子,夫人还要瑶小姐,咱们就不要站在这风口里吹风了,回府再续话吧。”颦儿一说,几人也就不再风中站着,不远处停着的豫王府的马车,新月抬步往马车间去,而瑶儿也跟在新月身后,二人一起走上了马车,孔茂一直目送二人,上了马车,才掉头走了。

    马车帘子落下,关上门,新月换了换姿势,稳稳地坐在了软垫上,瑶儿见新月坐定,就把头靠在了新月的膝盖上“大嫂,我想死你了。”

    “你这一路可还好吗?”新月摸着瑶儿的头发,她的头发又黑又亮,只用两只珠钗固定,就甚是好看。

    “还好,晗哥哥真是闷死了,不让我下船,只让我的侍女下去买点吃的给我,还不让我在船外多走动,女眷们住在二层,根本不会有船工靠近的,那还是不行。”瑶儿絮絮的跟新月说着这一路的见闻“就是这一路来,没有看见早春的花,以往从东都回金陵,一路两岸,从春梅可以一路看到樱落,可是这一路,什么都没有。”说着,瑶儿有些戚戚,往新月怀里挨的更深一些,道“大嫂,我这嫁了人,怕就没有那么方便的两地走动了。”

    “你的捷郎以后外派,做官,定要带着你。你呀,还愁没有风景看。”瑶儿感觉脸上一热,好似流下一滴泪来,瑶儿立刻坐了起来,伸手想撩开新月脸上的帷帽,新月没有躲,而是伸手把头上的帷帽拿下来“大嫂,您…您怎么哭了?”

    新月揉了揉眼睛“刚才风吹了眼,这会眼睛酸的厉害。”

    “我不信,大嫂,你的眼圈都红透了。”

    “傻姑娘,看来你也没哭过几次。越是眼睛不舒服,眼圈就红,快,给我个干净帕子,我擦一擦。”说着,瑶儿立刻把袖中的帕子递给新月,新月细细的擦了,然后把脸凑给她看“你看,我这那是哭了?”

    “是,大嫂没哭,大嫂这么坚强,珊儿姐姐成婚的时候,你都没有…”

    “瑶儿”新月怒呵一声,惊的瑶儿立刻就止住了声音。

    片刻,才瞪着一双眼,伸手捂着嘴道“大嫂,我刚才说了什么?”

    “瑶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往在大嫂这里,你说什么,大嫂从未堵过你的嘴,现在看来,是大嫂错了,你要为你这口无遮拦的嘴,付出代价的。我明日,就进宫,把太后身边的张女官请来。”瑶儿见新月面容严峻,眼见没有丝毫的笑意,冷冷的看着她,她虽然还想说上两句,但是因心中对新月敬重惧怕,所以并不敢说什么“大嫂,我知错了。张女官那是教养公主,陪伴太子妃的嬷嬷,她得多忙啊,就不劳烦她了。”

    “你啊,也知道张女官是什么人,这家务,中馈,账目都是姑母一一教过的,我是放心的。唯独是你这活泼耐不住的性子,曹家的人员简单,一个主母两个妾室,妾室的两个孩子,也都不像是什么多事的。那曹捷我多番打听过,也是个好性子有能耐的,定能护你周全,原是一点子小错,不碍事的。但是,像是之前萧贵妃的事情,我,珊儿和孔,孔茂的事情,还有我与你大哥的事,你真觉得这是能随便宣之于口的事吗?”新月狠了狠心,不等到了房中,从马车上就开始训斥她。

    “大嫂,我是刚才看你哭了,心里乱才一时失了言,大嫂,那,那孔茂,本是你的良配啊。”说着,瑶儿哭了起来。

    新月听了,心里就乱了起来,怒道“那木已成舟,你珊儿姐姐也是身怀他们孔家的子孙。我和孔茂清清白白,他们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瑶儿,我本狠不下心,但如今见你,是真的要好好管教你了。”

    “大嫂,我,我这替你说话,您,您…”说着,瑶儿准备站起来,但这马车里太过狭小,根本站不开她,只得又气鼓鼓的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第39章:金陵事多(2)

    新月看着背对着她的瑶儿,心中涌起的情绪让她压制不下,脸都气白了,瑶儿本也没有真的生气,以为这时候,新月已经来哄自己了,等了好一会,也没见新月说话,只是斜着眼,去瞧她,但见新月煞白的脸,浑身都在颤抖,立刻就失了分寸“大嫂,大嫂您别吓我啊,您这,是瑶儿不对,瑶儿信口胡说,您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啊。”

    瑶儿一摸新月的手,只觉她的手冰凉,还有她这煞白的脸,着实把她吓坏了,新月压制在上,最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过几日,我要去拜见我的嫂嫂,你也同来吧。”

    “大嫂,你不要这么跟我说话,我…”瑶儿那双大眼睛里,如同落雨的天,泪珠连续不断的流了下来,新月无奈,用她刚刚给自己的帕子,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珠“你要是再哭,我就真的去宫里请张女官了。”

    新月话音刚落,瑶儿连忙抹干净自己脸上的泪水,眼睛里还带着泪的对着新月笑,新月叹了口气“瑶儿,大嫂也就只有一个你了。”

    “大嫂”说着,瑶儿又投入了新月的怀里,新月把自己手里的帷帽,戴在了瑶儿的头上“马上要出嫁了,可不能让人看出哭过。”

    瑶儿乖觉的点了点头“瑶儿知道了。”

    片刻,马车停下,在新月肩上靠着的瑶儿,听见新月松了一口气“是啊,大嫂,我们都回来了。”

    “聪明的孩子。”说着,新月又摸了摸她的小脸。

    下了马车后,孔茂正伸手扶着珊儿下马车,她如今有孕还不过三月,所以并不显怀,但瞧着她这下马车的架势,还是尽显她的娇贵。

    “你这有孕在身,还去码头上转这一圈,好好养着吧”新月站在豫王别府门口,冷然的望了一眼珊儿。两个人的关系本就不好,连客套都懒得做,而瑶儿和孔茂,都是见惯了的。

    “是啊,渡口风大,我怕的是,这风再把瑶儿的嫁妆给吹到山匪手…”新月没等她说完,就被瑶儿拉着,进到了府中。

    新月低着头,笑了起来,瑶儿转头看着新月脸上的笑容“如此,大嫂你就不生气了?”

    “算你机灵”新月牵起她的手,两个一起往内院去了。

    豫王别府自然不能跟东都的豫王王府作比较,但因为是豫王世子为了迎娶新月的姑姑,新建的,五处院子,源于自己的姑母,曾说自己要生四个孩子,一个孩子一个院子,夫妇二人住一处院子,多一处便没有了。

    小的时候,姑母同新月讲起这件事时,脸上依然绯红一片,似小女子一般的羞怯。如今,别府的主院,再无一位主人,新月驱步而来,瑶儿也一步步的跟着她,二人走到主厅,厅上依然是新月走时那般模样,世子和姑母的牌位就摆在正厅的八仙桌上,贡品新鲜时新,牌位干净,桌面整洁,如此看来,府里的侍从并没有怠慢。

    在梦里,一直到梦醒,新月都未曾再踏入过这个府里半步,所以这两尊也是再无见过一次。伺候的嬷嬷递上蒲团,新月解下肩上的披风,接过嬷嬷点燃的香,端正的插入香炉之中,最后双手而合跪在了牌位前。

    瑶儿也是如此,跪在了新月右边,而新月觉得左边一黑,是珊儿,三人一起跪在了世子和徐氏的牌位前。

    只听新月念道“父亲,母亲,儿媳徐氏,自东都归来,特来拜会。”

    “父亲,母亲,女儿珊儿…”珊儿停顿了一下,瑶儿立刻跟上“女儿瑶儿…”

    “特来拜会父母。”

    如此,算是回府的一种礼数吧,三人站了起来,新月看了一下一左一右的姐妹二人,容貌上,倒是没什么差别,而气质上,瑶儿灵动,有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而珊儿,衣饰打扮都不落俗气,甚是雅致,长髻更是成婚女子才会梳成的。

    三人到新月的院子里喝茶,孔茂也和容晗一起,在前院叙话。

    新月是对别院最熟悉的人,她自小就生活在这里。

    世子和姑母只要三个孩子,这里有四个为孩子准备的院子,而新月现在住的这处地方,就是世子为他们夫妇第四个孩子准备的,虽然新月不是这群孩子里最小的,但她是最后加入的,但还是住进了这些院子里。世子是个风趣温和的人,像极了正在外间喝茶的孔茂,初见新月的时候,新月手里拿着一块杏饼,弄脏了他淡灰色的袍子,新月被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世子把新月抱了起来,揽在怀里,一直把新月哄到了笑出声来。却因为回去换了身衣服,晚了陛下的召见,被陛下训斥了一番,知道这事,新月让姑母领着自己,去跟世子赔罪,世子却在街上买了新的,不沾手的糕饼,给新月吃。

    “我不过是问你祖父和二位叔叔可还好,你笑什么?”珊儿放下手里的茶杯,新月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定窑的碗盏“你可轻点,这可是我的好茶具。”

    “不就是两个泥盏子,定窑的?”说着,珊儿拿起自己的茶盏,查看两下后,又放了下来,但这次是很轻的放下。

    眼看两个人又要跟小时候一样吵起来,瑶儿却插话进来“祖父和两位叔父都很好,大哥也很好,南音姐姐也很好,眺儿也很好,一顿能吃一整碗饭呢。”

    “瑶儿,你带着你珊儿姐姐去你房里歇息一下吧,我也安顿一下。”新月看着自己房中,自己去东都装起来的东西,要重新收拾了一遍的。

    送了两姐妹走后,新月回头,看着又忙碌起来的院子,招手叫来颦儿“夫人”

    “颦儿,你带着我的帖子去拜宫,说我想明日就求见太后娘娘。”

    “夫人,我们这才回来,就去见太后娘娘,会不会不太好?”颦儿这一路都不这么畅快,她见新月也是如此,总是绷着一根弦,如今就算是到了金陵,她还是如此。

    新月一笑,随后塌下来嘴角道“去吧”

    颦儿不在说什么,只得点点头“是,奴婢现在就去。”

    “带着翡儿,让她见识见识。”

    “是”颦儿屈膝一礼后告退。

    新月又从新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看着依然摆在自己面前的两杯茶,新月对身边的丫鬟说“收拾了吧”

    “是”立刻上前来两个手脚利落的小丫头,收拾干净了新月眼前的茶盏,又为她上了一杯新的茶。

    茶是正月,冬日里,金陵常喝霜茶,新月看着淡色的茶汤,又放在了一边,不肯再动。

    午膳设在花厅,因都是家里人,所以男女同室,分席而坐。

    “宴只是便宴,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新月端起酒杯,对几人道。

第40章:金陵事多(3)

    “翡翠虾仁,水晶蹄,粉蒸排骨,盐水鸭,还有这道只有过年才吃的肉酥锅子,这还是便宴,那得是宫里的大宴,才能算得上正宴。”瑶儿不等新月祝完酒就拿起了筷子,因为还在吃药,她和珊儿一样,喝的是茶水。

    “瑶儿,且等大嫂致完酒辞”珊儿拉了一把坐在她身边的瑶儿,瑶儿有些摇摇晃晃,但看着新月端着杯子在等她说话,也立刻安静了下来。

    “既是瑶儿这么说,在座的也是一家人,那我也就不跟诸位这么客套了,饭菜和酒都不错,也请诸君尽兴”说完,新月将杯中的酒尽饮。

    容晗和孔茂也是如此,饮干净了杯中的酒,侍立的侍女立刻满上。

    新月看着放在眼前,深的瑶儿喜爱的水晶蹄片,新月拿起筷子,加了一片放在唇齿之间,正欲咀嚼品尝的时候,听到一声很是煞风景的呕吐声,坐在珊儿旁边的孔茂立刻放下自己的酒杯,轻拍着珊儿的后背“恶心的厉害吗?”

    “丽儿,端杯酸梅茶给珊小姐。”

    “是”丽儿是新月身边的侍女,得了吩咐后,立刻走了出去。

    “自家中,就听母亲说,珊姐姐有孕了,如此,便恭喜姐姐姐夫了。”说着,容晗端起了自己的杯子。

    容晗今年十六岁,是今年准备春试的举子,而他曾经还有个弟弟,在他十岁那年夭折,至此他就是容旭二叔唯一的嫡子。虽然柏氏不像是个拎得清且明事理的,但容晗礼数周到,文章诗词也很不错,是个好孩子呢。

    “多谢”说着,孔茂和容晗隔空碰了下杯。

    孔茂是衍文公家的嫡子,也是这一代唯一的儿子,他们衍文公一脉,已有数百年的时间,远比这个王朝的时间还要长,这就是士族的脉络,盘根错节,百死不枯。他身上的这件艾青色的袍子,平云竹的花纹,也是他们家族的代表。

    “晗弟这次头次会试,真是要拔头筹的好寓意呢。”

    新月嚼着嘴里的肉片,这是道冷菜,比热吃更见风味,冷透凝固的肉汁,包裹着甚有嚼劲的肉皮,肉筋,和软绵入味的瘦肉,新月眯了眯眼睛,香料,微微有些咸的卤水味更是留存整个口腔。

    “大嫂,你尝尝这个肉酥锅子里的萝卜,炖入味了比肉还要好吃。”听到这里的新月,忍不住的笑了,而正客套的不亦乐乎的三个人,被瑶儿这么一闹,也就止住了,新月适时地笑声,也更是让他们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新月。

    新月自微沸的锅子中,夹起一块已经被煮的变色,返纱但不散形,冒着热气的萝卜块,对几人说“既然瑶儿都这么说了,我们就试试吧。”

    饭后,珊儿和瑶儿又去一处说话了。

    珊儿出嫁后,瑶儿觉得一个人在别府寂寞,也就回了东都的王府居住,一直到新月做主,为瑶儿订了亲事的现在,才有回来这里,姐妹二人自然有的是话要说。

    喝了几杯酒的新月,慢慢的走出饭厅,却在走出院子的时候,发现珊儿正在不住的用眼神看着自己,珊儿不是那种忍不住好奇心,稳不住自己性子的人,她会如此,肯定这事情,是她思考不清楚的事了,新月就在院子的回廊下,等了她一会。

    果然,新月刚刚站稳了脚,珊儿就从回廊的另一个方向,瑶儿的院子的方向过来了。

    新月不等她过来,抬脚坐在了回廊的石头上,歪在一边靠在柱子上,好似喝醉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珊儿看新月一个人坐在这里,人也放松了不少。

    “我醉的厉害,而我的院子里,也在收拾东西,我就在这里躲清闲。”说着,新月又往上坐了坐身子,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在地上,好在珊儿的侍女扶住了新月“夫人小心些。”

    “谢谢你,云儿,好久不见你了,你长高了不少。”说着,新月攀着抱住了眼前的这个侍女。

    “这不是云儿,你真的是喝多了,云儿在我出嫁前就死了。”珊儿的声音立刻冷淡了下来。

    “说什么呢,这就是云儿,她身上有淡淡的水仙花的味道,哎,云儿你是换香粉了吗?怎么是桂花的味道了。跟珊儿那个爱臭美的丫头,用的是一个味道的香粉,是绮兰居的吧,我不喜欢,我都是用韶华阁的,他们的香粉都很特别,不会有重样的。”

    “奴婢用的,就是韶华阁的桂花香粉。”芝儿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己怀里的新月,她像个孩子一般,伏在她的身上。

    “一点也不像”说着,新月把她推开,抬眼看向珊儿“珊儿,你还真是胖了。”

    “我,我…”珊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肚子“我是有孕了,所以才会胖了。”

    新月摇头“你是年下吃多了,跟瑶儿一样。”

    珊儿一听到瑶儿,还是下意识的笑了笑,然后侧身坐在了新月身边“大嫂”

    新月没有应,但是把头靠在了珊儿的肩上。

    “大嫂,你真的是做了件很好的事情。”新月依然没有说话,但她知道,珊儿说的是瑶儿的事情。

    “曹捷,我知道他,他是个很好的儿郎,能文能武。你是知道的,茂哥…我夫君的父亲,是他的老师,他本就看不上我,但知道我们两家结亲,也夸他是个好郎君。说,不愧是你选的人物。”珊儿双手拢在腹前,失落了好一会。又低头看了一眼微眯着眼睛的新月,以为新月要睡着了“大嫂,你真的要与哥哥和离吗?”

    新月依然没有说话,珊儿等的失去了耐心,对身边的芝儿说“去叫她的侍婢来。”

    “是”芝儿是贴身伺候珊儿的人,其他的两个侍婢,都站在一边,离得有些距离。

    “珊儿”新月一直等着珊儿的侍女走远了,才叫她的。

    珊儿身子一僵,但低头一看,新月还是睡眼朦胧,问“怎么了?”

    “既然有孕在身了,就不要再用香粉了。”说着,新月直起了身子,站了起来。

    珊儿一开始还不确定她又没有醉,但想到她一直很浅,而且这走不直路的样子,一定是喝醉了。

    新月蹒跚着,走出回廊,直到看不见珊儿了,她才直起身子,径直向前面走,她从小的酒量是很浅,但自从那次梦醒以后,她好似可以喝酒了,因为在梦里,她被关在豫王府后院的一处自建起后,就无人问津的院子,这里建成后不久就走过水,豫王妃觉得不吉利,连修缮都没有,就闲置了起来。

第41章:金陵事多(4)

    那处地方,原本地上的建筑就没什么大用,而地下有个酒窖,储存了许多的好酒,后来豫王去世后,就跟更没有人记得这件事情,新月在那个院子里,缺衣少食的,倒是练出了不小的酒量,也靠这些好酒,多活了些时日。

    本是一场梦,但新月梦醒后,酒量真的好了不少,要知道她第一次喝酒,不过是喝了两杯花果汁子酿的酒就饮醉了。

    新月看着迎面向她走来的颦儿,新月伸手就抱住了她。

    “夫人,您真的喝醉了啊。”颦儿看着投入自己怀里,抽噎不止的新月,看来是真的喝醉了。

    “既然夫人已经到这里了,那奴婢就先告退了,我们夫人还等着奴婢呢。”不等新月的回答,芝儿就告退离开了。

    芝儿的脚步声渐远,颦儿看着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的新月,拍了拍她的后背“夫人,芝儿已经走远了。”

    “恩”说着,新月直起了身子,颦儿跟在新月后面,二人一起回到了不远处的院子了。

    回到金陵的日子,也不会清闲,新月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今日不过她回来的第二日,先要进宫去拜见太后,又要去见柴皇后,太子妃王氏。

    “夫人,您交代的油糕”如此,新月睁开了眼睛,马车一停,颦儿弯着腰从外面进来。

    新月闻到一股浓浓的花生油和米浆的味道,这是三方街上,大果店的炸油糕,炸的外焦里嫩,内馅是掺了浓牛乳的红豆馅,味道香甜浓郁,而且价格便宜又干净,城中的妇人小孩都爱吃。

    “多卖出一份来了没有?瑶儿也闹着要吃。”新月看着瑶儿手里的食盒,生怕没给瑶儿买,让她闹翻了天。

    “买了,奴婢出门的时候,夫人就交代了,说瑶小姐喝药嘴巴苦,定要给她买上一份。奴婢已经让小厮快马去给她送了。”

    “你合府都吩咐一遍,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不得妄议瑶儿的事情。她身边的人也是,她喝药还是治病的事,一贯不许外传,我若是在外面听见一点关于瑶儿的闲言碎语,我非收拾他们一番不可。”新月说着,颦儿一一记下。若说是在在东都的王府里,人人只当新月是个可有可无的人,那么在这金陵的豫王别府里,就算是姑母在时,她也是说的算的。

    颦儿见新月面色凝重,掀开了手里的食盒“夫人因着早起进宫,早饭只吃了碗白粥,这热腾腾刚出锅的果子是最好吃的,奴婢备着洗手的水呢,夫人快尝尝吧。”

    新月看着油纸中,还冒着热气的果子,摇摇头“收起来吧,到了宫里,还愁没我吃的。买果子的时候,可好好的从旁守着了?”

    “是,这大果店的油果,满城的妇人孩子都会购买,他们做的自然也是格外小心,奴婢亲自在旁瞧着他们做的,没有一丝的差池。”新月点点头,让颦儿收起来。

    宫门口,下马车后,新月正低着头整理身上的披风,就听身后有马蹄声,回头见,是正一人打马而来的晋王容映,新月缩着脖子,抬步准备溜走,却听容映停马的呼和声。

    “夫人,这里是往后宫去的俪贞门,晋王爷怎么在这里?”颦儿紧跟着步子,都追不上新月。

    “今日,今日是朝中休沐,他这时间进宫,自然是要走后宫宫门,经由内宫去见皇上皇后。”新月就是因为知道今日休沐,宫中平日杂事少,所以才进宫的。

    容映并没有多做停留,他下了马,就已经有侍从从旁等着他了,见这些侍从穿着的,是陛下身边伺候的宫装,他会来,是因为陛下召见。

    他与新月错身而过,二人不可避免的眼神交汇,新月屈膝正欲行礼,但他却依旧敛着长袍,走了过去。

    “给夫人请安”新月正在出神的看着容映,而一位打扮,气度都不俗的女官,已经走到了新月的面前。

    这女官屈膝,向站在门廊处的新月行礼。

    新月看容映由侍从引着,走进了宫门,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廊下站着的女官,拘身道“姑姑安,许久不见姑姑了,不知年下过的如何?”

    这位女官,名叫雪翠。

    雪翠是太后的贴身侍女,寒兰的女儿。

    寒兰嬷嬷于六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而雪翠如今,也和新月的母亲一般大了。

    小时新月入宫,都是雪翠在照顾,新月与她也多有亲近。

    雪翠笑“夫人只看奴婢这新做的衣服,紧巴巴的样子,就知奴婢年下过的是不错的。”新月看着雪翠身上绿色的宫装,果然如她所说的,有些紧了。

    “是呢,姑姑脸色红润,可见不错。”

    “倒是夫人您,这怎么去东都过个年,竟瘦了。这头上的伤,还是那么的厉害。”听雪翠这么说,新月忍不住的捂住了自己额间的伤口,但见雪翠紧张,又把手放了下来“不碍事。”

    “可不能碰,沾了脏气,就留疤了。”说着,雪翠从怀里拿出干净的帕子,想给新月擦擦手,新月没有接,而是笑着问“姑姑,太后可醒了?”

    雪翠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赶紧道“太后知道夫人要来,一早就起了,但正巧今日是太医为太后针灸的日子,要夫人等一会。太后怕您等的无聊,让您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的胳膊还会不见好吗?”新月记得自己走之前来宫里的辞行,也是遇见太医因太后的胳膊总是痛麻,来为她针灸。

    “是,年下有了一些好转,但这过年的时候,太后受了些劳累,就又反复了。”说到这里,雪翠也很是担心。

    新月皱眉“太子妃没事吗?”

    雪翠点头“只是太医说…”

    雪翠是真的把新月当自己的人的,说这话的时候,也是谨慎的压低了声音,靠近新月道“只是经过这次的小产,太医说她已经不太能再有子嗣了。”

    “姑姑可不要乱说”新月皱了皱眉,虽然她也对这个事情很是关心,但还是觉得雪翠现在就告诉自己这件事情,不太妥帖。

    “是,奴婢失言了”雪翠知道新月的意思,并没有生气,而是拘身一礼“那夫人随着奴婢,去拜见皇后娘娘吧。”

    “既然太后如此吩咐了,那劳烦姑姑了。”说着,二人一前一后,往皇后的坤宫走去。

第42章:金陵事多(5)

    此处的即彰宫,为大聖皇帝世代居住的宫群,高墙庄重,但这后宫所在,经过世代的修葺完善,却也显得含情脉脉,温情又不失皇家尊严。

    大聖皇族,世代出情种,开国的太祖和太祖皇后就是世代传颂的典范,当年太祖征伐天下,皇后亲随。

    到最关键的并州一战,太祖皇后生产时,惨痛难当,太祖撂下如火如荼的战事,守在帐中一天一夜,皇后生下了太宗皇帝,安顿好皇后,太宗一鼓作气,攻下并州不说,还顺势拿下了并州的陪地容州和清州,大半中原,已经尽在手中。

    太宗皇帝更是一世英名,却被硬骨头的史官,不依不饶详述他与自己的贵妃易氏的事情。说他专宠易贵妃,更把太宗为易贵妃梳发,洗脚,二人同寝同卧等事,写的绘声绘色。

    就以易贵妃的恩宠,若不是易氏无子,那何来世宗的皇位,而世宗的生母,淑孝圣母皇太后,都没能和太宗同陵,只因太宗下旨,自己的皇陵中,只允易贵妃一人同葬。而易贵妃病逝后三个月,原本身体一向康健的太宗,也在郁郁思念中,赫然驾崩。

    而世宗,一生与皇后柴氏和顺到老,皇后贤德,生先帝和豫王两子。世宗身子不好,未到天命之年就去世了。

    先帝少年登基,受顾命大臣弄权。卧薪尝胆,尽除权臣党羽。励精图治,创世轩盛世。

    又迎敌梁国,竟打一向穷兵黩武的梁国王上战死,近乎灭国。

    而先帝与柴皇后,一开始也是一番佳话。

    只是柴皇后生子后身体不好,又因嫡子早逝,郁郁不得。

    最后帝后失常,貌合神离,柴皇后也疲劳疯癫,最后病死。

    一代佳人,也是让人唏嘘不已。

    但看先帝对柴家一族的照顾,又让当今陛下迎娶柴家女为皇后。

    坤宫是历代皇后们居住的地方,如今是又一位柴皇后在住着了。

    而这位柴皇后,是大聖开国后,第三位柴皇后,世宗的皇后,先帝的母后为柴太后,先帝的皇后为柴皇后。这柴氏一门,虽然男子也是能人辈出,但确实是不如这些女眷们了。

    “妾身,豫王世孙之妻徐氏,给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请安。”新月屈身下跪,端端正正的给坐在主位上的两人行大礼。

    “一早就知道你回来了,正念叨着你呢,你就来了,起来吧。”柴家多美人,柴皇后也是如此,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还是光彩卓然,映衬的坐在她身边,因为小产而脸色不好的太子妃王氏,都一点都不出挑。

    “谢皇后娘娘”说着,新月也在颦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给夫人请安”新月从进门就注意到了,柴皇后身边,还坐着一位贵女,二人本是从未见过面的,但见她与柴皇后一番无二的脸庞,和通身不凡的打扮,定是柴家新的一位郡主,柴壁君。

    只是太子妃早立,柴家自古立下家训,族中女子,不准为妾。新月看一边的王氏倒也坦然,所以这位柴郡主,只是进宫来向皇后请安的。

    “郡主快起来,不必多礼。”柴郡主站直身子,她身条修长,面如珍珠一般洁白有光泽,一双大眼炯炯含光,是个伶俐厉害的女人,通身的气度,真不愧是,柴家的女儿。

    “快别站着了,赐坐,上茶。”皇后挥手,新月依言,坐在了太子妃王氏的身边。

    “见你来信道,你这额上的伤,也并不严重,今日一见,这额上的疤,竟如此的深。”皇后定睛一看,一眼就瞧见了新月额上的伤疤,这伤疤愈合后,新长出的皮肤还有异色,与脸上其他肤色不容,离得近的,自然一眼就可以看见。

    新月笑“妾身已经找大夫调了药膏,每日涂抹,会有好转的。”

    “是得仔细的养着,这么美的一张芙蓉面,若是落了小瑕疵就不好了。”说着,皇后挥手,新月太熟悉她这个动作了,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近前,然后跪了下来。

    “你啊,可是大家世族的夫人,这头上,可不能这么寒酸。”说着,皇后从自己的发髻上,影月缠枝的五珠步摇,插在了新月的头发上。

    新月觉得额间一沉,她低下了头“谢皇后娘娘赏赐。”

    “真好看。”看着站起来的新月,柴皇后眯了眯眼睛,脸上的笑容也和蔼了起来“快坐吧,尝尝这是今年的霜茶,不知你在东都喝不喝得到。”

    新月垂着头,步摇的流苏珠子都要垂到她的眼睛上了,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她也只得按照吩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盏中的茶“在东都,确实不怎么常喝。”

    “今年金陵下的雪小,原以为这霜茶并不成气候,不过就是因为雪下的少,茶叶没上…”

    太子妃王氏正在说话,新月也端着茶盏聆听,但柴皇后开口,打断了王氏话头,对新月说“新月啊,豫王身体可还康健,府中一切都好?”

    “回娘娘的话,祖父的身体一向是不错的,只是东都寒冷,他年纪又大了,不免有些不舒服。”

    柴皇后也太子妃王氏不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柴皇后作为柴家的女儿,为了家族,自己和自己的儿子着想,她也想下一任太子妃,再为柴家的人,但是,眼前的柴郡主的八字,和太子不和,再来就是,太子并不喜欢这位性格冷硬的柴郡主,如此,新月又看了一眼和柴皇后长得极为相似的柴郡主,只要是太子哥哥没有疯,也不会娶一个这样的太子妃。

    而太子妃王氏就不同的,出生山阳王氏,世代书香门第,已经延族二三百年了,朝中除了衍文公孔家,而孔家又没有适龄的女子,所以也就数王氏的女儿,最适合做太子妃了。

    新月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放下手里的杯子“今年的霜茶,真的如太子妃娘娘说的一样,别有一番风味呢。”

    王氏知道新月再给她解围,但还是面色不虞的放下手里的杯子“是,还不错。”

    新月示意颦儿,颦儿双手奉上她一直带着的锦盒。

    “妾身听,听说太子妃娘娘您这段时日身体不适,这是小王爷从锦州带回来的百年人参,请娘娘或制成参片,或熬汤,喝了也可保养一下身子。”

    “多谢你记挂”说着,太子妃就让身边的侍女凝儿接了过来。

第43章:金陵事多(6)

    新月刚到东都的时候,就听人说太子妃王氏有孕,她与太子成婚已经五六年了,一心求子,虽应是私隐之事,但她用了多少法子才怀上孩子的这件事,已经是所有人皆知的了。但眼下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能不灰心丧气吗?

    太子并不是沉迷美色之人,东宫后院除了太子妃,也不过只有一位侧妃,两位侍妾,可是这些女子都是一无所出,太子膝下尤空,柴皇后也是操碎了心。

    “夫人…”颦儿小声的叫下新月,试图让她回过神来,新月有些局促的放下手里的杯子“是,妾身知道了。”

    就在刚刚,当四人有些话说不下去的时候,外间来报,国师虞鹤本来陛下处,听闻新月进宫,特请新月在皇后娘娘请安毕后,来自己的络星殿一趟。

    “国师一向很喜欢你呢。”王氏面色一沉,她看着新月,曾经太子妃的人选,都坐在这间屋子里,而新月,是最不在意的一个。

    提起国师虞鹤,前朝,后宫都不由得尊重起来,能为一国国师,自然不是一般人,但这位虞鹤国师,可以用神人来形容,他不仅天上地下无所不知,还通晓兵法,他身为一介术士,成名之事,居然是让先帝伏兵聖梁交界处的松岭处,又让先锋行侵扰之术,引得脾气不好的梁国先帝,率大军直入松岭。

    松岭并不陡峭,周围掩土并不多,但虞鹤请先帝砍伐松木,松木多油,一点即着,从岭上推下。

    此时原本晴朗无风的天气,突然刮起了凛冽的北风,北风起,直直的吹向从南边岭口进来的梁国军队,四十万大军,顷刻烧死的,被马踏死的,不战就已经去了一大半。

    先帝率兵一路追打,疾风劲旅,梁国尽全力也没能拦住如潮水一般涌进来的大聖军士,梁国先帝又急又怒,最后还是,战死在梁国的都城下。

    这一战后,除了豫王等在前的将军士兵,虞鹤算定的那股风,也成了这一战的关键。

    新月一听王氏这么说,笑了笑“妾身小的时候,顽皮摔入宫中的明珠池中,好了以后,总是发梦癔魇,身体也一日比一日的虚弱。那时住在太后娘娘的宫里,太后请了许多太医都不见好,有日宫宴上,遇到了虞鹤大师,大师说妾身是被明珠池底的冤魂枯骨吓到了,只需要挖开妾身掉下池水的地方,把下面的腐骨收敛起来,好好埋葬了,妾身就会好了。”

    “那然后呢?”说话的,竟然是面容冷冷的,不见一丝笑色的柴壁君,柴皇后是知道这件事的,本不想让新月多说,但见自己的侄女问,也就让新月继续说。

    新月见皇后默许,于是继续开口“后来,宫里的侍从真的在妾身落水的地方,挖出两具女子的遗骸,这两具遗骸都是前朝时,被前朝亡国之君的齐皇后害死的嫔妃。皇后娘娘慈怜,将那两具尸骸,收敛埋葬,又做了几场法事,妾身才慢慢的好起来。”

    “不过是一桩小事,你是宜宁长公主的女儿,陛下的亲外甥女,能保你平安,也算是不枉陛下和长公主兄妹情深。”说起这事,柴皇后面上倒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别的神色。

    “既然国师想见你,你就过去吧”其实皇后应该还有别的话问新月,但是因着坐前有客,所以不便,就请新月先走了。

    走出皇后的坤宫,新月扶了扶额,雪翠伸手扶住她“夫人可是头疼?”

    新月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又想到什么的开口道“柴郡主,今年十九了吧。”

    “是,虚岁都双十年纪了。”雪翠虽然在外面等着新月,但也知道柴郡主在里面。

    “那她…”新月从不是好奇之人,会有这么一问,是因为在梦里,这位柴郡主,是柴家第四位皇后,而她的丈夫,自然是那位如今去哪里都招人厌烦的晋王殿下。

    而她嫁给晋王的时候,已经二十有二。新月只是知道她嫁人嫁的晚,但并不知道为什么。

    “这柴家的女儿,一贯金贵,养着供着都是为了送进这宫里。而咱们陛下,子嗣稀薄。太子与她八字不合,而晋王殿下也早娶了太后的侄孙女。所以,柴郡主的婚事有所耽搁。后来定了廉王爷容响。廉王是陛下的三哥的独子,老廉王爷去世后,廉王爷也是在陛下和太后膝下养大的,两位本是很看好这位年轻的王爷,这门婚事,也是十分合宜的。但后来廉王回封地就封,廉王太妃也身体不好,无人约束他,他就被当地一些子弟带的,乱了分寸,惹下了许多风流韵事,未娶正妃就已经有了好几个庶子庶女。最糊涂的,他居然与人在行道上,殴打进京的使臣,只因那使臣,身配梁国陛下御赐的玉符,不便行礼。这身配符节的使臣,除见出使之国的王上,是不能折辱,下跪的。而出使被打的使臣,为梁太子梁渭的亲舅舅,乃是贵使,这事自然是不能完的,谁知到了第二日,陛下派去调查此事的御史到,竟在春丽园中找到了烂醉如泥的廉王。”

    “如此,两个人的婚事,就作罢了?”新月见这个廉王都混账成这个样子了,柴家是大聖唯一的异姓之王,自家的郡主,自然不会嫁给这样的人。

    “是,本来廉王见事大,他也不是十分糊涂,上京后也是安分了一段时间,也道求娶了柴家郡主,不会再回封地胡闹,居住在京中。而柴家见柴郡主的婚事,已经明与人前了,所以也就准备许嫁了。就在这时,廉王的母亲去世,为母亲守丧三年,廉王倒也安分,这又耽搁了。”说到这里,雪翠有些忍不住的笑了一下。

    “奴婢听说,廉王爷娶了位太守家的女儿。”颦儿听雪翠一说,也想起来了廉王和柴郡主的事情。

    “是啊,确实是如此。廉王的封地在彭州,有次雅集上,遇见了新上任的,彭州太守的家眷,对彭州太守的女儿,一见钟情,回金陵就把,就把和柴家的婚事给退了。”这也就是雪翠刚才为什么笑了。

    “那柴家受辱,就这么忍了?”新月虽然也一直都居住在金陵中,但是这般的事情,她以前是从来不关心的。而且这样的事情,必是各府的私密之事,不特意打听,是断断不会知道的。

第44章:金陵事多(7)

    “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皇后娘娘气得病了一个多月,皇上也气得训斥,不准廉王在京中居住,那位廉王妃,也不许她参加任何宫宴等大事,还贬了她父亲的官。也算是为柴家出了口恶气。”正说这话,一行人,已经到了虞鹤在宫中的居所,洛星殿。

    洛星殿建在乾宫北侧,位于一处开阔的空地处,有又直接出宫的宫门,从宫门出去,就是去笼山路,那里是整个金陵城,最便于观星的地方。

    笼山上,虞鹤大师的道观就建在此处。

    而虞鹤基本上不会住在宫里,反正进宫也方便,所以这洛星殿虽然很是广阔,但也冷清了不少。

    站在洛星殿门口,颦儿还没去应门,门就开了,走出一个梳着莲花头的小道童,拘身对新月行礼“给夫人请安”

    “国师就是国师,连夫人您何时能到都算的一清二楚。”看雪翠的样子,对虞鹤还是颇为钦服的。

    “是。国师请夫人一个人进去。”小道童看着周围的颦儿,雪翠和其他一同而来的侍女们,统统隔在门外,不准进来。

    新月听见门砰地一声关上,还有前面给自己引路的道童,忍不住的开口“太波,这大半年不见了,你倒是长高了不少。”

    “是呢,夫人您可算来了,从今天一早,师父就念叨着,问时辰呢。”太波不过十岁,虽然是修道之人,但还是有几分孩子心性,遇见熟悉的人,就显得可爱活泼,新月是他的恩人,自然对新月亲近些。

    “我这不就来了,在国师身边可好?”新月见他比半年前,精神多了,想来是不错的。

    “师父对小的很好,从不用小的做什么粗活,而且师父的起居之事,他也多自己亲自动手。小的在师父身边,也就是陪他打坐,背书,师父写字的时候,小的在旁磨墨,师父还会教小的写字,小的已经会写大半本《太平经文》了。”

    “国师这年纪,已经不收徒十年了,你呀怕是他的关门弟子,以后定会被天下信服国师之人瞩目。”太波本是街上的乞儿,一日惊马要被马主打死,正好新月的马车从旁经过,便为他解了围,那时并未多留意,只是给了他几两银子,给自己的母亲买药,后又在虞鹤大师的近前再见到他,他一眼就认出了新月,叫自己恩人。

    “是,小的定会好好在国师近前表现,不然夫人您失望。”新月听他这么说,立刻纠正道“是要你为了自己而争取,并不是让我失望。”

    “是”太波的眼睛澄澈而坚定,新月俯身摸了摸他的脑袋“上次见你匆忙,还没问你家里的母亲可还好?”

    “母,母亲已经去世了。”说起自己的母亲,太波的眼睛里又泛起了泪水。

    新月最见不得泪眼连连的,又问“家里可还有别的人?”

    “有一个姐姐,在舅舅家里,帮着舅妈做些帮人缝补浆洗的事情。”

    “日子过得可还好?”

    太波想说什么,但二人已经走到了洛星殿的前门,门自然是开着,而虞鹤已经站在门前,等着新月了。

    只见站在殿前的虞鹤,因在宫中,穿着正统的紫色道衣,头戴莲花玉冠,头发乌黑,脸上也是一丝老态都不见,若是不说,谁能看出这是位花甲之年的道士,只当他不过四十出头。

    “年年都见国师您,但是您怎么就是不见老呢?”新月笑,她对虞鹤还是很亲近的。

    虞鹤淡淡一笑,眼角还是见了皱纹“老道也是年年见夫人,但见夫人也是一年年的长大。”

    新月从见到虞鹤就一直满脸笑意,拘身给虞鹤行了个俗礼。

    虞鹤扣手给新月回了个道礼“夫人万福。”

    “万福,万福”说着,新月抬脚进到殿中,见殿中依然是老样子,正堂之上并未供奉三清尊像,而是挂了三份惟妙惟肖的三清出游像,画上的三清,姿态放松,神色潇洒,比那些泥塑的雕像让人心悦诚服多。

    “备好了你爱喝的茶,来”绕过主殿,到了后堂,后堂正座陈琴,一边的四方桌上,还有半幅没下完的棋和半合着的棋谱,而一边的长桌上,展着一幅富丽山居的水墨画。

    “琴棋书画,国师并不住在宫中,这宫中的陈设,一贯是你喜欢的样子。”

    “琴是无尾,断了尾,音域甚宽,在这空档的院子里弹奏,倒也回音缭绕。棋是晋王殿下上次来,未下完的,他啊,一会就会来。上次就被他困住一招,我想起,就翻出棋谱来查一查,这还没查完,你就来了。”说着,虞鹤伸手拿起棋盘上的棋谱,真的很认真的翻了起来。

    新月仔细的看了一番棋盘,问“若已被团团紧逼,又何必步步相退,下这里。”说着,新月执白,定了一子,满盘而活。

    “三番逃脱都未能活,如今归位,又再次挣扎。你啊,这几年你过得,全都是苦日子啊。”虞鹤看了棋盘,便笑了。

    “原来,我不是在做梦啊。”新月一直有疑心,若是她在半年多前,做的那场大梦,是,是真的?

    “是梦,是大梦一场,但这梦你不能白做,让它真的是一场空。说说吧,都梦到了什么。”虞鹤侧身,坐在了棋盘的对面,和新月对起了弈。

    新月也坐在了他对面“既然国师您被称为神算子,那国师您先说。”

    “太子死了”虞鹤也不客套,黑子上岸,又把刚刚盘活的局面给堵死了。

    “是,战死,今年年末。”新月皱眉,刚才说自己不想退,如今局面,也只能下了一道退棋。

    “晋王登基?”虞鹤又下了一枚棋子,倒是缓了进攻的步伐。

    新月并没有因为虞鹤的退让而松懈,继续步棋“国师答的,好勉强。”

    “我答的勉强,是因为你,你不就是其中的变数?”虞鹤手里的黑子,有些筹措。

    “我?我不死如何出梦?”新月见虞鹤下的棋子因为筹措,而落了错处,落了半盘的空隙给自己,正要落子,却又想起,以退为进四个字,稳下了心里的大意,于是继续步子。

    “这豫王府,真的是个泥潭,如同深渊,让你明珠暗投了。”虞鹤无悲无喜的眼中,也是闪过了一丝心疼。

    “我自那没了半阙屋顶的房中,一日一日的熬着。那房子虽然没有屋顶,但是却好似铜墙铁壁,封的我心如死灰,万念俱灭。最后病了,病了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那如此,我只消的又一个冬天,便如一觉醒来,回到了现在。”说到这里,新月的眼泪落在了棋盘之上,砸的啪嗒作响。

第45章:金陵事多(8)

    虞鹤见新月并未进入他的陷阱,又听新月说了这些,锋芒便弱了下来。

    新月继续说道“国师您知道吗?我现在可以喝整整一坛子的酒,您若是有爱喝的酒,我可以陪您喝上两杯。”

    “我记得昔年你在宫宴上,只是喝了一杯花枝子酒,就醉的不省人事了。怎么做了场梦,做出酒瘾了。”

    “那院子里,有个酒窖。昔年豫王妃藏酒与那里,后来那院子走了水,慢慢一地窖的酒,不乏精藏的百年老酒,折银上万两。那些人是说忘就能忘,而我,还没有那一酒窖的酒有价值,又有何人还能记挂着我。而我那,我那可怜的侍女,对我还有几分忠心,最后也…也受辱至死。”新月眼前恍惚,也下错了一子,如此二人算是势均力敌了。

    “如此,就是晋王了。”虞鹤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轻轻的放在新月的手边,但新月并没有拿起帕子,而是用自己的衣袖,略显任性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恨恨的说“不是他,还有谁。”

    “那我呢?”新月看虞鹤的表情,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下场,而是想让自己再确定一边。

    “他的母妃那样死了,他如何不恨。你啊,服了毒。就葬在了笼山上,一处背阴的低处,那是你最讨厌的地方。”

    虞鹤听了,不惊反笑“我以为,对他好一些,就能免了我十五岁就算定的命运,没想到还是这样的结果。”

    新月哭了一阵,双眼,喉中也干涩,端起一边自己的茶,还未喝就闻到了茶香“是铁观音啊。”

    “你是一贯,只爱喝铁观音的。这茶,又是绿茶又是红茶,独创出自己的一道出路。如同那位佛道双修,我道教称慈航真人的观世音。这茶兰香浓郁,你喜欢这茶,足见你品位不凡。新月啊,你小时落入池中,被池中的冤孽,勾去了一魂一魄,自那时起,你原本的命数,就被改变了,我虽不信,但见你所述的结局,也确实是天命不可违。可如今,你的这一魂一魄回来了,你原本…”说到这里的虞鹤有些激动,随后又将声调落了下来“你啊,后福无穷。”

    听到这里的新月,收了手,看着棋盘上,这半子的优势“看来,这一次,我能胜天半子。”

    “我何德何能,能做这老天爷的主。”虞鹤放下手里的黑子,他确实输了。

    “既然胜不了老天爷半子,我今日胜了你,你就要帮我。”新月把手里的白子,也放入了棋坛之中,看向了虞鹤。

    虞鹤点头“依你,依你。”

    “那今日,我便不用去见太后了。”新月想要勉强一笑,但是嘴角沉重,无法上扬。

    “你若是不去见她,不就可惜了你特意带来,还热乎乎的油糕。”新月瞪大了眼睛“知道你有通天的本事,没想到,这样的小事你都能算到。”

    “那里是我算到的,你看你嘴角的油渍,马车上还说到了宫里再吃,到底是没有忍住。”新月听完,更觉毛骨悚然“你算不到我吃了油糕,居然能算到我同我的侍婢说了什么,这,这…”

    “别怕,这也不是我想的。”虞鹤有些无奈的端起自己手边的茶“去吧,太后等着你了。”

    新月从洛星殿中出来,原本湿冷的天气,突然出了太阳,新月抬手,遮了遮自己不舒服的眼睛,一个人慢慢的往宫门口去。

    门从里面打开,颦儿和雪翠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新月这会儿出来,雪翠这就迎了过来“夫人,太后那边已经事毕,想来正等着夫人您…夫人,这眼睛怎么红了?”

    雪翠如此一说,新月赶紧低下了头,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果然有些肿了。

    “哦,是虞鹤大人同我讲起了一些我母亲的事情,没事,太后近前,我自有话说,走吧。”新月缓下语气,随着雪翠,往太后的所住的慈安宫去。

    自慈安宫的路上,新月经过明珠池,见这池子,真的如它的名字一样,如同冠上的明珠一样夺目,池上波光粼粼,如同明珠上光泽璀璨。

    “颦儿”新月叫了颦儿,雪翠何等聪明人,立刻明白新月的意思,颦儿上前,她就退后了一步。

    “是,夫人”颦儿附耳过来。

    “你还记得我小的时候,落水的事吗?”新月问完,颦儿比自己小两岁,若说自己落水的事,兰儿应该记得清楚一些。

    “听兰儿姐姐说过几次,夫人您差一点淹死。所谓冤有头债有主,那池底的冤魂,不去找害她们的人索命,连累夫人您做什么。”

    “那两个人,确实应该去找害她们的人索命,去那坤宫的宁澜殿中索命。”说完,新月的郁郁总算得了解脱,看向雪翠的眼神,嘴角也笑了起来“走吧,姑姑,太后要等着了。”

    慢慢地走着,慈安宫越来越近,此时,太后宫中的宫女已经来迎新月了。

    “且去通报太后,夫人来了。”

    新月加快了脚步,却在最后几步的时候,慢了起来。因为里面的那个老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真心疼爱自己的人了。

    殿前栽种着太后最喜欢的山茶树,但只有一棵立在一旁,树干有新月的腰粗,足见其上了年头,现在刚出正月,马上就到了茶花的花期,新月伸手,摸着一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谁知它竟径直掉了下来,花骨朵刚刚落地,屋里就传出江太后中气十足的声音“小月儿,不要再祸害哀家的山茶了。它今年好不容易才又从新结花。”

    “给太后请安”新月拘身,半跪在地上给从门里走出的江太后请安。

    江太后,舞坊之女,自然舞技不凡,身量纤纤,如今虽然已经古稀之岁,又养尊处优多年,却依然身上一分多余赘肉,后背也站的笔直,步态轻盈,只是因为伤病,而无往日那般有力。

    “快起来,穿了这月绸做的衬裙,不是让你在这寒风土地上跪着的。”新月握住江太后的手,她的手竟比一路而来的新月的手,还要凉“太后,我冷,咱们进去吧。”

    “好,好,走,我们进去。”江太后拉着新月,二人都满脸笑容的走进了殿中。

    金陵不似东都寒冷,但冬日却湿寒多雨,所以地下埋有地龙祛湿保暖,倒也不用再点炭盆。

    二人刚刚坐定“雪翠,让人点给火盆来,月丫头说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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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玉臂寒介绍:
豫王家的世孙和世孙妃要和离的消息,从东都一道传到了金陵,闹得举国皆知,名声狼藉。
人人都说这世孙妃徐新月善妒,可谁又知道她心里的苦。
新月本以为和离后,会母亲留下的庄子里,过着闲云野鹤的隐居生活。清辉玉臂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辉玉臂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辉玉臂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